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簡秀
雲玉昭生氣,不是氣雲娉婷插足商行的事,她的本意再明白不過,商場是污濁之地,男人在裏面都需要費番功夫,她已進去無所謂,雲娉婷生來就是一枝塵埃不染的清蓮,不适合。
妹妹從小身體虛弱,接觸外界不多,心思單純為人簡單。
路州之行才算真正的出過門,商圈裏那些龌龊肮髒的門道能知幾許!
回到淩宵樓,書案上一堆賬務等着,雲玉昭邊翻着賬目,心神卻難以專注。
雲娉婷好像變了,從她主動要求去路州開始。
不見她和誰接觸,卻說有了喜歡的男子。
撮合自己的姻緣,狠心置鄭爽于死地……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麻線般越纏越緊。
今日無端拒絕和魏家的合作更是出人意料。
雲玉昭回想着雲娉婷的言論,平心而論,也不是沒有道理。
也罷,反正和魏家還未正式下定拟約,暫依父親之意一個月之後再看吧,說不定不用一個月,只需幾日,娉婷覺察商界這趟渾水深不可測,便知難而退了。
一個月一萬兩,她都沒有這個把握,簡直是難如登天。
清音和翠色見雲玉昭自西雅間出來,臉色沒有先前那番難看,不由松了一口氣,方才的事情她倆也都知曉了,此刻忙上前扶住雲玉昭下樓,今日午飯還沒吃。
“不用。”雲玉昭擺了擺手,徑直下了樓。
上午剛剛答應別人合作之事,現在突然生了變卦,她需出去找魏廷宏解釋一番,否則誤會下來名聲就不好聽了,還需詢問高楚陽,倪潤之是否回了高升客棧。
姐妹倆樓下相遇,雲娉婷跟在雲玉昭身後如同小時候那樣小跑着,“姐姐,我真是有原因……”
“原因?”雲玉昭站定,“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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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雲娉婷答話,她轉過身來笑道:“我只是擔心你涉世未深,商界如虎穴,怎可說進就進。”
“姐姐,我并不是想管商號的事情,我只是不想我們雲家和魏家合作,魏家狼子野心,從我們要了那間一醉閣開始已經結下了梁子……”
雲玉昭懶得聽她解釋,她在商行摸爬滾打多年,向來只重結果不在乎過程,回頭擺了擺手,道:“你先想想如何掙得到那一萬兩吧。”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雲傅氏此刻正在自己房內服侍雲建業盥洗休息,并不知外面的情況。
只有清音和莫問倆一清二楚,待雲玉昭走後,莫言急匆匆走了上來,“小姐,大小姐分明是看不起你嘛……只是小姐,一萬兩我們怎麽才能賺得到?”
莫問這下不糊塗了,一直想着雲娉婷能過問商號之事自己可以揚眉吐氣一番,但不是這樣子的啊,莫問平日裏被二小姐寵慣了,此時一心急更是口無遮攔,“小姐你倒是說句話啊!”
“莫問。”清音走了過來,她比莫問大兩歲,見莫問此刻有些失态,忙拽了她的袖子,這才發覺失态,忙止住嘴。
雲娉婷不惱,她知莫問的心思,只要雲氏夫婦不在場,失口說錯了什麽倒也沒關系,她自是不會往心裏去,何況莫問此時說的也在理,這正是她自己所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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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
清早,雲娉婷剛下樓來便遇上前來的練子超,兩人竟好幾日沒有見面了,正巧只身去客棧酒樓,她在這京城不是太熟絡,練子超一身武藝可護得了自己。
此刻練子超一臉憨笑的看着雲娉婷,這兩日她忙于酒樓客棧賬目交接,倒忘了他。
“娉婷,你讓我查鄭爽之事,我倒是查到了。”練子超嘿嘿的笑着,“我父親一直在朝商讨恩科之事,我自己查倒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我父親前日回來,昨天已經打聽到了……”
怪不得這幾日不曾出現,雲娉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當初自己只是随口一言好打發他離開的,他倒當真,查了好幾日。
“現在如何?”
“聽我父親說,路州百姓早已恨透了鄭爽,此次還搜集到了許多罪狀和人證,都是死罪。”練子超只顧複述,當然不明其中利害關系。
雲娉婷心裏明亮,應該是大姐暗地裏使人把罪狀一一呈上去的,看來她還是聽了自己的話,心裏不禁有些高興,總算是為倪潤之解決了一大禍害。喜不自禁的拉着練子超,邀他一起吃飯,正巧雲玉昭下來,練子超又嘿嘿一笑。雲玉昭無平日裏的匆忙,只看了他倆一眼便出了門。
接下來的幾日,雲家似換了主事一般,每日不見大小姐出入金榜街,倒換了平時深居閨中的二小姐來回奔波。仕子們見二小姐在酒樓裏,都驚異的很,尤其是高楚陽。一時沒見過二小姐的仕子們攜了秀才們紛至沓來,生意也比平時好了些。
雲娉婷不懂商場上的禮數周旋,也厭惡爾虞我詐,一時面對人群有些局促。高楚陽便護雲娉婷的很,生怕有閃失,她自己幾日下來也明了了些。真如那日大姐所說“她是潔淨之人,何必淌的這趟混水來”,心裏頓時有幾分悔意,身子也愈發疲倦。
雲玉昭表面不管不問,暗地裏差人每日留意雲娉婷的舉動和酒樓客棧的經營情況,錢財是身外之物,萬不能傷了自家妹妹,後想到有練子超和高楚陽在,也不會出什麽事。
只不過七八天,雲娉婷明顯瘦了一圈,看的雲傅氏一陣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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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有人送了封信過來。”莫問敲門道,此時正是清晨,雲娉婷與素日無常,正在細細核對這幾天的賬目,這離一萬兩差的不是十萬八千裏。倏地又想起那一世裏倪潤之為了救心丸豪擲千金方只得七顆,那些金銀都是倪潤之和邵長海合作得來的,為了她他将一世的清譽聲望皆抛諸腦後,只為留她在身邊。
愁眉不展時莫問敲門,方才回神。接過信,上面并無署名,單是簡單突兀地寫了“娉婷收”三個字,好生無禮,這敢直寫小姐閨名也太放肆了,雲娉婷遲疑的拆開了信。
送過信後,莫問去張羅早點,心下念叨着這幾日小姐越發瘦了,要好好補補。
在莫問的監督下,雲娉婷喝了一碗紅豆粟米粥,又吃了兩個水晶蒸餃才作罷。
“今天練子超送我,你不必跟着。”雲娉婷不動聲色的說。那封信是簡秀送來的,他居然沒忘記那日幫大姐拔毒後的出游約定,既然他約自己,她也不怕,正好伺機問下他和大姐是什麽關系。
雲娉婷自己上樓換了身白色底子淡藍竹葉刺繡圓領袍,顯得素淨清新,宛如出塵的仙子一般。
信裏所提之處,雲娉婷倒是認識,在城東十裏一處喚作“水月谷”的地方,有山有水,到處都是鮮花嫩草,小時候随父母尋醫問藥時路過那裏歇息過,的确是一個山明水秀讓人流連忘返的好地方,不得不在心下暗嘆,這簡秀還真是會尋地方。
雲娉婷坐上雲氏商號的馬車一路往東,竟然連窗簾也沒有放下,時不時朝外看去,雲氏商號的馬車城中人自是都認得,雲娉婷這是故意讓路人知道自己所去之處。
只是……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身姿俊秀挺拔,在聳動的人流中亦如鶴立雞群般顯眼,是他,依舊是一身圓領右衽素袍,秋風蕭瑟,街頭不免寒意襲人,他竟穿的這麽少,來這麽偏的地方做何事?不容細想,馬車已經快速駛離,回頭望去,倪潤之似乎也看到了雲娉婷,二人怔怔地相視,直到徹底消失在彼此視野裏。
水月谷絲毫沒有秋天的氣息,草綠花紅的甚是惹眼,只有圍繞月牙湖的一圈桂花花香撲鼻,示意着現在是秋天。
雲娉婷下車後提起裙裾四處看去,并未看見簡秀的身影。
“素手攬風花月霁,不及佳人影傾城。”
身後突然有人吟詩,語調柔和溫潤,音色猶如山間古鐘般渾厚而透徹,雲娉婷未來得及轉身,雙眼即被一雙柔滑而骨節分明的手捂住,心裏大驚,又羞又急,忙掙脫開來,轉過身去連退幾步,險些落入身後的湖中。
幸得面前人一把拉住,這一世的雲娉婷何曾跟男子如此親密過,就連與倪潤之相處時亦是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生怕逾越了規矩,更別談對方不過是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眼前的男子一身玄色鑲領素紅底子對襟長褂,有着不遜于倪潤之的姿容,正是簡秀無疑。此刻他正笑意盈盈的看着雲娉婷,膚色白皙,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風流多情。
“簡公子有禮了。”雲娉婷心裏有一絲不悅,但仍是維持着禮數周全。
“雲二小姐既答應了陪在下游玩,為何一臉愁容。”簡秀松開手來,竟将手伸至雲娉婷後腰,扶她往旁邊小路走去。
簡秀有意引她出來,自是想她對自己有個好感,只是這雲二小姐和雲玉昭太不一樣了,一個脾性霸道,生性大氣,一個靜若處子,不問世事,長相更是相差甚遠,心裏不由好奇起來。
雲娉婷心事重重,根本沒聽清簡秀的話。今日本打算去酒樓與高楚陽商量如何進一步吸引一些秀才過來,剛剛又碰見倪潤之,此刻心神有些不寧。
“雲二小姐?雲小姐?”簡秀連喚兩聲,雲娉婷原本就和簡秀無話可說,這一喊也算是回過神來,滿眼的愁容竟似指尖撩撥過簡秀的心弦。
雲家這個月換了主事的人簡秀自然也是聽說了,他還好奇雲娉婷心思單純不如雲玉昭雷厲風行怎麽能經營好酒樓,此刻雲娉婷愁容滿面,怕正是為這件事心煩罷。
“簡公子,你聽說過月入萬兩麽?”雲娉婷輕輕說道,似是自言自語,一陣風飄來,花香襲人,簡秀一愣,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哈哈哈哈,月入萬兩?”簡秀微微一笑,一臉的風流姿态,潇灑自如,“這有何難?”
雲娉婷回京後并沒有和外人有過交流,此刻便把簡秀當做傾訴的對象,心裏抑郁已久的煩悶也好排解些。
“簡公子有何辦法?”
“自古男子,皆逃不過一個“色”字,尤其是絕色美人,只需在酒樓內挂滿各種美人圖,還怕沒有人上門?”簡秀胸有成竹的說道。
“挂滿美人圖……”雲娉婷喃喃道,“簡公子果然是不凡之人,這都能想到。”終于卸去了連挂幾日的愁容,一雙清冽的雙眼頓時閃如明珠,似是想到了辦法。
簡秀将手別在身後,跟在雲娉婷身後,眼神有些迷離,雲娉婷走的越來越快,竟向雲氏商號的馬車走去。
“簡公子,多謝,下次定重謝!”簡秀的話一語驚醒了她,方才她在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計劃,當即需找到練子超和高楚陽。
不顧簡秀驚訝的眼神,雲娉婷登上馬車離開了。
她沿路四周看去,心下還挂念着臨行前的虛影,此刻卻再無看到倪潤之。不動聲色地暗嘆一聲,不見也罷,安好便好,只是剛剛走的太急,倒是忘了來的本意,原是想問簡秀和大姐到底是什麽關系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