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計
“小娘子,随我進來吧,讓我服侍你,或者,你看,三個人一起來也行。”男人嘻笑着側過身展現院子裏面的光景。
院門裏面迴異于外面的平常,清泉飛流落英缤紛,花叢邊石磴上,一個只着深紫色中衣的男人悠閑地斜倚着,姿态性感慵懶,味色如酒,醇香醉人。
雲娉婷一瞥之後很快調開目光,淡淡道:“我身上沒帶銀子。”
“沒銀子?”男人臉上現了失望,随後又笑了:“小娘子這麽美的人,花鸾願意分文不收服侍你。”
他願意自己可不願意,雲娉婷輕拔開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平靜地擡步離開。
“花鸾,你太沒用了,竟然讓到手的美人兒飛了。”石磴上的男人笑道。
男人長得極好看,膚色白皙,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風流多情,此時三分玩笑三分認真地看着花鸾,眼裏有調侃有鄙視。
“我沒用,你更沒用,我可是只跟她說了幾句話,你卻是風情萬種展示整個人給她看,饒是這麽着,她還是不肯進來,是你沒留住她。”叫花鸾的男人針鋒相對。
漂亮男人呵呵一笑,道:“你說的有理,我對這女子來興趣了,阿安,跟上去,看看那是誰家女兒。”
“是,公子。”人影一閃,阿安不見了。
“阿安會武功,而且還是高手,怎麽會做你的下人?簡秀,你是什麽身份?”花鸾神色變了。
“我的身份麽?無可奉告。”簡秀悠閑地站了起來,大手一撈扯下搭衣架上一件寬大的衣服,擡臂間紫色寬袍像蝴蝶羽翼一樣展開而後罩住他光潔修長的身軀,“你以為我做這個跟你一樣,是為了賺錢嗎?”
“不是為了賺銀子你做這行為的什麽?”花鸾不服地質問。
“為了見識不同滋味的美人兒。”簡秀微笑,風情萬種。
院子裏面的議論雲娉婷沒聽到,可也想像得出,自己被人怎麽在背後品頭論足。
雲娉婷心中火灼似難受。
Advertisement
那院子不是雲玉昭的外宅,那便不可能是養着男孩兒送人了。
連找娼伶這樣的事都做得出,大姐真是離經叛道,自己無法再做出掇合她嫁給哪個男人的行為。
可光是讓雲玉昭沒去路州沒遇上倪潤之,沒把大姐嫁人還是不行的。
雲娉婷苦思無計,腦袋陣陣暈眩,走過一條長街後整個人更加倦累,一個支撐不住往地上栽去。
“娉婷,你怎麽啦?”一雙鐵鉗似有力的臂膀把她接住,而後一撈一帶間,把她摟個結實。
招牌式的青色錦袍,鐵塔似高大的身軀,是練子超。
“放開我,練子超。”雲娉婷氣惱不已,大街上人來人往呢,她情願跌倒地上也不想給練子超攬扶。
“我失态了。”練子超急忙松手,滿臉通紅小聲地道歉。
雲娉婷不想多說,擡步要走,卻腿軟頭暈無法前行。
“你怎麽啦?”練子超關切地問,手伸出要攙扶又急忙縮回。
許是連日奔走勞累傷神吧,雲娉婷想回家後再請大夫到府裏來把脈,轉念一想,自從得了珍珠後自己身體一直很好,突然又生病了,雲傅氏又會問起珍珠,不妥。
前面不遠處有醫館的店招,雲娉婷扶着頭緩緩往醫館走去。
練子超亦步亦趨跟着,雲娉婷不耐煩,卻沒力氣斥罵他。
“憂思過度造成氣血兩虛,姑娘這病看起來不兇險,但是若心境不能調整過來,危矣。”大夫連連搖頭。
“怎麽辦才行?”練子超着急地問道。
“溫補調理加……”大夫說了一半的話被打斷,有人進來買藥。
“來一錢五石散一錢十香散。”來人遞給大夫兩個十兩銀錠。
“什麽藥這麽貴?”練子超在來人走後好奇地問。
“藥材比較稀罕。”大夫神色有些不自然。
雲娉婷暗暗冷笑,都說醫者仁心,其實做着腌臜勾當的也不少。
這兩樣藥她前世聽倪潤之說過的,五石散服用後會使人精神亢奮渾身燥熱,而十香散則是□□物。
因五石散有致幻的作用,女子服食這兩樣藥物後迷魂失智不止不需強迫,還會主動向求歡,由于是主動求歡,事後多是啞巴吃黃蓮不得已屈從于得了其身子的男子,下藥的男人比一般的惡徒還可恨。
練子超沒追根問底,他的心思在雲娉婷身上,急切地讓大夫幫雲娉婷開藥方。
“只開方不需抓藥。”雲娉婷道,目睹大夫竟賣禁藥,她不敢在這家藥店抓藥了。
練子超以為她要在自家藥行裏拿藥,也沒多問。
兩人出了醫館,雲娉婷想着不知哪個女子要遭殃,心情有些抑郁。
“娉婷,聽說一醉閣的水晶荷葉肘子很好吃,咱們去嘗嘗怎麽樣?”練子超憨憨問道。
“不去。”雲娉婷冷冷道。
“娉婷,去吧,行不行?”練子超祈盼地看她,目光就像要被主人抛棄的小狗似。
“方才那人買的藥是害女人的……”這目光跟前世倪潤之看着她時的眼神真像,雲娉婷心有不忍,簡單地把五石散和十香散的害處講了,道“我心裏煩,不去了。”
“竟是害人的,你怎地不早說?”練子超驚叫。
“說了又有什麽用?”雲娉婷悶悶道。
“去阻止啊。”練子超一直小狗似溫順,這回卻像兇悍的獅子,猛地轉身沖進醫館,緊攥住大夫胸襟,厲聲道:“方才買藥那人是誰?快說。”
“我不知道啊我又沒查問,你也看到的。”大夫拼命搖頭。
練子超如此熱心腸,雲娉婷對自己明知有人要遇害卻沒想過要插手救人很羞愧,看練子超太憨實沒問到點子上,遂走了進去,冷聲道:“那人進來問都不問一聲有沒有那兩種藥,也沒問價格就直接給你二十兩銀子,顯然以前在你這裏買過的。還有,那兩樣藥不是尋常藥,不是熟悉的人你會賣?”
大夫無可推卸,苦着臉道:“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要得罪了那人,我不僅藥店別想開了,一家老少的命都保不住。”
天子腳下誰這麽猖獗,難怪剛才過來買藥的人見她和練子超在場也不避諱,原來是有侍無恐。
“我可保你說出來沒事,我是……”
雲娉婷見練子超傻乎乎欲說出身份,怕使壞之人來頭太大給崔伯灏招來麻煩,急忙打斷他。“我們是晏府的人。”
晏姓極少見,本朝丞相恰好姓晏,人皆知之。
雲娉婷不說自己和練子超是相府的人,偏說晏府,又不說是晏府什麽人哪個晏府,,虛虛實實雲裏霧裏,讓大夫猜不透,偏又往相府上猜。
大夫果然想到相府上面去了,練子超通身上下的貴公子哥兒氣,雲娉婷穿的裙衫料子是華貴的杭綢,容貌端麗明媚打眼看着便不是普通人家女兒,大夫登時以為雲娉婷和練子超是相府的公子小姐,眼角一跳,急急道:“兩位莫惱,恕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
買藥之人是一醉閣的夥計。
知是一醉閣的夥計,那便容易了,雲娉婷和練子超匆匆往一醉閣趕。
買藥的那人換上一醉閣小二的服飾了,沒在跑堂送茶水,就站在入門的櫃臺前,眼睛不時朝門外張望,像是在替誰把風。
練子超要往裏沖,雲娉婷一把拉住他。
一醉閣東家是京城裏比雲家財勢還強的魏家,貿然沖了進去被阻得一阻不止救不了人,還會落人口實。
那姑娘出事後為保清譽也不會承認被害,他們拿不出證據的。
“你跑進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住那小二就往外跑,嘴裏說,你娘得了急病,快跟我走,拉出來以後跑到那邊拐角,也別廢話,幾個拳頭打下去逼他說出真相。”雲娉婷冷靜地咐咐。
“他要是沒有娘親呢?不是一開口就穿梆了?”練子超着急地問道。
“照我說的辦,快去。”雲娉婷氣得咬牙,這家夥空有滿腔熱血,一點腦子都沒有。
那小二身上衣裳很潔淨,顯然家中有女性幫他漿洗衣服,而他的年齡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尚未成親之人,幫他漿洗衣服的許是親娘或嫂子,不過,需要到酒樓跑堂做夥計的人家境都不好,家境不好的人家,嫂子沒有那麽仔細照顧小叔子的。
雲娉婷估計得沒錯,練子超順利拉出那個小二。
不過,小二的嘴巴挺硬,被練子超打了六七拳還不肯說。
不能再拖下去,雲娉婷心一橫,又用了扯上晏府那一招。
再大的背景相府也能騎壓下去,那小二蔫了。
“我說……”
一醉閣掌櫃讓他去買藥的,欲做虧心事的男人是誰他不知道,只知被下藥的是雲家大小姐,眼下在三樓的金風包廂裏。
平地裏驚雷大作,雲娉婷指尖顫抖,額頭頃刻間冷汗淋漓。
本來得把小二捆起來留作人證的,她顧不上了,心中只恨不得能騰雲駕霧飛進一醉閣飛到雲玉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