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炸醬面
阿嬌發現, 劉徹最近的心情特別的好。每次來椒房殿臉上都帶着笑,不出去游獵、處理朝政特有勁,前幾天還給分別給衛子夫和兩名良家子晉升位份。
衛八子已經是衛良人,生下兒子妥妥的衛美人, 若劉徹不突發奇想在美人之上增加婕妤、娙娥、傛華、充依等位份, 她便升無可升。
阿嬌的心情也不錯, 淮南王劉端在獄中受審。
他難受,阿嬌就開心了。
這日, 小雨淋漓。劉徹日中時分, 大概十一點一刻的樣子來到椒房殿。
阿嬌總覺得,他是踩點來吃午飯的。
果然, 劉徹進屋, 坐在書案前翻看書籍不到一刻鐘。便合上書, 狀似無意地問:“今日午膳用什麽?”
阿嬌正伏案畫麻雀牌的圖案,随口回答:“炸醬面。”
所謂麻雀牌就是後世的麻将, 也叫馬吊牌。稱呼很多, 演變的歷史複雜, 但總歸是傳統競技游戲, 還能有效預防老年癡呆。
最開始出現的時候,它是紙牌的形式。阿嬌做出來是打算和太皇太後一起玩,直接沖着最終版本的小方塊去的,以方便摸牌審牌為主。老太太眼睛看不見,照樣能玩,大不了在旁邊安排一個記牌的宮女,以确保游戲的公平性。
劉徹靠過來,“這什麽炸醬面是拉面的一種嗎?”
你要這麽說也行,都是面嘛……她正忙着, 随口說:“差不多吧。”
要麽怎麽說阿嬌不懂說謊的技術呢!劉徹一看就明白,根本不是差不多,一定是差很多。但他也看出來阿嬌不想搭理自己。難不成是因為衛子夫晉升位份的事?這會的他一點也不覺阿嬌亂吃醋很煩,反而覺得阿嬌吃飛醋的樣子特別可愛。
大概是心情好,看什麽都覺得有趣。
劉徹最近的政令施行得非常順滑,從沒有過的舒坦。他要辦的事情知會一聲,下面不聲不響就辦好了。原來,趙绾、王臧的事發生之後,他的威信不自覺間受到很大的影響。
大臣們一定發現,皇帝原來是可以被廢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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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認和太皇太後和好如初,大臣們卻在暗自揣度:一時平靜而已,早晚還要鬧起來。
正是衆人齊拾柴,将膠西王架在火上一烤。黨派之間過于尖銳的矛盾才驟然緩和下來,大家終于相信:朝堂局勢很穩,皇位不會忽然換一個人坐。
一時間,朝廷上下各個部門間像是抹上一層潤滑油一樣,躁動的情緒歸于平靜。
劉徹看明白之後,後知後覺冒出一身冷汗。
他之前竟然一點都沒發現!甚至連他的親信都不相信他有能力穩定局勢,瞞着他悄悄做好拼死一搏的準備。只是先前一個個都不敢說,這話太喪氣。
現在才表忠心一般說了。
哼!怪不得人心浮動呢。
阿嬌一介婦人,不過想出口惡氣,但最後達成的結果是好的。
劉徹心裏記得她的功勞,小意溫柔的哄:“表姐別不高興,孤讓人在庭院裏給你搭一架秋千好不好?”
阿嬌差點把一筒畫成一箭穿心。
這種古偶裏面催生重要劇情的道具,一點也不适合放在椒房殿。再說一般坐秋千的都是女主,什麽春花燦爛,秋千高高蕩起,美人清麗的容顏讓人一見傾心……跟她陳阿嬌也不匹配啊。
對了,還可以男女主甜甜蜜蜜一起蕩秋千。
呵呵,代入她和劉徹的臉,滿身雞皮疙瘩冒起來了。
“不好,”阿嬌斷然拒絕。
劉徹莫名其妙,“你不是挺喜歡甘泉宮桃花洞前的秋千嗎?小時候還為它和孤打過一架,把孤推倒在地上差點撞破相。”
“你都說是小時候的事情,”阿嬌把他攆到一邊:“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那你喜歡什麽?”
阿嬌終于弄明白,他好像就是要給自己一點東西才肯罷休。發神經啊?但送上門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阿嬌放下筆,看着劉徹。
劉徹心裏莫名一喜,下意識挺起胸膛。他沒有發現終于逗得阿嬌肯搭理自己,喜悅和成就感滿滿。
“你要是有大塊的玉料,可以給我送來。料子不一定要好,但要足夠做一套有108塊……”阿嬌比劃着:“這麽寬、這麽厚的玉牌。”
“這個容易,”劉徹一口承諾下來。拿起桌上阿嬌畫好的奇怪圖案端詳起來,他覺得有點像是巫蔔用的占文,指“萬字”花色。不過,看到“筒子”花色時,又打消念頭。
“你要把紙上的花樣刻在玉牌上?”
阿嬌點頭,“嗯啦。”
奇奇怪怪的……劉徹:“這一套玉牌有名兒嗎?”
“它叫麻雀牌,”阿嬌知道他一定會問為什麽,拿出最早畫成的一張“幺雞”花色圖紙遞給他:“麻雀為一套玉牌之首,故而全部牌都跟它姓用它的名。陛下……”
阿嬌再一次放下筆,擡起頭:“您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劉徹瞧着她微微惱怒的樣子,也覺得很可愛。
“孤難得來一趟,你都不陪孤說話。”
阿嬌:“陛下不是不喜……”
“對,孤說過不喜歡以前的你。”
劉徹幽幽嘆息一聲:“可偶爾又會懷念從前你一直圍着孤打轉的樣子。”
那會你滿心滿眼都是我……
阿嬌:“……”
又來了、又來了!男人,你下賤。
阿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不過,兩個人的閑聊也沒有繼續下去。因為,膳房派人過來說,臊子已經炒好。問要不要煮一點面送過來,主子拌上一碗嘗一嘗。
要是味道不正,膳房也好再做一次。
阿嬌自然沒有不應的,她真心有點煩劉徹,害她做不了事。比起繼續應付對方,分明是坐下來好好吃一頓更美。
不一會,兩個內侍提着食盒進屋,從裏面捧出兩只上寬下窄的碗。其實就是吃拉面的時候用的碗,不過裏頭沒有一點湯。
炸醬面用的面條和拉面面條不一樣,要想順口得用堿水面,制作時講究“壓面”、“切面”的技巧。
碗中調料豐富,唯一可惜的是沒有辣椒。
美中稍顯不足,但阿嬌看到顏色微微發棕、油亮有光澤的臊子就什麽也不覺得缺了。
幾顆蔥花點綴在面上,白的、棕的、綠的相映成趣。
阿嬌連忙拿起筷子暴風攪拌,怕面陀了。
劉徹跟着阿嬌學,力氣太大差點把碗砸了。
阿嬌挑起一撮面,将臊子和調料都裹在面條上。确定攪拌均勻,把自己的一碗給劉徹,接過他手裏的大碗。
“快吃吧!”
別浪費我的面。
劉徹眉眼裏帶着笑,一口三分之一碗。每一根面條上都裹着炸醬,又香又滑。三口吃完,他連連誇贊。
阿嬌吃得慢,吃完把碗放在食案上。
碗中是空的,只有一點底油。
一碗炸醬面吃完,碗底不留一點炸醬,才是真正成功之作。
兩個人都覺得不足,阿嬌下一碗要的是豌豆炸醬面,還是一樣的臊子,多添一勺炖好的耙豌豆而已。
這回不是試吃,膳房送來的大小碗碟擺滿食案,但怎麽送上來,就怎麽端下去。午膳的主角只有炸醬面,太搶風頭,把別的都比下去了。
劉徹用過午膳,又在椒房殿裏歇好午覺才離去。
明日劉徹要領着王侯們到宗廟祭祀祖先,他前朝有事的時候,都歇在前殿,不會留宿于椒房殿,更不會留宿于嫔妃宮中。
阿嬌明日同樣很忙。
王侯們的王後、夫人都要到進宮,阿嬌身為皇後得領着一衆人拜見太皇太後。
長信宮前殿置辦酒席,留一衆人用午膳。衆人臨走的時候,阿嬌還得賜下金銀財物,以示朝廷對諸侯的愛護。
這筆錢不是阿嬌私人拿出來,少府給報賬。
當然,朝廷不會傻到随處散財。羊毛到底出在羊身上!王侯們要想助祭宗廟,和天子同飲美酒,得交一筆昂貴的“酎金”。
你說你沒錢,可不可以放棄和天子一起喝酒的機會?不行哦。
強制消費,而且誰該交多少錢都是有依據的,封國大、人口多交得就多。
阿嬌賜下去的金銀比起這筆錢不過是九牛一毛。
這之後,王侯們就可以攜同家眷一起離開長安。
阿嬌做皇後不是第一年,做太子妃的時候,同樣的場面都不知道見過多少。哪怕是在她還沒嫁給劉徹之前,宮裏宴飲缺誰的席位,也不會缺她的。
好在今年不是數年一次的正式朝請,規矩不多,行事可以便宜為上。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有亮,阿嬌打着哈欠起床。梳頭宮女倒出一些桂花頭油在手上,一邊在阿嬌秀發上抹勻,一邊說:“好日頭,今天是個豔陽天。”要是像昨日一樣飄雨,必多添些麻煩。
“好重……”
梳頭宮女也沒辦法,“您不常盤頭,自然覺得頭皮發墜。”
日子特殊,阿嬌的頭發得全盤在腦後。等步搖,簪珥一一就位,她特別想伸出雙手扶着腦袋,免得走路打晃。
青君伺候阿嬌穿好朝服。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
阿嬌登上金根寶車,不一會來到長信殿。接下來的時間,她只要端坐着就行。有人上前來,可以微微一笑。
沒過多久,殿門外空地上,站列隊等候着的已有數百人。
禮賓唱和。
阿嬌捧起酒杯,奉給上首的太皇太後、王太後。
儀式結束,酒宴早已擺好,赴宴之人在禮賓的引領下,各自按席位坐好。
阿嬌端起杯子喝水。她對宮中宴飲時,總有各種各樣的目光隐晦的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已經習慣了。然而,一道火辣辣的目光依舊引起她的注意。是誰不懂禮貌一直盯着她看?阿嬌朝下面望去,哪曉得對方不閃不避,兩人撞個對眼。
阿嬌觀此人,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生得雌雄莫辨,穿着也瞧不出男女。随侍在一名貴婦人身邊,但又不像是一般的奴仆。
實在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對方的面色幾經變幻,一會大喜、一會蹙眉,一時驚嘆,一時又懊惱,仿佛魔怔一般。
“那是誰?”
程安望過去:“淮南王王後。”
阿嬌:“我知道她,她身邊那人……”
“好無禮,敢盯着主子瞧,”程安臉色一沉,與青君耳語幾句,才道:“那是近日裏長安城中名聲鵲起的女巫,似乎名為……楚服。”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瓶子目前的更新計劃為日六千,沒有存稿全靠肝,偶爾有事得請假。明天開始,一更中午十二點,二更晚上九點~
明天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