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周雨嬌因為那張合照輾轉反側的時候,傅易真也正坐在車上看着自己錢夾裏的這張照片。
她今天去了城西的競拍會?
他今天是開車來和周雨嬌吃飯的,從西餐廳出來,傅易真坐在車上,神色有些捉摸不定,啓動車子後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漫無目的的在道路上亂轉。
其實這次回國,他是真的想把心思都放下,好好把沈央央當作妹妹對待的。
傅易真從懂事起,就是在周圍人或明顯或隐諱的讨好中長大的,他生來就明白自己的家世代表着什麽,這世界上的大部分東西,對他來說都唾手可得,區別只在于他想不想。
等長到十八歲成年後,他更是清楚自己所在的家庭,所在的階層在這個社會上處在什麽位置,在去國外留學後,沒有了少年時候的鋒芒和肆無忌憚,他對外展現出來的形象趨于溫和,但內心屬于權力動物的那種高高在上卻在逐漸固化。
他們這個圈子裏一些心照不宣的規則以及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讓他們對待感情上很難做到純粹。
而沈央央,卻顯然是一個例外。
直到現在,傅易真還記得小團子時期的沈央央,第一次來傅家的情景。
那時候整個傅家上下都一片愁雲慘霧,尤其是鐘沛宜,在失去了大女兒之後,整個人就仿佛失去了精氣神,當時傅易真就站在父母的卧室門外,聽着卧室裏父母吵架的聲音,看着家裏阿姨把食物端進房間,過一段時間後,又原封不動的把冷掉的食物端出來。
鐘沛宜似乎哭得很厲害,“要不是你……”
醫生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從卧室裏傳出來,傅易真聽不清楚,只記住了幾個詞“抑郁症”“厭食”。
這種時候小孩子咿呀咿呀的軟嫩聲音變得格外顯眼,沈央央小時候分不清人,總是對着鐘沛宜叫媽媽,露出無齒的笑容,而鐘沛宜或者說傅家上下,聽到這種稱呼也不會特意去糾正。
其實傅易真是歡迎沈央央的到來的,她雖然不是傅家的孩子,但的确是讓他的家庭重煥新生,更何況她生得實在是可愛。
他把她當妹妹一樣愛護,但這種感情是什麽時候變質的呢?傅易真心想。
或許是在她一年比一年長大,一年比一年出落得更加美麗,她成了大院兒裏最引人注目的女孩子,開始有小男生為了和她玩比劃着打架。
Advertisement
但她卻像是一片月光,和誰也不親近,清清冷冷的,一群在外面還混不羁的二代,到了她面前卻一個比一個笨拙,一個比一個斯文。
大院兒裏開始有人私底下給她取了個”高嶺之花“的外號,而這朵花卻是種在他們傅家的,近水樓臺先得月,傅易真開始想要占有這片月光。
她拒絕了自己也沒關系,傅易真握緊了手裏的那張合照,用力之下,照片上兩人的臉龐都有些變形。
這是沈央央十六歲那年,他們兩人關系最親密無間的時候照的,當時的傅易真臉上有多歡喜,被她拒絕的那一晚心裏就有多如墜冰窟。
————
而沈央央此時在想什麽呢?在競拍會上耽擱了一會兒時間,她今天是明顯趕不上小提琴課了,還好這是一對一的授課,在給老師發了信息之後,她幹脆先解決了晚飯再去工作室。
期間鐘沛宜倒是還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問她晚飯在哪裏吃,“要不要家裏給你送飯過去?我記得你袁阿姨名下有家私房菜館就在附近,味道還不錯,我給你袁阿姨打個招呼,你直接去就行。”
“不用啦幹媽,太麻煩了,我姐帶我吃了飯的。”
好不容易敷衍完鐘沛宜,她又接到陸鐘的信息,“鐘姨說你晚上八點才回家,上課這麽晚?我去接你。”
如果是沈央央本人的意願,她當然是不願意這麽興師動衆的,八點雖然很晚,但她又不是自己一個人回家,司機不是人嗎?
可陸鐘的性格,好聽一點的說法是有主見,不好聽的說法就是聽不進去話,沈央央第一次的時候還覺得麻煩拒絕過他,結果下課後依舊看到他站在教室門外,久而久之,她對這種事情也就聽之任之了。
看到這條消息,她選擇不回,吃完飯後直接去老師的工作室上課。
沈央央從小到大堅持到現在的興趣課就兩門,一門是芭蕾,另一門就是小提琴。
不過兩者有點不同,她雖然頭小手長,身體條件達标,但卻是沒有跳舞這方面的天賦的,堅持到現在全當是保持身材加強身健體,她的芭蕾老師也深知雞娃也得看條件,平時上課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她的偷懶行為多有放水,迄今為止她這門課上得還算不錯。
而小提琴就不同了,沈央央喜歡這門樂器,恰巧她在這方面也算是有點天賦,如今她的小提琴老師蔡年是兩年以前才從國外深造回來,在鐘沛宜的幫助下,三十多歲就開了自己的工作室,目前是國內青年小提琴領域的拔尖人物。
因為學生有天賦,自己又受了鐘沛宜的恩惠,蔡年對沈央央的課業抓得很緊,約莫是知道這輩子可能都報恩不到鐘沛宜自己身上,幹脆就一股氣的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沈央央身上。
蔡年的工作室在商場的背面,取的是一個鬧中取靜的氛圍,裝修得很西式,門口立着兩尊白色雕塑的小天使,帶點古希臘的風格,天使頭戴智慧光環,手上還托着一個托盤,沈央央上樓的時候,順手摸出了一個硬幣投到托盤裏,叮的一聲。
等她上去後,工作室的兩個前臺擡眼望天,“大小姐又來了。”
因為沈央央每次來必是車接車送,現在還是九零年代,私家車的普及率還不算高,再加上大多數時候她上課,都是蔡年親自上門去上的,只有少數時候沈央央順路,或者蔡年實在抽不出時間,才是沈央央自己來工作室這邊,所以工作人員私底下給她取了個稱呼,大小姐。
“這個游戲她就玩不膩嗎?”另一個前臺有些蠢蠢欲動。
“上次就是你!這次怎麽說也該是我了吧!”沒說話的那個眼神警惕的看着托盤裏的硬幣。
沈央央一看就是平時生活裏難以接觸到的那種大小姐,再加上她生得好人又禮貌,工作室上下對她的感官都不算壞,她常丢的這個硬幣,更是被戲稱為“千金的硬幣”,內部流傳擁有了就能沾上財運。
離譜的是,真的有人在拿了這個硬幣後當晚回家路上撿到了一百塊錢。
從競拍會開始,沈央央這一天似乎注定過得不平凡,傅易真在繞了一圈路後,車頭的方向明顯是朝着小提琴工作室來的。
而陸鐘,在發了那條消息後,就收拾收拾準備提前去沈央央下課的地方等着。
不過他剛走到樓下客廳,就被陸母鐘沛仙叫住了,“陸鐘,你出去玩帶上秦豫安,人家大老遠從京市過來,你也不知道陪陪客人?”
鐘沛仙和鐘沛宜是堂姐妹,但兩人的個性卻截然不同,鐘沛宜淡然溫和,有自己的事業且做得還不錯,教出來的沈央央也有幾分像她,而鐘沛仙則是賢妻良母型的,在事業單位挂了個閑職,平時的精力主要放在家庭上。
“你懂不懂禮貌?嗯?陸鐘你都這麽大人了……”
鐘沛仙拎着陸鐘絮絮叨叨,客廳裏坐着的少年就這麽大剌剌的看着,當是看戲,時不時投給陸鐘一個戲谑的眼神。
陸鐘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少年做了一個投降狀後,才朝着鐘沛仙開口,“鐘姨,陸鐘叫了我一起玩的,我們這就出門。”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兩家本來就交好,你和陸鐘本來就該多在一起玩玩。”鐘沛仙對着秦豫安立馬就變了張臉。
秦家的根基不在俞城,他們家是在京市發家的,論起底蘊來說其實和陸家不相上下,但最近幾年秦家發展的勢頭,和陸家相比卻是占上風的。
而陸家和秦家的交集,主要是在老一輩,陸老爺子和秦老爺子是戰友,到現在的小一輩,兩家人都有默契的願意把這種關系延續下去,這才有秦豫安來俞城探親,卻有幾天不住在他舅舅家,反而待在陸家。
出了門後,陸鐘冷着一張臉,“先說好了,我這是去接人,你要是不耐煩可以不去。”
他和秦豫安其實關系還算不錯,稱得上是好兄弟,之所以出門沒叫他,完全是因為沈央央。
陸鐘有時候都覺得沈央央這人有點邪門兒,他們圈子裏多少二代,從小什麽沒見識過,偏偏就是在她面前,跟個毛頭小子似的被迷得三迷五道的。
“接誰啊?”秦豫安不解,陸鐘這天老大他老二的性格,還有人敢勞駕他去接?
“沒誰。”陸鐘硬邦邦的回答。
“你小子交女朋友了?”秦豫安挑挑眉。
“沒有。”聲音裏滿是煩躁,想到這裏就想到沈央央毫不留情的拒絕。
七中學生裏不是都在說,他們是校園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