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兇險猶存
餘珂性子有點急,聯系了朋友很快地就訂好了機票,準備飛往國內一處非常有名的高山自然湖泊拍照。
餘珂出發去機場的時候是朋友西奧多來接的。
他本來以為秦赴會來送他,但秦赴最近很忙,連續好幾天沒回家,連帶着林渚凡也沒見人影。
但餘珂心情好,便大發慈悲地決定不與秦赴計較。
在飛機上的時候西奧多靠過來,附在餘珂耳邊對他說:“換了新的攝像頭呀。”
餘珂便把新換的攝像頭拿出來給仔細他看,西奧多誇了很久,很小心地摸了幾下就還給他了。
是拿秦赴的錢買的,他還是有點心疼,其實他自己也買得起,但付賬的時候不知道怎麽想,用的就是秦赴給他轉錢的那張卡。
西奧多用很熟練但還有些拗口的中文笑眯眯地叫他的小名說:“小珂,好久不見了。”
上一次和西奧多出來拍照的時間餘珂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那時候餘成霖好像還沒那麽需要那塊地皮來運轉公司。
拍照的地方離機場很遠,縱使餘珂再怎麽期待,他們都不太可能一下飛機就奔過去。
于是餘珂在手機上臨時訂了兩件旅店房間,西奧多不太會操作這些過于方便且充滿科技感的東西,最多能學會的就是在微信上将錢轉給餘珂。
正值旅游淡季,滁山機場和旅店裏的人都不多,西奧多搖頭晃腦地說,這是自由工作者的浪漫和幸運。
餘珂低頭喝一口來自滁山市的溫熱的羊肉湯,不置可否地點頭。
餘珂的手機一直被他自己拿在手裏,時不時會按亮屏幕看一下。
他想等秦赴的短信,或者來電,不管是什麽方式,來找他一下就好。但秦赴沒有,餘珂看一眼幹幹淨淨的手機鎖屏,抿着唇将它放回口袋,過個幾分鐘又拿出來,循環往複,一桌子菜沒吃幾口。
餘珂回到旅店的房間裏,進門前西奧多用新學的中文成語說他“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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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珂沒覺得西奧多的話有什麽道理,只是覺得時間過得慢,來滁山的一個下午,過得比在岐海照顧秦赴的那幾天還要慢得多。
他洗完澡,熱水蒸走了睡意,餘珂拿着手機在床上輾轉反側,手機裏放着視頻,他也只是用肌肉記憶機械地往下翻,內容一概不知。
餘珂給秦赴編輯了一條消息,還在猶豫發不發給他,一翻身,手指就不小心點到了發送的按鈕。
“睡覺了麽。”餘珂低下頭看屏幕,看到自己問。
“沒有。”秦赴回得很快又簡短,看起來不像在忙的樣子。
餘珂反倒不知道再說什麽好了,再往下聊會顯得自己太過刻意,覺得自己有些上趕着找秦赴一樣,讓自己顯得很不值錢。
秦赴見他沒回,過了沒幾分鐘又主動給他發:“什麽事。”
餘珂慢慢地打字慢慢地回:“沒什麽事,問問。”
秦赴那邊沒再發消息了,餘珂盯着看了五分多鐘,自己也以為這段無厘頭的對話結束了,就自覺沒意思地息了屏幕。
秦赴的通訊邀請彈出來的時候,餘珂才在深夜裏堪堪養出了一些睡意。
他沒有睡覺開靜音的習慣,不算吵鬧但也有點煩人的鈴聲擠進安靜的空氣裏,餘珂驟地睜開眼睛,心髒很快地跳了兩下。
秦赴發來的是視頻申請,餘珂抓着手機愣了會兒,抓抓頭發,去開床頭的燈。
“小珂。”秦赴在屏幕裏叫他,背後看着像是他的辦公室的地方。
餘珂那點不夠看的睡意很快地就在秦赴隔着手機屏幕的面前自己消散掉了,餘珂就算不再想睡了,但他自己覺得自己回應秦赴的時候也有點笨的樣子。
秦赴不知怎麽的,讓餘珂覺得他有些盡職盡責,但也說不清他有什麽職位和責任,問他:“滁山好玩嗎。”
餘珂很老實地告訴他:“還沒去,明天早上才登山。”
秦赴說好,餘珂又習慣性地盯着他的嘴唇看,感覺沒什麽血色,白得有些吓人,他隔着幀數不高的屏幕看過去都覺得明顯。
太累了吧。餘珂猜想。
別再是發高燒就好。餘珂在心裏想着,嘴上卻不受控制地問了出來。
秦赴聽到以後,沒太在意地反問他:“有嗎。”不等餘珂再多問什麽,就自己交代說:“可能有點冷吧。”
餘珂小聲提醒說:“那你開空調啊。”
秦赴沒再說什麽,将空調遙控器拿到屏幕裏,開空調給餘珂看。
餘珂又問他:“什麽事啊,忙成這樣都不回家。”
說完發現這個問題好像或多或少涉及一點機密,又說當他沒有問過。
秦赴很輕地笑了一下,說:“不算什麽大事,只不過必須要我在公司處理而已。”怕他不放心又解釋:“資料都在公司的電腦裏。”
餘珂相信了,點了頭便沒有什麽要說了。
挂了電話,餘珂才感覺到自己很累,困得厲害,腦子裏什麽都不想便睡着了。
第二天餘珂早晨起來帶着不明顯的黑眼圈,但精神看不出來不好,西奧多在他耳邊很大聲地說:“魂回來啦。”
餘珂笑着打開他伸過來的手,讓他不要亂學。
西奧多不太理解地問他:“我亂學?”
餘珂沒理他,也覺得他沒有亂學,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他的情緒被秦赴拴着走。
清晨的滁山很冷,又是冬天,通往山頂的石階積了很薄的一層雪。
餘珂和西奧多一路邊走邊拍,拍下了什麽不知道,但停停走走總歸不會太累人。
他們背着設備走到半山腰,餘珂擡起頭,看見朱紅色的一個牆角從山腰上探出來,上面頂着黑色的瓦片和白色的絨雪。
餘珂往後站了點,就着半推半就的朱紅色廟牆按了快門。
身邊的西奧多比他要激動地多,跟他一起拍了好幾張,又執迷于找更好的角度。
“墨西哥沒有這樣的建築。”西奧多翻着相機保存下來的照片,又探了探頭去看餘珂相機裏的,對餘珂說:“我真的很喜歡內陸的古建築。”
西奧多一路按着餘珂的肩膀給他講他喜歡的建築,講得比餘珂了解的還要詳細。
他們走了不太久,那座廟宇便沒有什麽遮攔地整個呈現在他們眼前了。
整座廟宇在被人一覽無餘的時候便也落落大方,沉靜地立在那裏,西奧多與餘珂走入院內,路上停不下來的嘴巴一下子就不再說了。
廟裏沒有看到人,旁邊有僧人提供的免費香火。
餘珂教着西奧多供奉香火,在跪上蒲團的瞬間,有很多的人和事情闖入了他的大腦裏。
而在餘珂閉上眼睛的瞬間,黑暗裏便只剩下了秦赴一個。
他知道在這種情境下一般是要許願的,有不濃不淡的香火味進入餘珂的鼻腔裏,後院裏有很空蕩的木魚在敲,他微微弓着身子,一時間不敢在佛面前造次,于是願望化成秦赴的名字融進那縷餘珂供奉的香火裏。
餘珂睜開眼睛,不動明王看進他的眼睛裏,秦赴便走出去。
出了廟門,西奧多跟在他身邊才開始說話,但餘珂覺得是自己出來以後才能聽見聲音。
西奧多對建築了解得多,但對佛家卻不太了解,便扯着餘珂要他說話。
其實餘珂也不太了解,只能告訴他:“不動明王,保佑掃除障難的。”
西奧多又問障難是什麽意思,餘珂讓他問百度。
餘珂覺得或許自己真的是矛盾到極點的人,一面不喜歡秦赴,在掃除障難的神佛前供着香火,想到的卻還是秦赴。
從廟裏走出來一段距離,還有一個觀音靈簽的攤子,西奧多想去求,餘珂沒什麽想法,但不好掃了西奧多的意,卻在摸到簽的瞬間也變得有點好奇了。
他們又往山上走出好遠,餘珂口袋裏那張寫着簽文的紙上還是留有與餘珂手掌上接近一樣的溫度。
他本是不信鬼神的人。
餘珂又往石階上走了幾步,踩着西奧多在雪地裏留下的腳印。
西奧多大約是覺得他走得實在太慢,回過頭叫他。
餘珂沒加快腳步,走到停着的西奧多身邊聽他又在說自己的簽文。
西奧多抽到的是好簽,因此他對簽文和廟祝的話深信不疑。
餘珂很勉強地将嘴角扯起來,想到廟祝的話。
“惡報難逃此乃命數,得意之生活卻成失意人,只因做錯事。”
餘珂面無表情,在想自己過去幾年活着什麽時候有的得意生活,覺得大概不太準确,但除開這個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躲藏避災,兇險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