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簽名會
羅以載一向整潔的家裏,一般都是香薰的味道,靜心凝神,舒緩情緒,偶爾會有血腥味,今天很特殊,多了一股……奇怪的氣味。
餐桌邊上,三個人都低頭專心的研究桌上的菜品。
“我,我過去的時候,就已經……”尹宗佑吞吞吐吐,他已經很努力的挽救了,但是……
羅以載語氣風平浪靜八風不動,一看就是經歷過大事的——
“我知道,不怪你。徐醫生?”
被點名的徐文祖也有點心虛,但是他覺得沒那麽差,只是比預想的有點差距。
“也沒那麽差吧?”
羅以載一言不發,直接給他盛了一碗……介于飯和粥之間的不明物體。
徐文祖自己嘗了一口,确實還行?至少不難吃。
“還可以吧……”
羅以載心累的打斷他:“你從哪拿的食材?”
“冰箱啊。”不然還能從哪裏拿?
“這是契安尼娜牛肉,意大利的古牛品種,現在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肉牛,我之前去一家意式餐廳嘗到過,覺得好吃,就托人給我帶了一些。”
羅以載解釋完,自己也嘗了一口徐醫生的手藝,毫不留情的點評:“所以,請問你是怎麽處理的,這種用來生吃都好吃的牛肉才會變成這樣?你怎麽不拿和牛剁餡包餃子呢?”特意買來的牛肉還沒吃到就浪費了,羅以載實在是忍不住。
要是食材普通,徐文祖怎麽做他都不介意,但是食材珍貴,還做成這樣,就有點對不起牛肉了。羅以載忽略掉将契安尼娜牛肉記在筆記本上的尹宗佑,嘆氣。
徐文祖終于明白他在生什麽氣了,他只是個醫生,不是廚師,見到牛肉只能感慨一下紋理漂亮,實在是沒那本事區分品種,就像上次的雪蟹一樣,食材是好的,廚師差了一點。
Advertisement
再怎麽嫌棄,已經成了定局的事情,也改變不了。
何況确實不難吃。
将疑似粥的不明物體吃完一碗之後的羅以載想到。
他和徐文祖都比較挑,每人一碗就停下,尹宗佑不挑,之前在考試院吃的東西比這差多了,他很開心的解決了食物,兩個醫生就看着他吃。
“對了,宗佑還不會開車,有時間教教他吧。”羅以載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對徐文祖道。
“行,有時間就教他。”感謝羅醫生的住宅,附近就有空地,拿來練習也不錯。
尹宗佑默不作聲的吃飯,現在另外兩人已經不擔心他了,不會懷疑他學了開車會不會逃跑,還能逃到哪裏去呢?他的同類都在這裏。
羅以載禁止徐文祖再翻出什麽食材糟蹋,只有尹宗佑能進廚房掌勺,徐文祖只能幫忙打下手,當然,三個人都開始忙起來,尹宗佑也逐漸沒時間做飯,三人更多的是在外面吃。
尹宗佑和出版商談得不錯,看在羅以載的面子上,出版商還是比較好說話的,沒有獅子大開口,要求也都合情合理,羅以載一直關注着,現在也能放下心,由着尹宗佑自己去面對那些合作方。
終于,《他人即地獄》一書成功出版,尹宗佑畢竟是第一次寫作,難免擔憂銷量,羅以載和徐文祖默契的自己訂了許多,給同事們分發,至于囚犯就算了,萬一模仿了裏面的什麽東西,他只能更頭疼。
蔔醫師認認真真的看了書,她在監獄的時間長,知道哪裏不太對勁,試探性地問了下作者是誰,羅以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帶過:“是我認識的人,寫着玩的。”
蔔醫師知道他不想多談,也只能壓下不提,自己不準備摻和進這些事情,羅以載不管怎樣,都是她弟弟的救命恩人,她只能這樣報恩。
麻煩的事情好像都過去了。
羅以載已經逐漸習慣現在的生活,上班,偶爾去診所代替徐文祖值班,回家有尹宗佑做飯,或者三人一起到外面吃,晚上在書房,三人處理各自的工作,平淡也和諧。
在互相了解之後,尹宗佑試探着問羅以載,能不能将他在監獄裏“幫忙”的事情寫成小說,羅以載同意了,徐文祖在一旁疑惑:“你不擔心看書的人來調查你?”
羅以載一邊将需要幫忙的新犯人名額列出來,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電影電視拍了那麽多過分的事情,就沒發生了嗎?”
徐文祖無言以對。
好在尹宗佑不是沒腦子的,巧妙地将其中幾個案件暗示了幾句,沒有直接擺在明面上,羅以載無所謂,随他去。
《他人即地獄》比預想的要成功,尹宗佑接到編輯的邀約,問他能不能接受簽名會,或者讀者見面會,尹宗佑長時間以來都在家裏寫書,出門不多,何況自己是主角,更加緊張,暫時挂斷電話,求助的跑上三樓——現在徐文祖越來越多的待在三樓,只有休息才回房間,羅以載也沒提出異議——問兩人有沒有時間去參加。
很遺憾,加班的醫生們同病相憐,紛紛表示愛莫能助。尹宗佑苦着臉跑下樓,繼續糾結,最後狠狠心,趁着後悔之前打電話給編輯,答應了簽名會的安排。
注視着尹宗佑噔噔噔跑上來又跑下去,正在看書的徐文祖歪頭看向羅以載:“你突然就放心讓他自己面對這些事情了?”
“他又不是你,他看起來是個害羞腼腆的正、常、人。”特意加重了幾個音節,羅以載翻過一頁書。
“我發現羅醫生最近對我好像有很大的意見。”徐文祖忍不住問道,最近尹宗佑越來越成熟,就像羅以載預想的一樣,看起來正常腼腆,誰也想不到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按理說羅以載應該滿意了,怎麽每次說話都有意無意的針對他?
“除了浪費食材,沒有。”又翻過一頁,“我只是很高興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想經常提醒你一下。”
确實是經常提醒一下。徐文祖突然開始好奇羅以載的牙齒是不是像他說的話這樣尖利。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樣,羅以載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悠悠飄來一句:“奉勸你不要打我牙齒的主意,它們很健康,就算真的出了什麽問題,我也會自己去看的,我對用自己牙齒做成的飾品沒興趣。”
“何必那麽麻煩,我非常樂意為羅醫生排憂解難。”徐文祖輕笑。
“謝謝你的好意,希望你和它們沒有見面的那天。”羅以載表示自己要專心看書了,談話結束。為了不被從三樓趕下去,牙醫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簽名會當天,尹宗佑穿着提前搭配好的正裝,在書店門口徘徊一會才進去,深呼吸,面帶笑容。
“這本書是我的第一部作品,靈感來自……”
講臺上,尹宗佑滔滔不絕,他努力将目光放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比如椅子扶手,或者是那扇窗戶的一道裂紋,不敢和聽衆們目光對視,當然,在其他人看來,這位年輕作家已經非常大方得體了。
羅以載壓低了帽檐,斜了一眼旁邊坐着的徐文祖,目光詢問。
加班?
同樣帶着帽子的徐文祖不落下風。
你也一樣。
幸好尹宗佑的書粉中年輕人較多,帶帽子的也不少,兩人除了身高有點突出以外,其他都成功融入人群。
尹宗佑演講完,聽衆們每人拿着一本書上前,低聲請他在書的扉頁上簽名。
尹宗佑還是很緊張,飛快的瞥一眼對方就低頭寫字,任誰看了只會覺得作家有點緊張和害羞,都是善意的笑聲。
“你好,請問要寫什麽?”
寫了太多字,已經有點累了,尹宗佑輕輕活動着手腕,沒有擡頭,專心盯着書的扉頁問道。
“你好。”
熟悉的聲音讓尹宗佑突然僵住,不知道該不該擡頭确認。
“麻煩寫上‘我們活過的剎那,前後皆是黑夜。’”
尹宗佑擡頭,看見熟悉的面容,正帶着笑意凝望他。
“我最近在讀《費爾南多·佩索阿詩選》,這句很适合我一個朋友,能請您幫忙寫上嗎?”
“啊,好、好的。”
尹宗佑确認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羅以載,回過神,連忙低頭,認認真真一筆一劃的寫着。
羅以載滿意的拿過自己的書,颔首示意,将位置讓給身後的人。
尹宗佑還在平複心緒,就聽見又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好,麻煩你在這裏寫‘生命中很多事情,沉重婉轉至不可說。我想你明白。正如我想我明白你。’”
尹宗佑擡頭,徐文祖帶着些許攻擊性的面容被掩蓋了大半,正含笑看着他。
“好的。”
有了羅以載的先例,尹宗佑不像之前慌張了,依舊認真地寫下。徐文祖接過書,低聲道了句謝謝,準确的找到羅以載的背影,快步離開。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陌生的面容在眼前交替,尹宗佑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人群漸漸走光了,還剩下零星幾個人排隊。尹宗佑認真地一個個問好,簽名,告別,最後一個人,是今天裹得最嚴實的,尹宗佑照例問候道:“你好。”
“宗佑哥。”
尹宗佑覺得聲音有點熟悉,從記憶中找到這個聲線,驚訝的瞪大眼睛。
“姜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