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嚣張
尹府大堂內,鴉雀無聲,入耳的只剩下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程若側坐在桌旁,她無視了所有人向她投來的疑惑目光,只是緊鎖着陸妤兮。
不知是否是因為天氣炎熱,或是腹中有了孩子陸妤兮體質變差,她瞬間蒼白的臉上還沁出了黃豆粒大小般的汗珠。
“我怎會知道這等野路子來的藥?”半天,陸妤兮才支支吾吾地開了口。
她仿佛不知道如何在表情上隐藏自己的情緒一般,程若坐在她的正前方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那我為何聽人所說,這瓶失魂草,是你放在陌霖公子的酒桌上的?”
果然,不出程若所料,陸妤兮聽到了這句話,立馬直起身子來,用手指指着自己,眼神帶着些狠勁。
“誰說的?讓他出面作證啊!少來憑空誣賴好人!”
程若在這方面确實缺少證據,然而這時候,一個奴才從屋外跑了進來,一下跪倒在了衆人的面前。程若的視線朝着那奴才看過去,發現正是那天與她在西市有着一面之緣的劉進。
“怎麽了?”尹舟見突然來了個下人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語氣有些不善。
“大人!”劉進在跪倒前,偷偷看了程若一眼,“府門外有一位姑娘,說是來找程若小姐的……”
程若放下了另一條翹起來的腿,調整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坐姿,“是我新結交的一個妹妹,她帶來了證據。”
殷岚尋的辦事效率果然很高,她不光光去卿家戲班帶來了一個能夠作證的戲子,還在前來尹府的路上,将一切來龍去脈同那戲子說了個明白。
新進來的兩人先是對着尹府家主行禮,随後得到尹舟的允許後,殷岚尋便走到那戲子身後,湊到耳旁輕輕叮囑了一句。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就好。”
程若像是看好戲一般,拄着手撐着下巴,看着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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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戲子似乎一點都不懼怕這樣的場面,她先是一鞠躬,随後開口道。
“婉伶……只知道原先戲班的行程中,并無鳴州一事……後來突有一天……是妤兮姑娘帶來的消息……說我們要去鳴州……”
尹陌霖側目,看向婉伶,“你說?卿家戲班去鳴州并非原計劃之內的事情?”
婉伶輕輕點頭,“妤兮說是聽聞了管事的意思,只是……新來的管事我們誰也沒有見過,只有妤兮見過……”
程若想起了薛淩南,但是為了不給現在這個場面添亂,她選擇隐瞞了這件事。
“為何突然會去鳴州?”尹舟似乎想到了那個突然說定的宴席,不禁同樣疑惑了起來。
婉伶搖搖頭,“婉伶并不知曉……只知道是妤兮姑娘來吩咐的,說只需将近期排練的戲本拿去演就無事。”
廳堂裏,所有知情人士一瞬間紛紛冷下了臉來。誰都看得出來,這其中必定不是巧合罷了。
僅僅是土地競拍,又怎麽會突然安插了一個宴席?何況宴席中的戲班,還叫了遠在江南城的卿家戲班來?
“妤兮,你給在場之人,一個解釋吧。”尹舟的語氣,明顯地開始嚴肅沉重了起來。
跪倒在地上的陸妤兮薄唇輕顫,眼眶也跟着濕潤了起來。
“尹大人……我是冤枉了啊……”淚滴擒在眼眶中不上不下,忽然,陸妤兮将視線轉向程若,惡狠狠地指着她,“都是陳婼這個女人在污蔑我!她拿不出證據!”
陸妤兮看樣子,似乎已經瘋癫到了極致,手指在半空中胡亂地指着,“還有她!她根本不是卿家戲班的!她只不過是陳婼找來誣陷我的假證人罷了!”
程若沒有看她,現在她心裏倒是升起了一股對陸妤兮的同情來,“你騙得了別人,騙得了你自己麽?”
她的聲音突然附帶了穿透性,直擊每一個人的耳膜,“倘若是我在誣陷你,你為何有如此之過的反應?你只需要拿出我誣陷你的證據,将一切有條有理地道出即可,而不是同發瘋一樣,在這裏撒潑。”
程若從一旁取過那個白玉瓷瓶來,放到陸妤兮面前,“雖說這樣做手段殘忍了些,可是如果你不承認,我變可以随意找條狗或者其他寵物,當着你的面讓你看看這失魂草的藥勁。”
婉伶看到那個白玉瓷瓶,似乎想起了什麽,出聲打斷了程若,“小姐……這個瓶子,我在鳴州見過。”
她說這話的時候,陸妤兮已經将頭低垂下去,幾乎要碰着地面了。
程若看向她,“你見過?”這一點,她的确沒有料到。
婉伶點點頭,她走上前,湊近那白玉瓷瓶仔細瞧了瞧,“如果婉伶沒有記錯的話,這個瓶子是妤兮拿着的。”
一句話,瞬間将那些隐瞞于衆的事情點出。
“那時,戲班子的人都在後房更換戲服,正巧我的脂粉用盡,我便想去妤兮那裏問她借一些。”婉伶眼眸輕轉,正在回憶着當天所發生的的事情,“我一到妤兮那裏,便正好看到了她正在藏匿這個瓷瓶。”
“當時她是如何解釋?”程若問了一句有的沒的。
婉伶想了想,“我似乎好奇地問了聲,但是妤兮只說是些治療跌打的藥粉,當時她無意扭傷了腳。”
這時,一直都沉默無聲的尹陌霖發了話,“那時,我感覺到頭暈目眩,也是你在從中作祟的吧?”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程若忍不住朝他那裏看了好幾眼。他看着陸妤兮的眼神中,已經不包含任何感情了,滿滿都是冷淡。
陸妤兮不在意別人是怎麽樣看待她的,唯獨尹陌霖不一樣。
她聽聞尹陌霖的問題,轉過身去,滿臉淚痕地朝着他伸出手,企圖抓住他的衣袖。
“陌霖……”陸妤兮的精神錯亂似乎已經達到了頂峰,她不顧一切地向尹陌霖挪動着,“陌霖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太喜歡你了!”
“我做這件事的時候……只是糊塗了罷了……陌霖……你聽我說……”
尹陌霖的語氣卻冷淡到了冰點,“可是你還是做了。”
一瞬間,他給程若的感覺,仿佛回到了最開始的那個冷心冷漠的渣男。
陸妤兮的聲音戛然而止,兩道眼淚還挂在她未抹脂粉的憔悴面容上。
“尹陌霖,你別忘了,現在我的腹中,可是懷着你的孩子!”
她話音剛落,程若便忍不住笑出了聲。她感覺自己現在仿佛就是個棒打鴛鴦的惡毒角色,不過,如果對象是陸妤兮,程若很樂意這麽做。
“陸妤兮,你可記得她?”程若稍微朝一旁挪了挪身子,讓站在自己身後的翠柳走上前些。
翠柳當年在卿家戲班只是一個打雜的小丫頭,陸妤兮不記得她也是正常。
“這賤婢又是誰?”陸妤兮面對着程若,語氣一瞬間又變得惡毒起來。
程若歪了歪頭,“賤婢從你口中說出來,為何聽來如此好玩?”她轉過頭,對着翠柳吩咐道,“把你看到的說給大家聽聽。大家若是不信,便當聽了個故事,陳婼在這裏給大家賠個不是,掃了大家的興致;若是叔伯姨娘尹公子信了,那作何判斷,便不是婼婼能夠插手的了。”
翠柳看了眼那個坐倒在地的瘋癫女人,印象中,陸妤兮完全不是這樣的,她咬咬牙,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大抵是兩個月前,我在……”翠柳說話時,仍舊有些膽怯,“我在福來客棧,看到妤兮小姐同一個醉漢拉拉扯扯,最後一道走了進去……”
程若早就知曉這件事,便沒有多大反應。反應最大的,莫過于尹陌霖的母親莫凝珠。在他們這個時代,女子守身才是德,何況陸妤兮是以腹中孩子的名義,才能得到進入尹府暫住的資格。如今,翠柳突然說出了看到陸妤兮同其他男人的風流事,這無疑是莫凝珠心中無法接受的一件事。
“你說什麽?你可知道此話不能亂說?”莫凝珠立刻站起了身來,她一下子無法判斷兩人的言辭究竟誰真誰假。
翠柳被莫凝珠這架勢吓得腿有些發軟,她往後退了一步,“夫人!奴婢所說,千真萬确的!”
陸妤兮突然站了起來,掄起手掌便一巴掌扇在翠柳面上。誰都沒有想到陸妤兮居然會當衆有如此過激的行為,程若立馬上前,一把抓住陸妤兮的手腕,不讓她有任何下一步的行動。
翠柳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突然被扇了巴掌,也只能側倒在地,捂着臉龐流淚。
“停下吧你這個瘋女人!”程若看不下去了,不用她多說,陸妤兮的反應已經将所有的事實全都盤托而出。
尹舟一直沉默地坐在他自己的青木座椅上,在陸妤兮眼中,或許他是最後一道希望。她拼了命朝着尹舟的方向爬去,抓住他的腳踝。
“尹老爺……尹老爺你為妤兮做主啊……陳婼這個賤人她誣陷我!她只不過找了兩個戲子來作秀罷了!!”
程若撇過頭,懶得再去聽陸妤兮的胡言亂語,她徑直地走出了廳堂。尹陌霖想要跟上前,卻被莫凝珠攔下。
到最後,跟着程若出來的,只有殷岚尋。
“突然感覺我今天把事情鬧大了。”程若擡手,撫過身旁一條低垂至自己眼前的樹枝,“這可不是我的地盤,我是不是太嚣張了。”
殷岚尋則是笑了笑,“小姐若是平平和和地同那女人講道理,那可就不像小姐的作風了。”
走了一陣子後,程若才想到有兩個被她随手帶來的炮灰還在廳堂內,正想派殷岚尋去喚她們出來,便聽到身旁的熟悉聲音。
“陳婼。”
轉頭一看,尹大少爺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