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哥哥的小棉襖（六）
文懿太子劉承钰，後來的康成帝，現在還收斂着他的羽翼，扮演着一名無功無過的平庸太子，絲毫不惹人注意。
但若真的那般平庸，又怎會平平安安穩坐太子之位十數載？一切都只是障眼法罷了。但他的兄弟姐妹們似乎都被他騙了過去，都以為他只是一名癡心文學的書呆子罷了。
因此他逐步走近“不受聖寵”的何尋意，也只是再嘲笑他扶不上牆而已。殊不知，在這樣的太平盛世，武将的作用已經不如從前，在朝廷上說得上話的，更多還是文官。
文懿太子就憑着對文學的一腔熱情，籠絡了一群郁郁不得志但有真才實學的文官，這其中還有他那父皇的支持——從政多年，他怎麽會昏庸到不識人才的地步？
說到底一句話，還是為了給将來的皇帝提供盡可能多的資源。
沒辦法，現任皇帝的孩子太多了，出色的更不在少數，太子的位置也不好坐。
此刻，文懿太子就站在她的面前，毫無太子應有的尊貴疏離，反倒如同何尋意一般，雙目含笑，一派文人的溫潤氣息。
“見過太子殿下。”
何尋畫屈膝行禮，不着痕跡地打量了對面的人，身姿挺拔，五官并不出衆卻勝在端正，給人以親近之感。只能說，他的僞裝真的很成功。
現在皇帝的身體漸漸不行了，很快便會由太子幫忙處理朝政，從這到皇帝過世再到他坐穩皇帝之位，不過短短五年時間。這匹沉睡的雄獅，終究還是會醒來，響亮的吼聲震懾天下。而何尋意也由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翰林院修編變成吏部尚書，最終問鼎丞相之位。
文懿太子虛扶起何尋畫後才說道，“我還擔心府內會有所忙亂，今日見了，倒是我瞎操心了。”
何尋意聽了，不自覺挺起胸膛，他的妹妹也是最棒的，只管放心就是了。盡管心中得意之情都快溢滿而出，嘴上還是謙虛道，“謝太子關心。若非有宮內派下的嬷嬷幫襯着，舍妹自是忙不過來的。”
“得了吧。”文懿太子笑罵了一句，“你我相識又不是一天兩天，又怎會不曉得，你将妹妹捧到了什麽樣的程度。”
何尋意臉上不見絲毫心虛之色，反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話。
太子也就只能無奈搖頭了。
“倒是忘了一件事。”太子又開口道，“這是前些日子得來的琉璃瓶，想來何家妹妹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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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拿出了一只精致小巧的圓柱形琉璃瓶，裏面居然還裝着幾塊小點心，乍一看，現代的餅幹罐子沒什麽差別。
在細微處都能這麽顧及到別人，難怪與文懿太子相交文人無一不是忠心耿耿。
……
文懿太子在何家停留的時間不是很久，喝過茶再拉着何尋意探讨了一下一本古籍，就離去了。
臨走時還表示，若是到後期，何尋畫忙不過來，他可以派府中側妃過來，着實細致。
“唔，哥哥，你什麽時候結識的太子殿下呀？”何尋畫問道，她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何尋意居然和太子“勾搭”上了。
何尋意揉揉她的腦袋，“小管家婆，現在連這都要管了？看來得早點找個人把你給嫁了，省得你問這問那。”
“昂，哥哥，說嘛。”
“好啦好啦，你別拽我袖子。大抵還是在修編史書的時候吧。在我糾結着到底該不該完全诠釋前朝歷史的時候，還是太子殿下支持我的。”
原來，太子這麽早就出手了啊……那時候的何尋意，雖是衆所周知的才學斐然，但絕不代表着他就是為官的料。
可能在更早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背後觀察着何尋意的一舉一動，甚至何家的……細思恐極。
皇家人，果然不好惹。
“哥哥……”聲音裏帶了一絲扭捏。
“嗯？怎麽了？”
“太子殿下，不簡單，你們相處……還是小心些為妙。”何尋畫小小糾結了一下，還是将她的擔憂說出口。就算太子表現得平易近人，也不代表何尋意就能太過随意。
“好。”何尋意道，“哥哥就那麽讓你信不過嗎？”
搖搖頭。
“這不就對了？安心忙吧。”
也是，以何尋意的聰慧又怎會不知這些？太子雖未懷全然的真心，但出發點終究不壞，對他的仕途更是有好處，這是一次雙贏的往來。更何況，太子賢明，值得他為之效忠。
另一廂，容府的人也在籌備着容薇的嫁妝。
按理說，有了皇帝的賜婚，容薇的嫁妝應該是無比豐厚的，但容家大夫人卻是個拎不清的，居然吞下了一大部分的禦賜銀兩布匹，何尋意此刻不知便也無法追究。
後來，大夫人為這次的貪心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得勢後的何尋意就是用這一件事扳倒容家的。
“小姐，我沒想到，何公子，啊不對，是姑爺，居然會在大殿上求娶。這是份多大的體面啊。”容可兒一邊給容薇梳着發髻，一邊羨豔道。
容薇原本聽見這話還會微微害羞，但這幾天容可兒已經說了太多次了，漸漸的也就麻木了，只有她還激動道現在。
何尋意……一想到那人欣長的身影還有每日不斷的護送，容薇就覺得心髒一陣緊縮。原先她還想着究竟怎樣的人才能夠站在他的身側，她将那人想象的無比美好，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扼制住自己心底那份奢念。
卻不曾想，自己竟真的可以成為何尋意的妻。
她摩挲着手中的一小束系着紅繩的頭發，那是何尋畫在賜婚當天給她帶來的——何尋意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能得此良人，夫複何求。
盡管這陣子府內的人因為她的婚事，明裏暗裏說了不少閑話，但有了何尋意的這份情，有何尋畫的鼓勵支持，可兒的貼心伺候，還有母親的逐漸康複，還有什麽不好的呢？
容薇看着窗外的暖陽還有掩在枝桠間的三兩朵桃花，心情一如春光般明媚。
冬日已逝，春天來了呢……
三月轉眼即至，籌備了許久的婚禮如期舉行。
何府內一片喜氣，大紅的綢帶挂滿房梁，下人們臉上也是止不住的燦爛笑容。
唢吶聲炮竹聲逐漸響起，何尋意已自容府迎回了容薇。
何家尚在低谷，參加婚禮的也只有何尋意的好友還有在翰林院結識的同伴，人不多，卻個個帶着誠心誠意的祝福，顯得這場婚禮真實而又溫馨。
花轎進門，長長紅绫連接着兩人的手，他們緩緩步入大廳。
“一拜天地……”
他們轉身朝着門外躬身俯拜。一拜天地，願天地見證你我情義。
“二拜高堂……”
父母已逝，他們參拜的是何家父母的靈位。二拜高堂，謝父母授兒體膚，從而得以存于世間。
“夫妻對拜……”
他們轉向對方的方向，虔誠彎腰，都不自覺帶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夫妻對拜，滄海桑田，我們不再分離。
……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在何尋意敬酒時，還發現了躲在人少處的太子殿下，難為他還在今天趕了過來。他遙遙舉杯，兩人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好啦好啦，你們別灌哥哥酒啦。今天這個好日子，怎麽可以醉得不省人事？”
眼見何尋意被灌下不少酒，何尋畫連忙開口阻止灌酒的各人。新婚之夜，新郎官兀自醉倒床榻，說出去笑死人了。
“诶，這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今天這個好日子，更不能攔着你哥喝酒啊對不對。”其中一人熟稔開口，說罷又要灌酒。
對自家哥哥的酒量深有了解，何尋畫立馬着急了，招呼着站在四處的小厮道，“你們還不快上來擋酒？真要讓哥哥喝醉不成？還有潤之哥哥也是，就顧着和其他人一起了。”
字潤之的男子讪讪停手，原本今天是他該幫着擋酒的，結果自己一激動，反倒跟着灌酒了。
小厮們自然是聽何尋畫的話的，一哄而上，搶過了那些人手中的酒杯，笑說可以趁機鬥酒。
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何尋畫看何尋意居然這時候呆愣在了一邊，推了他一把，“還不快走，可別讓我嫂嫂等久了。”
何尋意晃晃腦袋，回過神來，感激地看了一眼妹妹，邁着匆匆的腳步向洞房的方向走去。
挑起紅蓋頭，喝過合卺，一幹下人退出喜房，只剩下了何尋意、容薇二人。
兩人都難為情了紅了臉，一時間相顧無言。
“薇兒，你今日，真美。”何尋意癡迷道，絲毫不吝對新婚妻子的誇贊。
佳人臉上上了淡淡的彩妝，經過幾個月的調養，肌膚更是白嫩無比，再配着此刻含羞帶怯的模樣，太讓人着迷。
容薇亦難得鼓起勇氣正視面前的人。許是因婚前數日不見，她對這人的想念竟超出了自己的認知。現在終于有機會好好看看他。
成家立業，成了家的男子，是不是就會更顯沉穩迷人？容薇不知道，單是看着他似乎更加俊雅的臉龐就足以讓她失了心神。
你最喜我溫柔解語，我何嘗又不愛你溫潤如玉？
你說我清秀如山間蘭，你亦是芝蘭玉樹好風華。
這樣的人，如何不讓人動心？
“那麽接下來就是洞房了……”
話說得這麽直白，跟個愣頭青似的，何尋意立馬就後悔了。
大概每個人在意中人面前都是一副為你癡狂的憨傻樣子吧？
摟過容薇僵直的身體，何尋意柔聲道，“放心，我會很輕的……”
佳人在前，芙蓉帳暖，勿負了這大好春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