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潮濕煙疤
餘珂這次沒急着從秦赴家裏搬出去,拒絕了餘玦要帶他回去的提議。
他是很驚訝,但沒到秦赴自己說的那種覺得他惡心的程度,并且懷疑秦赴如此反常是對他有什麽別的隐瞞,他主要是不高興這個。
所以兩個人經過那天之後就沒再聯系過,除開空白的電聯記錄和短訊記錄,面上看不出與從前有什麽分別。
餘珂思來想去,繞了個彎子短信聯系了林渚凡,問他秦赴還有沒有什麽不好。
那邊的回複很短,回複的時間也很慢,本分地回答了餘珂的問題,只說秦赴沒有什麽不好,一切照常。
秦赴回歐洲之後,餘珂擅作主張地重新開過秦赴書房的那格放着診斷書的抽屜。
這格抽屜平常都是上住鎖的,裏面沒有其他東西,幾張紙躺在裏面顯得孤獨又冷。
現在抽屜沒有鎖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秦赴走得匆忙忘記,或者知道餘珂不會老實,絕對偷摸地壓抑不住好奇來開這格抽屜做出的順水推舟。
診斷書不厚,只有幾頁紙,但餘珂就是看得很慢,每個字都沒放過去。
全篇都是專業詞彙,不好理解,但抓住關鍵詞來看也不至于看不懂。
診斷醫師那欄上也寫了個他很熟悉的名字。
餘珂看完,又冷靜地僵硬着手指把診斷書放回去,上面全都是看不見的他自己的指紋,但他沒什麽擔心,秦赴本來就想要他看到的,他也不怕秦赴回來以後拿個紫光手電筒照一圈。
破綻也不是全然沒有,秦赴自己也分明是個笨蛋,煙疤要燙在餘珂不仔細看很難發現的位置,說的漏洞百出的謊話卻想必只有餘珂會相信了。
在此之前,餘珂從未想過秦赴這樣的人會和抑郁症這種詞彙扯上關聯,認為秦赴最多就是有一個患有人格障礙和焦慮症的愛人,這是本該是餘珂帶給他的,唯一的聯系。
但扯上就扯上了,餘珂與這些病症共活這麽久時間,他還有很多很多的經驗,實在不行也可以和秦赴共分一支煙,倒也不多秦赴一個可憐的患者留在身邊,他做什麽偏要說自己惡心,問也不問餘珂想法,簡直自私得要命。
岐海七月份已經完全入夏,并開始連綿不斷地降下大大小小的沒有涼意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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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地區又很容易潮濕,接連的陰雨天氣又使水汽很難自然地被蒸走,那沓診斷書放在抽屜裏都泛着潮氣的軟,餘珂摸過了,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受潮。
書房裏黏在地上的血跡幹涸很久了,昨天早上有負責清潔的工人想進秦赴的書房打掃衛生,餘珂沒讓他進,說書房先不用收拾了。
餘珂找了一圈沒找到拖布放哪了,只能拿張紙沾了水,蹲到地上慢吞吞地擦。
秦赴也在他面前做過差不多的事,不過那次是擦他不小心倒在地上的粥,兩個人的情緒也都不大好。
一張紙不夠,餘珂将紅殷殷的面紙揉成一團扔掉,又去拿新的一張,在腦袋放空專心做事的時候才突然記起來秦赴那天看到他把煙頭握在手心裏緊張得不行的樣子。
當時秦赴并不是現在這個身份,沒有什麽立場,能給餘珂的也只有那個克制的擁抱。
在知道真相過後,有些事情餘珂越想越覺得破綻多,漏洞大,但看秦赴那麽敏感又積極地隐瞞,餘珂就算帶着現在的記憶穿梭回去,也不大忍心揭穿他。
餘珂擦好地板,從玄關的傘框裏拿了傘,背着相機包走出去。
他這幾天的意志還相對清醒,唯一不好的點是沒在秦赴面前控制住,比較遺憾,他發病後的恢複速度比從前要快而秦赴沒有看到,林渚凡要是知道,說不定用藥量會給他減少到現在的一半。
不過沒看到就沒看到吧,等秦赴處理完事情回到岐海,回到他身邊,他會親吻秦赴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這樣他總會相信餘珂不覺得他惡心了吧。
餘珂不知道這樣算不算一個好的方法,他也不是一個擅長解決問題的人,餘珂有些得意,覺得這已經能算很好的辦法了。
他現在在修的這組圖要去評一個國際上很知名的獎項,得知入圍的那天唐澄原本想為他組一個飯局,但餘珂拒絕了,因為秦赴在家裏等他,還開了酒。
參賽的流程到尾聲了,他要卡在死線之前把新拍的圖交上去,因此手機關機,不想讓自己走神也不想讓別的事情打擾他。
餘珂加了個到晚上九點的班,他收拾好東西剛打開手機,裏面就有無數個消息和未接來電彈出來,弄得屏幕都卡住動不了了。
餘珂試了一會兒,手機完全不理他,他打着哈欠剛想放棄,鈴聲就又響了,暫時中斷了未接來電的彈出進程。
“你下次不許關手機,”餘玦聲音很冷也很重,在電話那頭數落餘珂:“做什麽不方便接電話的事之前跟我說一聲。”
餘珂覺得餘玦這麽緊張有點好笑,又覺得餘玦像家長看管小孩一樣,好言好語叫他:“哥,我都幾歲了。”
餘玦停了停,斟酌了幾秒才說:“你一年以前還不會跟我說這樣的話,現在少拿年齡來堵我。”
餘珂被說得也心怯,一年前他和餘玦都不怎麽有機會和理由說話,更別提現在餘玦每天早晚給他打一個電話。
其實餘珂是認為他前些天叫餘玦“哥”的時候,激發起這人後知後覺的兄長情結。
他們的母親去世很久,家裏有一個不算是親人的血親。
“哥,你是不是挺喜歡我這樣叫你的啊。”餘珂開玩笑說。
餘玦沒說是不是,避開話題不回答,問餘珂為什麽以前從不這樣叫他。
“你以前好兇啊,”餘珂朝他扮可憐,“話都不怎麽和我說,我哪敢這樣叫你。”
餘玦窒了窒,沒承認:“我現在就不兇了?”
好在餘玦沒有接着說讓他難堪的話了,只是又強調了一遍不要關手機,另外有事給他打電話,不要打給別人。
餘珂覺得很奇怪,因為餘玦從不這樣,餘珂這幾天被餘玦這樣那樣的囑托灌了一耳朵,覺得他沒必要得神經質。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他原本是以為餘玦放心不下他的病被秦赴刺激以後不好控制,但餘玦的态度有些用力過度了。
餘玦聽他這樣問了,靜了靜,但也只是經過餘珂兩三次呼吸的時間,就問他:“你還記不記得徐彥興?”
餘珂沒那麽不記人,說記得,餘玦就告訴他:“上次在清邁那件事情沒結束,是徐彥興的生意對頭找人做的,最近他們又有動作,你小心一些。”
餘珂聽完心立馬吊了半顆起來,問:“秦赴沒事麽?”
“他人在歐洲暫時沒什麽影響,”餘玦騙人很熟練,語氣沒波瀾,“倒是你在岐海要注意,我也不是時時刻刻能盯住你,你又不喜歡我找人跟着。”
餘珂雖然經歷過一次,但還是覺得這樣的事離自己很遠,他在受傷之前看見過真正的商戰大約就是兩家開在對方隔壁的商場拉橫幅招客。
“應該和我沒什麽關系吧。”餘珂支支吾吾地懷有僥幸心理說。
餘玦果不其然又說他怎麽一點記性都不長,态度很堅定,說還是會找人跟着他,不會讓他發現就是。
餘珂好不容易才讓餘玦放過他,挂了電話看到各種短訊,一條沒有秦赴的。
他有些失落,但換做是他,也不知道現在能和秦赴發消息說什麽,他想說的在短訊和電話裏都說不清楚。
而所幸他尤其擅長等待。
餘珂一一回複了別的,最後是一條快遞的取件消息,說東西放在秦赴家門口,他不記得自己買過東西,收件人顯示的卻是餘珂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