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把攔在面前的秦赴推開的時候,餘珂自己都愣了一下,沒想過自己力氣能有這麽大。
随後趁秦赴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用拇指把美工刀的刀片往下按推了回去,又用力一擲,扔出好幾米遠。
餘珂覺得自己很久沒有這麽失态過,又驚又氣地顫抖着聲音,說:“你夠了沒?”
“你到底在發什麽瘋?”餘珂說。
秦赴也看得出有些驚訝,但沒說什麽,只問他是不是不願意。
“為什麽不願意,”秦赴稍微苦惱地看着餘珂,“你還是不夠聽話,換成今天中午一起吃飯的那位小姐,說不定不會像你這麽抗拒。”
不等餘珂開口,又對他說:“是覺得我惡心麽?”
秦赴語氣平直,表情比剛才壓着餘珂的時候冷靜多了,和餘珂陳述:“是挺惡心的。”
秦赴往後退了一小步,好像是為了自證,擡手去解襯衫的扣子。
交錯蜿蜒的劃痕,縫針留下的細密排布的針眼,還有各樣怪異的圓圈形煙疤。
顏色都比較淺了,看得出來不是最近所為,大多是陳年的舊傷。
餘珂突然明白為什麽秦赴在和他做愛的時候不愛脫上衣,就算脫了也是在黑暗無一點光線的環境裏。
他很會找借口,像是明顯能看出來源的煙疤他費盡心思不讓餘珂看見,那些縫補的傷口和看不出形狀的挫傷痕跡,秦赴則全部推到那場車禍造成的意外上。
而餘珂最開始懷疑過,但也沒有往這方面想,只是後來秦赴每次解釋,他都相信。
“那藥呢?”餘珂看了秦赴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褪黑素和地西泮片劑,都是你在吃?”
餘珂眼前一片模糊,不可置信地說:“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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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在吃。”秦赴不知道為什麽只回答了他前面一個問題,逃避更尖銳的那個,明明他現在看起來什麽都想放棄的樣子。
秦赴話音剛落,就被一股大力掐住了脖子,一陣天旋地轉過後,背部重重撞上了方才餘珂靠着的那面書牆。
看着餘珂發紅的下眼睑,秦赴竟然笑了,問餘珂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生氣。
脖子上的力道被無限收緊,餘珂壓着聲音,像是被他成功同化的困獸,不再掩藏他生性的兇惡,能量大到像是要将秦赴拆吞入腹。
而困獸撕裂了禁锢住他的牢籠,睚眦必報地要将傷害過他的人和事全部置于死地。
“秦赴,”餘珂現在的聲線讓秦赴感到陌生,但他自己卻很熟悉,是餘珂坐在秦赴病房裏發狠的聲音,“你想死,完全可以直接告訴我。”
手裏是秦赴隔着皮膚快速跳動的脖頸大動脈,一下又一下,敲打在餘珂的指尖上,是鮮活的,又充滿絕望殘喘的生命。
“既然你這麽坦誠,我也告訴你,”餘珂說,“當時你在醫院昏迷的時候,我進你病房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過拔掉你的氧氣管。”
“你知道為什麽我後來沒有做麽?”餘珂一字一句語速緩慢,“因為我想到了更有趣的方法。”
“秦赴,我們認識這麽久,都沒見你哭過,我當時就在想,你長這樣一張臉,應該很适合掉眼淚。”
“從你拒絕我開始,我在精神病院待的每一天都恨你。”
“所以我要你喜歡我,要你愛我,目的就是等你離不開我,然後再把你甩了,”餘珂笑了笑,和他坦白:“本來覺得很對不起你的。”
秦赴因為缺氧的緣故,微張着嘴在喘息,聽到餘珂的話,整個人卻像是靜止了一般,任由餘珂手掌收力,将他的氧氣奪走到眼前發黑。
“秦赴,你哭一個給我看看,我就考慮直接掐死你,怎麽樣?”
餘珂失控起來難以收住,但秦赴想要的就是這樣,他看着餘珂的臉,聽着不知真假的狠話,算着程度也差不多足夠了。
于是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擡手,扶住餘珂的後頸,把一早就準備好握在手裏的鎮靜注射劑拿出來,控制着力度打進餘珂的皮膚裏。
藥效發作得快,餘珂只感覺到一陣酥麻的刺痛,瞬間腿就軟了,眼睛失焦,但仍倔強又兇狠地看着秦赴的臉,好像還想說什麽,但沒來得及說,沒過幾秒就失去意識,軟倒在秦赴懷裏。
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秦赴另一只沒沾血的手環住餘珂的腰,和他一起滑坐在書房的地板上,閉着眼睛咳嗽,靠着書牆緩解還沒有完全消退的缺氧導致的暈眩感。
秦赴的手機在這時突然響起來,他等的電話掐着點來了,秦赴吃力地伸手去摸口袋,看也不看來電人就接起來。
“你直接進來吧,我和保镖打過招呼。”秦赴仰頭靠着牆,壓着聲音說。
餘玦那邊靜了幾秒,反問他:“你怎麽了,為什麽這種聲音。”
秦赴不大想和他多說,當作沒聽見處理,又把他住的這一幢房子的位置大致告訴餘玦。
“剩下的當面說吧。”秦赴說完不等餘玦再次開口就挂了電話。
過了良久,秦赴感覺好一些了,又喘了口氣,才把餘珂打橫抱起來,控制着沒讓手上的多少血液碰到餘珂身上,把他放回床裏,珍重地将唇印上餘珂的額頭,最後給他掖了掖被角才走出去。
然後顫抖着手去扣襯衫的口子,但手抖得完全對不上孔,只能放棄皺巴巴的襯衫,轉回房間裏随手拿了一件長袖套上。
他出房間門的時候餘玦正好被保镖帶着進來,一眼看到秦赴的手和脖子上青紅的掐痕,就沒忍住問他:“你們到底幹什麽了,打了一架?”
秦赴笑了笑,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過多展露出脆弱,故作輕松道:“差不多吧,不過是你弟弟單方面毆打我。”
餘玦皺了皺眉,沒完全相信,畢竟這樣的說辭有悖于他對這兩人的了解。
秦赴沒叫餘玦去他的書房談事情,讓餘玦在客廳坐下了,自己又去樓上的倉庫裏拿出一個小型的家用醫療箱。
餘玦覺得他包紮的手法未免太過熟練。
秦赴給自己的手掌随意上了點止血的傷藥,嘴巴咬住繃帶的一頭,另一只手很快地扯着紗布把手掌圍了兩圈纏起來。
“內陸調查部門有動作了麽?”秦赴一剪刀幹脆利落地剪斷了紗布,沒和餘玦再說別的,和他說正事。
餘玦說:“有動作了,不過不是直接對楚執飛下手,那邊的決策是先從他身邊的人開始調查,然後再往中心收攏。”
秦赴點點頭,沒從臉上體現出更多表情。
他們又說了些別的,秦赴把紀春瀾的事情詳細地同餘玦說了,餘玦沉默一會兒,說這倒像是楚執飛能幹出來的事。
又告訴秦赴:“這幾天你在國外牽制他,會有內陸的警察來和你做對接,到時候記得隐蔽一些,不然他會不會直接給你兩子彈真不好說。”
“他這次來沒帶槍,我猜應該是被清邁那邊扣住了,軍火帶不出國。”秦赴說。
餘玦瞥他一眼,“那也小心點,我發現你對自己好像一點也不上心。”
秦赴開始使用他打哈哈專用的反問文學,“有嗎?”
餘玦一聽就知道秦赴不想說這個話題,也不強迫他,遞給秦赴一份內陸部門最近加班加點趕出來的追捕進程和調查資料。
兩人自從開頭打過照面以後就沒再提及餘珂的事,直到秦赴看完資料起身要走了,才轉過身,對餘玦說:“這段時間就麻煩你看着他一點,他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應該比之前提高很多了。”
餘玦沒看秦赴,低着頭整理秦赴還給他的資料紙,“這也不是你第二次傷害他的理由。”
“我沒辦法,”秦赴輕聲說,“但這是最保險的方式,楚執飛能查到他被養在我家裏,要害他也很容易。”
餘玦沒再說什麽,擡起頭和秦赴說知道了,這邊他會看着,要秦赴別死了就行。
“還有一件事,”秦赴收了表情,認真地說:“過兩天我讓人快遞一支錄音筆過來,直接寄怕楚執飛查到,你能不能幫我給餘珂?”
餘玦是不知道秦赴又要幹什麽,謹慎地問他錄的是什麽,秦赴想了想不肯說,餘玦就說不行。
“你自己給他,我不當你倆報喪的烏鴉。”雖然不明确地知道,但餘玦也多少能猜出來,這支錄音筆內容勁爆,是秦赴為了确保餘珂不會再來找他的産物。
裏面錄的東西他聽都不用聽,絕對全部都是胡說八道。
秦赴說他小氣,但也沒有過多要求了,走到門口,保镖給他把門打開。
餘玦還留在客廳裏,他要在這裏陪到餘珂醒,看見秦赴這樣就要走,在背後叫了他一聲。
“你不休息一下再走?”餘玦的表情複雜,但能稱得上是關心,“你的臉色差得像是從地獄裏爬上來的鬼。”
秦赴沒回頭,說“閉嘴”,又說,“沒時間休息,我現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