第63章 番外二:細雪濕流年
我聽我娘說,她生下我的時候,漳州城的桃花一夜間抽芽開花。
滿城桃花綻放,灼灼芳華如同西方仙界的絢爛雲霞,落英缤紛,攝魂奪魄。
在我百天宴會上,一個癞頭和尚敲響了趙府的門,奶娘正抱着我站在怒放的桃花樹下曬太陽,和尚走上前瞧了我一眼,嘆口氣道了聲,“罪過,罪過。”
我爹不悅,将那和尚攆了出去,為我取名趙衡。
“衡”字取意天上主管文書的衡文清君的“衡”,我爹希望我日後能一舉高中,做個狀元郎。
可是我似乎很不給老爹面子。周歲抓周時,我抱着胭脂水粉死死不放手,我爹黑着臉将筆墨紙硯塞到我手裏頭,我哭着丢開,仍去找胭脂水粉。
從此,漳州城人人皆知漳州節度使趙昶生了一個“混世魔王”,不喜讀書,成天價只在脂粉堆裏嬉戲玩鬧。
我恣意玩樂了二十年,什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見怪不怪。我承認自己風流薄幸,并為自己打造了一把烏骨折扇,扇上題字“性相歡”。
然而,我怎麽也沒有想到,自認為“混跡花叢片葉不沾身”的我,卻在南山驿站的胡家酒肆為一人沉淪癡狂。
胡家酒肆驚鴻一瞥,那種孤傲輕蔑的眼神,我輩子也忘不了。
宋歸生得是極好看的,但是那種美,卻不同我以往見過的任何一種。其他女子美總是帶着一種愚笨,而宋歸的美卻帶着一種靈秀的睿智,她就像是初升朝陽下,生在泛着漣漪的湖中,挺水而出的芙蓉,有着一股攝魂奪魄的靈動。
我很喜歡她,喜歡到在知道她是端王黎漠的未婚妻情況下,我還是想要帶走她,占有她,娶她為妻。
宋歸說我對她的感情只是一種征服,後來我想了想,就算只是征服,我也只想征服她一個人。
黎漠對我搶走他未婚妻的事情很生氣,繼位之後便給趙家尋了一個罪狀,将趙家抄家了。
爹娘一病不起,沒撐過過年便病逝了,我不再是身着招搖白衣、潇灑恣意的少年郎。
乾元元年的冬天很冷,雪下得很大,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很幹淨,我又遇見了那個癞頭和尚,他說,“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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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笑了笑,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汴京城,将一朵早幹枯的虞美人扔在了雪地裏。
那是我曾為了哄宋歸開心,為她一人摘得虞美人。
雪又下的大了一些,很快便将我的足跡覆蓋着了。
我想起了宋歸當時吟的一首《虞美人》。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鬓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我姓趙,燕趙韓魏秦的趙,單名一個衡字,衡陽歸雁幾封書的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