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升
随着金榜街的開業,每日都會有仕子慕名而來,聽說雲家有一位口才人品極佳的才子,都想去一睹風采。
高楚陽漸漸有些坐不住了,人少還好應對,人一多他就詞窮。他本就不擅長那類清談論闊,此時就算有倪潤之寫的條陳,還是覺得力不從心,前幾日好辦,後面呢?
心裏懊惱起來,怎麽就一時腦熱答應了這樁邀請,還不如讓倪潤之來呢!
話說如此,前來的仕子們見高楚陽精練明達,一身藍衣更是襯得書生氣十足,只是讨論時似乎都是在生搬硬套書本上的知識,言語難免枯燥空洞,缺乏自己的見解。
旁人只覺其外貌尚可,氣質和才學遠遠低于了他們的想象,幾番辯論交流下來,所提觀點觀念根本無法令人折服。幾日下來,前來清談的仕子們倒是越來越少了,高楚陽急,更急的是那恨鐵不成鋼的雲玉昭。
高楚陽也為難的很,一日回家,發現雲玉昭已經靜坐在院中的橫廊上等他,目光厲而尖銳,高楚陽一陣心虛。
“高楚陽,我妹妹說你才識卓群、談吐非凡讓我給你安排個差事,我便依她所說,竟不知我妹妹這次看走了眼,盡找些虛有其表的人來,我與你這番說,倒不是在責怪你,只怪我自己在商行馳騁多年,竟也有大意的一天。”雲玉昭的話字字铿锵有力,似把無形的匕首把高楚陽戳了個透。
“這幾日,我……”高楚陽理虧,倒也解釋不出什麽來,他與人攀談的能力尚淺的事實擺在眼前。此時急的臉紅脖子粗,他本就是極要面子的人,還未受到過這樣的羞辱。
“你?”雲玉昭哈哈笑了起來,“你沒這個本事當初就應該拒絕這門差事,我好另擇才能,你這樣的本事連京城仕子都不能凝聚過來,莫談吸引接下來進京趕考的秀才們了,豈不是陷我們雲家于不利,叫我們人財兩失?占着茅坑不拉屎!!”雲玉昭鐵青着臉,她本就不是脾性溫順之人,若不是信了妹妹所言,她哪會将這麽重要的差事輕易交予高楚陽手中,這下可好,縱使她再精明能幹,也難解決這燃眉之急。
這幾日下來業績的确很差。
雲玉昭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她原計劃就是以高楚陽的口才吸引各路仕子過來,繼而吸引赴京趕考的秀才們過來,這樣雲家酒樓和客棧必定座無虛席,絕對賺得個盆缽體滿,所以才投入了全部資金。
可眼下看來,莫說要賺個盆缽體滿,就是想賺回本金也難若登天。這難道還真要怪她眼光不利?說來說去,還不是怪在才學不佳的高楚陽身上!
高楚陽被罵的灰頭土臉,他在路州也算是有名望之人,雖然過得不潇灑但最起碼的尊重都是有的,而且他也不願意無功受祿,此時又羞愧又難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雲玉昭見他不得語又懊惱的樣子,此時多說無益,起身嘆了口氣道:“我們雲家好生養着你供着你,怕是只能這樣了,等我妹妹回來,你們別過就離開吧。”
這如當頭棒喝,高楚陽一個激靈醒悟了過來,突然想到一個人——倪潤之。
他肯定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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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高楚陽恢複往常的姿态做了個揖,“其實我擅長的的确不是清談,而是經濟學問。起初答應是因為和我共同進京的一位同鄉是我們路州後輩裏的第一人,文采無人能敵,可以說是當今同輩中的佼佼者,更不要說清談了,根本不在話下,才貌俱備,路州的女子都想嫁他,大小姐一打聽便可得知。”
高楚陽見雲玉昭沒有駁回,繼續道:“原本我想拉他一起來雲家酒樓的,可是他最近有事又回了路州,這兩日應該回京了……”
他還是有私心,只願承認倪潤之的文采好,并不願誇贊他的風采與氣度,同是年輕氣盛,誰又想心甘情願地承認自己不如誰?只是眼下只有倪潤之能解這燃眉之急,只得謙卑地道。
話雖如此,倪潤之也絕非浪得虛名的角色,不用旁人蓄意誇贊,孰好孰壞,見了面便知分曉了。
聽高楚陽這麽一說,雲玉昭一下站了起來,“路州第一人?”她輕笑道,“我竟然不知,路州的女子都想嫁他,想必樣貌不遜于高公子吧?”這個高楚陽已經算後輩裏的佼佼者了,沒想到還有個路州第一人,她必須親自見一見才好。
若是真如高楚陽所言,那必定是人中之龍,那只能落在他們雲家,更加的好奇,說不定還能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嫁給這樣的人也算不錯。雲玉昭邊想邊讓高楚陽帶路,無論如何要讓倪潤之到場。
兩人剛到門邊竟然遇到匆忙趕來的練子超,他依舊一身藏藍袍子,只是面帶不悅:“大姐,為何你獨自出來不帶我?娉婷說讓我……”見他倆不回話,便也不說了,只管跟在雲玉昭身後大步往前走。
“他一直住在高升客棧,我這就帶大小姐去見她。”高楚陽七拐八拐拐進了一條連雲玉昭都不認識的胡同,老遠看見一條紅布,上面寫着四個黑字“高升客棧”。
這個高楚陽真和雲娉婷相克,一個不顧死活阻止大姐和倪潤之見面,一個主動帶着大姐去尋倪潤之,若是雲娉婷在場的話,知道自己的苦心被高楚陽寥寥幾句便毀了個徹底,估計會氣的吐血。
雲玉昭生來便是很會察言觀色之人,剛進客棧,她便四處打量,倪潤之住的這樣偏僻,想來條件并不是很好。不過她要的是人,其他無所謂,他們雲家有的是錢,夠花幾輩子了。
越來越近,雲玉昭心猛的加快了跳動,似乎要見前世相識的人一番,既渴望又害怕。不覺停在了客棧門口,練子超步子大差點撞倒雲玉昭,“大姐,何事?是不是有危險?”練子超走到哪都怕有人害雲玉昭,忙擺出一副随時作戰的架勢來。
“練子超,你在這等我們。”雲玉昭剛剛那一下撞得不輕,練子超的胸膛竟跟石頭似得,後背生疼,看他那樣子又好笑,便拂袖跟着高楚陽進了客棧。
高楚陽并未去櫃臺查詢倪潤之的訊息,他來過好幾次,店小二已經記得他了。
高升客棧的二樓,往前走了幾步,再右拐,高楚陽不慌不忙,雲玉昭卻越來越緊張。
“咚咚咚”高楚陽在一間标着“松石”的客房前敲了三下,無人應答,正準備敲第二次時聽到裏面響起一陣腳步聲。
“在,在,大小姐等着。”
果然,接着是門插鎖的聲音,“誰呀?大中午的不讓睡覺?”
高楚陽只顧着回頭看雲玉昭臉色,并沒注意是誰開的門,反而一手拍了過去,“倪潤之,你飛黃騰達的機會來了!”
被擋在高楚陽身後的雲玉昭根本按捺不住,一把推開高楚陽,擡頭一看。
這真的是倪潤之?
見雲玉昭不說話,高楚陽忙湊上前去一瞧,居然是個四五十歲的小老頭,滿臉麻子,正一臉色相的看着雲玉昭。
這哪是高楚陽口中玉樹臨風、學富五車、世間女子都想下嫁的倪潤之?雲玉昭氣更不打一處出,如同滿心的熱誠被當面潑了盆冷水,拂袖便往回走。
高楚陽來不及解釋,緊跟雲玉昭的步伐下了樓,“大小姐,他原先真的是住這裏的。”見雲玉昭的臉色奇差,估摸着她以為自己耍了她,忙走到櫃臺邊:“掌櫃,松石間原先住的倪潤之倪公子呢?”
掌櫃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停下手裏的算盤,“原來是高公子啊,倪公子他前兩天就離開啦!”說完指了指櫃臺一側的牆上挂着的一幅字畫,一個大大的“福”,甚是氣魄,漂亮極了!“走之前還給老朽寫了個’福’!這字寫的……”
雲玉昭将信将疑,目光停留在那個“福”字上,只見紅底黑字,下筆蒼勁有力,真是好字,京城都找不出幾個能寫出這樣好字的人來,目光稍作停留,雲玉昭三人迅速走了出去,雲玉昭越發對這個倪潤之好奇起來。
只是找不到倪潤之,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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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州的一切,卻有些混亂。
鄭爽居然幾次直接前往雲氏藥材行,先是說得到舉報雲氏賣假藥,過兩天便是雲家藥過期了……每次來的借口都不一樣。
這樣一來接連幾日雲娉婷都沒有得到休息,疲乏的很。莫問見今日鄭爽沒帶人過來,便伺候雲娉婷梳洗,準備休息一下。
自重新活過來,雲娉婷的每天都是提心吊膽,前世的她那麽單純,從來不會規劃任何事情,而現在的她每走一步先是為倪潤之,再是雲家,千般精打細算,唯獨沒有自己。
雲裏,夢裏。
倪潤之帶着自己離京尋醫,每到一處訪遍名醫。一日在一老先生指點下,倪潤之背着她翻山越嶺又登了幾千層臺階,才找到了早已隐世的鹿鳴神醫。還記得鹿鳴神醫肯為自己醫治時倪潤之那簌簌流下的眼淚,一個讀書人在鹿鳴神醫那做了一年的夥夫,待自己恢複的可以走動,又背着自己翻山越嶺回了京。
那段時光是美好的。
“小姐,小姐?”莫問輕輕喚了聲還未睡熟的雲娉婷,難得見小姐夢裏還微微笑着,濃密的睫毛覆蓋在下眼睑,如同精致的扇子,實在是不忍心打攪她。
“何事?”雲娉婷睡得極淺,忙揉了揉眼睛拉住準備離開的莫問。
“小姐,鄭大人帶人來查抄我們家藥行!”
“怎不早點告訴我!”雲娉婷匆忙起身,草草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披了件白色薄絨短上衣往前臺走去。這個鄭爽,三番五次找茬,這次居然還要來查封藥行,“所有人都跟我出來,我們一起來問鄭大人所為何事要查封我們藥行?”
鄭爽這次尋的理由是“假賬”,呵!可笑,心下深知這鄭爽是故意來找茬,雲娉婷絲毫不讓問道:“賬本乃我們藥行私物,鄭大人從何處得知我們雲氏藥材行做假賬的?”
“是,是……”這鄭爽本來眼見要分紅無望随便找了個借口過來,想借機查下有多少現銀趁機敲一筆的,雲娉婷這麽一問,心虧理虛,他愣是不知道怎麽回答。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大多鄰裏都受過雲家恩惠,鄭爽此次查抄的确毫無來由。議論聲不絕于耳,便不動聲色帶着官兵火速離開了。
雲娉婷并沒放下心來,現在必須要徹底斷了鄭爽想拿分紅的念頭。依照大姐的建議和目前自己所處的情況,雲娉婷決定先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