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央央當然不知道周雨嬌在那短短一瞬間的腦補。
沈麗麗的這輛車是從德國運回來的, 性能很好,車內的空間很大,在角落裏還放了個小冰箱, 裏面放了一些飲料和酒類。
她從車上的小冰箱裏拿出了一瓶礦泉水,正在慢吞吞的喝, 冷不防聽到沈麗麗問了一句,“那個白望是不是認識你?”
太突然了,沈央央放下手上的瓶子,“為什麽這樣說?”
“我覺得他看你的目光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人。”
“或許是他也是七中畢業的?”沈央央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校服, “見到同一個學校的學生總是會感到很親切。”
白望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和她一樣還在念書, 她今天穿着校服去的, 別人多看幾眼很正常。
沈央央沒有那個自覺,或者說她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很多人追,但在自己對異性的吸引力方面, 卻沒有一個準确的概念,其實和陸鐘相比,她才是真正沒有開竅的那個人。
聶如曾經很真誠的問過她, 怎麽能做到那麽淡定的拒絕別人的情書。
就聶如自己的經驗而言,不管怎麽樣,拒絕別人對自己的心意, 總是會感到一點愧疚負擔的吧?
當時沈央央認真想了想之後,給她的答案是, “習慣了。”
她覺得喜歡很容易,但長久的愛卻很難得, 所以沈央央一面照常和林定幾人交往, 因為十幾年的感情很難得, 但另一面卻早已做好了大家漸行漸遠的準備。
他們終将是會在某個人生的分叉路口分開的,她不做沒有必要的挽留。
沈央央其實能理解蘇柔的選擇,林定是一支潛力股,以後必定會功成名就,換種方式說,蘇柔這也算是提前投資,和她投資電影一樣,只不過一個是人,一個是項目。
她說不出這兩種行為哪種的好壞,只是想兩人的心性不同,而新華字典上寫有一個造句,“每個人都有着光明的未來。”
她自會有自己的遠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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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進了大院兒,沈央央下車的時候,看到林定和蘇柔一起從秘密基地的方向走過來,蘇柔的身上還披着林定的外套。
林定愣了一下,看沈央央的眼神帶着些怔忪。
他其實只是有一個模糊的念頭,希望沈央央能去找他,其實她不來也沒關系,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眼巴巴的等着她來送湯的那個小男孩。
可是直到這一刻,林定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想見到沈央央的想法,遠比想象中更加強烈,她不需要像蘇柔一樣那麽懂他,只要出現在那裏就好。
可最後來的卻是蘇柔。
林定其實不太了解蘇柔,她在兩年前的一個夏天,突然開始頻繁的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他從最開始的煩不勝煩,到現在的逐漸默認。
他眼裏沒看見過蘇柔,只是他們之間的巧合太多了,就像上次在巷子裏擋傷,她總是出現在各種恰當的時間點,做一些讓他無法拒絕的事情。
有時候林定都覺得,他和蘇柔之間未免太過有緣?
而這次,又是一個他們之間緣分的證明,蘇柔居然亂逛逛到了他和沈央央的秘密基地,還恰好是在這樣一個時間點。
林定為這樣的緣分感到驚訝,而蘇柔卻在慶幸,還好她趕上了時間找到地方。
在路上和沈央央的車擦肩而過的時候,蘇柔其實有一瞬間懷疑過,或許林定自傳裏寫的時間并不是今天?
畢竟如果事情是發生在今天的話,那沈央央不該坐車外出,而是在大院兒裏陪着林定才對。
車子從路邊開過去了,蘇柔奔跑的腳步卻停了下來,她不知道還該不該去大院兒,但最終想到都走到這裏了,不如去看一眼,這才繼續朝前走。
在小樹林裏看見林定後,蘇柔很慶幸自己沒有放棄跑這一趟。
她是在前世林定的自傳裏,知道這個秘密基地的,林定前世高考數學滿分,是他們省份的理科高考狀元,當時分數出來後,曾經有記者采訪過他,高考拿高分的秘訣是什麽。
林定的回答是,“因為一個人。”
他沒有說是因為誰,只是在後來的自傳中詳細描述了這一段,他和沈央央從小就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基地,每次只要兩人不開心的時候,就總能在這裏找到彼此,這是獨屬于他們兩人的秘密。
而高考前的那段時間,他情緒出現了問題,他們兩人在這裏相遇,在對方的陪伴下,林定的心結被解開,一改之前的消沉,最終在高考時拿下了省狀元的好成績。
當時林定和沈央央已經不住在大院兒裏了,但蘇柔的姑姑一家卻還住在這裏,當時她看完自傳後,不知道出于什麽樣的目的,找了一個周末的下午,借口去看望姑姑一家,進了軍區大院兒。
當時她是什麽心理呢?蘇柔自己也不知道,畢竟當時她當然不能預測到以後,她身上會發生重生這麽離譜的事情。
她或許只是出于想離林定再近一點的想法,在姑姑家吃完飯後她找了個理由出去散步,按着自傳裏寫的位置,一點一點找到了這片小樹林。
位置很偏僻,蘇柔找了很久,在那片少有人至的樹林裏,蘇柔站了一整個下午,期間她不停的想自傳裏的內容,林定當時是什麽表情?他們是怎樣交談的?如果,換成是她,那她該怎麽安慰當時的林定?
這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幻想類游戲,無聊生活裏聊以□□的一個慰藉,當時的她沒想到那些話會真的派上用場,畢竟在那時的她看來,林定離她那麽遠,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而現在,幻想成真,那些話真的派上用場了。
蘇柔斟酌着用詞,她了解林定,不論是現在的還是以後的,仔細論起來說不定林定自己都沒那麽了解自己。
從小樹林出來後,蘇柔身上第一次披上了林定的外套,她小心翼翼的攏着身上的外套,用眼角餘光偷瞄林定。
林定緊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麽,沒說話,他頭發有點長了,夜風把其中一縷吹到了他的額頭上,遮住了一半眼睛線條,周圍是響亮的蟬鳴聲,而他們兩人走在這寂靜的夜裏。
從前世十幾歲的時候第一眼見到林定,到這輩子和他重逢,蘇柔的心裏林定的臉都好像一直在發光。
她真的好喜歡他,喜歡了兩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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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七中高中部的大事,是将在明天晚上舉行的畢業生動員會。
七中的校長有留洋背景,教學理念一向很先進,主張寓教于樂,學習要張弛有度,這個畢業生動員會是學校的老傳統,其實主要起到的不是鼓勵高三生奮戰的作用,而是用作高考前最後的放松。
高中是一段令人難忘的時光,純真的學生時代即将過去,大學又是人生的另一個新篇章了,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基本上很難再重聚,許多人都趁着高考前的這段時間盡情的聯絡感情。
沈央央他們今天上的是會考大課,一個年級幾個理科班聚在一個大教室,一起上文綜課,教室在舉賢樓,離他們班的教學樓有些遠,下課後沈央央和聶如拿了課本,一起下樓走路去那個大教室。
因為距離遠,怕趕不上,基本上這幾個班的學生都是一下課就出教室門,樓梯上走動着不少學生。
七中的教學設施和校內環境在俞城都是一流的,路上經過一片梧桐樹林蔭道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說話,擡頭看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如同碎金一般灑在人身上。
“我們馬上就要分開了。”聶如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其實聶如和沈央央是初中才開始熟悉起來的,聶如雖然也住大院兒,但和沈央央他們不是一波人,小學的時候兩人又不在一個班,直到進入初中兩人陰差陽錯做了一個星期的同桌,兩人才成為好朋友。
“也不一定。”沈央央想了想回答她,“我很有可能會出國。”
“總之不會像現在這麽親密了。”聶如嘟囔,她這是受了最近氛圍的影響,臨近畢業季,不僅表白的變多了,敘同學情的也變多了。
才想到表白,她旁邊的沈央央就收到了一封情書。
他們上課的地方是一間階梯教室,聽說是校長仿的國外的教學樓布局,沈央央一直覺得七中的校長很有想法,她是鐘沛宜的密友,有一次她來拜訪鐘沛宜曾很具有開拓性的談過,對七中教育改革的建議。
她想仿照國外,把七中的課制改成和大學類似的選課,每個學生按照科目成績劃分班級,比如學生a數學成績好,那她數學課就去數學一班上課,語文成績一般,則語文課在語文三班上,然後在此基礎上每個月實行一次考試,成績下降則跌出本科目的快班。
沈央央當時覺得這建議十分具有前瞻性,有些學生就是數學好語文不好,正好劃分教學進度,數學去快班語文去慢班,針對提升,只是她步子邁得太大,教育局那邊恐怕不會同意。
今天一起上課的有七班、三班和另外一個班級,沈央央和聶如一到教室門口,靠窗最後一排的陸鐘幾人就朝他們招了招手。
這種課坐後排比較方便,會考并不需要對知識點掌握得有多精通,學生們多半不會多認真聽,大多數人都會利用空餘時間多刷一點題。
“沈央央,這裏。”陸鐘沒有掩飾聲音,教室裏原本很嘈雜,在他喊了這一聲之後聲音小了一點,随即更加吵鬧。
陸鐘、沈央央、林定、聶如這幾人在校內都十分有名,沈央央能感到在陸鐘張揚的打招呼後,教室裏若有若無打量過來的視線。
她和聶如走了過去,把書放在桌子上,這是一排座位,但除了他和林定之外,并沒有其他人不識趣的坐過來。
聶如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只要有陸鐘在,周圍就會很清淨,據說這和他霸道的行事作風有關,但根據聶如的實際觀察結果,陸鐘其實并沒有傳聞中那麽不講理,頂多是脾氣壞了一點,為人高傲了一點,平常相處時待人還是很禮貌的。
當然,前提是沒人惹到他,聶如饒有興致的想。
事情的起因是有人趁着課間的這點時間,向沈央央表白。
那是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聶如猜測他平常一定學習成績很好,且不善交際,所以才能在陸鐘在場的時候做出這種事情。
“沈同學,我喜歡你。”他其實沒想過沈央央會接受他,甚至很清楚對方說不定都記不得他是誰,只是臨近畢業了,如果現在不說,很可能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甚至都不敢看沈央央。
因此也沒注意到陸鐘在那一瞬間變得吓人的眼神。
或許是因為拒絕過的人太多了,年級裏有一個默認的規則,和沈央央表白被拒絕是不丢人的,回到座位後那個男生臉上如釋負重的呼出一口氣。
旁邊的人揶揄他,“表白被拒絕了還笑成這樣?太假了吧?”
“你懂什麽?”另外一個同學反駁他,“至少他和人說上話了。”
同一時間陸鐘也在說類似的話,“你和這種人說話做什麽?”
說完後他還嗤笑了一聲,右手無意識的轉動手上的圓珠筆,以顯示自己的不在意,可眼角餘光卻分明在看向沈央央的方向。
“那我應該沉默着不回答?”沈央央沒把這個小插曲當一回事,她手上拿着筆,正在計算一道數學題的最後一步。
“64。”右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沈央央手上的筆頓了一下,堅持自己算完,果然是這個結果。
她也不問林定是怎麽知道的,從小學兩人一起做作業開始,沈央央就沒在哪一個科目上贏過對方,總之這家夥的腦袋确實和一般人不同。
“不回答的話那不就是默認?”聶如突然開口。
陸鐘冷不防聽到這句話,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随即明白過來聶如話裏的意思後,臉色更加不爽,默認和他交往?想得倒挺美,陸鐘不說話了。
聶如又笑嘻嘻的補充了一句,“所以必要的拒絕還是很有必要的。”
她剛才一直在看林定和陸鐘的表情,聶如覺得陸鐘很有意思,他似乎搞不清楚自己喜歡的是誰,卻又潛意識裏對沈央央充滿了獨占欲,就連聽到別人對沈央央表白,都表現得像是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獅子。
至于林定,他倒沒有陸鐘那麽明顯,只在偶爾看那個表白男生幾眼時,眼神裏透露出一點不善,甚至在聽到聶如調侃的話後,睫毛明顯的垂了一下,顯然很排斥聽到這種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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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快要響起的時候,秦小蕾才一路小跑到階梯教室。
她上一堂課下課後,被班主任叫過去談了一會兒畢業生動員會的事情,因此才來得那麽晚。
教室裏坐滿了人,秦小蕾朝裏面望了望,試圖找到一個單獨的座位,其實在進教室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靠窗後排空着的座位,但她沒想過坐那裏。
原因很簡單,整個教室的人應該都沒想過去坐在那個位置,那四個人就像是一個發光體,或者說是一個漩渦,天然的讓周圍的同學下意識的避開。
期間秦小蕾的目光和陸鐘撞上了,她看到對方明顯愣了一下,上課鈴已經響了,秦小蕾沒再多看,率先移開。
“小蕾,坐這裏吧。”秦小蕾有些受寵若驚,對方是班上的文藝委員,人緣很好。
高中的班級其實很像一個小社會,外來人想要融入總要花費一點功夫,本來秦小蕾是有機會在班上交到朋友的,畢竟她成績很好,并不是一無是處。
但偏偏她運氣很不好的在一開始,就被倪思帶頭孤立,她因此在班上的處境很不好,直到後來陸鐘為她發了火後,這種情況才得到了改善,但她依舊至今在班上沒有什麽人緣。
秦小蕾看了沈央央幾人的方向一眼,他們坐在角落裏,卻像是坐在教室的中心,她能感到周圍同學若有若無的對那個方向的關注。
身後有一個女同學在說,“剛才又有一個男生向沈央央表白,這是這個星期以來的第幾個了?”
“七個還是八個,最近畢業季嘛,不稀奇。”
“馬上到周末了,你猜這個星期最後一共會是幾個?會超過十個嗎?”
聲音笑嘻嘻的,一點也沒有平常的對漂亮女生的嫉妒,秦小蕾看了看讨論得熱火朝天的這幾個女生,是他們班上的幾個成績中等的女同學,她記得其中一個還在倪思欺負她的時候,幫她說過話。
原來沈央央剛剛又被人表白了啊,秦小蕾在心裏感嘆。
“什麽時候也有人給我遞情書啊?”那個幫她說過話的女生感嘆,惹來周圍幾人善意的嘲笑聲。
這樣青春期的正常友誼,秦小蕾在初中的時候也是有過的,她有點羨慕,跟着老師劃重點的手頓了一下。
旁邊的文藝委員突然拉了拉她的胳膊,問,“明天畢業生動員會上,陸鐘是不是要給你送花啊?”
文藝委員的臉上全是好奇,這其實是她會突然邀請秦小蕾過來坐的原因,不然兩人又不熟,關系只是一般,貿然叫住人好尴尬的。
“啊?什麽?”秦小蕾沒反應過來,眼睛睜大了一下。
她的心思還在黑板上老師劃的重點,和身後女生的讨論上,突然被問了這麽一句,反應過來後臉頰通紅,“我,我不知道啊。”
陸鐘會給她送花?剛剛班主任找她過去後,的确提過讓她作為三班的優秀學生代表上臺受表彰,因為她成績優秀,半點沒提過到時候要安排陸鐘給她送花。
“我們學校歷年畢業動員會的傳統啊,每個班都會派人給優秀學生代表送花,班主任不是選你當優秀學生代表了嗎?”文藝委員說了一大長串話,說完後一雙眼睛探究的看向秦小蕾,仿佛是要仔細看清她的臉能有多紅。
“啊,是啊,”秦小蕾感到又窘迫又尴尬,她不習慣別人這樣的目光,只能勉強回答,“剛剛班主任叫我确實是說這件事情,我是我們班的優秀學生代表。”
說完後她笨拙的補充,“但我不知道送花的是不是陸鐘。”
“肯定是陸鐘。”不知道什麽時候,身後女生們的讨論停了,更多的集中在了秦小蕾和文藝委員的對話上。
其中一個忍不住接話後,看秦小蕾迷茫的神情,又補充,“我聽學姐說過,畢業晚會上送花的大多是班上長相周正的學生,而且通常是異性送花,也就是說如果優秀學生代表是女生的話,那送花的一定是男生。”
“那就是說我們班上會是陸鐘給秦小蕾送花咯?”
“肯定是的,反正到了晚上班主任肯定會講這件事情。”
陸鐘為秦小蕾發火,兩人經常待在一起,甚至陸鐘還邀請她去天臺吃飯的事情,三班的女生們都是親眼見到過的,再聯想到明天在校禮堂上,陸鐘還會給秦小蕾送花,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打量的眼神。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倪思那樣,眼裏只看得到陸鐘的,至少這幾個女生就對陸鐘不感冒。
其中一個女生還對秦小蕾眨了眨眼睛,“真羨慕你啊,明天能有人送花。”
“你如果想的話,我也能給你送啊!”另一個女生打趣,“只可惜你成績不夠,不是優秀學生代表。”
話題頓時歪到了另一個方面,秦小蕾又聽了幾句,她有時候真的很羨慕這種大大方方的表達自己的喜好,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他們讨論完這件事之後,注意力就轉移到其他地方了,倒是秦小蕾還停留在剛才的話題上,臉上表情一直有些神色不定。
她沒有心思再想其他,寫完一道題後,忍不住想,明天陸鐘會在大庭廣衆之下給她送花?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