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病

第20章

和謝青魚住在一起之後李莫愁才知道美女們模特一樣的身材究竟是如何保持的，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做瑜伽做到八點，晚上八點開始跳操跳到十點。早餐和中餐吃的都是水煮青菜加一小勺鹽巴或者新鮮小番茄，把每次不吃到撐得翻白眼就收不住嘴的李莫愁看得目瞪口呆。

但是既然兩個人的飲食習慣不一樣，李莫愁的三餐就只能靠自己解決。問清楚了最近的超市的具體方位，一次性買夠了大概能吃一個月的存糧。李莫愁左右手分別提着一個巨大的塑料袋，慢吞吞地向着別墅的方向走，路上倒是接收到了許許多多圍觀群衆的打量。

“嘩啦。”

看來小說裏描寫的“用目光殺死你”這種殺人方法還是有根據的，李莫愁看着左手上破掉的塑料袋和散了一地的泡面薯片素食餅幹，覺得她的袋子多半是抗不住那些圍觀群衆看怪物一般火辣辣的目光才壯烈犧牲的。

“大嬸，需要幫忙麽？”

周圍似乎是有好心人在見義勇為，李莫愁彎下腰準備把散落一地的零食裝到僅剩的那一個袋子裏去。

“大嬸，需要幫忙麽？”

那個聽起來很近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李莫愁有些遲鈍地想到不會在叫自己吧，回過頭去便看到一張被墨鏡遮住半邊的臉。

……居然是腳踏兩條船的負心人宋梓明。

“大嬸？”宋梓明對着面前這張看起來有些癡呆的圓臉揮了揮手，“你看起來好像需要幫助。”

大嬸……李莫愁在心中默默垂淚，雖然因為胖，她常常被當做“大娘”“大媽”一級的人物來看，但是被一個長得如花似玉（呃……）而且還是當紅偶像的帥哥這樣叫——即使對方是個腳踏兩條船的花心大蘿蔔——不免還是有些傷自尊。她對着宋梓明搖了搖頭，“那個，我自己來就行了，謝謝。”

可是宋梓明竟然執着着一起蹲下來，修長的手指在她五顏六色的方便面包裝之間挑挑揀揀，讓從來沒有被異性這樣對待過的李莫愁瞬間紅了臉。

“你，你真好。”

“沒事。”宋梓明忙裏偷閑地擡起頭來，回了李莫愁一個熒幕上令萬千女人神魂颠倒的笑容。

“就在我們節目的錄制過程當中出現了一些小插曲，”邊上橫空插出了一個激動的女聲，李莫愁扭過頭去，一個穿着粉紅色迷你短裙的女記者腳踩七寸高跟鞋正飛快地向着他們兩人靠近，“在節目的背景中出現了樂于助人的感人一幕，而且雖然這個樂于助人的主角為了低調特意戴了墨鏡，我們仍然從他出衆的外表和優雅的談吐中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梓明，是你對不對？！”

宋梓明做出一個訝異又有些害羞的表情，微笑着直起身體緩緩取下臉上的墨鏡，對着女記者身後的攝相機鏡頭招了招手，又轉向女記者，“小雅，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你。”

“我們剛好在這附近錄制節目，不過幸好是這樣才能看到你這麽生活化的一面啊！”女主持興奮地将手中的話筒伸至宋梓明的嘴前，“你剛才是在見義勇為嗎？”

宋梓明笑得謙虛又腼腆，“這個不叫見義勇為啦，只是路過的時候看到這位大嬸的東西漏下來了順帶着幫幫忙而已。”

“你真好，”女主持誇張地高聲驚呼着，“沒想到你平常在生活中也是這麽善良的一個人呢！”

“沒什麽，都是生活在一個小區中的，相互幫助也是應該的。”

女主持轉頭對着攝相機鏡頭聲情并茂地說道，“各位觀衆，你們沒有看錯哦，剛剛樂于助人對着小區裏的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就是現在紅透半邊天的電光當家藝人宋梓明！！！目睹了他友好和善良的舉動，那些關于宋梓明在片場苛責新人對劇組耍大牌的謠言是不是就全部不攻自破了呢？！那些存心诋毀梓明的藝人們，你們在平時的生活中遇到這樣的情況時難道也會像他一樣對着陌生人伸出援手嗎？還是為了防止自己的藝人身份被曝光，幹脆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持着冷漠圍觀的态度呢……”

“……”李莫愁始終維持着一個蹲在地上撿東西的姿勢。

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正在呆愣着，女主持手中的長話筒已經戳到了李莫愁的鼻子下面，“這位大嬸，請問你發現了剛剛對你伸出援手的人就是現在的當紅偶像宋梓明之後的心情是怎樣呢？！”

黑色的話筒瞬間勾起李莫愁一直避免去想的黑色記憶，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女主播采訪的早上，因為她喜歡的人是同性，整個世界都唾棄了她。她皺起眉頭往後躲，卻因為重心不穩狼狽地向後坐在了地上。宋梓明連忙重新搶回了鏡頭，“小雅，大嬸害羞了，不要一直為難她啊。”

“梓明你果然也是一個溫柔的人呢！”

“……”李莫愁看着兩張都十分出挑的臉言笑晏晏地交談着，只覺得身邊的場景全部被開啓了無聲模式一般，周圍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她耳朵裏一直嗡嗡不停的耳鳴聲。她以為宋梓明真的只是伸出援手幫她對她好而已，卻沒想到連這些生活中小到不起眼的細節都會被人刻意設計，做成圈套誘使電視機前的觀衆往裏跳。

這世上真心對她好的，大概也只有蘇白一個人了吧。

攝像師在攝像機後對着女主持擺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關掉鏡頭，女主持收起了那副誇張的語氣和表情，笑着拍了拍宋梓明的肩。

“行嘛，你小子還挺機靈的，竟然會給自己找戲。”

宋梓明把墨鏡架回臉上，同樣是一臉“你懂我”的笑，“今天辛苦了，等下一起去吃個飯，我請？”

“我還要回臺裏開會，不過這頓飯我會記在賬上的！”女主持跟着扛起攝像機的攝像師往回走，離開了一段距離以後還記得回過頭加上一句，“以後有獨家記得留給我！”

“一定。”宋梓明笑着對她揮了揮手，轉過臉看着依舊坐在地上一副被打擊後三觀盡毀表情的李莫愁，絲毫沒有一絲利用他人後愧疚的心情。

“大嬸，你還好吧？”

“……”

宋梓明聳聳肩，倒是真的微微彎下腰對李莫愁伸出一只手，“我拉你起來？”

之前的負心人事件加上這次的利用事件，李莫愁對眼前這個人的好感降到了史無前例的低，竟然也有了些脾氣。她木然着一張臉自己用手撐着地試了好幾次才有些吃力地站起來，背對着宋梓明開始埋頭一包一包地撿起地上散落的零食。

“你不至于吧，明星炒作個新聞很正常啊。再說剛才要不是我，你一輩子都遇不上這麽一次上電視的機會好吧。”

“……”她已經上過一次電視了，并且不希望那種不愉快的經歷再發生第二次。李莫愁沉默地将一地的零食袋子掃到自己的懷裏站起身來，挂着另一只完整塑料袋的手卻因為負重過大沒能□地撐住，抖了一抖讓大半的零食又重新掉到地上。

“……”宋梓明很不厚道地笑了一聲，指指身後，“大嬸，要不還是我幫你吧？我的車就停在那裏。”

李莫愁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幹淨的街道邊上果然停着一輛拉風又騷包的大紅色跑車。宋梓明直接蹲下去幫她撿起了剩下的零食包轉身向自己的跑車走去，“其實我本來也的确是一個善良有愛樂于助人的人，只是如果我不借着新聞炒作一下誰又會知道這件事呢？看在順便利用了你一下下的份上送你一程好了，三百多萬一輛的跑車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一生坐上一次的……”

“……”李莫愁認為，一個有骨氣的人在這個時候應該斷然拒絕這種“嗟來之食”般的幫助，或者留着宋梓明一個人在那邊自說自話直接走掉。但是宋梓明的人和他的車太過于顯眼，這時他們兩人已經引來了不少路人偷偷關注的目光。臉上一陣難堪的熱，她還是低着頭跟了上去。

“你幹嘛？”宋梓明坐在駕駛座上，看着李莫愁打開副駕駛的門想要坐進去，看外星人一般地瞪着她。李莫愁被他看得瞬間縮回了扶着車門的手，“上……上車啊……”

宋梓明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你是上車啊，你坐前面幹嘛？”

“……”

“我的副駕駛是留給女朋友坐的好不好，哪是随便什麽人都能上！再說了，你要是坐前面被人拍到我們兩個在一起的照片又傳出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麽辦啊？雖然緋聞有助于增加明星的關注度但是我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的好吧……”

“……”李莫愁在一堆唐僧一般的碎碎念中默默地關上了車門，提着她的零食安分地坐到了後面。宋梓明這才閉了嘴，仍舊不解氣地回頭瞪了她一眼，轉過臉又開始對着後視鏡擺弄自己臉上的墨鏡調整到一個看起來最帥的角度。

“地址？”

“啊……1007號。”

“……”宋梓明原本挂滿一整張臉的自戀笑容瞬時僵在臉上，車裏的氣氛突然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李莫愁看着笑意一點一點從宋梓明的臉上褪去，他整個人周身的氣場也被施了魔法一般變得冷硬起來。

“你和……那個誰住一起？”

雖然宋梓明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連謝青魚的名字都不願意提起，李莫愁還是領會到了他話中的意思，對着後視鏡點了點頭。

“你是她什麽人？”

“啊……我，”李莫愁被帶上些微敵意的語氣稍稍吓住，開口也變得小心起來，“我……和她合租一個房子……啊？”

宋梓明長長舒出一口氣，表情卻已經明顯不複之前的輕松得意，只是沉默着轉動車鑰匙發動了引擎。好在李莫愁的住處本來也不是很遠，五分鐘之後他們已經到了謝青魚別墅的門口。

李莫愁将所有能塞的東西都塞進剩餘的一只塑料袋裏，餘下的全部抱在懷中有些笨拙地下了車，走到前排敲了敲車窗對着駕駛座上的宋梓明輕聲道了句謝。

“你……”宋梓明十指抓着方向盤，眉頭微皺着将目光落在不遠處謝青魚別墅的紅色木門上，猶豫着還是開了口。

“大嬸你和……那個女人同住，對她……上點心。”

“……嗯？”李莫愁不明就裏，想起小林之前囑咐她的話，隐隐覺得這“上點心”三個字裏邊還有着其他的深意。

宋梓明眉頭皺得更緊，看着李莫愁寫滿呆傻的胖臉卻突然笑出來，“算了，看你也沒什麽能被她盯上的地方！”

“……”

宋梓明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腳踩油門很快地離開了李莫愁的視線，倒像是這片地域有某種不詳一般，李莫愁提着塑料袋又抱着半只手的零食，再轉過身對上那棟兩層小樓時卻又多了某種說不清的感覺。

每一個人都提醒她，要對謝青魚“上點心”。

可是謝青魚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要對她上心？

要對她上的，又是什麽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