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天下班,景逸與吉成在電梯前碰頭,簡短地聊了聊天,景逸告訴了對方自己的決定,還是想去東京闖一闖。吉成露出欣慰的笑容,轉發他一封郵件,讓他按照上面的事項要求,把申請調動材料準備好。
兩人并肩走出大廈,還沒走多遠,景逸就被人一把薅住衣領,被迫轉了個身。吳漾臉上挂着痞笑,神态輕蔑地看他。他一臉冷淡,打掉吳漾僭越的手。原來,吳漾一早就等在左側出口,是他的視線盲區。
吳漾不像原來那樣繞圈子,上來就異常生猛,“關于我哥被人告發,現在官司纏身,你有沒有作什麽手腳?”
“你哥?”景逸皺眉,像是不解。
“吳涔,‘大藝術家’的董事。”
景逸不說話,冷哼了下。
“別裝模作樣了,”吳漾一哂,“鄭小鵬(庫柏)這孬種跟我交了底,他把‘大藝術家’的一些內部資料、臺賬偷偷給了曾經的同事,你以前跟他一個組的,而且還私下找他聊過,勸過他‘回頭是岸’……”他挑了挑眉,一副認定景逸從中作祟的表情,“再加上你跟我之間的那些過往恩怨,怎麽想都應該是你呀。怎麽,陰我不敢承認?”
本來還在狀況外的吉成,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尋仇的來了。
眼見吳漾向景逸湊得越來越近,這對峙的氣氛變得有些兇險,他實在沒忍住,先下手為強,推搡了下吳漾,嘴裏囔着,“想找茬啊?也不看看是在哪兒,大街上人來人往呢。”
“你他媽誰啊你?”吳漾瞪他。
“你他媽管我是誰,別沒事找事,好狗不擋道,給老子麻溜地滾。”
吳漾氣不打一處來,正想找人發洩,捏緊拳頭,沖向吉成臉。吉成偏頭躲了下,沒躲過,拳頭落在了左肩,麻痹地疼。
吉成揉了下肩膀,瞬間充滿怒氣,“我艹你媽的!”
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景逸去拉吉成,想把他扯離沖突,卻很不幸地被揍紅了眼的吉成,一肘子無意揮到腦門,額頭立時挂了彩。
“別打了——!”景逸捂着腦袋,呲牙吸了口涼氣,憋足音量,“再打我就報警了!你倆一個也跑不了,都得蹲局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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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報警”“蹲局子”這些字眼确實有震懾作用,兩人停了手,可嘴上的罵罵咧咧沒停。
“景逸……”吳漾轉向景逸,氣喘籲籲,而後刻薄地笑起來,“你他媽可真有本事……怪不得拒絕我,原來你前赴後繼的備胎多着呢,今天一個小演員,明天一個好同事,後天呢,我看好像只要是個男的,一出現在你身邊,你都沒落下啊?表面裝得三貞九烈的,實際上就他媽一賤貨!我把你稍微捧起來一點兒,你還真敢給點顏色就開染坊啊?!你罵我賤得慌,你看看你自己,賊喊捉賊呢,哈哈哈………”他狂笑着,仿佛好生報複了一通似的,笑得五官都扭曲了。
景逸沒什麽反應,看起來無動于衷,實際上心底已經咬牙切齒。
吳漾這王八蛋,總是會超出他的想象,比他以為的更瘋癫、更無恥。
他諷刺他把“假清高”作為手段來吊着人,他并不需要,也完全沒有必要如此做作。吳漾這類人,一旦發現事情沒照合心意的方向發展,就熱衷于倒扣屎盆子,屎殼郎都不如他懂屎味。
景逸二話不說,趁着吳漾不備,朝對方褲裆,狠狠踹了兩腳。吳漾立時捂着裆部,踉踉跄跄往後退,發出殺豬一樣的叫聲。
本來就零星有人圍觀,這下子,更多人因這慘絕人寰的叫聲圍了上來,指指點點。
景逸毫不戀戰,朝吉成使眼色。吉成會意,撥開人群,替他開道。眨眼間,兩人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只留下吳漾原地哀嚎。
“剛剛不好意思,誤傷你了。”吉成盯着景逸額頭,似乎腫起來了點兒,臉上的歉意愈發深,“我這人啊,就是死性不改,容易沖動……”
“沒事,成哥。”景逸笑笑,寬慰他,“……就是下次,別這麽沖動了,沒必要跟那種垃圾動手,劃不來,晾着他就行了,他會自讨沒趣走開的。”
吉成緩過神來,笑着調侃,“我看你踢他,可是卯足了勁兒,沒腳下留情啊。”
景逸聳聳肩,不置可否。
吉成抿抿唇,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觑見景逸的臉色,把話又咽回了肚子裏。景逸喜歡他的這份分寸,還有聰明。他嘆了口氣,像老大哥般拍拍景逸的肩,真情實意地說:“不管怎麽樣,我想咱倆能投緣,還真不容易啊。”
景逸點點頭,“嗯”了一聲。妖~精
晚間,景逸接到陶孟青例行的視頻電話。其實一開始,他摁斷過幾次,沒接。後來不知怎地,可能被陶孟青那股锲而不舍的勁兒打敗了,心裏一衡量,與其被每天煩,還不如花個十來分鐘打發下對方,便接起來,聊些沒營養的話。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陶孟青眼尖,問他額頭怎麽青了。他思忖了兩秒,決定還是告訴對方究竟發生了什麽。畢竟,關于吳漾,他已經拉着陶孟青一塊兒蹚了渾水,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講完,陶孟青的憤怒反應在他意料之中。陶孟青自顧自地生了會兒氣後,接着問,他要是再來騷擾你怎麽辦。
景逸撇撇嘴,我自己多注意點兒呗,別讓他鑽了空子。
陶孟青在對面沉着臉,沉默了半晌,“這樣,我讓司機每天來接送你吧……要不然我放不下心來,戲也拍不好了。”
景逸沒有反對。他不傻,出于安全考慮以及避免節外生枝,陶孟青的提議,确實不錯。
景逸聽見陶孟青那邊清了清嗓子,然後問:“想我沒?”
他故意反問:“想你有什麽好處嗎?”
陶孟青似乎在憋笑,“你想要什麽好處?”
剛剛的愁雲慘淡,幾乎一掃而光。
“沒想——”景逸說得斬釘截鐵,“上班都要被榨幹了,沒空想呢。”
陶孟青幹巴巴笑了兩聲,說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
“其實每次聽你這麽問……”景逸停了停。
陶孟青立馬挺直背,貼緊聽筒,生怕倏地錯過什麽重要的、令他心潮澎湃的話語。
“……我就在想,你這樣反複地确認,都不會累的嗎?”
“不累,為什麽會覺得累呢?”陶孟青慢慢地說,“就算你不想我,但想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景逸微怔了下,忽而有些無所适從。他覺得陶孟青的這番“真情表白”像有了形狀,有了重量,直往他心間墜。
“不早了,我要去睡了。”
陶孟青貌似不想結束,挽留他再聊一會兒。
陶孟青嘆了口氣,“欸,我發現你啊,其實是個騙子。”
景逸本來要挂電話了,聽見對方這麽倒打一耙,便問:“我騙你什麽了?”
“不是說好要想我的嗎?”
“那你努努力,争取讓我想你一下吧。”不給陶孟青反應機會,說完,便迅速挂了電話。
他直接關機,擱下手機,嘴裏嘟哝着,好不要臉,好不要臉。他繃着臉想,欸,為什麽陶孟青臉皮會那麽厚吶,自己要是能有他一半厚就好了。
邱靈靈本來準備睡覺了,卻被咚咚咚的一陣敲門聲催促得下床。
拉開一條門縫,陶孟青立在外面,酒店走廊的光線暗淡,在他臉上投出一片陰影。她狐疑地看他,剛想問幹嘛。陶孟青将門完全推開,倚在門框邊告訴她,有點急事需要處理,要即刻動身回某地。她瞪圓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青哥,你明天還要拍戲呢!”
“我的戲在明天晚上吧,如果是坐高鐵加汽車,我算了下,這一去一來十八個小時足夠了,離我晚上就位還有多的時間呢。”
“你這是不打算睡覺,好好休息了嗎?”
陶孟青笑笑,“喝點紅牛呗,我臺詞都背得滾瓜爛熟了,而且,在路上也可以休息啊。”
邱靈靈無語,手按着太陽穴,頭疼了起來,跟條件反射似的。
“靈靈,”陶孟青說,“這個月我私人給你漲工資,你別向公司彙報就行了。”他向邱靈靈豎起一根指頭。
“一千?”邱靈靈猶豫。
陶孟青搖搖手指,“一萬。”
“好。”邱靈靈忙不疊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好——放心,青哥,我來安排。”
她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把陶孟青恭迎進門。
邱靈靈怕陶孟青路上出什麽差池,便跟着一道行動。七個小時後,經過舟車勞頓,她終于明白,原來老板是為愛奔波。陶孟青,屬實當代戀愛腦的活範本了。她沒法理解為了另一個人這樣費勁折騰,而且,據她從陶孟青那兒套到的話,好像是還沒追到手。那要是對方不領情,吃力不讨好怎麽辦。
她坐在保姆車上自言自語地嘀咕,這也太難伺候了吧。
陶孟青像是聽到了她的牢騷,“我喜歡他,難伺候的樣子我也喜歡。”更何況,景逸根本不難伺候,就算伺候,他也伺候得樂在其中。
她吓了一跳,去看陶孟青,想解釋。
陶孟青一動不動地目視前方,心似乎早就飛走了。她想,算了,估計說了也白說。
終于到達目的地。
他們在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小區門口等了一會兒。
“來了,他過來了。”陶孟青喃喃,似乎還有點激動,降下車窗。
邱靈靈好奇地探過身子,也往陶孟青那邊的窗子湊。
陶孟青忽然一只手掌伸過來,故意擋在她眼前,“不準随便看他。”
她“咦”了一聲,覺得既好氣又好笑,心忖,我都幫你打掩護了,難道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娛樂圈那麽多“天仙”也見識過了,一個素人而已,未必比明星還要不同凡響?究竟是何方神聖,可以把跟不少大美女合作過的老板迷得神魂颠倒?
她心一橫,推開陶孟青的手。
——清晨的陽光在那人身上游動,就算戴着口罩看不見完整的臉,似乎也能感受到一種漂亮的氛圍。那人擡了下頭,脖子和下颌的線條流暢,那樣一轉,就會使人顯得修長,像天鵝;那黑潤潤的眼睛掃過來,吃驚了一下,而後眨了眨,恰好這時,陽光已經到達睫毛,蒙蒙透亮。
她好像與對方對視了一眼,可她根本不敢确定,他們是在一個時空。她腦海裏只冒出兩個字,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