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湖起漣漪
濃濃的酒香與叮咚的流水聲讓馬車內的傾城自混沌中回過神來,她顫抖地用手掀開車簾,入眼的是一面翠湖,順着酒香,她看到了那個蹲坐在湖邊巨石上捧壇而飲的男人。
他換了一襲月牙長袍,星星點點的斑駁透過樹縫投射在他玉樹臨風的背影上,在樹蔭的遮蔽中透着孤單與寂寞,讓傾城莫名地心悸。
垂眼看了下車門角落擱着的一疊新衣,傾城低頭看見自己依舊披着那人給她的青色外袍,白皙的臉頰浮上兩朵紅雲,傾城放下車簾,悉悉索索地換去身上破碎不堪的衣裙。
着好衣服,傾城回看了一眼車內的夏可卿,見她依舊昏迷,也不打算察看她頭部的傷勢,便下了車去。
“為什麽救我?”傾城望着那抹堅挺修長的背影,壓低着聲音問道。
“你舞跳得好。”沒有回頭,雲浚淡淡地說道,聲音不盡的落寞。
傾城咬了咬唇,忽然又問:“你和寧木槿是什麽關系?”
“跟你無關。”雲浚擡起酒壇,仰頭又是數口,痛,為何喝再多的酒水都無法澆熄心口的灼傷,寧木槿……讓他無法呼吸的名字。
傾城沒有再出聲,傻傻地看着雲浚,目光不自覺地一直被他吸引,高貴的俊雅、堕落的酗酒,陽光與陰暗,兩個極端,偏偏在他身上和諧地相處着,并不突兀,反倒有種惹人炫目的光彩,矛盾又淡斂,只是他飲酒解愁的哀傷讓她輕輕地蹙起眉尖,攥緊手心,傾城頓覺得滿心不甘,寧木槿……他也愛上了寧木槿!
“我已經将你們送到這裏了,姑娘日後自己小心點。”察覺身後的灼灼視線,雲浚扔下已然泛空的酒壇,從巨石上利落站起,轉身對傾城說道。
揚了揚手,雲浚跨步欲走。
“寧木槿沒有死!”見他要走,傾城揪住衣角追了幾步,急急出聲道。
雲浚猛然回頭,神情震驚,俊雅的玉容隐隐透着驚喜,怕是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他睜大雙眸盯着傾城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見雲浚陡然發亮的神色,傾城抿了抿唇,小聲地再一次說道:“我說寧木槿沒有死。”
“唰”的一聲,如一陣快風,雲浚瞬間閃到了傾城面前,激動地晃着她的雙肩,喜悅地确認道,并且一連問出了幾個問題:“你說的是真的?木槿真的還活着?她在哪?現在怎樣?為什麽你會知道?”
“停……我頭暈。”被雲浚晃的腦袋發懵,傾城連忙出聲打住他的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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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的不當舉措,雲浚毅然松了手,小心翼翼地說道:“快告訴我。”
委屈地看了一眼雲浚,傾城揉了揉被抓疼的肩膀,語氣中有一絲隐忍與嫉妒,提高嗓音突然将內心的不滿都喊了出來:“寧木槿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好?為什麽離然哥哥為了她可以抛棄我和額瑪額塔,再也不回家!為什麽你也跟離然哥哥一樣,一聽到她的消息就變了個人似的。”
雲浚詫異地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面前的女子怎麽突然變臉,都說女人善變,怎麽連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也是如此?驚訝歸驚訝,雲浚卻也沒有聽漏傾城口中的信息。
“離然哥哥?額瑪額塔?你是離國人?那個神醫和你是什麽關系?”雲浚疑問,只有離國的人才會稱自己的爹娘為額瑪額塔,再者,聽傾城的口氣,似乎與那神醫有着不一般的關系。
傾城被雲浚一問,頓覺得自己說漏了罪,懊惱地垂下頭,絞着自己的衣角糾結,不敢看雲浚一眼,她到底怎麽了,這個男人不過是幫了她一回,為何她就對他起了好感,甚至還毫不忌諱地說出自己的事情。
“你不說也沒關系,只要告訴我木槿在哪就好!”雲浚縮短了自己問話的範圍,擠皺眼角,扯高唇角,讨好地說道,其他人的事他不想八婆,木槿的下落卻是他此刻最想得知的。
傾城被雲浚的燦爛笑容再一次吸引了目光,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的風趣表現,傾城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大男人的笑容可以明亮到将照在自己身上的陽光反射得更耀眼,更刺目,笑得人心蕩漾,暖洋洋的,而且美不勝收。
“我若告訴了你,你怎麽報答我?”沒有拒絕,傾城定定地望着雲浚開口。
“你要什麽?”雲浚大方地詢問。
“我要你身上的一件東西。”說話的同時,傾城的視線落在了雲浚腰間佩戴的一塊玉珏。
順着傾城的視線,雲浚臉上出現了為難,皺眉問道:“你要它?能不能換個東西?”
傾城篤定地搖了搖頭,認真道:“除了這塊玉,我什麽都不要。你若不給,就別想知道寧木槿的下落。”
雲浚的眸底閃過一抹深沉,他小看了傾城這個女子,她根本一開始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可知道要了這塊玉的後果?”再一次詢問,雲浚臉色有些陰沉。
“知道,這就是我要的結果。”傾城擡頭,清澈的眸底直直面向雲浚的怒氣。
“那你別後悔!我不是那種受人擺布的人。”雲浚卸下腰側的玉珏,攤在手掌遞向傾城。罷了,為了木槿,再大的犧牲他也在所不惜。
伸手取走玉珏的時候,傾城低落地垂下頭,心底隐隐刺痛,他不說,她也看得出他不是那種不會輕易向人折服的人,甚至他不說,她也看得出他是一個為了心愛的女人會付出很多的人,他的玉她是順利拿到了,可是握在手心的感覺為何那樣的不舒服?涼涼的,冰在心底。
“真正的寧軍印,其實在幾日前就被離然哥哥……強奪走了,他說寧軍印可以救寧木槿的命……離然哥哥有個師傅,我想他會帶着寧木槿去找他老人家,在鬼笑山。”心底很不甘,傾城還是信守承諾說出了寧木槿的下落。
“鬼笑山?離然的師傅是醫神鬼笑仙的徒弟?”雲浚微詫,醫神鬼笑仙的名號不管在朝廷或者江湖都是一個傳奇,傳聞他不但精通五行遁甲、五行術數,而且醫術高明,能讓人起死回生,因此才得了個鬼笑仙的稱號。
嘴角扯了扯,雲浚心中暗忖,沒想到鬼笑仙這號人物真的存在,他曾經以為他不過是人們訛傳的人。
“鬼笑山在哪?”雲浚不忘問道。
“南羽朝北坡的一座雪峰。”傾城輕淡道,恢複了平日裏的一副冷清樣。
“謝謝傾城姑娘。”知道地點後,雲浚握拳致謝,轉身即走,急切離開的心情昭然若揭。
“離然是我哥哥。”見雲浚就要離開,傾城忽然又朝他的背影大聲補了一句,眸底掩着期盼,希望前方的男人能了解她,至少知道她并非是心有他屬的女人。
雲浚下意識地回頭,朝傾城輕輕一笑,“我知道。”剛才聽她的語氣就猜到了。
“再次謝謝你救了我,你的外袍我會洗幹淨還給你的。”傾城又抓緊時間說道,眸底的不舍纏綿心頭,怕被雲浚看到,慌亂地垂下雙眸。
“……黑羽是我朋友,他做事有些過分,傾城姑娘不要記恨才好。”以為傾城是想到了不堪的事情才羞愧地低頭,雲浚蹙緊眉頭說道,卻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聲音拔高道:“這麽說黑羽拿到的是假的寧軍印?”
見傾城點了點頭,雲浚又問:“你怎麽會守着假的寧軍印?”還為此差點毀了清白。
“真的被搶了,只剩下那個仿真的寧軍印,我自然要保護好。”傾城理所當然道,沒有那個她如何跟夏丞相做交易?
雲浚不禁失笑,他實在不明白這女人的腦子是怎麽想的,“那你千萬要小心,黑羽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如我幫你放出風聲,真的寧軍印在神醫離然身上?”
話是關心的語氣,可是傾城還是從中聽出了丁點幸災樂禍的惡意,搖了搖頭,傾城說道:“我就回離國了,在離國他傷不了我。”
“難說……”雲浚沉下鼻息,黑羽在離國更會胡作非為。
“謝謝……”低落的心情有了微微浮起,傾城擡頭對雲浚一笑,他在關心她。
雲浚面色一怔,冷下了神情,淡聲道了句:“既然傾城姑娘不需要幫助,那在下走了。”
一陣輕風拂過,吹起傾城的發絲,她默默地看着雲浚遠去的背影,手心緊緊卷着那塊玉珏,平靜的心湖自此有了圈圈漣漪,并長久地印下了雲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