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誰吃醋了 (1)
姜笙钰的目光, 一直緊緊盯在厲長生身上,從始至終便未有移動過分毫。
他雖然只一個人, 但越走越近,叫荊白玉感覺到一股很強的壓迫感,荊白玉渾身到下均是不舒服起來。
只是……
藏在厲長生身後的荊白玉,忽然又跑了出來,眨眼功夫轉到了厲長生身前,張開雙臂, 将厲長生護住。那模樣實在是……
“咳咳——”
厲長生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聲來,趕忙咳嗽兩聲。
他低頭瞧着荊白玉, 道:“閨女,你這是……”
荊白玉抿着嘴唇,小臉板着,一臉嚴肅的低聲道:“我是不會叫旁人傷害你的,也不會叫你離開我的!”
厲長生伸手拍了拍荊白玉的頭頂,道:“閨女別着急,你瞧他只有一個人, 全不是我們的對手。”
“是啊!”喻青崖在旁邊, 底氣倒是十足, 道:“他好像就一個人來的, 那豈不是便宜了我們?呸,上次叫人追殺我們,殺得很帶勁兒啊, 看小爺我現在上去教訓他。”
“別胡鬧。”喻風酌伸手攔住欲要逞能的喻青崖。
“知道了爹,”喻青崖瞬間蔫頭耷拉腦的,有點悻悻然,随即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說:“但是爹啊……你有沒有發現,這人……這人長得與厲大人簡直一模一樣啊,我的娘喂!”
喻風酌哪裏能沒瞧見?
那日在樹林之中,因着天色太黑,他們與少年交手一番,均是記得少年的聲音,卻未有人瞧清那少年的模樣。
如今再見姜笙钰,他們一聽聲音,均是回憶起來,但是再瞧他的面容就……
衆人一時間無有出聲的,只有喻青崖的竊竊私語,到顯得極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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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風酌未有貿然開口,他心中其實也在思忖這個問題。
喻青崖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道:“我的娘,這小子不會是厲長生的兒子罷!不然不能長得這般想象啊!”
“崖兒……別胡說。”喻風酌着實頭疼的很。
厲長生年紀并不大,二十出頭的模樣,哪裏能有個這般大的兒子,着實無有可能。
“哦我知道了,”喻青崖恍然大悟,說:“他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戴了面具?這種小把戲還想糊弄我們呢,肯定是故意假扮成厲大人的模樣,想讓我們吃驚納罕!可被我看穿了罷!”
那面姜笙钰聽到他們在議論自己的面容,仿佛并不準備辯解和多說些時候什麽。他的眼中,仿佛只有厲長生一個人,旁的皆變成了一團團的空氣。
姜笙钰道:“我是一個人來的,身邊沒有其他人。我想與你好好談一談,行嗎?”
之前初見之時,姜笙钰年紀不大,卻強勢的厲害。如今姜笙钰卻仿佛一只乖巧又粘人的小貓咪,一雙眼目中都是希冀之色,叫人瞧了十足不忍心拒絕。
“不行!”荊白玉呵斥一聲,道:“愣着做什麽,他只有一個人,将他給我拿下!”
“是!”蕭拓心中正惱怒姜笙钰的人将他大哥陳均年打傷,此時此刻一聽小太子荊白玉的命令,立刻應聲下來。
“且慢。”厲長生這個時候擡了手,拍了拍荊白玉的肩膀,安撫的說道:“他只來了一個人,倒是無有什麽危險。不如……”
“不行!”荊白玉嘟着嘴巴皺着眉頭,道:“我不想與他說話!我讨厭他!見了他便渾身不舒坦。”
厲長生被他逗笑了,說:“閨女稍等片刻,爹爹去與他說兩句。”
“不行不行!更不行!”荊白玉一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機感來,心想着若是叫厲長生與那人說兩句,那人花言巧語的,将厲長生騙走了可怎麽是好?這是決計不可的事情。
厲長生一瞧他那表情,就知道荊白玉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他伸手輕輕捏了一下荊白玉的小臉頰,道:“閨女這般可人疼,爹爹怎麽忍心離開?你說是也不是?乖乖在這裏等着,我去那面與他說兩句話,便就回來。若是有個什麽事情,閨女跑過去找爹爹不就是了,爹爹是跑不掉的,不是嗎?”
荊白玉心中一百個一千個的不願意,但無有辦法,最後一臉委委屈屈的模樣,仿佛厲長生真是個大壞蛋,将他欺負了去。
厲長生有些哭笑不得,瞧着荊白玉這模樣,的确感覺有些罪惡感。
“借一步說話。”厲長生主動走向姜笙钰,道:“這邊請。”
姜笙钰的眼睛瞬間亮堂了起來,瞧着厲長生用力點了點頭,絲毫都未有遲疑,跟随者厲長生的腳步,便走到了一面去。
荊白玉板着臉,唬着眼睛,一瞬也不眨眼的盯着厲長生與姜笙钰兩個人,兩條短短的小手臂還環在胸前,模樣可愛是可愛的,卻還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喻青崖是個看不懂眼色之人,當下挪了挪,便從喻風酌身邊挪到了荊白玉身邊。
喻青崖小聲說:“我怎麽覺得不對勁兒啊,那人到底是幹什麽的,怎麽見了厲大人仿佛見了親爹一樣啊!”
他這話才說完,就被荊白玉賞了一副眼刀。
喻青崖感覺脊背一亮,若是再說下去,恐怕會有血光之災,只好讪讪的閉上嘴巴。
厲長生帶着姜笙钰走到一面去,他表情非常平靜,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姜笙钰,主動開了口,說:“你怎麽來了?”
“叔叔!”姜笙钰看起來煞是激動模樣,說:“叔叔,真的是你罷!你不記得我了嗎?”
眼下厲長生他們還未有摸清姜笙钰的底子,只知道他是戎狄的殿下,但具體身份不得而知。
厲長生心中尋思了片刻,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再次開口,只說了兩個字,道:“钰兒。”
“是我,是我!”姜笙钰一聽,更為激動,竟是一把抓住了厲長生的手,說:“叔叔,是我啊,我是姜笙钰!你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
姜笙钰……
厲長生乃是穿越而來的不速之客,哪裏記得原主的什麽記憶,剛才不過是試探炸胡罷了。前些個在樹林之中,姜笙钰曾經說過他是钰兒,厲長生還記着。
這少年姓姜……
厲長生略微眯了眯眼目,心中大體有了些底子。這少年果然就是戎狄人,乃是戎狄姜國之人。
“叔叔,你跟我回去罷!”姜笙钰緊緊握着厲長生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厲長生便會消失不見,說:“我們回去,我會保護好叔叔的。再過一兩年,等我二十及冠,我便能正式成為大姜的君主,到時候誰也無法再對叔叔不利!就算是父王也不能。钰兒向你保證,日後絕不讓你再受一絲一毫的苦楚。”
厲長生聽着他的話,心中又了然了一分。
這少年果然大有來頭,竟是姜國國君的兒子,看樣子還是要繼承姜國大統之人,那可真是巧了,豈不就是姜國的太子殿下,與小太子荊白玉差不多。
如此一來……
厲長生覺得這事情着實複雜了起來。少年乃是姜國太子,自己與少年長得頗像,他又叫自己叔叔,那自己這身份……
十有八九是姜國貴族。
厲長生原本還不怎麽相信自己戎狄細作的身份,只當是旁人嚼嚼舌頭根子,捕風捉影的事情罷了。但是現在看來,這事情比捕風捉影還要令人棘手。
一方面厲長生身在大荊,确實戎狄的貴族,另外一方面,姜國太子的話,原身在姜國之內,似乎也混得不好,甚至于性命之憂,前有狼後有虎,可謂是夾縫做人。
厲長生心中嘆息一聲,面上卻未有一絲改變。
他不着痕跡的一抽手,叫姜笙钰抓了個空。
姜笙钰略有些驚訝的擡頭去瞧他,道:“叔叔……你可是生了钰兒的氣,所以……”
厲長生淡淡的道:“我不能與你回去。”
“為什麽?”姜笙钰眼睛瞪得渾圓,說:“為什麽叔叔?你……你難道……”
厲長生雖不知具體緣故,但也肯定,自己如今若是回了姜國,必然死路一條。
不等姜笙钰開口,已經繼續說道:“你也說過了,你還未及冠,也不滿二十,更未有登上國君之位。若我這個時候随你回去,怕就真是有去無回。”
“不不!”姜笙钰着了急,用力的搖頭,道:“不會的,叔叔受了這麽多的苦,全是為了我,我怎麽會叫叔叔再遇到危險?就算父王再說些什麽,钰兒也是要護叔叔周全的。叔叔你放心,如今钰兒已然長大了,钰兒手中有兵權,可以保護叔叔,真的,叔叔你要相信钰兒。”
“我自然相信你。”厲長生言語安撫着姜笙钰,那語氣再自然不過,瞧着姜笙钰還毫不吝惜的溫和一笑。
“哎呦……”
喻青崖那邊瞬間捕捉到這耐人尋味的笑容,小聲說:“爹你看啊,他們拉拉扯扯的,還笑得特別……特別甜蜜呢!”
“崖兒。”喻風酌淡淡的開口。
喻青崖問:“怎麽了爹?”
“閉嘴。”喻風酌言簡意赅的說。
喻青崖說的聲音雖小,膽荊白玉就站在旁邊,哪裏能聽不見?
更何況,荊白玉長了眼睛,而且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說悄悄話的厲長生與姜笙钰。喻青崖口中的拉拉扯扯,和甜蜜笑容,荊白玉瞧得一清二楚!
荊白玉一口小白牙都要咬碎了,一個人喃喃的說:“厲長生你這個大壞蛋!果然壞得很!對誰都笑的出來!氣死我了……我再給一刻時辰,若是你再不回來,我就……就……”
厲長生雖然感覺到遠遠的,荊白玉“怨念”又“惡毒”的目光,但此時此刻并不是分神的時候。
他瞧着姜笙钰,聲音溫柔至極,繼續安撫着姜笙钰,道:“我自然相信你,只是我不想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叔叔……”
厲長生這一開口,果然叫姜笙钰大為感動。
這姜笙钰雖然比荊白玉要大了不少年歲,可終歸才十八歲,放到現代就是個高中畢業,準備上大學的小孩兒罷了,與厲長生這樣的老姜如何比拟?全不可同日而語。
姜笙钰聽了厲長生這話,竟是鼻子一酸,眼眶通紅,險些要流淚。
他趕忙垂下頭來,似乎覺得有些丢人,伸手揉了揉眼睛。
厲長生微微一笑,繼續炸糊,說道:“況且……我留在這裏還有其他的用意。”
“叔叔?”姜笙钰已然被厲長生現成編纂出來的話,牽住了鼻子,他好奇的問道:“叔叔為什麽要留在這裏?那日裏還用性命保護荊國小太子?钰兒差一點子,便将叔叔給傷了去,實在是钰兒的不該。”
姜笙钰心中自責的厲害,又氣憤的厲害。心說那荊國的小太子,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罷了,有什麽能耐叫叔叔生命相護的?想起來便覺得十足氣憤。
厲長生臉面上做出一副十足坦然的表情,故意半真半假的連個磕巴也不打,道:“我這麽做,難道你不知什麽用意?”
“難道說……”
姜笙钰一臉的迷茫,眼珠子快速轉動,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難道說,叔叔還是為了我?”
原本的厲長生被送出姜國之後,為了他侄兒姜笙钰,甘願跑到荊國去做了一名細作。後來身份暴露,着實無有辦法,只好忍辱負重自宮。
姜笙钰并不知道他叔叔自宮的事情,這兩年尋不到叔叔的消息,旁人都說他叔叔已然客死他鄉。
如今姜笙钰見了寺人身份的厲長生,這才明白當時叔叔離開時那番話的意思。
姜笙钰被厲長生的話引導,瞬間想到了許多,眼眶再次通紅,這會兒着實忍耐不住,豆大的淚珠不斷的滾落下來。
厲長生不過“投石問路”罷了,姜笙钰自己腦補了許多,道:“叔叔是為了我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叔叔也是為了我,才接近荊國那小太子的?”
厲長生見他突然哭了,也無有打了個磕巴,順着他的話,說道:“正是。前些個突然遇見你,你差一點子便将我的計劃全盤打亂,着實讓人焦急。”
“是我的錯。”姜笙钰連忙說:“是我想的不周祥,差點壞了叔叔的大事兒。是钰兒的錯,叔叔你別生氣,別生氣行不行?”
厲長生付之一笑,道:“我怎麽會生你的氣?”
就算厲長生根本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清楚,但是面對姜笙钰這麽一個小孩,他仍然應付得游刃有餘,三兩句話便将人牢牢捆住,令姜笙钰對他深信不疑。
厲長生心中盤算一陣,又道:“你也瞧見了,如今荊國那小太子對我言聽計從,我有我自己的計劃,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若是功虧一篑,豈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
姜笙钰道:“钰兒明白,钰兒不會再破壞叔叔的計劃了。钰兒本是想要活捉了那荊國的小太子,好用以要挾荊國。眼下看來,叔叔有更好的計策。”
“钰兒着實聰明。”厲長生道。
姜笙钰被厲長生這麽一表揚,頓時破涕為笑,道:“钰兒以後都聽叔叔的話。”
“钰兒長大了。”厲長生适時候的抛出一句獎勵的話語,還擡起手來,輕輕的拍了拍姜笙钰的頭發。
“氣死本太子了!”
那面荊白玉見了,登時感覺一股火氣沖頭。他着實是看不下去了,幹脆一下子蹲在地上,也不嫌棄土地髒,用手指在地上扣來扣去。
喻青崖着實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大呼一聲:“他們說了什麽,怎麽還來了個摸頭殺?”
“崖兒,閉嘴。”喻風酌道。
蕭拓站在旁邊,有些個納罕的道:“這摸頭殺是何意思?”
喻青崖有些個沾沾自喜,道:“這你便不懂了罷?是厲大人教我的詞兒。就是摸摸頭,表示做得很好,給的獎勵。”
這摸頭殺,荊白玉也是明白的。畢竟平日裏厲長生最喜歡的便是對荊白玉用這摸頭殺。
雖然荊白玉每次都說厲長生弄壞了他的頭發,都一臉嫌棄模樣,其實心中還是很歡喜的。
然而眼下……
荊白玉眼看着厲長生這個大壞蛋,竟然去摸了姜笙钰的頭。
“氣死我了!”
“呀,氣死人了!”
“本太子生氣了!”
荊白玉蹲在地上,一面扣一面嘴裏不停的叨念着。
而那邊厲長生與姜笙钰還未說完話。
厲長生瞧着姜笙钰仿佛已然信任了自己七八分,便又試探道:“钰兒,先前你們怎麽的與詹國人走在了一起?那驺虞可是詹國尚南侯詹無序身邊的人?”
“正是!”
姜笙钰如今是對厲長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連忙道:“那驺虞原名叫做殷棋,簡直可惡至極。皆是因着他們,我才差點傷了叔叔。如今钰兒已經決定于詹國決裂,不在與詹無序合作。那殷棋也被钰兒扣押,若是叔叔願意,大可将他發落了!只要叔叔一句話,钰兒便叫人将他車裂了!以消心頭之恨。”
“莫要着急。”厲長生道:“钰兒做的很好,但那殷棋……叔叔還有些個用處,先留着他,可好?”
“嗯!”姜笙钰聽厲長生語氣溫柔,心中歡喜非常,立刻點點頭,道:“都聽叔叔的話,只要叔叔歡心,什麽都是好的!”
厲長生三兩句話,将姜笙钰拿捏的恰到好處。姜笙钰仿佛從一匹野狼,頓時化身成一只小忠犬,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厲長生,時刻準備讨主人的歡心。
厲長生道:“你做的很好,詹國之人反複無常,不可輕信了他們,與他們合作無異于自取滅亡。”
“钰兒明白。”姜笙钰用力點頭,道:“若不是遇到了叔叔,钰兒還被蒙在鼓裏!叔叔,你可要小心啊。詹國那詹無序,還準備在會盟之時偷襲叔叔!”
其實偷襲這事兒,本還有姜笙钰一份子。
姜笙钰與詹無序達成一致,兩國都不滿大荊的束縛,所以聯合在了一起。準備以詹國會盟為誘餌,将小太子荊白玉引誘到會盟之地。只等詹無序與姜笙钰兩面聯合出兵,一起将荊國使臣團團圍了,将他們一舉剿滅。
然而現在,什麽計劃也都亂了套。
姜笙钰見到了厲長生,被他拿捏的死死的,一心想的都是厲長生無疑,哪裏會叫詹無序真的對荊國使臣再做什麽。他叔叔這會兒可就在荊國使臣隊伍之中,是萬萬不可受傷的。
姜笙钰道:“叔叔你放心,我不會叫詹國那些人打亂叔叔的計劃的。無有我姜國的助力,就詹無序身邊那幾個人,是無法在會盟之時動什麽手腳的。”
厲長生露出一個笑容,這次倒是笑得頗為真心,複又說道:“你做的很好。”
厲長生這笑可不是假笑,的确是真心之笑。詹無序果然不懷好意,但詹無序恐怕萬萬也無料到,這天衣無縫的計劃,竟是突然毀于一旦。
姜笙钰連續被厲長生表揚了三次,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赧然的有些個臉紅,道:“叔叔過獎了。所以叔叔下一步準備做什麽?到底要跟着荊國太子到什麽時候呢?什麽時候才肯跟钰兒回大姜去?”
他一口氣問了許多,厲長生不慌不忙,真假捉摸不定的道:“如今荊國小太子對我信任非常,荊國的皇上身體不佳,恐怕也沒有多少時日好活。若是小太子即位,他年紀尚小,可是最好的傀儡。钰兒你說,是也不是?”
“自然是。”姜笙钰點頭。
厲長生道:“所以我暫時還不能離開。至于什麽時候與你回大姜去……至少要等到你繼承大統之日,叔叔才可安然歸去,是也不是?”
姜笙钰有些憂愁的道:“那……那最少也要等個一兩年呢……”
姜笙钰如今十八歲,若想要繼承大統,按照大姜的規矩,必須要及冠才可。雖然如今姜笙钰兵權在握,在大姜說話分量十足,但他終究不能廢除祖上的規矩,是無法立刻繼承大統的。
厲長生笑着道:“不過一兩年,钰兒莫要着急。”
幸虧還有這一兩年,厲長生心中思忖着,否則還真是苦惱要怎麽繼續留下來,不被姜笙钰帶回姜國去。
眼下厲長生突然多了一重身份,變成了姜國太子姜笙钰的叔叔,成了姜國的正統王族。
然而這身份只是聽起來風光,在厲長生眼中并不看好。
一個王族之人背井離鄉,跑到荊國去做細作,如今還已經自宮做了寺人。就算姜笙钰對他叔叔感情頗深,要将厲長生迎回姜國。但到時候,姜國上上下下,都會知道他們的王族之人已然自宮成了寺人。
厲長生覺着,自己回到姜國去,絕不是享福去的,十有八九會被各種排擠各種鄙夷。
而姜笙钰這個人,雖然瞧着是一條忠犬,但他內地裏仍然野性難馴,是一條十足的狼崽子。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籌劃,有自己的野心,厲長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長時間的束縛住姜笙钰這匹野狼。
相對比來說,小太子荊白玉則是溫順得太多。就算偶爾會露出牙齒,一副要咬人的模樣。但被小兔子咬一口,也并不如何疼痛,總比被野狼咬一口要好上許多。
如今荊白玉年幼,比姜笙钰小了許多,厲長生乃是從荊白玉小時候陪着他長大之人,這其中的親近,是日後旁人所不能比拟的。
這一番尋思對比下來,不論如何想,厲長生都還是更願意留在荊白玉身邊,而非選擇姜笙钰。
但是這姜笙钰……
眼下亦是要穩住才行。
厲長生道:“如今叔叔要去與詹國會盟,钰兒可是要回大姜去?”
“我……”姜笙钰有些個猶豫,他本是來與詹無序一起伏擊小太子荊白玉隊伍的,可眼下情況直轉而下,姜笙钰出來一趟算是白跑了,的确應該立刻回到姜國去,可他有些舍不得離開。
厲長生見他那模樣,便道:“若是舍不得叔叔,钰兒可願意再陪叔叔幾日?與叔叔一道往會盟地去。有了钰兒陪伴,到時候若詹無序再搞什麽花樣,叔叔也不必擔憂了,是也不是?”
“陪着叔叔一同去?”姜笙钰睜大了些許眼睛。
厲長生當下以退為進,道:“可是不願意?也是,是叔叔考慮不周。只是能再見到钰兒,心中歡喜壞了。钰兒如今已經長大了,恐怕還有許多事情等着你去做,若是沒工夫陪叔叔,也沒什麽的。”
“不不!”姜笙钰趕忙道:“钰兒當然願意,當然有工夫了!只是……只是怕給叔叔添麻煩。我的身份已然暴露了,若是與荊國太子一起上路,不知道那小太子心中會不會對叔叔起疑呢。”
“原來钰兒在為叔叔着想。”厲長生笑着道:“無須擔心,我去與那小太子說說。他如今可是最聽我話的,一準無有問題。”
“真的?”姜笙钰道:“叔叔太厲害了!”
他們口中的小太子荊白玉,已然蹲在地上扣了半天的石子,心中将厲長生咒罵了無數遍。
“大騙子!”
“大壞蛋!”
“大……”
荊白玉平日裏規規矩矩的,哪裏會太多罵人的字眼,來回數叨着厲長生,很快便不知道用什麽新詞才好。
“閨女怎麽背地裏罵爹爹,怪不得爹爹打了個噴嚏。”
突然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荊白玉回頭一瞧吓了一跳。厲長生突然回來了,悄無聲息的,着實吓人。
荊白玉一陣驚喜,随即板着臉道:“你還知道回來!你和那人聊得倒是開懷!我以為你跟着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厲長生聽了一笑,道:“還真是差一點,我是來與閨女你道別的。”
“什麽?!”荊白玉不過随口一句賭氣話罷了,瞬間臉色慘白,抓住厲長生的袖子便要跳起來。
只是荊白玉蹲的時間太長,腿上已然麻了,根本用不上力氣,“哎呦”一聲反而摔倒在地上,摔了個大屁墩兒。
“閨女,”厲長生連忙将小太子抱起來,說:“別激動別激動,爹爹騙你的,逗你頑一頑罷了,瞧給我閨女摔的,可摔疼了,小裙子都髒了。”
“騙……騙人的?!”
荊白玉眼睛裏霧氣蒙蒙,眼淚眼看着就要滾落下來,結果一聽厲長生這話,瞬間卡殼在眼眶中。
荊白玉瞪着圓溜溜的眼睛,一行松了口氣,一行又氣得要死,道:“厲長生你這個大壞蛋!你!你又欺負人!”
“好了好了閨女,別生氣。”厲長生給他輕輕擦擦眼淚,道:“你臉上的底妝小心哭掉了。”
荊白玉氣得不想理厲長生,但是轉頭一瞧,發現姜笙钰還站在一面瞧着他們,心中危機感十足。
他趕忙死死拉住厲長生的袖子,說:“他怎麽還不走?你與他說了什麽,快告訴我。”
厲長生道:“他一時半會兒可能不會走了,會跟着我們一同上路,往會盟地去。”
“什麽?!”
荊白玉已然不清楚,自己這會兒問了多少句什麽,全然傻了眼。
厲長生不慌不忙,擡頭看了看天色,說:“城門恐怕已關,我們先找戶人家住下,吃了飯慢慢說,可好?”
“不好不好!”荊白玉說:“我現在就要聽,現在就聽,你們都說了什麽?”
這裏乃是城郊,天一黑城門關閉,是無法再進城住店的,所以只能在城郊找一戶人家,給些銀錢投個宿,将就一晚。
這裏看起來是個繁榮的小城,雖是城郊,但住戶着實不少,有幾戶人家院子挺大,看起來房舍也不錯。
厲長生叫蕭拓拿着銀錢去打點一番,很快蕭拓便返回,說已經打點好,可以前去投宿。
大家一行人往農戶而去,喻青崖回頭瞧了兩次,止不住拉了拉他爹的袖子,道:“爹,你看那個人,一直跟着我們呢。”
喻風酌無需回頭去瞧,喻青崖說的是姜笙钰。姜笙钰的确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他們,只有他一個人,并無其他。
喻風酌亦是不知厲長生與姜笙钰說了什麽,不過看樣子,姜笙钰對他們并無惡意。
喻風酌道:“只有他一個,無需擔心。”
喻青崖點點頭,說:“對啊,就他一個,我都能把他打趴下。”
“呵——”
喻風酌笑了一聲。
喻青崖道:“爹,你笑什麽啊。”
喻風酌道:“就你那三腳貓功夫,再多三個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什麽啊爹!”喻青崖嘟囔說:“不是我親爹也不能這樣損我啊,我這麽不中用啊。我可是有脾氣的,我可是會生氣的!”
喻風酌又淡淡的笑了一聲,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只是道:“快走,小心那些野獸追來。”
“啊!爹,等等我!”
喻青崖被一吓唬,汗毛倒豎,回頭瞧了一眼,差點忘了那石頭圈裏還有不少野獸,他吓得趕緊追上去,死死握住他爹喻風酌的手,說:“爹你走慢一點。”
荊白玉氣鼓鼓的被厲長生抱着進了農舍,其他人準備吃晚飯,厲長生覺着荊白玉這樣恐怕吃不下晚飯,便将他又抱進了裏面的房間,關上門。
荊白玉叉腰坐在席上,涼飕飕的打量着厲長生。
厲長生被他的小眼神兒逗笑,道:“好了,別賭氣了,想知道什麽,問就是了,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說的?”荊白玉立刻繃不住小臉了,焦急的道:“他是什麽人?”
“你和他什麽關系?”
“你們為什麽長得那麽像?”
“你為什麽要帶他一起上路?”
“你們剛才都說了什麽?”
荊白玉一口氣問了許多,說罷了直捯氣兒。
厲長生倒是不着急,聽了他一口氣問完,這才說道:“他叫姜笙钰。”
“姜笙钰!”
荊白玉頓時驚得跳了起來,道:“姜國的太子!”
果然,小太子荊白玉是土生土長的大荊人,對于這裏的情況知之甚詳。姜國乃是戎狄之中的一支,也是大荊的附屬國之一,所以荊白玉對他們自然知道些許。而姜國的太子,便是叫做姜笙钰的一個少年。
荊白玉早聽聞過姜笙钰的大名,卻無曾見過,如今聽厲長生這麽一說,納罕的喊了出來。
荊白玉曾經聽他父皇說過,姜國太子小小年紀,便能文能武,而且十四歲開始帶兵上戰殺敵,兵法智謀無一不精。父皇還曾說讓他好好的向姜笙钰學習,而眼下……
荊白玉終于見到了父皇口中傳說一般的人物,只覺得人不如其名,見了全不是那回事,一點好感也無。
荊白玉氣哼哼的道:“好個姜笙钰!好個姜國!他們已然是我大荊的附屬國,卻派人暗算本太子!豈有此理,回去我一定要與父皇說,叫父皇治罪于他們。”
厲長生不怎麽在意的笑笑,說:“閨女別氣了,這姜國乃是戎狄的頭領,戎狄人皆是為他們馬首是瞻。就算皇上知道他們做了什麽,無有十足證據,是不會開口說話的。就算有了十足的證據,怕是也不會治罪于他們。若真是打破了大荊與戎狄的這層關系,就連僞裝的和平也将失去,到時候旁邊又是詹國又是戎狄,便是腹背受敵的局面。更何況……其他小國肯定會趁火打劫,那大荊就成了衆矢之的。”
這一番分析後,荊白玉更是氣憤難當。怪不得那姜笙钰如此肆無忌憚,姜笙钰根本就不怕他們。
荊白玉不及再生氣什麽,心頭忽悠了一下子,道:“他是姜國的太子,那你們……你們長得這般想象,你是……你是……”
厲長生仍然坦然得緊,道:“姜笙钰說,我是他叔叔。”
“叔叔?!”荊白玉一個猛子便跳了起來,飛撲上去,抱住厲長生,道:“這姜笙钰,定然是老眼昏花認錯了人,肯定不是!我方才仔細瞧了瞧,你們長得根本不像。你瞧眼睛不像,鼻子不像,嘴巴也不像。他那個醜八怪,與你一點也不一樣!”
厲長生趕忙伸手接住荊白玉,生怕他一不小心摔着。聽着他那一連串的話兒,簡直被逗的不行,止不住哈哈的爽朗而笑。
“你不許笑!”荊白玉也知道,自己乃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但是他哪裏敢承認厲長生真的與姜笙钰長得像?厲長生若真的是姜笙钰的叔叔,指不定就要跟着姜笙钰回到姜國去吃香的喝辣的。
厲長生笑夠了,眼看着荊白玉一臉委屈巴巴的模樣,仿佛自己若是再笑,他便要大哭出聲來。
厲長生咳嗽一聲,道:“閨女說不像,便不像罷,反正閨女說了算,是也不是?”
“你……你……”荊白玉聽了更是委屈,道:“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了?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厲長生趕忙哄着,壓低了聲音小聲對荊白玉說:“我與你說個秘密。”
“什麽?”荊白玉問。
厲長生神神秘秘的道:“我全不記得姜笙钰這個人。”
“什麽?”荊白玉仿佛重複了上一句話,但語氣大不相同。
荊白玉納罕的睜大眼睛,死死盯着厲長生,想要瞧他是不是又在騙人。
厲長生說的不錯,他的确全不記得姜笙钰這個人。不過為何不記得,他不好與荊白玉說實話,随便編纂的說道:“我先前被一些個宮人欺負,你也知道的,遇見太子殿下之前,我不過是個最低等的寺人罷了。當時撞到了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