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出宮 (2)
“婢子?”靈雨吃了一驚,道:“婢子也可随同太子出宮?”
“怎麽的?你不想出宮去頑?”荊白玉道。
“不……”靈雨頗為激動,道:“如何能不想?婢子做夢都想再出宮瞧瞧呢。”
這靈雨小時便入了宮,如今一晃多年過去,早已忘了宮外的情景,只是每日裏瞧着這朱牆碧瓦,本分度日,不敢妄想一絲一毫。
上次靈雨修補了兔子頑偶,小太子荊白玉對她好感倍增,也不再那般排斥,如今得了機會,便打算帶着靈雨一同出門,這也沒甚麽大不了。
荊白玉瞧靈雨歡喜的跟個什麽似的,千恩萬謝,簡直便要落淚,道:“這有什麽?你跟着本太子,以後只管吃香的喝辣的!”
厲長生入內,便聽到小太子豪情壯志之言,忍不住笑道:“好了太子,莫要遲了。”
近日裏好事連連,小太子荊白玉也是愈來愈懂事乖巧,皇上哪裏有不高興不開懷的道理,每日裏皆是笑容滿面。
窦将軍已然凱旋而歸,荊白玉特意面見皇上,請求出宮親去探望一番窦将軍。一來這窦将軍乃是擊退詹國的大功臣,二來窦将軍也是太後家族侄兒,于情于理都不可疏遠了去。
皇上聽小太子荊白玉說得頭頭是道,心裏煞是滿意,當下一拍案子便允諾了小太子今日出宮之行。
荊白玉大喜過望,他還不曾離過皇宮深院,早已向往外面的大千世界。他一板一眼,壓制着內心狂喜之意,連忙謝了父皇恩典,佯裝一副也沒甚麽好歡喜的模樣。
皇上特許了小太子荊白玉出宮一日,這乃是大事兒,皇後心中止不住一番又一番的擔憂。
“這太子殿下如今還這般小,竟要出宮去?若是傷了碰了,遇到了歹人,可如何是好?”
旁的宮女一瞧皇後面容,便猜了個七七八八,趕忙順着皇後的想法說道着。
皇後便在想此問題,道:“是啊,玉兒也忒的大膽!唉……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那宮女眸子一轉,道:“娘娘請恕婢子多嘴,太子殿下出宮這等子大事兒,怎得不見厲長生前來啓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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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更是鎖着一對細眉,道:“是啊,今兒個厲長生可來了?”
“不曾的,娘娘。”宮女道:“別說今兒個了,就是昨兒個,和前天、大前天,也不曾見那厲長生來問個安。厲長生乃是皇後娘娘您提拔到太子殿下身邊兒的,如今得了寵信,竟是好大的膽子,不将皇後娘娘您放在眼中,只顧着巴結奉承太子殿下,已然許久不來向娘娘禀報太子殿下巨細。”
皇後沉吟一番,道:“本宮就說,這厲長生絕不是個安分守己的。這麽看來,倒不是我想太多。”
“娘娘,”宮女又道:“婢子曾經聽聞,這厲長生乃是戎狄細作,為了避免死刑,才主動自宮為太監,這才茍且偷生,在宮中做些粗活。這話雖不知是真是假,但不得不防啊!”
日前皇後自然亦是聽過這等風言風語,不過厲長生身份之謎多半便是胡話,一些個小宮女小太監茶餘飯後無聊時逗逗貧嘴罷了。皇後如何能派個細作到太子身邊伺候?
宮女不過是在皇後面前嚼嚼舌頭根子,拱拱火罷了,便是想找厲長生的晦氣,叫皇後娘娘不待見厲長生。
說來這皇宮偌大,愛見厲長生的數不勝數,不待見厲長生之人也非全無。就說眼前這宮女,便是厭惡厲長生其中之一。
她進宮之時有個朋友,便是被厲長生之前狠狠教訓過的宮女燕燕。
燕燕因着出賣主子荊白玉,已然被厲長生教訓之後逐出殿去,如今只得做些下等粗活,無有宮殿再敢使喚這樣三心兩意之人,燕燕這會兒過得自然苦不堪言。
宮女乃是燕燕昔日朋友,昨天偶然遇見,竟是吓了一大跳,全不知燕燕遭遇了何等虐待。
燕燕一肚子委屈,對着哭訴不停,自然全說的是厲長生的壞話,是一丁點悔改之意也無。
宮女一聽,當下氣得怒火直燒。心裏忖着,這厲長生好大的臉面,不過一個寺人罷了,燕燕鐘情于他,他不回應也便罷了,竟将燕燕陷害至此,着實可惡至極!
今兒個可叫宮女找到了編排厲長生不是的地方,自然要在皇後面前狠狠诋毀與他。
宮女道:“皇後娘娘,婢子瞧來,太子殿下以往着實乖巧可人,只是那厲長生一到了太子身邊,太子便一日比一日有主意。”
可不是?皇後娘娘對這話是再認同也沒有。
她也是深刻體會,這小太子往日裏見着自己怕的不成,如今倒是大不同,心裏面主意多的是,讓人猜也猜不着。
宮女猶豫道:“唉……恐怕再無幾日,這太子殿下,恐是要被厲長生給教壞了去,着實讓人憂心。”
皇後眯了眯眼睛,搭在案上的手指略微受驚,道:“只是……如今這厲長生已然備受寵信,不論是在太子跟前,還是皇上和太後跟前,那都是叫得上名兒的人物……已然不似先前,現在若想要除掉厲長生,可不是簡單之事。本宮真乃養虎為患啊!”
皇後說的對,以前厲長生不過一個無名小卒,現在皇上和太後都對他印象頗深。便是今天,皇上還無意間提起厲長生這人,印象頗為不錯。
若是皇後貿然叫人将厲長生抓起來殺了,太子鬧起來,皇上問過來,皇後還真是不好回話,指不定便被扣個什麽秉性陰毒的大帽子,倒那時候,後宮之中想要落井下石的夫人美人可比比皆是,皆是盼着皇後早日落馬。
宮女等的便是皇後娘娘這句話,笑吟吟的道:“娘娘,婢子這裏倒是有個主意,就不知可能替娘娘解圍。”
“哦?”皇後狐疑的瞧她,道:“平日裏怎麽不知你是個鬼主意多的?什麽主意,權且說來聽聽。”
“是。”宮女怎敢在皇後面前賣關子,道:“是這麽回事兒。太子殿下跟前,如今有了掌事內使,卻并無詹事大人,若是皇後娘娘請旨,請皇上派個知冷知熱的自己人過去做這詹事,厲長生一個小小掌事內使,有人日常管教着,還能叫他翻出了天去?”
“詹事……”皇後一副恍然大悟模樣,道:“若是有人壓了厲長生頭等,也便不能叫他在太子身邊為所欲為了。不過……”
皇後側目瞧着那小宮女道:“這話兒可不是你能說得出的。你老實交代,是誰叫你到我面前說道這些?你口中那知冷知熱的自己人,到底是誰?”
“皇後恕罪啊。”小宮女連忙道:“婢子不過想為皇後娘娘分憂解難罷了,并無異心。這詹事之位,負責太子殿下大小事務,當然要尋個最合皇後娘娘您心意之人。若是讓婢子說,輕舟大人最為合适!”
“呵——”
皇後用帕子掩着嘴,忍不住低笑了一聲,道:“輕舟啊?原是這小子閑不住了,竟買通了本宮身邊的丫頭,來替他說這些個好話。”
這陸輕舟不是旁人,可不就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弟弟。陸輕舟年紀輕輕,為人最為機敏圓滑。只是陸輕舟并非皇後親弟弟,乃是庶出之子,在家族之中地位并不高,倒是與皇後幹系尚且不錯。
皇後眸子微動,沉吟半晌道:“這事兒……本宮且好好兒考慮一番。”
那面兒荊白玉歡歡喜喜歸來,片刻時辰也不耽擱,立刻拽了厲長生和靈雨,并着一些從者侍衛,便立刻出了宮門。
厲長生來大荊時日也是不短,這出宮之事也是頭一遭,別看他平靜如常,其實心中多少也有些波瀾。
只是……
厲長生垂頭瞧了一眼邁着方步,氣勢非凡的小太子荊白玉……
厲長生道:“太子殿下,這……這出宮去窦将軍府上,為何還要将兔子頑偶一并帶出?”
小太子的确氣勢不俗,只是再一細看,他懷中還抱着白兔頑偶,好端端的氣勢瞬間被一股奶萌之氣沖得蕩然無存,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荊白玉咳嗽一聲,道:“怎麽的?誰說出宮不能帶它了?若是我一回來,它不見了可怎生是好?”
厲長生好笑的很,這太子殿下的東西,旁的人誰敢碰一下,好端端放在太子榻上,除非兔子頑偶成精,否則想不見都難。
靈雨倒是幫着太子說話,道:“今兒個日頭大好,帶着兔子出來曬曬也好,免得生了蟲子,倒是對太子殿下不好。”
“對,就是這個理兒!”荊白玉立刻點頭附和。
“你們現在倒是同仇敵忾起來。”厲長生無奈的搖頭。
其實荊白玉抱着兔子頑偶,不過是想要出來顯擺一番。真可是獨一無二的頑意,旁的人根本沒見過,不只是宮裏的人瞧着稀罕,宮外的人也決計納罕,想想便酸爽至極。
一行人出了宮,手裏提着一些個禮物,也不見得多少,卻都是荊白玉親自定奪,全按着那窦将軍喜好挑揀,只盼這次能将窦将軍拉攏了來,免得叫陵川王搶先一步。
他們也不乘輿馬,慢條條走在街上,是瞧什麽都新鮮,左顧右盼,一雙眼目愣是不夠使喚。
“厲長生!”
“厲長生你瞧!”
“那是什麽?”
“這是什麽?”
“呀,從沒見過!”
厲長生跟在荊白玉身畔,片刻不敢離開。只是太子跑得着實太快,厲長生無有辦法,只好伸手領着他的手,叫他不要跳竄竄的沒了影子。
“厲長生,你是什麽呀,你倒是說說呀!”
荊白玉便像個陀螺,一行轉着一行問着,不知疲憊不肯停休。
厲長生一副勝券在握四平八穩模樣,其實他心中納罕一點也不比小太子荊白玉少。這些那些的,他全無見過,今兒個也是頭一遭,自然無法回答太子。
“往這面再行兩條街,便是窦将軍府邸了。”靈雨擡手指着遠處,似乎已然隐隐能瞧見一處巍峨府邸。
“太……不,公子,小公子!”
靈雨才一回頭,驚了一跳,就瞧小太子往相反方向而去,一跳一竄的,差點便沒了影子。
還是厲長生反應機敏,一把将太子給抄了起來,道:“一會兒不看着你,便亂走是不是?丢了怎生是好?”
“呀,将我放下來,誰亂跑了!”小太子荊白玉一個勁兒的踢腿,只覺着大馬路上被厲長生抱着,着實丢人的很,一點顏面也蕩然無存,若是叫人瞧了,恐怕要被嗤笑。
厲長生不肯放了他,道:“這是要去做什麽?”
“厲長生你瞧,”荊白玉拽了拽他袖子,道:“你瞧那面兒,是不是有個小姑娘在哭?哭得好生凄慘。”
厲長生不曾注意,這會兒被荊白玉一提,順着瞧去,果然便見一個四五歲大小的女娃娃,正蹲在街角哭得傷心。
她并非一人,還有個虬髯大漢跟在一旁,只是那大漢瞧着便兇殘,見小娃娃哭了,也不知低聲哄上一哄,反而面紅脖子的呵斥。
“哭甚麽哭?”
“哭得大爺煩了,一巴掌解決了你!”
“還哭?!”
荊白玉瞧得直皺眉,當下胸腔裏一團火。他年紀小,秉性又正直,哪裏見過這等欺負人的事兒?在太子宮中,還不曾有人這般嚣張跋扈了去。
荊白玉當下道:“厲長生,你把我放下來。那人可是小姑娘的爹爹?怎得這般兇狠?這事兒可不對頭,我要去問他一問。”
厲長生一聽,小太子荊白玉要管閑事兒,這習慣可不怎麽好。都說管閑事兒的人死得快,也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
只是今日遇見這樣之事,若是不管良心難安,厲長生雖是個疏離之人,卻非冷血之輩。
厲長生當下将荊白玉放下,道:“你回去,不要過來,我去便是。”
他當下叫了四名侍從跟随,便擡步沖着小姑娘和虬髯大漢而去。
“住手!”
大漢被小姑娘哭得煩了,擡起蒲扇一般的巴掌就要沖着小姑娘扇下。
厲長生當下心中咯噔一聲,大聲呵斥。
與此同時,便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從旁地裏斜插出個人影,“啪”的一聲,瞬間隔開大漢的巴掌,将那小姑娘一把抱了起來。
“咦,這又是什麽人?”
小太子荊白玉生怕厲長生吃了虧,非要帶着其餘幾個侍從去助陣一番。只是厲長生并未有登場機會,倒是叫旁人搶了先機。
就瞧眼前一個身材高大,體格健碩之人,模樣周正的很,大約二十四五年紀,一身氣勢十足的正義凜然。
那人臉上胡茬子頗多,擋住大半張臉,雖生着一雙溫柔桃花眼,卻也足夠讓人望而止步,那兇悍模樣不亞于虬髯大漢一分半分。
小姑娘吓得一愣,随即又是“哇”的哭出來,竟是比方才哭得更為兇猛豪爽。
高大男子有些個措手不及,他看來并不會哄孩子那一套,只是趕忙道:“你莫哭,這人可是你家人?若不是,不用怕,我……”
“哇!哇——”
男子話未說完,小姑娘哭得已然上氣不接下氣,眼看着便要昏厥,怕得渾身直打颠。
虬髯大漢見有人搗亂,立刻呵斥道:“哪裏來的閑人!快将女娃娃放下,你可知我幹爹是哪個!說出來吓破你的狗膽!”
“呵——”
厲長生止不住笑了一聲,這拼爹一說,果然從古至今便是未曾變過,竟是比真理還要經久不衰。
“你這狂徒膽敢恥笑于我?”虬髯大漢惱了,道:“今日我便告訴你,我幹爹乃是陸家的三公子!當今皇後娘娘的親弟弟!”
“咦?”荊白玉有些吃驚,母後的弟弟?豈不是自己的小舅舅?沒成想出了宮門,愣是還能碰見熟人,也着實巧了去。
“可是怕了?”虬髯大漢哈哈一笑,道:“陸輕舟陸公子便是我幹爹,你們若是擋了我的要事,你們可擔待的起?”
荊白玉不高興了,板着一張小臉,這陸輕舟的确是母後的弟弟不錯,卻怎麽收了個這樣嚣張跋扈不講道理的幹兒子。
他若是陸輕舟的幹兒子,豈非與自己一個輩分?想想便晦氣的很,忒的丢人!
荊白玉當下便道:“呸,說什麽大話,我看你這人長得便不善,說也沒個真的。愣着都作甚麽?你們将他給我拿下!押起來送到陸家大門口去,問問這到底是誰幹兒子,憑白放出來丢人現眼!”
“是!”
侍從們哪裏敢違抗小太子命令,當下齊聲答應,不敢耽誤片刻。
前一刻虬髯大漢還氣勢洶洶,下一刻便此傻了眼,被打得鼻青臉腫,哪裏還敢執拗,果真被綁了送往陸家問個究竟。
而那高大男子,此時還抱着大哭不止的小女娃,簡直便似抱了個燙手炭團,是放下不行,抱着也不行。
那虬髯大漢顯然便是個人販子,不知從哪裏拐了個女娃娃來,想要賺他一筆。如今女娃娃吓得毀了,整個人無論如何冷靜不下,哭得是天崩地裂。
“小姑娘,你莫哭……”
高大男子無計可施,前前後後也便是那兩句話,張口結舌,一點也無方才見義勇為之時幹淨利索。
“你吓着她了!”小太子荊白玉小大人似的走過來,仰頭看着那高大男子,道:“你把她放下來,我來哄她。”
荊白玉說着還招招手,示意催促。
高大男子瞧荊白玉也不過半大孩子,似乎對他無有多少防備,便矮身将懷中女娃放在地上。
女娃哭得渾身發軟,站在地上直晃悠。
荊白玉上前伸手扶住她,道:“莫哭,你瞧這是什麽?這可是我的寶貝,借你摸上一摸,頑上一頑。摸過了頑過了便不要哭了,可好?”
小姑娘聽到荊白玉的話,見他也是個不大孩子,倒是不怎麽怕了,再仔細一瞧他懷中之物,瞬間臉上挂滿淚珠,卻已然忘了哭鬧,道:“兔……兔子?”
荊白玉頗為自豪,道:“便是兔子,這叫兔子頑偶。”
“頑偶?”小姑娘迷茫的道:“小哥哥,頑偶是什麽?”
“就是……”荊白玉也說不清道不明,這還是厲長生告訴他的,一時解釋不懂。
荊白玉幹脆道:“好頑就是了,你可想摸摸?摸了便告訴我,你家住哪裏,父母在哪裏可好?”
“好!”
小姑娘兩眼放光的瞧着兔子頑偶,用力的點了點頭。
荊白玉大度的将兔子頑偶往前一遞,小姑娘趕忙雙手去接,愛惜的輕輕試探着摸了一摸。
“呀!毛茸茸的,好好摸呀!”
“呀!”
這第一聲乃是小姑娘歡喜的驚嘆,這第二聲比第一聲更高八度,卻不是小姑娘發出,驚叫的乃是小太子。
荊白玉頓時欲言又止,又是後悔又是扼腕。
就瞧那小姑娘手上還蹭着眼淚,這麽一抱兔子頑偶,兔子頑偶的白毛毛濕了一撮……
荊白玉何等愛惜兔子頑偶,如今見了當真是心疼到不行,腸子都已然毀青。
“怎麽了小哥哥?”
小姑娘不解的瞧着他,那大眼睛裏都是淳樸之氣。
“沒……”
“沒什麽……”
荊白玉打腫臉充胖子,也不好說什麽,只得硬着頭皮幹笑。
旁邊倒是有人真笑一聲,不是厲長生那看熱鬧的還能是誰?
厲長生眼瞧着荊白玉又是心疼又是委屈的模樣,着實好笑的緊,低聲道:“不過摸摸而已,做什麽這般緊張,她又不會吃了你的兔子。”
荊白玉哼哼唧唧一陣,心裏思忖着,不行,下次決不能将兔子頑偶借予旁人,這是最後一次!
小姑娘被荊白玉三兩下哄好,兔子頑偶功不可沒。小姑娘就是城中一商戶家女兒,正巧順路,大家夥便将人帶上,到了地方将人送回家中,好事做到底。
那高大男子見他們不似壞人,也放心了一些。正欲拱手說話,卻有個小厮急匆匆趕來。
“公子公子!您在這兒啊,快随小人回去罷!府上已然頂不住了!”
小厮火急火燎,那高大男子看起來并不想回去,卻也無有辦法,只好一拱手,對厲長生他們道:“諸位後會有期。”
說罷了便與小厮一道離開,風馳電掣,走到頗為匆忙。
荊白玉他們也還有要事,路上耽擱了片刻,如今送完了小姑娘,也該去窦将軍府上拜訪。
他們還未瞧見窦将軍府邸,倒是先聽到鼎沸的人聲。
“這乃是我家老爺送予窦将軍的摯敬之禮。”
“我家老爺親自登門造訪,窦将軍可在?”
“我家少爺設下筵席,還請窦将軍賞臉一去!”
“哇,這麽多人?”荊白玉傻了眼,仰着頭,一時只看到人山人海,愣是毫無邊際。
厲長生笑道:“窦将軍打敗詹國,陛下都對他贊不絕口,想要巴結讨好他的人,自然是絡繹不絕。”
荊白玉頭一次見這陣仗,只覺得還挺有趣兒。平日裏到他宮門口巴結的人都不曾這般多,這窦将軍也着實厲害。
荊白玉好奇的問:“咱們也是來送禮的,可是要在這裏排隊上檔子?可這若是排下去,莫不是要排到天黑?”
若是窦将軍聽說太子親自前來,定要躬身迎接,哪裏有讓太子殿下等候的道理。
然而皇上已然囑咐過了,叫太子莫不可在大衆面前暴露了身份,以免惹來什麽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此時也不好直接坦白身份,叫窦将軍主動迎出。
“吱呀——”
正這個時候,大門忽然開了個小縫子,衆人立刻翹首以盼,還當是窦将軍來了。
“嗨——”
“不是窦将軍!”
“是啊,全不是。”
出來的并非窦将軍,乃是個穿着樸素的小厮。那小厮只探出半張臉來,與管事兒的低語幾句,複又縮回頭去,将門“嘭!”的一關。
“是他……”
厲長生皺了皺眉道。
“什麽?”荊白玉迷茫的問。
荊白玉個頭小,站在人群之中只能瞧見一片下擺,別說門口的樣子,連張人臉都是瞧不見的。
厲長生不及回答,倒是先聽那府中管事兒的大聲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們家将軍連日趕路,偶感風寒,身體抱恙,實在是見不得各位老爺大人,請大家先回去罷!”
“病了?”
“着了風寒?”
“不見客?”
衆人一陣喧嘩,皆是頗有些不滿,畢竟等了半晌,卻不讓進門,換了誰也不樂意。
“恐怕是将軍不想見我們,找的借口罷!”
“是了,怕就是如此。”
這偶感風寒的借口,着實拙劣了一些,聽起來無甚誠意。只是主人家都說了,衆人聚集于此也不是事兒,只好攜着禮物悻悻然離開。
荊白玉有些失落,道:“窦将軍病了?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今日白跑一趟?”
“未必。”厲長生道:“這窦将軍怕是真的在裝病。”
“裝病?”荊白玉一頭霧水,道:“為何裝病?”
“這理由……不若公子進去自己問窦将軍本人。”厲長生道。
荊白玉撇嘴道:“若是我不向府上下人透露身份,怕是進不去的。若是透露了身份,下人嘴巴不嚴,傳得滿城風雨如何是好?”
“長生倒是有一法子兩全其美。”厲長生道:“只是要借公子一樣東西。”
“是什麽?”荊白玉好奇的問。
他話才說完,便覺手中一物不翼而飛,吓得荊白玉差點子魂飛魄散。那被搶走的可不就是小太子心肝寶貝的兔子頑偶?
“這個不借!”荊白玉立刻大聲抗議,道:“不借不借!厲長生你還給我!”
厲長生将兔子玩偶擡手一舉,瞬間舉過頭頂,荊白玉個子不高,連厲長生肩膀也是碰不到,如何能碰到那兔子頑偶?
荊白玉嘟着嘴巴,道:“厲長生,你怎麽的欺負人?”
厲長生笑道:“公子誤會了,不過借用一下,公子何必這般小氣?再說了,方才公子不還将兔子頑偶讓給小姑娘頑耍,如今換了長生要借,公子怎麽的就不肯給了?莫不是長生還比不過那小姑娘與公子親近?”
“我……”荊白玉被堵得啞口無言,眼巴巴瞧着兔子頑偶,又是一次毀的腸子皆青。
厲長生“搶”了小太子的兔子頑偶,讓門口管事兒的将兔子頑偶送進去予他們生病的窦将軍。
管事兒的本欲回絕,卻見兔子頑偶奇奇怪怪,看似孩子頑意,着實想不通其中奧妙,生怕耽誤将軍大事兒,便答應下來,拿着那頑偶去了。
小太子荊白玉抱臂站在一側,一臉苦大仇深模樣,死盯着緊閉的大門,就怕兔子頑偶被送出之時缺胳膊少腿。
“吱呀——”
大門很快打開,出來一個小厮。
“呀,是你呀!”
荊白玉這會兒站的近,旁邊也無了別人,一眼便認出了那小厮,這不是方才來尋見義勇為高大男子的小厮嗎?高大男子随他急匆匆便去了。
荊白玉何等聰明,頓時厲長生想什麽一清二楚,心裏尋思着,這世間百事竟這般巧合的很?難不成方才遇見的高大男子,便是傳說中的窦将軍?
窦将軍乃是皇後侄兒,常年駐守邊疆,很少進京露面,小太子是一次也未曾見過窦将軍本人的。畫像倒是瞧過,卻與本人一點子也不像,就那一臉胡子茬模樣,換了旁人也是不敢認的。
窦将軍顯然沒病,方才還在街上見義勇為,與小太子荊白玉恰巧遇見,這兔子頑偶想必窦将軍也是記得的。
如今窦将軍見了被送進來的兔子頑偶,就是想要裝病,也着實裝不下去,只好叫小厮放他們進來說話。
荊白玉“噠噠噠”快速進入,走得步履生風,入了茶室才見自己的兔子頑偶正放在案幾上。他趕忙又加快了步伐,跑過去将兔子一抱,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審查一邊。
“窦将軍,當真後會有期。”厲長生當下一禮,笑着道。
“幾位是……可有什麽事情尋窦某人?”窦延亭開門見山問道。
荊白玉見着自個兒的兔子頑偶并無大礙,這才松了口氣,負着手挺着胸,道:“你且叫小厮下人都退下去,我們再慢慢說話。”
窦延亭倒是無有猶豫,畢竟他功夫甚好,幾乎無人能敵,做人也坦然磊落,當下遣退了旁人。
荊白玉一瞧生人都沒了,這才向窦延亭袒露自己的身份。
窦延亭似乎有些個驚訝,不過也只是片刻,随即連忙跪地叩拜小太子荊白玉。
荊白玉叫他起了身,大家這才入席坐下。
先前大家一起見義勇為,按理來說都窦延亭走時說了句後會有期,并無排斥他們,再見應當熱絡起來才是。可荊白玉袒露身份之後,窦延亭反而疏離了幾分,本本分分不多說也不多做。
荊白玉有些個納罕,還想着要拉攏窦延亭,但這話不投機半句多,着實是有些說不下去。
荊白玉無了法子,暗地裏戳了一下身旁的厲長生,給他丢個了眼色。
厲長生哪裏能不知荊白玉想的什麽,就連窦延亭想的什麽,也是心知肚明,毫無費解。
這窦延亭裝病在府,謝絕見客,一看便是潔身自好,不願結黨營私的秉性。他無求于太子,自然毫無熱絡可言。反而置身事外,方可有一時安寧之日。
正巧了,就在此時,小厮又急匆匆跑入,道:“将軍,太仆丞王大人請将軍去吃筵席呢,可要回了?”
窦延亭都未曾眨一下,道:“回了罷,便說我病着去不得。”
“那……”小厮猶豫了一下,道:“大行治禮丞也……”
“也這般回。”窦延亭點頭道。
小厮終于去了,匆匆忙忙去回話。
厲長生一瞧,便笑着道:“今日一見窦将軍,果真與衆不同。只是小臣敢問窦将軍,今日來的乃是太仆丞與大行治禮丞,若是明日來的乃是丞相與太尉大人,窦将軍也這般裝病躲避?”
窦延亭一時不知厲長生這是何意,并未立刻回話。
厲長生也無需他回答,道:“窦将軍無有攀附權貴結黨營私之意,但若惹惱了丞相太尉這樣的大人們,倒是也是麻煩諸多。更何況,說不定便牽連了太後窦家一脈,或者馮夫人馮家之人。這……恐怕不是窦将軍本意罷?”
小太子荊白玉也有些個聽不太懂厲長生的話,這聽起來怎麽的不像是來拉攏的,反而像是來威脅的……
“喂……喂厲長生……”
小太子趕忙給厲長生打眼色。
厲長生倒是也回了他一個眼色,卻仍是繼續着說了一半的話頭。
厲長生道:“小臣雖身份低賤,卻也是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願畏首畏尾之人,還望窦将軍莫要嫌棄小臣多嘴多事兒。”
窦延亭瞧了他一眼,道:“你的性子倒是合我眼緣,有什麽話你且直說。”
“咦……”
小太子低聲驚呼,心裏納罕道,這都行?原來窦将軍不喜歡聽好話,越是溫柔越是無感?
厲長生道:“小臣見窦将軍今日仗義援手,敬重将軍為人,不願瞧将軍陷入兩難境地,所以鬥膽為将軍獻上一計。”
窦延亭眯了眯眼,道:“厲先生請講。”
厲長生如今乃是寺人,不過一個太監罷了。但是窦延亭卻稱呼他為先生,雖語氣冷冷淡淡,但這話語之中敬重之意,不言而喻。
厲長生道:“窦将軍口上稱病,各位大人自然不信,恐怕心中怨惱窦将軍敷衍不敬。不若讓各位大人親眼所見,坐實了窦将軍重病纏身這事兒,大家自然不會再逼着要見窦将軍的面。”
“這……”窦延亭為難的道:“厲先生有所不知,窦某人從五歲開始,便沒生過一場大病,就連偶感風寒也是無有,便是泡了冰水澡,也是絲毫無有頭疼腦熱的,這……”
荊白玉在旁一聽,原來窦将軍沒生過病,這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自個兒平日裏還能趁着生病偷懶一兩日,這窦将軍豈不是連偷懶的機會都從未有過?
厲長生道:“無需窦将軍真的患病,長生可為窦将軍畫個面妝,保證無一人能看出窦将軍是在裝病。”
“畫個面妝?”窦延亭難得一臉錯愕模樣,道:“窦某人并非女子,如何能畫得面妝?”
厲長生笑了,道:“窦将軍上戰殺敵,流血送命尚且不怕,難不成這點子小事兒,卻能叫窦将軍望而卻步?”
“這……”窦延亭猶豫片刻。
不過普普通通的激将法罷了,一般人用了全不管事兒,只是窦延亭這樣正直秉性,對他最是管用。
窦延亭當下道:“厲先生說的對,這點子小事兒,無所畏懼!有勞厲先生了。”
厲長生付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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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長生立刻在系統商城之中換取了一樣化妝品,随即道:“請将軍坐好,小臣這便給窦将軍畫面妝,不會耽誤太長時間。只是一點,将軍這滿面胡須……”
“胡子?”窦延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窦延亭雖生得身材高大,但說實在的,面相一點也不兇殘恐怖。他常年上戰殺敵,為了威懾敵人,所以故意續了胡須,也能多幾分嚴肅之感。
只是如今窦延亭要裝病在府,就算畫了病弱妝面,可這一臉大胡子橫生,怎麽瞧着也無病态可言,仍是厲害的不敢逼視。
窦延亭也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