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高溫夢境
秦赴在車上睡着之前原本還是覺得自己沒什麽問題的,出現的身體狀況他都還能忍受,才和司機交代的去公司。
只是在不知道什麽時間突然失去意識再醒來之後,才疑惑為什麽頭更疼了,胃裏的不适感也增加。好在秦赴睜眼之後看見餘珂還坐在邊上,偷偷摸摸地說小聲話,車子也還在開動,慶幸沒睡太久,也沒讓人看出端倪。
他盯着餘珂給他老板發了請假的短信,路上就再也沒精力說話了,倒是餘珂還在糾結,手指交錯地緊緊握着,他最多看了幾眼,懶得管。
然後就是下車,開門,秦赴幾乎是感受不到自己在做什麽,只能憑借肌肉記憶往樓上走,眼前的黑暗一陣一陣地來,從沒覺得上樓進房間的樓梯有那麽長過。
餘珂好像是和自己說話了,嘴唇動了幾下,看頻率還是很吞吐,他忘了自己有沒有回應,勉強記得起來的下一個地點是自己房間裏的床。
秦赴從來就睡眠不好,就算累得要命,都能在沒睡熟的那段時間裏反複醒來多次。
他躺下去後很快就頂不住睡着了,只是感覺沒一會兒又醒了,他身上很燙,但是手腳冰涼,睜眼的瞬間看到個坐在床邊的模糊的影子,下意識伸手去抓,抓到一個溫熱柔軟的手腕,就繼續睡了。
第二次醒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皮勉強撐開的時候,發現他的手還和那片皮膚有接觸,只不過是換了位置,秦赴在腦中洶湧的疼痛裏覺察到他的手被溫柔抓住。
第三次他是被人叫醒的,其實說是叫醒,他卻連睜眼都沒做到,只是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好幾次,還被拍了拍臉,他渾渾噩噩地聽了一會兒自己有些沉的呼吸聲,額頭上被搭上一塊沉甸甸濕漉漉的什麽東西。
那塊沉甸甸的東西像一扇讓人安心的門,讓他原本就發重的腦袋更昏沉,卻能夠神奇地令他忽視疼痛和真實世界裏的一切嘈雜了。
秦赴睡覺不常做夢,就算睡眠質量不好,睡眠的時間裏都很少出現有畫面的片段。
但今天反常得要命,他對夢境的産生是否與人體感官有關這種問題沒有研究,但就是在這樣一個充滿治療後并發症狀的難捱夜晚,他久違地做了場夢。
夢境很實,是秦赴知道他一定經歷過的場景。
他靜止般地站着,身旁的景象像加了倍速的播放機,羅馬,曼谷,智利,與一艘與任何場景都毫不相幹的木船。
播放機輪過好幾個循環後停止,秦赴知道他該醒了。
他看清房間吊頂的時候,适才做的夢還在他腦袋裏留下一點尾巴,牽着他的思緒往前拉,強行要他回想起整個夢境,秦赴麻木地想了一會兒,沒有觸動地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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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一動,腦門上就掉了一塊浸過水的毛巾下來,疊得不算整齊,由他的體溫往上面傳輸,拿在手裏很有存在感。
床邊上那個人影消失了,秦赴不至于病到一點都意識不到那是誰,坐着緩了一會兒,就抓着毛巾推開門去找人。
其實不用找,餘珂留給秦赴一開門就能看到的斜後方側影,單手抓着二樓的欄杆,另一只手騰不出空,在打電話。
或許是餘珂太專注,也可能是他推開門的聲音太輕,餘珂沒往他這裏看,認真地皺眉,在聽電話裏的人說話。
隔着距離,餘珂又說得少,基本只回應一兩聲沒有意義的音調,秦赴是聽不出他和那人具體在說些什麽的。
秦赴也不出聲,靠在門框上興致不高,手上的毛巾慢慢失去溫度了。
只是過了一分鐘不到,雖然電話還沒有挂斷,但秦赴就是覺得太久,不想要他接着打了,不懷好意地叫餘珂的名字。
“餘珂。”
餘珂在秦赴意料之中地被吓了一跳,手機差點掉到一樓客廳去,手忙腳亂地又說了兩句,就挂了電話。
他收了手機,用被吓到有些哀怨的眼神往秦赴這裏看,躊躇地挪了兩步,沒走過來。
秦赴覺得好玩,決定不禮貌地問到底,“你給誰打電話?”
“給你做治療的醫生,”餘珂沒隐瞞,“問了點事情。”
秦赴不依不饒地追着問他問了什麽,像是餘珂在一次十分重要的國際會議上發表了秦赴萬分感興趣的話題,每一個細節秦赴都要深究到。
餘珂複述不來,很沒辦法地看着他。
“別說這個了,”餘珂還是沒有走過來,對他說:“你回去躺着吧,我給你量一下體溫。”
秦赴也沒動,眼睛盯着他,心不在焉地問:“你過都不過來,怎麽給我量體溫?”
額溫計就放在秦赴房間的床頭上,他剛醒的時候就看到,餘珂一點也沒忘家裏的東西都放在哪裏,娴熟地就刨出來了。
餘珂無言地看了他幾秒,轉身進了另一個房間,出來的時候手裏抓着支水銀體溫計。
“額溫計不準,”餘珂邊走向秦赴邊解釋,“剛剛用那個給你量體溫……”
後一句秦赴沒聽清,餘珂根本不像在和他解釋,像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嘀咕,不過秦赴也沒有那麽想知道額溫計到底有多不準,就沒有去問。
等溫度的五分鐘餘珂沒事做,看着秦赴的臉,刻意地繞過眼睛,接着短而快地吸了口氣,右手手掌擡了一下,看上去是想要摸秦赴的額頭,但不知道有什麽後顧之憂一樣,最終還是沒摸。
秦赴現在一沾床就困,他剛剛看了眼電子鐘,發現時間晚得有些脫離他對睡眠的控制,所以這會兒雖然聽餘珂話回到了床上,但還是撐着勁兒沒讓自己再睡過去。
他發現餘珂開始頻頻看鐘,仿佛這五分鐘對他來說有多麽熬不過去似的。
“你要是實在待不住,我送你回家。”秦赴雙手抱着胸,怏怏地說。
“……沒有。”餘珂掐着時間把溫度計拿出來,放在臺燈底下轉了半圈,看清水銀柱攀升的位置過後,明顯頓了一下。
秦赴知道家裏的額溫計應該還是準确的,就問:“多少?”
餘珂接受了一會兒才告訴他:“三十九度三。”
秦赴了然地點了點頭,神色淡漠地重新阖上了眼。
他想起來站在秦赴房間門口和負責醫生的那通電話,是他發覺秦赴燒暈過去了才火急火燎地找林渚凡要過來打的,對方倒是很冷靜,用一種意料內的語氣說“正常”,又說:“他對麻醉比一般人敏感,加上壓力實在太大,不燒才怪了。”
“他上次來做完回家的時候比這次更嚴重,家裏的退燒藥給他吃幾片,要是還不行就去醫院挂水。”
又交代了些飲食和休息之類的注意事項,餘珂聽到一半,就被秦赴突然出聲吓一跳打斷了。
“怎麽露出這種表情,”秦赴笑他,說些不吉利的話:“等我真的死了你再這樣哭喪着臉也來得及。”
餘珂都快對秦赴的挖苦産生免疫了,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秦赴為他數着步子,看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來,沒轉頭,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進入他的耳膜。
“給你煮了面,下來吃點再睡。”
秦赴對這話有些意外,但看着餘珂不願意再跟他多說話,夾着尾巴下樓的背影又好笑,再房間裏又獨自笑了會兒,最終還是慢吞吞地起來,和餘珂一起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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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赴完全沒有胃口,因為提前禁食,這一天也被稀裏糊塗睡過去的緣故導致胃裏什麽都沒有,也還是覺得酸脹難當。
餘珂在廚房裏将細白的面條分別撈進料理臺上的兩個碗裏,用的是秦赴家冰箱裏的食材,一套動作下來熟練又自然,秦赴卻沒有什麽記憶被觸動的征兆。
餘珂從前不會做飯,是他搬出去自己住的這段時間勉強學的,到現在也只能是煮點面條,更複雜的就不行了。
面碗裏沒什麽東西,但都是清淡好消化的食物,有綠葉菜的點綴,賣相不錯。
餘珂一天跟着秦赴也沒怎麽吃東西,沉默又迅速地解決完面前的食物,扔了碗在水池裏就想往樓上走。
走之前還對秦赴說:“借用一下你家客房,吃完飯把藥吃了,給你放在桌上。”
秦赴勉強嗯了一聲,他只胡亂吃了兩口,沒太嘗出來面條是什麽味道的,突然放了筷子,面色難看地站起身,越過餘珂,腳步更快地往自己卧室走。
餘珂原本晃晃悠悠地正要上樓睡覺,驟然聽到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愣了下神,下意識回頭看,只是秦赴走得實在快,他一眼沒能看清,再反應過來就是樓上那扇門被重重地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