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葉振雪(附帶新文通知)
殿裏的人小心翼翼的移動腳步,盡量不發出聲響。可菩提卻覺得沙沙的腳步聲在她耳邊無限放大,震得昏昏沉沉的腦子嗡嗡響,實在難過的緊。她掙紮着想睜開眼,眼皮子卻好像有千斤重,連動一動手指都是困難事兒。頭很痛,不知道是誰總在走來走去,她想讓那人停下來,努力了好久發出聲音卻小之又小,嗓子幹啞地讓她想吐。
身邊的那人終于不走了,變得激動異常。她雖然沒有睜開眼睛看,但那人激動地呼哧呼哧像是要喘不上來氣的樣子。那是個女子:“快,快去叫太醫來,公主醒了……”董姑姑高興的落下眼淚來,謝天謝地,昏迷了這麽些日子總算醒了。陛下正在視朝,得了這個好消息,宮婢甜蘇立馬跑去紫宸殿候着。
董姑姑趴在菩提嘴邊,屏息聽着她說什麽。仔細一聽沒聲音了,心裏一緊,驚得趕忙擡頭瞧,只見一雙失了神氣的烏黑的眼睛半睜着瞧自己。要不是宮中規矩森嚴,董姑姑還真能放聲哭出來,這時候的公主脆弱的像個小瓷娃娃,她抑制着激動柔聲問,“公主可算醒了,要喝點水嗎?”
菩提閉上眼,緩緩地點個頭。
小宮婢手腳麻利的将一杯溫着的茶盞遞過來。董姑姑将菩提扶起來,身後墊了數個隐枕,菩提靠踏實了她才将杯沿遞到她嘴邊,“主子慢些喝……”
大概是真的渴了,一杯溫水全數飲完了。董姑姑瞧的歡喜,能喝水了就好,無端端的糟了禍事,這些日子可算是把她的心肝兒都要吓出來了。
一杯水下去整個人都舒服了很多。可是菩提怎麽都想不起來眼前的人是誰,再看看周邊規規矩矩站着的女使們,她還是一個都不認識。甚至驚恐的發現連自己是誰她都不記得,敲敲自己的腦袋,裏面空空的,可是頭很疼。
董姑姑奇怪的看着主子的詭異舉動,“主子這是怎麽了?”見她只是瞧着自己不說話,董姑姑立刻會意道,“主子別急,官家下了朝就過來瞧您。”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董姑姑喜笑顏開,“還忘了恭喜主子,您可是有了準驸馬呢。要說這準驸馬待您可真不錯。太醫署的那些庸醫說您可能…”死字在宮中是忌諱,董姑姑連呸幾聲。菩提莫名其妙的昏倒在花園的假山處,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而後的日子更是不省人事,幾天以來幾乎喂不進東西去。太醫說她後腦遭到嚴重的打擊,身體虛弱而又進不了食,探脈越發地弱下去。前夜又發起了高燒,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太醫們一整夜束手無策,言語間隐晦公主已時日無多。皇帝盛怒之餘憐惜幼女生前尚未成婚,不能讓她就這麽去了,招驸馬的聖旨還未下達,就有人在垂拱殿前長跪不起,稱對帝姬愛慕已久請求陛下賜婚。
此人就是太師四子,葉振雪。
葉振雪是太師庶出的四子,要放在平常皇上定是不會同意大越的嫡出公主嫁給一名庶子,但為今情形不同,葉振雪陳情聲淚俱下,皇上為女心累,也感動于此人的真情。要知道尚公主是不允許再有妾室的,更何況帝姬之命懸矣,若是真的去了,在舉行陰婚之後就意味着葉振雪這一生都不會再有女子相伴。于是便下诏賜婚,只是帝姬情形不容樂觀,容不得婚禮上的搬動,皇上決定待她身過之後再行婚禮。
可見上天垂憐,帝姬幸得皇帝真龍庇護終歸是撐過了難關。
董姑姑拿帕子掖着眼淚,可是菩提卻雲裏霧裏,一派茫茫然。她腦中對所有事都回想不起來了,只有些恍恍惚惚的影子,像迷霧一樣,撥不開,看不清。用手摸摸,她的後腦上腫了好大一片,揪着眉毛使勁想,模糊中有個印象,好像是被誰悶頭打了一棍子。再一想到底是不是打了一棍子,她自己又不确定了,越想越模糊。頭疼的厲害,終于她說了醒來以後的第一句話,“我…不記得了…”
董姑姑頓住舀粥的手,迷惑問道,“公主不記得什麽了?”
她逡巡一圈大殿,目光落在宮婢身上,落在進門的太醫身上,最後是董姑姑,嗓子依舊是啞的,“你們,都不記得了。”
青花小瓷碗兒“啪”一聲落在玉石地面上碎成了無數片,冒着熱氣的香米粥撒了姑姑滿懷。斓月宮的宮婢與太醫皆驚恐萬狀。
“公,公主您還記得自己的是誰嗎?”
她亦搖頭。
皇帝到的時候太醫正請完了脈,一瞧就是剛從朝堂上下來,皇帝頭頂卷雲冠,頸上配白羅方心曲領,身着朱紅降紗龍袍,腰束金玉大帶,面露倦怠之色,本應是不惑之年卻因沉溺于酒色而顯出五十的老态。皇上疾步走來,“太醫瞧的怎麽樣?公主可是大安了?”
太醫誠惶誠恐,躬身作揖,面露難色,“啓,啓禀陛下,醫書有雲,陽明病,其人善忘者,必有蓄血。”
皇帝愁眉緊蹙,甚是不悅,“你給朕說明白了!”
“此乃…失憶症。”
菩提明顯的看到皇上身子向後震了一步,這個老人她有印象覺得很熟悉。皇上扶着菩提的肩膀,心疼問道,“菩提可還記得爹爹嗎?”
皇帝面露擔憂之色,菩提才剛吃了些香米粥身上稍微有些氣力,此時怔怔地看着他,眼前的父親她有印象的,只是太模糊了,原來爹爹是長這個模樣。她看到父親的眼眶有些紅,心裏委實難過,點點頭,“記得。菩提的爹爹最慈祥。”
皇帝欣慰的颔首,他對這個女兒格外喜愛,果然是疼到骨子裏的孩子即便摔壞了腦子也還記得他,他疼惜地摸摸女兒烏鴉鴉的長發,紅着眼眶,“好啊,爹爹沒白疼你。其他的想不起來慢慢就想,不急啊。想吃點什麽嗎?這麽多天都沒能好好吃東西,都瘦了一大圈。”轉頭吩咐,“先讓禦膳房把公主的藥煎了,再頓點補身子的吃食,要清淡點。”
宮婢領命剛出去,就有中官進來回禀,“啓禀陛下,準驸馬和二皇子在殿外求見。”
菩提聽到準驸馬三個字,只眨眨眼,并沒有多麽特別的感覺。倒是皇上面色一頓,瞧了她一眼才勉強道,“菩提啊,爹爹在你昏迷的時候給你指了個驸馬。你自己瞧着若是不樂意,爹爹就收回先前下的旨。”其實皇上是有私心的,先前公主重病沒辦法,可如今孩子又活蹦亂跳的了,雖然有些事記不清楚,但他還是不願意把自己疼愛的帝姬嫁給一個庶子。
菩提剛醒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一時對這些婚配的也沒個概念,她搖搖頭,“爹爹做主就好。”
一句爹爹做主倒叫皇上不知怎麽辦才好,罷了罷了,先緩緩再說吧,對中官道,“宣。”
很快殿外就進來兩個人,前面的男子發頂金簪導,兩側紅組纓垂挂胸前,袍赤,盤領窄袖,前後及兩肩各金織盤龍。腰圍玉帶,腳蹬皮靴,相貌依稀能看到爹爹的影子。另外一名一身銀白竹葉紋錦衣,玉帶攬腰冠束發,腳蹬黑靴,長眉入鬓,眉宇舒展,鼻挺而目微深,氣派通身倜傥。看樣子前面的是二皇子,那身後的就是她的準驸馬了。
二皇子趙元貞與葉振雪一前一後向皇上行禮。皇上叫起之後,二皇子顯然很開心,用下巴示意榻上的菩提道,“可算是醒了,這些日子爹爹為了你可是操盡了心。這回好了,爹爹寬慰了,為兄也放下心來。”
菩提對這人有種莫名的好感,想來自己與二兄的感情應是不錯的。她笑着跟二皇子打招呼,二皇子礙于皇上在此,不便太過随意,只是微笑着與她說些注意的話。皇帝漸漸乏了,站起身揮揮手,“你們說說話兒吧,吾有些累,這就回宮去了。”
送走皇上二皇子顯然松快許多,坐在她床榻邊上摸摸她的後腦,那裏還裹着厚厚的麻布細絹,他很是氣憤,“你放心,二兄絕不會放過那個行兇的人!若是落到二兄手上,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說着眼光飄向了一直被遺忘在一邊的葉振雪,葉振雪只是靜立着并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他眉峰向上蹙起,額上生生擠出幾條擡頭紋,試探着問,“菩提當真記不得二兄了?”
菩提瞧着他,很抱歉的點點頭,“不記得了。”看到二兄蹙眉,又趕緊歪頭虛弱笑着道,“但是我覺得二兄與我親近的很。”
雖然心裏有些不能接受,但是能聽到她這樣說二皇子也只能勉強接受了。
準驸馬被凉在一邊幹站着,二皇子似乎有意為之,勾着嘴唇指着葉振雪問她,“那他呢?對他還有印象嗎?”
葉振雪迎上菩提探尋的目光,不卑不亢,向她作了個揖,擡頭時唇邊微微一笑。菩提只覺得心中一窒,有種說不上來的堵,可能是身體還沒痊愈的原因吧。這個人實在說不上有印象,她只能搖搖頭。
葉振雪似乎并不介意,目光定在菩提的眼睛上重新介紹自己,“臣葉振雪,太師四子,年十九,正是公主殿下的未婚夫。眼下在南書房伴太子殿下讀書。”而後竟有些羞赧似的紅了耳根,“臣…臣愛慕公主已久,鬥膽向陛下求了與公主的婚事……”葉振雪的頭低垂着,表情看不真切。但不得不說,她的準驸馬是個漂亮的美男子。姑姑方才說她的未婚夫極愛她,甚至要跟她舉行陰婚,可是為什麽她感覺不到呢?總有種生疏又排斥的感覺。難道是腦子摔壞了,把人家都忘幹淨了嗎?
二皇子很不滿意葉振雪,嘴裏的哼笑已有幾次。菩提不知道以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是不是也喜歡他,這麽想着也就大咧咧的問了,“我也喜歡你嗎?”
二皇子以拳捂嘴,笑得吭吭哧哧,見殿內宮婢皆低下頭,暗道這妹子直接得竟如此對他胃口。她會喜歡葉振雪才怪!他倒要看看葉振雪怎麽答。二皇子暗笑,所以說,這門親事能不能成還有待商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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