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頭一邊呵呵笑,他怕朱天運,但獨獨敢在朱天運面前說這種沒大沒小的話,何複彩面前卻裝得極為規矩。
“不是批你,坐,跟你說件事。”
朱天運就把孟懷安刁難明澤秀的事說了,劉大狀聽後說:“他也太過分了吧,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敢……”
“什麽時候了,大狀不許亂講話,就事論事。”朱天運就怕劉大狀這麽想,現在還不是全面開花的時候,必須做到穩。再者他跟于洋保證過,對孟懷安,絕不能過早出手,還得讓他在位子上張狂一段時間。這是個系統工程,每一步都得慎而又慎。
“好,就事論事,書記要我怎麽做?”
“不是我讓你怎麽做,自己想辦法,動點腦子,把這事解決了。”
“這點小事難不住我,保證辦到。”劉大狀愉快地走了,朱天運的心也落了下來。
當天晚上,朱天運就聽說,孟懷安在某桑拿城洗澡時被突然查夜的警察逮個正着,孟懷安叫了三個女人,其中一個還是俄羅斯的。聽到消息,朱天運渾身的肌肉都笑得動了起來,這個劉大狀,幹這種事真在行。
建委卡着的那幾個批文很快弄妥,奇招往往就有奇效,據說此事還驚動了孟懷安老婆唐雪麗,公安愣是把她叫去領人。聽到男人那樣,唐雪麗差點沒背過氣去,狠狠搧了孟懷安一巴掌,跑去找柳長鋒告狀了。結果又讓柳長鋒狠狠訓了一通,教訓她以後多點女人味,別整天像母狗一樣亂在外面瘋。明澤秀這次把持得好,她一直沒出面,等孟懷安人丢得差不多了,才派區政府辦公室主任去找他。孟懷安自然清楚問題出在了哪,事發當天晚上,有人就以“內線”身份告訴他,他肯定是得罪了區上,這次行動是區長明澤秀專門安排的。孟懷安哼了幾聲,終還是屈服,他怕明澤秀老是跟他過不去,老給他制造這種麻煩。
這事雖然辦得費勁而且有幾分憋腳,不過目的卻達到了,朱天運尚算高興。其實官場遠不像外人想的那樣充滿智慧或是光明,雞零狗碎的事多得數不清,為達到一個目的,或者放翻一個人,什麽下三爛的手段都有人用,他這還算是仁義的。朱天運剛想松口氣,環保這面卻出了問題。本來朱天運去北京,啥都合計好了,北京再派一批專家來,重新評估。誰知節骨眼上還是出了錯。
專家剛到海州,有人就将消息報告給了羅玉笑,羅玉笑也是狠,居然親自出面請專家吃飯,還把朱天運和柳長鋒都叫去,當着朱天運面,羅玉笑就談起項目環評的事,言明一切要按規範來,誰也不能營私舞弊。他沖幾位專家說:“我知道你們都很關心海東發展,也想為海東發展獻計獻策,我代表省委、省政府謝謝你們。但是海東發展不能靠投機取巧,我們不能為了一兩家企業的利益毀了整個海東,我們要為子孫後代着想啊。”一席話講的,在座幾位專家面面相觑,撲閃着眼睛暗瞪朱天運。柳長鋒卻鼓起掌來,說今天聽羅省長教導,讓他受益匪淺。餐後就有專家問朱天運,怎麽回事啊,書記請我們來,是讓別人幫我們洗腦啊?朱天運近乎要惱羞成怒,質問環保局長老安,專家來海州,屁大個事怎麽第一時間就到了羅玉笑耳朵裏?安局長連聲檢讨,一個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後來還是秘書長唐國樞解圍,說你們就別跟自己過不去了,人家早就做好了這一步,等着專家來海州呢。又說,我們都忽視了一個人,這個人能量是不是有點過大了些?
“誰?”朱天運将目光對準唐國樞。
唐國樞沮喪地說:“還能有誰,閻王呗。”
“閻三平?”朱天運近乎笑出聲來,鬧半天,原來是這個瘟神暗中搗鬼啊。
安局長這才說:“大洋想把遠東基地西廠區的基建拿到手,我跟他們管基建的副總接觸過,人家放出狠話,不讓大洋分一瓢,這項目就別想順順利利上。”
朱天運罵了句髒話,接着道:“我寧可這項目停下,也不能讓這幫貪得無厭的家夥給我整成豆腐渣工程!”這話他講得有點違心,事實上誰也清楚,遠東基地一開始就被若幹建築商盯着,現在只要是項目,就有大批人跟來,蝗蟲一樣要奪食,作為主要領導,你得平衡各方力量,得照顧方方面面,況且朱天運也不是多清白之人,也有自己的關系戶要照顧。遠東基地東廠區,幾乎就給了他這條線上的建築商。閻三平放出這樣的狠話,人家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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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運腦子裏忽然崩出一個念頭,這項目不上了,就讓它爛在那裏,他倒要看看,能爛出個啥結果來!
結果到了他限定的日子,朱天運真就召開會議,毫不食言就把安局還有兩位部門領導撤了下來。他說:“既然你們幹不了事,就把位子讓開,讓能幹的上來。”然後讓組織部拿方案。
這事激起軒然大波,連柳長鋒都覺不可思議,唐國樞更是驚得目瞪口呆。要說撤掉的這三位幹部,還都是朱天運這條線上的,朱天運這樣做,是不是過狠了點?
朱天運跟誰都不解釋,安局兩口子找來,馮楠楠哭哭啼啼,他理也沒理,鐵了心似的,弄得馮楠楠好沒面子。當晚就把電話打給蕭亞寧,在蕭亞寧面前告狀,說朱天運拿她老公開刀。氣得蕭亞寧很晚了打電話過來,問他是不是犯神經了,幹嘛跟一個環保局長過不去?“你不提他倒也罷了,就一環保局長,芝麻大個官,還不讓他安穩幹下去?”朱天運說了句讓蕭亞寧背氣的話:“你不回來,我就亂撤,只要跟你蕭亞寧沾關系的,我全撤掉。”
“你瘋了呀!”蕭亞寧氣得大罵起來。
朱天運這邊偷笑起來,他還沒這麽低俗,他是另有想法。
閻三平果然急了。閻三平的急有兩方面,一來,他在兩千畝土地上吃了大虧,賠了幾千萬不說,還讓相關方面收審,在裏面過了幾個月。後來郭仲旭發話,加上他又從北京找人,才将他放了出來。他咽不下這口氣,發誓要把本扳回來。二來,郭仲旭要走的消息閻三平第一時間聽到,閻三平是商人,商人有商人的邏輯,我在你身上投了資,就要有利潤,有賺頭,要不我幹嘛花巨額代價讨好你?閻三平在海東是賺了不少,可商人永遠沒滿足的時候,再者,他賺得多,打點的也多。俗話說一個商人背後養着一大群官,下面還要養一大群小鬼。哪路神仙得罪了,他都沒好日子過。單是每年春節,他派送出去的禮金還有實物,就夠買一家小型企業。一個人一旦離開,這人基本上就沒利用價值了,千萬別相信以後他還會惦着你。世上有兩種人你不能太抱希望,一是官員,另一是妓女。官員無情,婊子無義。跟他們的買賣都是現款交易,絕不能開空頭支票。而且官員比妓女更可怕,官員那張嘴,橫豎都能說,什麽時候都是他有理。他越高升,離你距離就越遠,你想靠他,付出的成本就越大。從哪個角度考慮,都不是件劃算的買賣,所以閻三平要趕在郭仲旭徹底走人之前,把該撈的本都撈回來。
急好,朱天運要的就是這效果。對方不急,他還真不知如何下手呢。一番運作後,朱天運這邊連連收到好消息,先是說閻三平托省投資中心經理和兩位行長跟柳長鋒說話,要柳長鋒動作大點,別在電子城這塊地上瞎轉圈了,簡單明了,一步到位,直接讓大洋拿下。柳長鋒據說是叫了苦,暗示這塊地掌握在朱天運手裏,他說了不算。接着就聽到羅副省長發話,讓省裏有關部門查電子城,搞清這項目半途而廢的原因。查就是給你找不是,想抓你把柄,然後逼你繳械。這點朱天運早有防範,他讓區裏該怎麽配合就怎麽配合,既不遮掩也不護短,查出問題,他朱天運一人負責。結果就有工作組真的入駐電子城,開始折騰事了。朱天運暗喜,他在電子城項目上真還是清白的,經得起各方面查。他希望查得久一些,查得越久,這臺戲唱得就越精彩。貓襲耗子麽,當然過程越長越有味。
對方是被他徹底調動起來了,按他的節奏出牌,按他期望的那樣一步步往套子裏鑽。朱天運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知道,戲才開幕,能不能真的按計劃演下去,還很難說。俗話說,要想有路走,你就得先修路,替自己修,也替別人修。很多人在官場,只記得抄近路,上快車道,或者直接走高架橋。朱天運不,從他被提拔為副科長那天起,他就知道,修路比什麽都重要,他能走到今天,跟他這方面的造詣很有關系。跟修路相反的,就是堵水。路是為自己修的,水卻是堵給別人。堵水不能一下給別人築起一道大壩。得從邊邊角角堵起,一條河,一條江,那是別人幹下的事,做下的孽,在政治場上叫犯下的錯誤。你從中心環節堵起,別人會急,會反撲。如果從不起眼的小角落堵,一步步的,将所有可供洩水的渠道都堵死,這水一下就成災了,這時候你再在要命處捅他一刀,對方想還手都已無力。
朱天運現在就在做這些事。
只為對方做還不行,得把自己的渠道先修暢通,免得對方狗急跳牆時點你死穴。一切安排下去後,朱天運開始為自己謀劃了。當下要務之急,還是勸蕭亞寧回來,這點在北京時,他跟老首長保證過的。這些日子,他跟兒子朱愛國通過幾次電話,想從兒子身上打開缺口,讓兒子倒戈,不在新加坡上學了,回海東來。哪知這小兔崽子根本不上他的當,一口咬定要繼續留在新加坡。朱天運問,前段時間你不是吵着要回來嘛,怎麽?兒子哈哈笑着說,老爸你上當了,我是不想讓我媽管着,難受啊,整天跟紀委官員似的,啥都要管,啥都要彙報,跟女同學說幾句話她都要審問。老爸,把你老婆調回去吧,別在這邊浪費了,你兒子成人了,完全可以自理。
“真的?”朱天運莫名地興奮,他還擔心把蕭亞寧弄回來兒子會跟他翻臉,現在看來問題倒簡單了。
“老爸你咋這麽沒頭腦啊,我是幫你把老婆退回去,你可不能不配合喲,快點拿出魅力來,你一個人過多不帶勁啊,我都覺得急。”
“臭小子。”朱天運呵呵笑着,壓了電話。然後打給蕭亞寧,一本正經跟她談了起來。
“我不可能回去,朱天運你別做夢,想我你可以飛過來,在這邊輕松幾天。”
“現在不是輕松的時候,人家老婆全回來了,你讓我怎麽跟省委交待。”
“那事我管不着,我很忙,沒事別再騷擾我,拜拜。”
“蕭亞寧你聽好,這次我沒開玩笑,這周不回來,你自己看着辦!”搶在蕭亞寧壓電話前,朱天運丢過去一句。
“怎麽,你想離啊?”
“別逼我,如果你非讓我難堪,我會采取措施的。”
蕭亞寧那邊突然沒了聲,朱天運以為她怕了,正要暗喜,沒想蕭亞寧突然說:“反了你了,朱天運我告訴你,敢跟我玩這一手,你試試看。別拿你的書記口氣吓唬我,本小姐不怕!”
朱天運沒招了,他雖不知道蕭亞寧到底在那邊迷戀什麽,但是,一個直覺告訴他,蕭亞寧一定是在那邊被什麽事拖住了。這不是好兆頭啊,萬一……朱天運不敢再想下去,再次提醒自己,不能猶豫,要下狠心解決此事。
第二天上班,朱天運閱完幾份文件,接待了幾位貴賓,看看表,差不多十點,叫來秘書說:“你聯系一下譚總,看中午有沒時間,想跟他一塊坐坐。”秘書嗯了一聲出去了,不多時又回來,道:“跟譚總通過電話了,譚總說正好有事要向書記彙報,中午他訂好了地方,問您大約啥時能閑下來?”
“告訴他,讓他先到,我趕十二點半過去。”
“好的,我這就通知。”
孫曉偉輕步退出去後,朱天運推開手頭工作,開始考慮這頓飯怎麽吃。在此之前,朱天運通過一些渠道,基本對海東進出口貿易公司的情況做了了解。譚國良身邊有個女人,叫寧曉旭,譚國良一心想讓這女人出去的,無奈蕭亞寧這邊說不通。看來,現在他得幫着譚國良了。
中午十二點,朱天運叫上唐國樞,驅車直奔酒店,路上他跟唐國樞說,今天跟譚老總吃飯,到時你可得配合好,幫我把老婆換回來。唐國樞聽得一愣一愣,心裏直納悶,跟誰換老婆呢?到了酒店,譚國良候在門口,車子還未停穩,便笑迎上來,熱情道:“書記好,秘書長好。”朱天運下車,掃了眼譚國良:“譚董好氣派啊,訂這麽高級的地方。”唐國樞也說:“王朝飯店,我還沒進去過呢,沾光,沾光啊。”
譚國良掩飾說:“請二位領導吃飯,我可不敢随便找地方,就這,難了我一上午呢,快請。”
王朝是去年新建的五星級大飯店,裏面裝修極其奢華,朱天運知道,進出口貿易公司一大半招待,都在這裏,譚國良可謂這裏的常客。如今搞企業,要的就是派頭。在譚國良熱情恭迎下,兩人來到包房,寧曉旭跟酒店餐飲部經理迎出來,齊聲問好。譚國良趕忙介紹,朱天運才知道寧曉旭是進出口貿易公司對外投資部部長。裝作熱情地說:“譚總身邊個個是女強人啊。”譚國良打着哈哈道:“書記說是那就是,我希望她們都能強過我。”寧曉旭年齡比蕭亞寧小一點,當然,姿色不凡,遠遠勝過蕭亞寧。乍一看,很容易把她跟當紅的某位影視明星聯想到一起。
譚國良雖然客氣,朱天運卻不敢太把自己當回事。海東進出口貿易公司是省裏大型國有集團,是前書記的政績企業。譚國良也是前書記一手提攜起來的,原來只是省外貿總公司總經理,後來省裏将十二家企業聯合起來,成立這家超規模的大型集團,譚國良搖身一變,成了當家人。當時朱天運還沒到市委書記位子上,正在努力呢。前書記現在在某省當省委書記,偶爾過來,還是點名讓譚國良陪。可見有些感情一旦建立起來,還真牢固。譚國良陪過的領導,多的數不清,朱天運這個級別,還不足以讓人家低頭。
寧曉旭倒是殷勤,主動張羅着為他們服務,一雙眼睛幽幽的,在朱天運和唐國樞臉上瞄來瞄去。朱天運在腦子裏轉了很久,才猛然想起,自己見過這女人的,蕭亞寧在外貿總公司做對外貿易部經理時,帶她去過他家。當時感覺她很清純,像個布娃娃,一晃,她都成棟梁了。菜布齊後,譚國良要敬酒,朱天運說:“今天不敬酒,随意,都是老熟人,客套就不必了,免得美女跟着受罪。”寧曉旭馬上接話:“還是書記知道疼愛我們女人,真替蕭總開心。”
“是嗎?”朱天運直直地望住寧曉旭,他今天就一個目的,讓譚國良把真話說出來。
寧曉旭接話說:“是呀,飯桌上總是你們男人強大,我們吓得話也不敢說,今天跟書記吃飯,難得書記能替我們女人着想。”
“不是替女人,是替寧部長。”唐國樞故意道。
“那我可激動壞了,我一定要敬書記一杯。”說着,雙手捧杯,臉色妩媚地幹了。朱天運說:“說好不敬酒的,你這是罰我了。”也将杯中酒幹了。唐國樞和譚國良各陪了一杯,算是拉開酒幕。
氣氛漸漸融洽,三男一女,很快将一瓶茅臺幹了,趁着酒興,朱天運談起了妻子蕭亞寧,說最近老毛病又犯了,胃痛,外面飯吃不慣,家裏又沒人做,這日子過得,難受啊。寧曉旭說:“書記家沒請保姆呀,要不,明天我去當保姆,一日三餐,保證把書記的胃養好。”
“那不行,我這人立場不堅定,容易犯錯誤。”朱天運率先開起了葷玩笑。寧曉旭臉紅了下,咯咯笑出了聲,胸前一大片粉白閃耀:“書記會犯錯誤,我才不信呢。秘書長您說,能那麽容易犯錯誤?”
“這個我不敢亂說的,你倒是可以說說,譚總是不是從來不犯錯誤?”
“那要看哪種錯誤了,秘書長不敢講,我也不敢亂講。”說着,眼神勾魂似地往譚國良臉上掃了一眼。
任何女人,只要跟男人有了那層關系,不管多麽不該露的場合,都能露出來,掩飾不住的。女人的眼睛是淺井,不是深井,愛和恨只要在裏面,就情不自禁想把它露出來。所以很多關系,都是女人先把男人出賣了。于洋就不止一次說,他幹了這麽多年紀委工作,最容易的突破口還在女人身上。他說,襲擊女人的方式有兩個,一是告訴她,她深愛着的男人除她之外還有別的女人,而且用情都比她多,女人一準崩潰。另一個就是用錢砸她,告訴她男人把錢藏在了別的女人那兒,她這裏不過是客棧,根本不是銀行,女人也保證翻臉。寧曉旭這陣的眼神就在告訴朱天運和唐國樞,面前這個男人是她的神,是她為之颠倒為之失魂的那一個。
譚國良有幾分緊張,他帶寧曉旭來,絕不是顯擺的,這點上他有足夠的清醒。他也是在揣摩朱天運的心思,朱天運一心想讓老婆回來,就必須得有人出去頂替他老婆,這個人選當然是寧曉旭,這是他今天帶寧曉旭的目的。想讓朱天運把這話說出來,也好為将來留條退路。朱天運前程無量,這點譚國良早就深信不疑,而且前書記反複跟他交待,在海東,他可以得罪羅玉笑得罪柳長鋒甚至對省長郭仲旭有所不恭,就是不能對朱天運有任何不敬。
“這條船上的人,你傷不起啊,一定要贏得他們的支持,最好嘛……”前書記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全在裏面了。當初所以派蕭亞寧出去,就是譚國良向朱天運抛出的一個繡球。
“曉旭今天有點喝多了,兩位首長別介意。”譚國良打起了園場。
“譚總不公平,人家曉旭哪裏喝酒嘛,來,曉旭,為你的美麗永駐,咱倆幹一杯。”唐國樞将起了軍。寧曉旭真是有點多了,她的城府還不足以讓她在這種場合控制好自己,端起酒杯,說了句性感的話,一仰脖子喝下了。
朱天運也沒想着讓寧曉旭出醜,那不是他的風格,對女人,他還是既尊重又愛護的,除非這女人惹惱了他。他道:“譚總手下有這麽多強将,幹嘛非要我夫妻分居啊,太殘忍了吧?”
“是啊,我得敬譚總一杯,我這個秘書長不稱職,照顧不好書記,現在就看譚總這邊能不能發發慈悲了,幫我一把。”說着,真就給譚國良敬酒。譚國良再怎麽着,也還不敢在兩位面前耍大牌。忙起身說:“我失職,失職啊,哪敢讓秘書長敬,我自罰一杯。”說着,滿滿斟了一大杯,暢快地喝下。朱天運從這杯酒裏感覺出東西,笑道:“看來譚總是同情我了,好,我也喝一杯。”
“哪敢說同情,書記怎麽批示我怎麽辦,這事我真是失職,失職啊,我馬上去那邊,書記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這次我背也要把夫人背回來。”
這頓飯吃到這,就算吃出味兒來了。飯局結束後,譚國良護送着二位領導上車,寧曉旭一手拎一個袋子,說是公司最近做了新禮品,請二位領導帶去,幫公司宣傳宣傳。朱天運警惕地瞅了一眼禮品袋,想拒收,唐國樞遞給他眼色,朱天運才笑呵呵說:“白吃白喝,還白拿,我和秘書長真成三白幹部了。”
“哪的話,書記是替我們企業免費當宣傳員呢,将來企業效益增長,我們再給書記宣傳費。”寧曉旭搖曳着身子說。
到了車上,唐國樞急着要打開袋子,朱天運擋住他的手說:“先別打,我們玩個游戲,猜猜裏面裝的什麽?”唐國樞瞅了眼司機,又看看朱天運,朱天運只當司機不存在,先猜了茶葉和水宜生喝水杯,最近好像各單位開會都愛發這個。唐國樞搖頭道:“不會那麽廉價,再怎麽着也是送給書記和秘書長的,至少有點真金白銀吧。”
“那東西燙手,最好不是,我還是猜化妝品什麽的,人家譚總保養得就是比你我好。”
“那我猜襯衫和領事,送禮的可是人家寧部長。”兩人開夠了玩笑,打開袋子一看,傻眼了,袋子裏各裝一塊表,勞力士。外加一個香檀木盒子,再打開,居然是古董。
如果只是勞力士手表,朱天運也就欣然接受了,這種東西他不是沒收過,現在沒人拿它當回事。一看到古玩,臉色突然變暗,變驚,楞半天說:“你收的,你處理吧。”
唐國樞傻傻地望住朱天運,剛才所以給朱天運遞那個眼色,是怕朱天運當面拒絕,讓譚國良起疑心,今天這頓酒白喝。哪料到對方會用這麽重的東西砸他們,一時無語,走到車子停他家樓下,才道:“好吧,袋子我先寄存到趙樸書記那裏。”
蕭亞寧果然很快就回來了。
朱天運壓根沒想到,妻子蕭亞寧跟寧曉旭貌合神不合,兩人隔閡深着呢。蕭亞寧最反感女人吃身體飯,尤其反感女人靠身體往上爬。她雖然貴為書記老婆,但在工作中,很少打朱天運這張牌,至于別人怎麽看,那是別人的問題,跟她沒有關系。再說她是朱天運明媒正娶讨進家的,不是做二奶也不是當小三,跟寧曉旭有質的區別。
蕭亞寧一開始跟寧曉旭關系很好,甚至有幾分親密,自從寧曉旭跟譚國良有了那層關系後,慢慢就遠了。現在她甚至有點痛恨,看見寧曉旭那賤樣就來氣。憑什麽啊,長得好就可以把她擠兌掉,長得好就可以為所欲為?譚國良把寧曉旭帶到那邊,一再說是讓曉旭協助她工作,只是協助。蕭亞寧哪裏能聽得進去,第一眼看見這對男女,蕭亞寧就清楚,自己在新加坡的使命結束了。她才不願跟人同流合污呢。暗暗罵了一句狗男女,又道:奶奶的,回去!
夫妻剛一見面,蕭亞寧就罵:“朱天運你好狠毒啊,用這一招。”朱天運佯裝不知,故意道:“老婆你怎麽了,不是你自願回來的麽?”
“自願個頭,好啊朱天運,當書記欺負到自個老婆頭上了,算什麽本事!”
“冤枉,老婆這可真是冤枉。”朱天運一邊說一邊想抱住老婆,這麽長時間不見,他快想死了。
蕭亞寧哼了一聲,開始在屋子裏轉,邊轉邊罵:“豬啊,這哪像個家,朱天運,你賠我房子,賠我沙發,你看你把我的家弄成啥樣了。天,這哪是家,狗窩啊。”說着急着收拾起來。朱天運也真不像話,家裏髒亂差,飲料瓶食品袋四處扔,髒襪子汗衫睡衣扔得四處皆是,更荒唐的,衛生間馬桶堵了,居然不找人收拾,就那麽堵着用。
“豬,你真是豬書記,我怎麽就嫁給你了。這個老唐,總管怎麽當的,他們書記難道不上廁所。我靠,臭死了!”罵罵咧咧,收拾了一會,一屁股坐凳子上,眼裏居然就有淚流出來。
“天運……”當妻子的興許只有到了這時候,才知道沒她的日子裏丈夫有多可憐,縱然是書記,也要過這種冷冷清清的日子。她忽然後悔,幹嘛要堅持在那邊啊,看看,看看,這就是男人過的日子!
朱天運卻不管,一把抱起蕭亞寧,就往卧室奔。蕭亞寧大喊放我下來,你別……朱天運呵呵笑道:“休想,先解決問題再說。”說着,已把老婆重重放床上,不顧一切壓了上去。
屋子裏立刻騰起一股浪,幹柴遇了烈火,再也憋不住。蕭亞寧嗯嗯着,朱天運像餓極的狼,再也沒有半點書記的味兒了,暴徒一樣扒光了妻子……
趙銘森是第一個打來電話的,聽到消息的一瞬,趙銘森心裏連跳幾下,但他強烈掩飾着。這段日子,朱天運一舉一動,都在趙銘森監視裏。趙銘森暗自感嘆,現有的人當中,只有朱天運能懂他的心思,能跟上他節拍。于洋雖然也賣力,但他凡事做得太明。趙銘森不喜歡把事情做太明,或者說他還沒足夠的能量抛開一切顧慮,于是迂回包抄,步步逼近就是他目前只能采取的策略。這點上朱天運準确地號對了他的脈,先行一步,給對方壓力了。
不出手是假的,趙銘森忍耐這麽長時間,就是想在最佳時機出手。現在,這個時機似乎來到了。接下來,就要選擇最佳策略最佳方式。
這仗不打不行啊。夜深人靜的時候,趙銘森會發出這樣的嘆。想想自己到海東這兩年,處處受制于人,空攥着兩個拳頭,就是打不出去,好不容易打出去,又用不上勁。很多該幹的事幹不了,很多該用的人用不起來,很多該講的話,都得壓着收着,不敢往硬裏講。郭仲旭在海東幹了八年,八年啊,中國人把日本人都打出去了,郭仲旭連着逼走兩任書記,是的,是逼走的。你在位子上打不開局面,你瞻前顧後,左右為難,你邁不開步子,你不走誰走?兩任書記後,海東名副其實成了郭仲旭的家天下。加上羅玉笑幾個上竄下跳,為虎作伥,海東真是一團烏煙。
是該到透明的時候了,趙銘森又想。但願他這雙手,真能撥開烏雲,讓海東見到太陽。
“天運啊,亞寧回來了?”趙銘森問。
“回來了書記,剛到家不久,打算馬上跟您彙報呢。”朱天運興奮地說。他身上火還沒熄掉呢,趙銘森這電話,打得有點早。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讓亞寧先休息幾天,下一步去哪,完了再說。”
朱天運心裏咯噔一聲,差點問出不該問的話來。不過趙銘森這句話,還是擱他心裏了。接完電話,笑眯眯地看住蕭亞寧,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蕭亞寧沒理會他,收拾妥當,紅着臉打掃衛生去了。
蕭亞寧一回來,朱天運心裏的怕立刻沒了。說來奇怪,之前他并不認為自己怕,以為只要問心無愧,就沒怕的必要。蕭亞寧回來後,他才感到不是那樣的,真不是,他還是怕,很怕。內心的恐懼一刻也沒停過,只不過這種怕被他強壓在心裏,不讓它露出來。天下沒有不怕的,不怕是一種自我安慰,自我解嘲。尤其官場中人,政治場有時候就像傳染病醫院,會莫名其妙傳染出一些東西,不幸要是被感染,你的前程很可能在瞬間坍塌,命運會立馬為你打開另一扇門。
朱天運不想掉進那扇門。
他看到的是另一扇。
朱天運叫來趙樸,現在是該他着手處理一些事的時候了。趙樸興致勃勃地将最近幾件案子情況彙報,談到唐雪梅一案,趙樸說:“這女人嘴巴實在是太嚴了,這麽長時間,楞是一個字不吐。”
“她不吐就沒一點辦法了?”朱天運不滿地問,他還是第一次把不滿直接露給趙樸。
趙樸道:“辦法倒是有,就怕……”
“怕什麽?你是紀委書記,難道有人還給你設條條框框?”
“那倒沒,就怕有人秋後算賬。”
趙樸這話倒也實在,他這位子上,考慮這些一點不過分,誰也不是聖人,誰前面也豎着牆,有些牆能推倒,有些牆可以翻越過去,可牆太高,你就不敢無視它的存在。
朱天運有點煩趙樸,感覺趙樸不像前段日子的趙樸了,前段日子他激情滿懷,朱天運還怕他太過激烈,不講策略地窮追猛打。這麽快趙樸就夾起尾巴了,沒好氣地說:“那就不要給別人秋後!”
一語結巴住了趙樸,楞半天說:“好吧,我盡力。”
“不是盡力,是必須,有人秋後算賬,你就提前把秋後的帳一并算了。”
“好,我聽書記的,下去之後動作大點。”趙樸強撐着回了一句。
“動作怎麽大,就你那幾個人,能撬開她嘴巴?”朱天運抑制住不滿,現在不是發牢騷的時候,趙樸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下去之後會搞清,現在必須得跟他交底。
趙樸臉紅了半邊,明知道朱天運在剋他,臉上仍堆着笑說:“是啊,工作所以遲遲打不開缺口,就是人不得力,現在的幹部,這也怕那也怕,沒一個敢動真的。”
“你不怕?”朱天運冷不丁問出一句,趙樸頭上猛就出了汗。這雙眼睛,真是厲害啊,啥也瞞不過他。趙樸閉嘴,這個時候閉嘴才是上策。
朱天運也不跟他深究,凡事點到為止,能不能把握好,全在人家。“把大炮調給你吧,怎麽樣,讓他去協助辦案。”
“您是說大狀?”趙樸一下來了勁。朱天運嫌他也好,恨他也罷,對這案子,他還是有些勁兒的,只是最近動搖得厲害。不動搖不行啊,趙樸有趙樸的苦處,下面的人跟上面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