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高考第一天是一個豔陽天, 陽光很好，鐘沛宜起了個大早給她煮了油條和雞蛋，沈央央揉着眼睛下樓時, 她正笑着招呼，“快點來把早餐吃了, 這個兆頭好，肯定能保佑你考個好成績。”
沈央央倒不挑食，更何況這是鐘沛宜的心意，倒是一邊的傅楠好奇的問, “油條和雞蛋是什麽兆頭？”
她讀到初中就辍學了，沒有經歷過高考, 而且在袁家的時候, 袁家人也不會特意為了她考試準備什麽，因此對沈央央高考的一切事項都感到好奇。
“油條是一，雞蛋是零, 加起來就是取的滿分的意思。”沈央央想了想回答。
吃完飯後是鐘沛宜和傅楠一起送她出的門，沈央央的考場被分到了十三中，離大院兒有點遠, 因此他們出門得很早。
傅瑞寧被交給了育兒嫂，她是一個很好帶的寶寶，媽媽抛下她獨自出門, 她也不會鬧脾氣，反而笑眯眯的在育兒嫂的懷裏沖着大人們傻樂。
一路上是鐘沛宜開的車, 到了考場後鐘沛宜把考試袋遞給她，“放松心态, 考不好也沒關系。”
她确實不指望沈央央考出一個多麽讓她面上有光的成績, 實際上之前艾爾斯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寄過來之後, 鐘沛宜還曾試圖讓她放棄考試，興致勃勃的計劃過怎麽利用好這段漫長的假期帶她和傅楠去國外購物度假。
現在是早上八點，考場前的人很多，不止有熙熙攘攘的考生，還有來為考生送行的父母親人，以及一些高考機構，太陽很大，沈央央一只手撐在額頭上遮擋陽光，這時她感覺左邊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接着是一道帶着活力的女聲，“同學，要不你先到我們棚子裏坐一會兒吧。”
沈央央回頭，看到是一邊考試棚裏的一個女生，對方穿着工作服，看起來年紀不大，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在沈央央看向對方的時候，對方這才看清她長什麽樣，其實剛剛她站在校門口，就有一些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來，在一衆稀松平常的考生中，她的身形的确很出衆。
但直到轉過頭看清她的正臉，女生還是感到像是被忽然擊中了心髒般，怔愣了片刻後，她忍不住在心裏嘀咕，怪不得剛剛有個拽拽的大帥哥願意花錢讓他們主動去請人到考棚裏休息。
這樣的長相被太陽暴曬的确是會讓人于心不忍。
現在離考試進場還有一小段時間，沈央央猶豫了一下後朝對方道謝，“謝謝了。”
考棚裏确實比外面要陰涼許多，沈央央坐在凳子上等待考試開始，旁邊的女生給她遞了一把小扇子，沈央央接過後扇了幾下，她目光一直放在校門口的位置，這時她發現站在十三中門口那顆老樹下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那是個男生，長得很高，大夏天的卻穿着外套和帽子，帽檐壓得很低，單單從側臉并不能認出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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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靠在牆上，一只手拿着一本或許是什麽考前寶典之類的小冊子，但他應該并沒有在認真看，因為兩分鐘過去了，他還維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沒有要翻頁的意思。
忽然他似乎警覺到了沈央央的視線，擡眼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了一只眼睛和下半邊臉的下颌線，這時候沈央央才認出這是陸鐘。
他和自己在一個考場的嗎？
沈央央還來不及想這些，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視了一下之後，陸鐘仿佛是一下子被吓到了一樣，猛地從牆壁上直立起來，接着移開了視線，把帽子壓低，匆匆離開了那個位置。
他沒有和沈央央打招呼的意思，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過她的視線中。
考試即将開始，沈央央很快把這件事情抛到腦後，她沒時間也覺得沒必要去分析陸鐘的反常，總之時間會沖淡一切，不論是他們年輕氣盛時候的這些情愫，還是長久以來相處出的感情。
三天的考試很快過去，沈央央自覺發揮得應該不錯，考完後又是一段社交頻繁期，大家都選擇在這個時候約着一起吃最後一次散夥飯。
七班的班長親自給每個同學打了電話，約在新開的友誼商場裏的一家飯店吃散夥飯，時間是在晚上五點，四點半的時候聶如就打扮一新的催着沈央央出門。
考完試後大家都徹底放松了下來，聶如放開沈央央的手轉了個圈，“畢業的好處之一，能夠随便穿自己喜歡的小裙子。”說完後皺着眉頭補充，“我真是受夠七中的校服了。”
“其實我覺得和四中的校服比起來，七中的校服還算很有設計感了。”
想到四中的校服穿在身上的樣子，聶如立馬點頭，“你說得對。”
兩人走進飯店之後發現自己居然不是來得最早的，班長和生活委員已經在包廂裏點菜了，見到兩人後熱情的揮手打招呼，“來看看你們想吃什麽菜，我們先點上，到時候人齊了直接就能上菜。”
沈央央走了過去，聶如因為欣賞自己的小裙子慢了一步，這時候隔壁包間的門被打開，聶如好奇的朝裏面看了一眼，應該也是和他們一樣的畢業生散夥飯。
那個包間的人顯然都來得比較早，此時已經三三兩兩的坐了十來個人，而且座位明顯男生女生分了兩波，女生那邊有四五個人，衆星拱月一般圍着最中間那個穿着淡藍色裙子的女生。
那個女生長相并不太出色，正拿着菜單點菜，聶如因為好奇多看了人幾眼，總感覺人有些眼熟。
直到進了他們班的包間看到菜單後，她才想起來在哪裏見到過對方，“你們院兒裏總纏着林定的那個，林叔叔後娶的那個妻子的侄女，是不是叫蘇柔？”
沈央央點頭，“怎麽了？”
“我剛剛好像在隔壁包間看到她了。”
蘇柔纏了林定兩年的事情，在他們圈子裏是出了名的，甚至在一段時間裏還成了一個用來調侃林定的笑談，主要是這件事太具有可八卦性了。
蘇柔的身份是林定後媽的侄女，而且她本人又算不上是圈子裏的人，還锲而不舍的追了林定兩年，聽說還為她進過醫院，這樣一樁八卦矛盾沖突和懸念都有，大家都很關注事情的後續發展，到底是蘇柔會放棄，還是林定這塊冰山最終被打動呢？
其實在聶如看到蘇柔之前，她就已經先一步的看到了她和沈央央，不過蘇柔并不知道她纏着林定的事情在二代圈裏已經人盡皆知，因此并不認識聶如，她的目光全都放在沈央央身上。
沈央央今天也穿着一條淡藍色的裙子，在娛樂圈裏發展了兩年，蘇柔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麽牌子都不懂的單純高中生，她一眼就認出了沈央央身上這條裙子是D家的新款——她曾經在店裏問過sa，結果被告知現在暫時還沒在國內發售的那條。
蘇柔當時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不只是因為她和沈央央撞衫了，還因為旁邊的小姐妹無意間感嘆了一句，“柔柔你的這條裙子和那個女生的好像呀。”
是很像，她沒買到D家這條裙子，所以退而求其次選的相似的款式，而且雖然旁邊的人沒說，但蘇柔很清楚，就像一個有兩個女兒的家庭，外人會下意識的評判姐姐和妹妹誰更優秀一樣，她和沈央央穿相似的裙子，別人也會下意識的在心裏比較兩人誰穿出來更好看。
沈央央的長相和家世，她是羨慕不來的，蘇柔想，但還好這世上評判一個人不止看的這些，長相家世這些都是人一出生就自帶的，充滿了運氣和偶然性，并沒有什麽了不起，真正評判一個人還是得看對方的才華和能力。
蘇柔看向圍繞在她周圍的班上的女生，她早已不是上輩子那樣的小透明，現在她憑借在娛樂圈天才作曲少女的名頭，在班上有了許多朋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關注着她，她沒有必要再羨慕對方。
“柔柔，這道蟹肉煲你想不想吃啊？”旁邊的女同學笑着問她。
蘇柔矜持的點點頭，“你想吃什麽随便點，”說完後又大方的加了一句，“大家同學一場，今天就我來請客吧。”
娛樂圈确實是一個來錢快的地方，蘇柔靠着賣曲子拿到了不少報酬，請這一次客不過是小意思。
自從兩年前對方天才作曲家的名號傳出來之後，蘇柔在班上就變得有存在感了很多，她常請客，出手一向大方，班上的同學也了解這一點，聞言對她充滿善意的眼神更多了。
畢業散夥飯少有不喝酒的，蘇柔被人敬了好幾次酒，她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的，用錢确實是能買到一些快樂，比如身邊同學對她越發友善的态度。
忽然她腦子裏閃過一個想法，她可以把沈央央他們包廂的帳也結了，不為了什麽，就是覺得這樣她心裏或許會高興一點。
這只是一個模糊的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念頭，但卻在出了包間之後，見到林定護在沈央央旁邊時一下子清晰起來。
沈央央幾人并沒有看到蘇柔，剛剛有一個同學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漸了點酒水在她的裙子上，林定正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要不要我下樓去給你買一條裙子換上？”
“不用，”沈央央拎着裙子邊看了看那塊污漬，找了飯店領班要了塊肥皂，打算去去酒味。
她要去洗手間，林定顯然就不方便再跟着了，聶如倒是陪在她身邊，兩人經過收銀臺的時候，都沒在意蘇柔的身影。
是走過之後，聶如忽然轉頭問，“你還記得我剛剛給你說在另一個包間裏看到蘇柔了嗎？”
沈央央腳步頓了一下，“記得啊。”
“那你聽到她剛剛在收銀臺說的話了嗎？”
沈央央當然聽到了，但當時那種情況只能裝作沒注意到對方。
聶如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問，“她好心要給我們那個包間結賬的時候，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商場是你家開的，甚至這家飯店都有股份在你名下？”
沈央央在成年那天獲得了傅沈兩家給的大量財産的事情，聶如是知道的，甚至兩人當時還一起興致勃勃的數過這些文件上記的東西都有哪些，因此今天班長一說在友誼商城的飯店裏吃飯，聶如立馬就反應過來了這家飯店和沈央央的關系。
聶如加重了“好心”這兩個字，兩人又就這件事讨論了幾句，“應該不知道吧，不然她不至于做出這種事。”
“我也覺得，”聶如點頭，随即又突然蹦出一句，“看來對方确實在娛樂圈賺了不少錢。”
兩人讨論完之後就把這件事抛在了腦後，而蘇柔在收銀臺被微笑着告知沈央央包間的消費已經有人付過了之後，腦袋清醒了一瞬，頓時搖搖頭不明白自己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她在回包間的走廊上遇見了林定，對方見到明顯喝醉了她，眉頭皺了皺，“你喝酒了？”
蘇柔對着他笑了笑，并不回答，林定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到底沒袖手旁觀，扶着人在蘇柔的指路下，把人送回了他們班的包廂。
包廂裏的氛圍正熱烈，看到蘇柔是被一個陌生的男同學送回來，而且這男生還長得十分英俊後，一個個都起哄着問，“蘇柔，這是誰啊？你男朋友？”
林定不适應這樣的場合，皺着眉頭把人交給了旁邊的女同學，轉身就要離開，他這長相氣質一看就很高冷，而且大家又不熟，倒是沒有人非要湊近問他話。
倒是蘇柔，大家是相處了三年的同學，說話就沒有那麽拘束，紛紛拷問她剛才那人是誰，蘇柔臉上全是不好意思，推拒着回答，“不是男朋友，就是普通朋友，我喝了點酒他不放心我，所以才送我回來。”
“噢，普通朋友啊，普通朋友能這麽關心你？”起哄聲越來越大，蘇柔到了後來幹脆不再反駁，任由同學們誤會。
林定已經走出包廂了，蘇柔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其實班上同學說的也沒有全都是錯的是吧？林定确實對她關心了許多，蘇柔一直都知道人和人在表達感情時都是不同的，有些人天生就會表達，有些人感情屬于內斂型，就算很喜歡了都會克制着不說。
蘇柔了解林定，他就是不擅長表達的那種類型，對于他這個性格的男生來說，能允許她的接近，會在她醉酒時關心她，這本身就是對她不同的表現吧？
走出飯店的時候蘇柔又看到了沈央央，她依舊穿着那條淡藍色的裙子，披着林定的外套，甚至旁邊還有他們班的男同學在指着沈央央小聲詢問身邊的人，“那個女生是哪個學校的啊？長得也太好看了吧，直接都可以出道了。”
“是比明星還好看好吧，你敢不敢上去認識一下？”
另外一個交際比較廣的人笑着和他們打鬧了幾句，“人那是七中的校花，追她的人多得是，你可排不上號。”
即使是聽到這樣的誇贊，蘇柔發現自己心裏也沒了一開始面對沈央央時候的自卑，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人生，對方很優秀，但她也不差。
更何況這輩子已經和上輩子不一樣了，林定已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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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之後一切的進程似乎都被拉快了，沈央央感覺時間似乎一下子就跳躍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她還沒收拾好出國念書要準備的行李，而高考的成績已經眨眼就要出來了。
出成績的前一天，鐘沛宜坐立不安的守在客廳的電話旁，她托了高考辦的熟人提前打聽沈央央的成績，“考試前說的是不在意分數，真要出成績了我這心裏還是有點緊張。”
傅楠也在一邊饒有興致的等着，她沒有經歷過高考，對這一切都感到陌生而有趣。
“對了，你爸爸給你聯系了軍校，你們倆讨論過先去哪個專業嗎？”
傅楠沒多想直接回答，“先去政治系适應一下，後面再詳細讨論具體朝哪方面發展。”
“你從小就聰明，我是不擔心的，你們三兄妹都一樣省心。”鐘沛宜顯然有些心緒不寧，這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了，她接起來仔細聽。
“考得好不好？”傅楠好奇的問。
“當然好啦，全市第八名，這個成績都夠上幾所頂尖高校了。”鐘沛宜臉上全是笑，笑完之後又有些疑惑，“央央呢？她都不好奇自己的成績嗎？”
“她好像在隔壁林家。”傅楠朝旁邊指了指。
沈央央此時确實在林定家裏，而且還好巧不巧的又碰見了蘇柔。
蘇柔是來恭喜林定取得好成績的，她知道對方會拿下省理科狀元，上輩子就是這樣，這輩子應該也不例外吧？
而她清楚的記得，上輩子林定在拿到成績後，被記者攔在校門口采訪，他當時是感謝了沈央央在最關鍵的時刻陪在了他身邊，而這輩子陪在他身邊的人變成了自己，那麽他感謝的人應該也會變得有所不同吧？
和沈央央擦肩而過的時候，蘇柔心态平和的看了對方一眼，她聽到傅家人在說沈央央拿了全市第八名的好成績，她承認對方确實很優秀。
“恭喜你拿下省理科狀元，你以後會選擇去哪所大學啊？”京都大學，問這句話的同時蘇柔已經在心裏有了答案，上輩子就是這樣，而這所大學正是林定耀眼一生的起點，他将會在大學時候就創立那間以後市值百億的公司。
林定的目光卻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答，“京都大學吧。”
他沒什麽說話的興致，因為剛剛沈央央來是來和他道別的，他們兩人一起走到現在，十八年後終将是要分道揚镳了，林定心裏有點說不出的惆悵和迷茫。
沈央央即将開始一場沒有他的新的人生，她還會記得他嗎？
“我也是去京都念大學，不過和你不是一個學校，”蘇柔可愛的皺了皺鼻子，“我應該會去京都電影學院的音樂系。”
以蘇柔的成績，她考這所大學其實還有點不穩妥，所以她走的是特招的路子，憑借她作曲上的天賦保送了這所學校。
“明天真想去七中門口看看，到時候肯定會拉省狀元的橫幅吧？”蘇柔憧憬的問。
林定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蘇柔很早就起床了，她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麽，對此她心裏充滿了期待，她想，林定到時候如果提到她，她要對對方說什麽嗎？
一大早七中門口确實拉起了一條專門為林定寫的橫幅，除此之外，校門口還挂了一個紅榜，上面寫上了本次高考取得好成績的十數位學生，沈央央的名字就在其中。
蘇柔站在校門外，滿懷期待的看着林定如同她記憶中的那樣，走進學校，領到成績單，在校長等人的陪同下走出來。
一個早就守在一邊的記者突然攔了上來，激動的采訪林定，“林定同學，請問你取得這麽好的成績，有什麽秘訣嗎？或者你覺得誰對你的幫助最大？”
按照上輩子的記憶，這時候林定應該提到他在高考前陷入了低谷，而他之所以能走出來振奮高考，全是因為她。
他會說，“因為一個人。”而這是只有他們兩人才懂的默契，她知道他話裏指的是自己。
蘇柔靜靜的等待着。
可這次林定的說辭卻變了，林定臉上的表情起初是有點猶豫，随後仿佛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因為一個人。”
和上輩子一樣的話，蘇柔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揚起，就聽到林定話鋒一轉，“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十八年來幫助了彼此很多，如果不是她，我肯定沒辦法堅持到現在取得這個成績。”
從小一起長大？是誰？不應該是她嗎？為什麽她什麽都做了，林定提到的人還是沈央央？
蘇柔站在原地，臉上全是茫然和困惑。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