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 回到房間,鄭可兒讓雲兒準備沐浴的東西。
這三年她與朱令同住一屋,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是朱家堡裏最好的。就這方面來說,朱令倒不算虧待她,畢竟她還算是只能讨他歡心的寵物。
浴桶被人搬進房間,雲兒讓人架起屏風,服侍她脫去衣物。
浴桶裏放了月季花瓣,熏得滿室迷香。
鄭可兒下水後,便将雲兒遣了出去。
水汽氤氲,鄭可兒舒服地躺在浴桶裏。物欲是件好東西,某些時候能夠讓你短暫地忘記疼痛。
躺了一會覺得腳有些麻,鄭可兒将腳架在了浴桶上。一兩片花瓣粘在腳背上,她蹭了蹭,沒蹭掉。還想再蹭蹭的時候,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腳。
她擡起頭,對上朱令面無表情的臉,有些奇怪,“今天回得這麽早?”
“恩。”朱令含糊地應了聲,俯身吻上她的腳。
她試着掙了一下,腳掌卻被朱令牢牢控在掌中,而他的吻,落在她的腳心。
她實在忍不住,用另一只腳踢了他一下。
自是踢不中的,他的另一只手,在她出腳的同時抓住了她的腳腕。
目光相對,他眸裏的光瞬時暗下去幾分。
她有些慌亂,本想避開,卻在轉念之後,對上了他的眼,問,“一起洗嗎?”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床上,四周一片昏暗,外面走廊上的燈光穿過紙糊的門窗透進來,屋裏只能看見物體的大概形狀。
她很少在這種時候醒過來,在不做噩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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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殘忍的夢裏,她總忍不住嘶吼、喊叫、哭泣,然後被躺在身邊的朱令強迫着醒來。
今夜她沒有做噩夢,做噩夢的是朱令。
大多數時候朱令睡得異常警醒,她哪怕很小的一個動作就能讓他醒過來。
但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她已經醒來這麽久,朱令還沒有任何動作。
躺在他的身邊,她可以感覺到他身上都是汗,并且……他在抖——這樣強大的朱令,也有害怕的東西嗎?
她翻了個身,朱令依舊困在夢裏醒不來。
這是個好機會。這個強烈的念頭一下占據了鄭可兒的心。此刻的朱令沒有任何的防備,她偷襲成功的幾率實在太大了。可是,原來藏在枕下的月影被她扔在梳妝臺上,而床下的匕首她還沒來得及放,起身去拿兵刃的動作幅度又太大,這意味着,她想現在動手的話,只能徒手将他掐死。
鄭可兒伸出了手。
朱令還在噩夢裏掙紮,完全不知道死亡正在現實裏靠近。
殺了他!
鄭可兒的手已經觸到他的脖子,但殺意一顯,朱令立刻睜開了眼睛!
震住的同時,朱令已經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鄭可兒拼命掙紮,卻怎麽也掰不開朱令鐵一般的手臂。
呼吸困難。朱令的臉,卻在黑暗中越來越清晰,他的雙眸通紅,目光卻是毫無焦距,平日裏盡是冷酷的眼裏,被滿滿的恐懼和絕望占據。這樣的目光她太過熟悉,若不經生死,若未失去所有,怎麽會這樣絕望?
刺骨的痛仿佛不在脖子,而在心底。她不能死!她茍且存活了這麽久,背負了這麽多仇苦,怎麽能這麽輕易死去?
“朱……令……”用盡最後的氣力,她在即将失去意識前,喚出了他的名字。
脖子上的力道頓時松懈,朱令醒了。
她軟軟地倒在床上,渙散的意識卻依舊無法回歸。
“可兒?該死的!可兒!”他将她抱起,呼喚聲中竟似有幾分焦急。
所幸他素來冷靜,很快将她扶正,立刻給她輸了一道真氣。
真氣打開經脈,阻滞的氣流終于通暢,她咳出聲來,大口呼吸。
他扶着她的背,一直等到她呼吸平穩才将她重新抱進懷裏。
“下次不許這樣了,可兒。”他的聲音低沉而疲憊,細細聽來竟含着關切,“我睡着的時候很危險,別在那個時候對我下手。”
“怎麽?”死裏逃生的鄭可兒聽不得這仿佛善意的規勸,“難道你還舍不得殺我?”
“呵。”黑暗裏他冷冷地笑出聲,聲音也漸漸恢複了平日的冷酷,“我怎忍心殺你?你死了我去折磨誰?我絕對不會殺你的,鄭可兒!只要還有一絲呼吸,我絕對不許你死在我面前!”
“好得很。”鄭可兒咬牙切齒地回,“你可記得,一定死在我的前面,這樣我才能瞑目!”
空氣漸漸安靜下來,朱令抱着她的手收緊了些,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究竟剛剛到鬼門關走了一圈,鄭可兒沒一會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再醒來,朱令早已不在身邊。
鄭可兒下了床,喚雲兒進來服侍。
雲兒一眼就看見了她脖子上的淤青,驚得叫出聲來,“姑娘,你的脖子……”
“朱令弄的。”鄭可兒平靜地答。這并不是朱令第一次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不明白雲兒為什麽這麽驚訝。
雲兒聽到這話,看她的眼神更加擔憂,“姑娘,堡主他……是不是舊疾又犯了?”
“什麽舊疾?”她跟在朱令身邊這麽久,從來沒有聽說他有什麽舊疾。
“姑娘不知道,是因為自從姑娘搬進堡主的房間,堡主就再也沒有犯過病。”雲兒見鄭可兒問,馬上猜到了她不明就裏的原因,并盡責地開始從頭解釋“從前堡主幾乎夜夜夢魇,就跟姑娘你剛到朱家堡的時候一樣。那時府裏上下,沒有人敢在夜裏服侍堡主。因為堡主在夢中被人驚醒的話,就會……”雲兒說到這裏,依舊止不住心有餘悸,“……殺人。”
鄭可兒回想去昨夜的情景,若不是她及時将朱令喚醒,他真的會殺了她的。
“姑娘,”雲兒見她沉默,猜想她昨夜勢必吓得不輕,“你別害怕,堡主素來待你最好,昨夜那樣兇險他都不曾殺你,說明堡主心裏是在乎你的。只要姑娘以後再不惹堡主生氣,相信堡主一定會痊愈的。”
“我知道該怎麽做。”鄭可兒面無表情地答。她不知道也不關心昨天他到底受了什麽刺激,但是那麽危險的錯誤她不會再犯。更何況,她只要再忍上一個月,就可以永遠擺脫那個惡魔了。
若在平時,對話到此,已經無話可說。可是鄭可兒不知怎的,想起了夜裏朱令的眼神,那樣的恐懼和絕望,到底出自何處?
“雲兒,”斟酌許久,她出聲問道,“朱令小時候,是不是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