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不住一陣驚異。要知道,本來朝臣與後宮女眷就禁止私自相見,更何況班固與馮漓曾經還是一對戀人!這件事要是讓任何一個人知道都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更不敢想如若要是太子殿下或是陛下知曉了,那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你們到底說了什麽?”耿異有些擔憂的問道,“有沒有其他人看見?”耿異轉念一想,又加了一句。
班固搖搖頭,輕聲道:“沒有說什麽,也沒有遇到其他人。”
耿異聞言,松了一口氣。萬幸沒人看到,否則這可真的是滅九族的罪。耿異看了一眼班固,那般的鎮定自若才讓耿異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
“兄弟,別說我沒提醒你。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不要相見,即便真的碰了面,也要裝作不認識。否則我還是那句話,後果你自己再清楚不過,不僅會害了你自己,更會害了她。”說罷,耿異拍了拍耿異的肩,輕輕搖搖頭,離開。
其實,這一個“情”字,又怎能說放下就放下,既然愛了,又怎麽能夠說釋懷就釋懷?就連自己對死去的妻子都無法做到釋懷,又怎麽能夠要求他人對着一個還好端端的活在世間、時刻都在愛着的人停止思念?更何況,耿異再理解不過,這份思念不會随着時間的消逝而減緩,只會是更加濃郁,或者說在心底某個最柔軟的地方,只要一觸碰到,便會傾瀉而出,誰人都無法阻擋。只是如今,既然命運已經決定一切,那麽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任憑時間流逝,該塵封的依舊需要塵封。
溫饬殿。
馮漓沒有用晚膳,屏退了所有人。再次翻開那兩卷書簡,馮漓卻再無心思閱讀。只是細細的回想着今日見到班固的一點一滴。雖然只是那樣一段短淺的時光,可是在見到他的一剎那,馮漓的那顆心好像久久沒有沐浴陽光而重新見了陽光的花朵一樣,溫暖旖旎。除卻憶起曾經的那份酸楚,馮漓終究還是感到了一絲快樂,這是她入宮這麽久沒有感受到的快樂,來自心底最深處的快樂。
問縷推門而入,見馮漓又坐在書案前,對着那兩卷書簡發呆,走過來将披風輕輕搭在馮漓肩上。
馮漓擡頭,剛好對上問縷擔憂的神色,便輕輕一笑,“沒事。我一切都好。”說罷,輕輕撫了撫問縷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樣的溫度,真的很暖。
問縷感到馮漓的手有些許冰涼,只能握着為她驅寒,心裏卻心疼不已。現在自己最怕的就是看見小姐發呆或者是不發一言的安靜着,每每看到這樣的情景,問縷的心都會一陣陣生疼。
“禀主子,太子殿下來了。”如雪匆匆進來禀報。馮漓一驚,問縷急忙扶起馮漓接駕。
“奴婢見過殿下。”問縷俯身行禮。
劉莊揮揮手,示意問縷起身。
“臣妾見過殿下。”馮漓福了福身,禮行了一半卻被劉莊扶起。今日劉莊高興不已。劉秀對劉莊此次的安排十分滿意,更是因為還有西域使臣的來訪,讓劉秀覺得劉莊的為政才能又高了許多,不禁對自己與陰麗華的這名愛子贊不絕口,還賞賜了所有近身侍候劉莊的宮人,承光殿內可是一片歡騰。劉莊喝得有些微醉,剛在陰麗華那坐了會,聽到母後說起晚間馮漓說身體不适提前回了溫饬殿,便告別了母後向溫饬殿趕來。
看到馮漓安好,劉莊這才舒了一口氣。轉身吩咐鄭喜備水沐浴。坐在書案旁,劉莊不經意間瞥見了馮漓打開着的那卷書簡,便饒有興趣的拿了起來。問縷見此情形,心提到了嗓子眼。
“原來愛妃喜歡的書籍是有關于史料的?”劉莊擡頭,看着坐在不遠處的馮漓問道。
馮漓有些許緊張,握緊了疊在一起的手,點點頭。
劉莊以為馮漓的緊張跟自己有關,為了緩和氣氛,劉莊随手翻了翻那卷書簡,只見書簡上已經被磨得油亮,可見這卷書籍已經被翻看過多次。
“看來愛妃對史料一類的紀實書籍真是愛不釋手。”劉莊拿起書簡,向馮漓走來。
“殿下,不早了,奴婢侍候殿下與娘娘就寝吧。”問縷急中生智,将已經起身的劉莊攔在了半路中。劉莊想了想,再加上今日飲酒有些多,這會酒勁上來有些頭暈,于是般轉身放下了書簡,向卧榻走去。問縷跟在劉莊身後,輕舒一口氣,馮漓看看放在幾案上的書簡,也松了一口氣。
溫饬殿外,總有一雙眼睛注視着殿內發生的一切。雖然今晚的事情有驚無險,這雙眼睛卻将所有細節都看得一清二楚。
宮中的日子,對馮漓來說,只是如水一般清淡。除了那些皇家必不可少的規矩需要馮漓出席外,馮漓向來從來都只是安靜。閑來無事,便對着那兩卷書簡開始練字,從最開始一筆一劃的模仿,到後來開始練就書簡上那手行雲流水般文字的神韻。問縷看到馮漓有事可做,無論做什麽,都至少可以讓自己暫時安心。
這天,殿外的陽光特別好。問縷在殿內與如雪下棋,時不時還說着說說笑笑。坐在書案前的馮漓看着她們倆人笑鬧着,微微笑着搖搖頭,随手拿起一卷最近內侍官們才送進溫饬殿的書卷翻看起來。
打開書卷,原來是史記。馮漓饒有興趣的一頁頁讀過。當翻過半卷之時,突然出現了那一手讓她再熟悉不過的字跡!馮漓又确認一遍才完全相信這手好看的字體的确是出自班固之手!馮漓放下書簡,想來班固已為蘭臺令史許久,那麽自己閱讀的這部史記應該是他編纂出的最新成果之一。馮漓想到這,再次打開書簡,看着她熟悉的那手行雲流水的字體,細細品鑒起來。
“哎呀,你總是贏!不玩了!”問縷推了推面前的棋盤,有些氣惱。往日裏自己跟如雪下棋,她哪裏是自己的對手呢!怎的今日就覺得她這棋藝見長,不一會就快把自己的棋子給吃光了,連下了幾盤都是如此,于是問縷推開了棋盤,起身了。看到遠處馮漓安靜的坐在幾案旁閱讀着書籍,問縷笑嘻嘻的湊了上去。
“小姐,不如我們出去曬曬太陽吧!外面的陽光多好呢!”
馮漓擡起頭,瞥了一眼問縷,笑稱道:“你個小丫頭,一定是又想去宮裏逛,想拉着我去給你做擋箭牌,然後可以好好的在宮裏又游玩一下?”
問縷嬉笑着,“哎呀,小姐,我看你今天心情也挺好的,曬曬太陽不是更好嗎?!小姐,就去吧,就出去一小會兒……”
“是啊,主子,外面空氣這樣好,主子就出去看看吧。”站在一旁的如雪也勸道。
被問縷纏的實在沒辦法,馮漓笑着輕輕點點頭,起身。
那卷史記被馮漓随意的放在了書案上。馮漓更好衣後,問縷便陪着她出了門。如雪站在殿外,一直目送她們走遠,回到殿內,走到書案旁,拿起了那卷史記。
陽光真的是格外的好。冬天的嚴寒在一點點的消失,空氣裏仿佛都彌漫着春天即将到來的氣息。
前些日子,馮漓偶然聽到劉莊交代燕述與鄭喜,說年初開春,陛下要外去行獵,會在甘泉宮小住。劉莊将獵場安全事宜等皆交由燕述去安排,宮裏內廷方面則由鄭喜負責。
問縷知道後高興的不行,直說這在宮中憋了快大半年,終于有個機會能出去呼吸呼吸宮外自由的空氣了,樂的一整天都跟一只小鳥一樣,在馮漓身邊叽叽喳喳吵個不停,甚至連給馮漓、還有自己準備的衣物跟日用品都想清楚了,仿佛明天就要上路了一樣。
“小姐,陛下行獵的氣勢很大呢!要帶好幾百人出去,那隊伍排的,浩浩蕩蕩的都可以一直排到洛陽城外!”這不,剛出了溫饬殿還沒多遠,問縷又開始在馮漓耳邊開始唠叨,這說的好似就跟自己親眼見過的一樣。
有了問縷在身邊,馮漓的日子的确好過了很多。無論何時,馮漓遇到何事第一個想到的人都會是問縷,因為她知道,問縷怎樣都不會欺騙她。在這深宮之中,問縷也是唯一一個自己能完全信任的人。
“小姐!甘泉宮也好美呢!別看是在山裏,可是四面環水,四季如春。修了好些年才有了如今的甘泉宮,所以這次小姐一定不能錯過了美景啊!”問縷一邊絮絮叨叨,也不知道馮漓到底聽進去沒有。
就這麽一路走着逛着,聽着問縷一直說個不停,盡管馮漓還是那般安靜,但多多少少都聽着問縷說的,只覺得這小妮子進宮後還真是學到了不少,這些消息都說的有模有樣,馮漓想到這,不禁揚起嘴角,淡淡一笑。問縷看到馮漓笑了,更是高興的不得了,只覺得小姐今天的心情比往日裏都好,連帶着自己都興奮不已。
消息果真傳的快。劉秀要去甘泉宮行獵的消息傳的似乎宮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了。傍晚時分,劉莊來了溫饬殿,遠遠看到馮漓在殿外與問縷兩個人說說笑笑,劉莊只覺得這樣的一幕如此溫馨,因為好久沒有看到、聽到馮漓的笑聲,也從未見到馮漓這樣的開心過。
鄭喜剛想通傳,劉莊擺了擺手,示意鄭喜不要驚擾了眼前這樣一幅美景。
“難得見愛妃如此開心。”劉莊繞到偏殿,再悄悄的走到馮漓身後。
劉莊的突然出現,吓了問縷一跳。聽到聲音後,問縷急忙俯身行禮:“奴婢見過太子殿下。”劉莊笑笑,“起來吧。”問縷便起身,小心站到一旁。
馮漓剛要行禮,卻被劉莊制止住:“好了,愛妃,不必多禮。”劉莊說完,坐在了石凳上。
“你們主仆二人說什麽呢這麽開心?”劉莊看到馮漓開心,自己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來。馮漓坐到了一旁,拘謹一笑,依舊不愛多言。
“回禀殿下,奴婢與娘娘再說陛下去行獵的事。”問縷如實答道。
“原來在說這個。”劉莊端起石案上的茶盞,輕抿一口,“今日朝堂之上父皇已下旨,要在開春時節去甘泉宮行獵小住幾日。”劉莊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父皇特別提到,要我帶着愛妃一同前去。”
馮漓聞言,垂下雙眸,略微猶豫。她不是不想出宮,進宮許久,她也想念宮外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只是如今那個能陪着自己看雲卷雲舒的人已不再,她對這些也就沒有了期待。
看到馮漓對此好像并不熱衷,劉莊似有不悅,起身對問縷道:“好生侍候好太子妃,為她把出行需要帶的衣物用品備足。”說罷,便擡起腳走進了溫饬殿。留下了略微有些錯愕的問縷。馮漓帶着一絲驚懼看着劉莊遠去的背影。
☆、第 52 章
? 春暖花開,暖暖的陽光美極了,這幾日劉秀就要攜衆位大臣去甘泉宮行獵。宮裏可忙的不可開交,一點不比新年那股子熱鬧勁兒少。
陰麗華身體不适留在宮中,不随劉秀出行,而太子劉莊必定會侍奉在劉秀身邊。燕述負責整個行獵過程中的安全,鄭喜已将所有內廷事宜處理妥當,只待陛下一聲令下便可随時動身。
問縷在溫饬殿中為馮漓收拾着行裝,裝好了又想起還有沒帶的,又取了來,打開包袱重新裝。這包袱已經都被打開了不下于十多次了。一邊還招呼着如雪取這個拿那個,真的是忙得不亦樂乎。這次太子殿下下令溫饬殿中近身服侍馮漓的都需一同前往,折讓溫饬殿的宮女也是樂的不行,陛下如此大規模的行獵可是不多見,所以這些宮人內侍官們都急不可耐,恨不能早日飛出這如籠子一般的皇宮。
待問縷一切收拾妥當,馮漓正輕輕撫着一把古琴,只是輕輕随手一撫,幾聲動聽的曲聲便自然傾瀉而出。問縷只記得小姐自打入宮後便再也不碰古琴了,只是一直将它擺放在那,日日會親自清掃一遍。
“小姐,要不要帶上古琴?去了甘泉宮也好打發打發時間?”問縷上前貼心問道。
馮漓望着古琴,輕輕搖了搖頭。問縷看到這般情景便再也沒多問。
“小姐,都收拾好了呢,你看還有缺的什麽嗎?”問縷指着一旁大大小小的包袱。
“你收拾好了的哪裏還會有缺的呢?”馮漓聞言,輕輕一笑,放心地打趣道。
問縷被馮漓這句話說的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我真怕日後要是你不在我身邊了,這些瑣碎之事我都不會打理了。”馮漓起身,走到問縷身邊,偏了偏頭,看着問縷低下的頭,輕聲說道。
“不會呀小姐!”問縷擡起頭急聲道,“問縷一輩子都跟着小姐!哪兒都不去!”
馮漓淡淡笑了笑,“那哪兒成。我哪天你真的遇到了那個對的人,我就是想留都留不住了。”馮漓有些傷感的嘆口氣。
“小姐,不會!問縷誰都不跟!只跟着小姐!日後小姐就是轟我走我都不走!”問縷急急的拽着馮漓的衣袖道。
“你啊!傻丫頭!”馮漓笑笑。
自己的一生已然錯過,她可不願耽誤這個善良的姑娘的一生。他日如若她真的有了心上人,馮漓一定會成全她,讓她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皇家出行,氣勢澎湃。
那大隊的人馬浩浩蕩蕩的從宮裏出發,一架架的馬車一個接一個的從南宮朱雀門駛出。馮漓乘坐的車辇也随着車隊,緩緩駛出了朱雀門,穿過洛陽城的大街。馮漓掀起窗簾,又看到了自己曾經熟悉的洛陽城,馮漓百感交集。已經有許久沒有看到過這樣多的人群了,許久沒有再聽到小販的叫賣聲,對了對了,還有許久沒再見到那些姑娘們愛駐足停留的胭脂水粉小攤。如今這些都映入了眼簾,洛陽城還是如往常一樣的熱鬧,所有馮漓熟悉的都還在,景一樣,物一樣,只是,人,已不一樣。真的是物是人非。這樣的場景未免有些傷感,馮漓輕放下窗簾,不再向外看去。
甘泉宮,位于淳化甘泉山,其故基原是黃帝的明庭甘泉之地,景色秀美,風光無限,且山中氣候溫潤,常年如春,還有一池常年不結冰的湖泊。經過漢武帝劉徹的整修後,整個甘泉宮依水而居,冬暖夏涼,非常舒爽宜人。甘泉宮在西漢時期經常作為幾代皇帝的避暑勝地,因其周圍十九裏,離長安三百裏,可以遙望長安城。由于東漢建都洛陽,因此劉秀來甘泉宮的次數明顯減少,只會偶爾會去甘泉宮避暑、休憩數日;也會在興致來臨之時像這次一樣,前往甘泉山行獵。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甘泉山行進。終于走了幾日後在黃昏時分抵達了甘泉山。
剛開春的甘泉山美極了,所有的樹都發了芽,地上也一片片淺綠,還有各種不知名的山花兒開的漫山遍野都是。一路走來,鳥語花香,讓人沉醉。劉莊與燕述走在隊伍的最前列,這一路燕述忙着跑前跑後,招呼整隊人馬,安排的非常妥當,而且燕述好似對甘泉山的山路十分熟悉,哪裏有溝,哪裏有坡都一清二楚,閑聊之時燕述提起,說為了陛下此次順利圍獵,他曾經幾個夜晚都沒睡覺,專門策馬前來甘泉山,将所有的道路幾乎都摸得清清楚楚,這讓劉莊十分滿意,不禁對燕述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黃昏時的甘泉宮,美麗婀娜。太陽懶懶的挂在半山腰,昏黃又不失美麗的陽光,這一刻顯得這樣的寧靜與安詳。問縷伸了個懶腰,扶着馮漓下了馬車。
“哇!以前只是聽說甘泉宮異常漂亮,今天見到了,簡直是比想象中的還要美麗!”問縷環顧了一下四周驚嘆道。
“那當然,當年先祖漢武帝為了興建甘泉宮可是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劉莊深邃的聲音傳了來。
“臣妾見過殿下。”馮漓側首,俯身行禮。
“免了吧。”劉莊溫柔一笑,“愛妃累了吧?”劉莊伸出手,扶馮漓起身,可馮漓本能一退,劉莊伸出的手只能僵在空中。
“哦,殿下,娘娘應該是累了,瞧這幅憔悴的樣子,奴才服侍殿下與娘娘用了晚膳,趕緊歇息吧。”一旁的鄭喜怕是看到了這個細節,急忙上前道,也算是為馮漓解了圍。問縷轉頭感激的看了一眼鄭喜,鄭喜面無表情,還是恭恭敬敬的俯身站在劉莊身旁。
“也罷,去吧。”聞言,劉莊甩甩衣袖,将目光從馮漓身上收回,走進甘泉宮。
夜幕降臨,漫天的點點繁星以及遠處山中時不時的鳥叫聲、水流聲都一陣陣的傳入竹宮。竹宮靠南,清晨是第一個能見到陽光的殿室。
馮漓在竹宮中靜靜的讀着書,偶爾擡起頭便能看到窗外那一彎新月。如今,寒冬已過,就連夜晚的空氣中都帶着一股潮濕、溫暖的春天的氣味。馮漓放下手上的書卷,步履輕盈的走到窗前,外面的空氣好清新!
馮漓深吸一口氣,仿佛遠處山裏的花香與清泉甘甜的味道此時都随着春風飄了來,那沁人心脾的香味,讓她想起曾經也是這樣熟悉的花香味,在那裏,她曾經用那各色的野花編過一個小花環,在那裏,也有那樣一彎湖水,迎着西下的夕陽看遠處天空中飛鳥飛過的痕跡,還有湖邊的槐花,一片片的落英,落在了湖面上,猶如素潔的梨花瓣一般讓人動心,還有……
彼時,班固亦站在望風臺,擡頭望着天空那彎新月。彎月如刀,刀刀剜心……他不知道,山下的竹宮裏,同樣有個人,也在望着這彎新月惋惜。
“太子殿下駕到!”是鄭喜的通傳聲。馮漓聞言,趕緊走至殿門,行禮迎駕。
鄭喜關好了殿門,與問縷站在殿前值夜。
“問縷姑娘,其實有些事情,我始終都沒想明白。”鄭喜望了望殿內,低聲對着對面的問縷說道。
“怎麽?鄭公公有事就請說。”問縷有所不解,擡頭看着鄭喜。
“這太子妃娘娘好像……哦,我是說,自打太子妃娘娘入宮,奴才好像都未曾見過她笑過……這……”鄭喜終究是忍不住,想了想,還是先瞞着殿下問問問縷,看到底能問出些什麽。
問縷思忖片刻,淡淡一笑,謹慎道,“公公多慮了。我家小姐一切都好,多謝鄭公公關心。”問縷表面上不失禮儀,一字一句的答着,心卻咕咚咕咚的跳個不停,鄭喜都察覺出馮漓的淡漠了,那太子殿下難道還是傻子,還能看不出來嗎?
鄭喜搖了搖頭,再未出聲。
這樣一夜,班固站在望風臺上,久久注視着不遠處的竹宮,從燈火通明再到燭火暗淡,他知道,那是太子與她一同歇息了。
竹宮果真是甘泉宮中最好的位置,清晨第一道陽光撒進甘泉宮時,竹宮是第一個沐浴在陽光下的。劉莊起身,鄭喜服侍着,洗漱換好衣服好,便前往前殿去見劉秀了。
待馮漓起身後,問縷高興的準備好了熱水。
“小姐,這樣的景色可是宮中看不到的呢!小姐收拾好了以後可以出殿去瞧瞧。”問縷一邊笑着說,一邊将早膳一樣一樣的擺好。的确,這樣美好的自然風光确實在洛陽城的未央宮看不到。因為問縷要準備午膳,而且她也想為馮漓換個口味,便決定親自去廚房,看看有哪些能用的新鮮食材。于是交代好了其他的宮女與內侍官便去了廚房。
馮漓洗漱好,用好了早膳,走出大殿,坐在殿前,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真的很溫暖舒适。忽然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恣意的曬過太陽了吧,她記不清到底是有多久,或許是從入宮後?又或許是從自己得知即将入宮的那一刻?又或許……不,應該是從與他再也不能相見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沒有享受過片刻的陽光。
正當馮漓沉思着,馮漓只覺得餘光中有一抹人影匆匆而過。
馮漓輕輕擡起頭,卻只見到那抹人影一拐便消失不見了。馮漓心有不解,想到前幾次在溫饬殿,同樣也有這樣的一抹人影晃動過,今日在甘泉宮,為何還能見到這樣的人影?馮漓起身,決定追上去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每次在自己的身邊來去自如。
拐過竹宮的側殿,馮漓一路追了上來,但因為距離遠,馮漓只依稀看見那應該是個內侍官,因為他是一副內侍官的穿着打扮。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馮漓不敢跟的太近,也不敢出聲。
馮漓跟着跟着便過了甘泉宮最後一個宮殿招仙閣,出了後門便直往後山而去。因為馮漓一直只顧着跟着前面的人,卻并未注意此時自己已出了甘泉宮!當馮漓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身處後山之中了。前面的內侍官并未發現後面有人跟随,只是一味的匆匆忙忙的往後山深處走去,馮漓小心翼翼,生怕被前面的人發現。
沒過多久,前面的人停下,謹慎的看了看四周,馮漓看到那個人向後看來,趕緊蹲下,躲在了一塊凸起的大石塊後才未被發現。
馮漓探出半個腦袋,只是那個着內侍官服侍的人始終背對着自己,所以無法看清到底是誰。
只是奇怪的是,又來了四個人,并且五個人在那竊竊私語,因為距離有些遠,馮漓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只看見來人身着一襲黑衣,而且都蒙着面。馮漓心有不祥之感,只覺得這件事應該不簡單。
“主子!您在這呢!讓奴婢好找!”馮漓正在聚精會神的看着,想着下面的對策之時,如雪出現了。
馮漓剛想制止如雪,可如雪這一聲喊叫立即引來不遠處五個人的注意。
馮漓微微蹙眉,知道自己一定被發現了。咬咬牙,只能站起來,看他們到底對自己能怎麽樣。
不遠處的五個人聽到聲音都不約而同的向馮漓這邊的方向看來,馮漓起身,卻發現那名內侍官早已消失不見,只有三個黑衣蒙面人朝自己走來。
“你們……你們是誰!”如雪沖了出來,擋在了馮漓身前。“我告訴你,我家主子可是大漢朝的太子妃!你們休得無禮!”
四個蒙面人顯然沒想到那個內侍官居然被跟蹤,而且這個跟蹤者居然是大漢朝的太子妃!幾個人互相看了幾眼後,點頭示意後,一起抽出手中的劍往馮漓這邊而來……
“你們……你們敢!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我家主子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太子殿下,哦……還有皇上不會放過你們的!會……會滅了你們九……滅了你們九族!”如雪已經被吓得說話都已吞吞吐吐。
“主子,這裏有我,你快走!”如雪喊道。
馮漓內心雖然也驚懼不已,但她怎可留下如雪這樣一個弱女子一走了之?!馮漓雖懼怕,但心底的善良絕不允許自己先走!這絕不是她馮漓的風格!于是她挺身而出,擲地有聲的說:“是我跟蹤而來,她只是我的一個婢女,放了她,我想我對你們來說才更有價值!”
這席話顯然讓這四個人聽了有些許猶豫,四個蒙面人停了停腳步,但随意互相看了一眼後,其中一個聲音響起:“哼!今天誰都不許走!”于是四個人便一齊拿着劍快速沖了過來……
如雪擋在馮漓身前,不時的喊着“主子快走!主子快走!”只見其中一個蒙面人一掌過來,劈到了如雪肩上,如雪頓時便昏厥倒地。
馮漓看到被打暈了的如雪,焦急萬分。“如雪!如雪!”一聲聲的喚着,可暈厥過去的如雪并無任何反應。馮漓再一擡頭,四個蒙面人已将自己與如雪包圍住。
“哼!既然來了就別怪自己主動找閻王!”說着一劍便沖着馮漓直刺過來……
☆、第 53 章
? 馮漓自知無法逃脫,只覺劍氣逼人而來。
時至今日,馮漓早已無意于生死,或許對自己還會是個解脫!在那一刻,腦海裏掠過班固的身影,沒想到那日在宮廷中一起賞雪會成為彼此最後一面……馮漓鄭定的看着前方直直刺向自己的劍,眼神中帶着堅定與從容。
就在劍離馮漓還有一寸遠之時,逼來的劍氣卻停在了半空中!
馮漓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班固!班固用手緊緊的握住了劍鋒!黑衣蒙面人用盡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劍卻都我發掙開班固緊握住的手!于是便丢下劍,沖着班固一掌劈來,其他兩個蒙面人見狀,皆舉起劍,一齊向班固沖了過來。
班固也并不畏懼,一個轉身便與黑衣蒙面人打鬥起來。班固剛被劍鋒所傷,現在很顯然不是蒙面人的對手,而且四個蒙面人武功高強,随用劍,但招招奇特,并不像是中原的武士。
班固忍着劇痛,還是在奮力的與黑衣人搏鬥。
幾個黑衣人彼此點頭示意,重新聚齊後一齊向班固沖了過來。站在一旁的馮漓着急萬分,卻也幫不上任何忙!
“小心!”只見一個黑衣人沖到了班固身後,舉起劍向班固刺去!馮漓的心頓時如裂開了一般疼痛不已!這時,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塊石頭直直的砸到了班固身後那個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手一松便将劍掉了下來。
耿異一個淩空飛躍,将班固身後那個欲一躍而起的黑衣人踢倒,燕述也淩空躍起,去對付另外一個黑衣人。燕述出劍狠快準,一劍斃命。而耿異則無意于殺死黑衣人,他想留活口以抓住後能問出些什麽。
原來一大早因馮漓無緣無故消失在竹宮,已被宮人發現,找遍了整個竹宮不見馮漓的身影後,宮人便立即回禀了劉莊,劉莊正在前殿與燕述以及淮陽王劉延一起商讨政事。耿異剛好也在前殿,與窦将軍一起,與陛下說起北匈奴之事。劉莊聽聞了宮人的回禀,親自帶着燕述,劉延與耿異一路尋着,隐隐聽到後山的打鬥聲,便立刻趕來。
劉莊看到在一旁吓得面色蒼白的馮漓,下了馬,徑直走向馮漓。
就在劉莊走向馮漓時,那個被踢倒在地的黑衣人一躍而起,拿起掉落在一旁的劍,向劉莊刺來。
“殿下小心!”燕述喊叫道,随即撲來擋在了劉莊身後,黑衣人那一劍便不偏不倚刺到了燕述。劉延見狀,飛奔下馬,一劍便結束了那個黑衣人的命。
“燕大人!燕大人!”劉莊只覺燕述在自己身後倒下,回過身抱着燕述的頭不停的喚道。
“殿下,臣……臣……”還沒說完,燕述便暈厥過去。
“來人,快将燕大人扶上馬!”劉莊焦急道。燕述可是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決不能讓他死去!決不能!
剩下兩個黑衣人不敵耿異,幾乎都被耿異的劍氣所傷,在胳膊與腿紛紛受傷之後,其中一個還是拼命抵抗,被劉延一劍過去挑斷了腳筋,耿異剛想制止劉延欲留活口之時,劉延已一劍刺向黑衣人的喉嚨,又一個黑衣人當場斃命。剩下那個黑衣人在耿異手下已經身受重傷,見無法逃脫後,便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倒在了血泊中。
地上狼藉一片,躺着四具屍體。
“王爺為何不留個活口?”耿異看着屍體,劍眉微蹙,有些許狐疑。
劉延看看耿異,戲谑道:“怎麽,耿大人難道認識他們?為何一次次的要留他們性命?”
“王爺說笑了,臣只是想留個活口,到時好問出些什麽。”耿異聞言道。
“本王覺得沒有任何必要留活口!這幾個蒙面人這樣狠的出手無一不是為了置我們于死地,而且他們願意赴死都不願獨活,怎麽,耿大人認為還能從這樣的死士嘴中挖出些什麽東西麽?”劉延不屑的瞟了一眼耿異,明顯不滿。
“王爺,臣只是覺得……”
“好了!都閉嘴!”劉莊打斷了耿異的話。
馮漓因為受到驚吓,又看到這樣遍地橫屍的場面,更是擔憂為自己受傷的班固,一時間臉色蒼白,渾身瑟瑟發抖。劉莊只當是馮漓受到了驚吓,便上前摟住馮漓,将馮漓的頭靠在自己懷中。
“來人,備車,送太子妃回宮!”劉莊帶着愠怒,低聲吼道。
“速将燕大人送往甘泉宮,傳我的話,吩咐全部禦醫前來救治!如果治不好就讓他們提頭來見!快去!”劉莊對一旁的內侍官急急吼道。
“諾!”內侍官駕着馬車匆匆忙忙往甘泉宮趕去。
“耿大人,你處理一下屍體,趕緊将這裏恢複原樣!”劉莊看了一眼耿異吩咐道。
“臣領命!”耿異看了一眼班固,又看了看班固放在身後的手以及被血染紅了的衣袖,心裏明白了七八分。
在馮漓走向馬車,與班固擦肩而過的時候,馮漓擔憂的看着班固,班固将受傷的一只手掩住,另一只手則放在胸前,俯身行禮,送別劉莊。
馮漓再次回了回頭,看着班固,班固仍舊俯身低着頭,馮漓隐約看見班固受傷的那只手衣袖已然被血染紅……
“恭送太子殿下,恭送王爺。”班固與耿異俯身行禮,送別劉莊與劉延。
“本王很是詫異,怎麽太子妃與班大人會同時突然出現在後山?”在走了一段路後,劉延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