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 領了獎杯後有場附加賽,兩組冠軍可以自己重新組合。周若夕看見白衣少年孫子高對她笑着揚了揚手,她舉了舉手中的獎杯,心裏笑開了花。
隔開他們的是駿馬被勒住缰繩後嘶鳴的聲音。很小的馬隊急速奔至,為首的女孩子一身獵裝,俐落的短發星目劍眉,十分的帥氣。
“孫子高!好久不見!”——曹安陽永遠都是那麽的神采飛揚,并且總能非常自信地接受別人的注目。
她縱身輕巧地躍下馬背,大步流星走向孫登,與他擊掌相慶:“差一點就沒趕上!我聽說今天是東吳書院重要的箭術比賽,特地快馬加鞭來看熱鬧呢!”
孫子高對曹安陽一直都有一種英雄惜英雄的“革命友情”,她的來訪着實是很大的驚喜。他熱情地向主席臺上的長輩們與場下學生會的同僚介紹:“這位是曹魏公家的安陽鄉君,目前在益州高校就讀!”
準備比賽的鼓聲響起,孫登突然起意:“安陽要不要來玩一下?!”——他順手把自己的箭囊輕抛給她,曹安陽很自然地接下來,大方地應允。
——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大方而明亮,和孫子高一樣的耀眼。說真的,真的很難讓人讨厭得起來。
周若夕努力微笑,決不讓孫子高看出自己的難過。她安靜地看着他們并肩進場。
諸葛喬在小夕輕輕開阖眼睑的某個瞬間,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一點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在乎這場比賽。
黑衣少年剛剛開始試着了解小女孩的某種情緒,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她才是最高興的。諸葛喬只是單純地直覺:自己不想要周若夕這樣走進賽場。
他回頭去尋到某個身影,大喊:“阿甘!”——看臺上甘瑰有點愕然地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抱住諸葛喬扔下來的箭囊。
周若夕對這場比賽最後的記憶,定格在諸葛喬微微側過身的那一刻,他一只手推着甘瑰入場,同時低下頭對着自己微笑:“阿若,休息一下,讓我們去把獎杯贏回來給你盛湯喝!”
小夕背着“輕羽”緩緩地轉過身去,走出場外,把那片喧嚣丢在身後。
諸葛喬和甘瑰真的拿回那座獎杯,送給了周小妹。可是後來不管她為孫子高背過多少次箭囊,周若夕都覺得,這個獎杯裏盛滿的秘密,始終無法被傾倒。
藏在她心裏的秘密,從那一天起,漸漸開始透徹成一種風景。
……
周小妹把東吳書院高中部的徽章輕輕別在自己的制服領口,從樓頂高高的護欄間隙裏向下望,布告欄那裏張貼着又一年學生會換屆選舉的海報——孫子高的團隊太完美,小夕想,這大概又是一次形式而已吧……
諸葛喬吹着口琴,是一首不知名的小調。天空離得很近,風很輕。
“阿若,去吧。”——放下琴,他對着周若夕的後背開口。
她轉過身來不解地看着他:“诶?去哪裏?”
把手伸出護欄向下指着,諸葛喬輕聲說:“去競選一下學生會副會長,怎麽樣?”
——那是他們兩人屋頂的小秘密,正如黑衣少年已經了解她對江東的小太陽那段悠長的心事,他知道她關于孫子高的某個心願。
周若夕眼神有些迷茫,她喃喃:“現在?我……我還沒有準備好,我覺得自己……還不夠好。”
諸葛喬看着天空:“你不去試試,怎麽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呢?你不說出口,別人怎麽會知道你的想法呢?阿若,你總要給別人一個了解你的機會。”
小夕看着他,目光裏有了波動,諸葛喬站起來,伸手點點她額頭:“去證明一下自己也好啊。阿若,不管是誰,總會在一些人的眼裏是獨一無二的。你在我眼裏就比任何人都好。”
……
這是一場注定會輸的戰役。雖然它沒有硝煙、也并不激烈,而那個對手,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自己。
然而周若夕還是狼狽得有些始料未及。
步開心在客廳裏來回暴走,對着Siman大聲吼:“揪到人沒有?給我把她速速拎回來!”——孫仲謀也實在沒辦法再繼續假裝看書,他快步走近,攔腰抱住她:“好啦!小孩子的事情你讓他們自己去處理不行麽?”——步開心在孫權懷裏掙脫不得,只好雙腳跳來跳去地跺地板:“那也不能這麽胡作非為……”
全琮與朱據兩個人帶着衛隊“押送”孫魯班回家,看得出來都被她揍了又不敢還手,頭發有點淩亂。步開心搶在孫仲謀之前上去揪住魯班的耳朵:“孫大虎,我看我之前罵你是葉飄零轉世來折騰我的,還是擡舉你了!你這個任性妄為蠻不講理的個性比那只猴子惡劣一萬倍!”
孫仲謀心疼女兒,從她手裏把魯班拽出來護在身後:“你這麽兇作什麽!當心她又不舒服!”
——步開心懷孫魯班的時候,曾經中過一次毒。下毒的人手段非常高明:不用珍貴的奇毒,卻選藥性混合後就會極端相沖的普通藥草,混在她的安胎藥裏;加上那時候孕吐得天昏地暗的步開心完全沒有分辨能力,就這麽中了招。當時負責運送糧藥油草的甘寧還曾因此引咎辭職、自罰入獄過,所幸後來下毒的侍女被抓到,還了他清白。華佗和傅念想又及時趕回建邺,才算是保住了小魯班,卻也落下了先天多病的孱弱體質。
從此孫權便把這個丫頭捧在手心裏千依百順,要星摘星要月撈月,只求她平安健康。于是孫魯班便被寵得刁蠻成了性。
大虎姑娘雖說比較嬌縱,但性格卻很開朗,加上孫家大小姐行事出手一向大方豪爽,在校園裏也是一呼百應擁趸衆多的。
而她自己,是周循的頭號粉絲。
周小妹公然“挑戰親哥哥”的競選行為大大激怒了她,孫大小姐登高一呼,發動了聲勢浩大的反對行動,一時間校園裏到處都是“反對周若夕”的口號聲。
等步開心知道的時候,孫魯班居然已經帶着人把小傳單貼滿了東吳書院各個角落。如此胡鬧又丢臉的行為令她火冒三丈。
可是小魯班也是理直氣壯地一步都不肯退讓:“她有參選的權利,我就有反對的自由!有什麽不對麽?副會長只可以是阿循哥,其他人,不行!”
“你……”——女兒的“權利自由說”噎得當娘的說不出話來。當爹的孫仲謀偏偏軟肋就是小魯班,此刻也一臉護短地要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步開心簡直氣絕。
……
太陽完全落山後,校園裏只有路燈幽黃的光,黑衣少年修長的身影在一層一層的走廊間穿行。諸葛喬機械地重複着相同的動作:擡手、撕掉牆上的小傳單、折起、塞在桶裏……漸漸的他手中鐵桶已經半滿……
許久之後他才下得樓來,經過大垃圾桶時把手中的廢紙一股腦兒地全倒了進去,再舉着手電筒四下裏照,然後視線停在布告欄處。諸葛喬輕嘆一口氣,走過去放下鐵桶,捋了捋袖子準備動手。
甘瑰從布告欄遮雨棚的頂上跳下來,站在他面前笑:“呀,你來的比我早嘛!都怨阿蒙叔叔,非要給我加課!”——諸葛喬伸手指指貼滿紙張的布告欄,咧開嘴:“現在也不晚的,你看,還有這麽多呢!”
少年的影子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周小妹那時還不知道,她最好的兩個朋友正在暮色裏守護着她。在同一個時刻,她坐在自己小小的書桌前,認真地寫着競選報告——即使她清楚地知道哥哥有多麽地深入人心,即使校園裏到處都是令她狼狽的紙張,即使明天還要面對孫大虎的咄咄逼人……即使,她早已預知結果。
但如果做了決定,就會努力完成。
這就是周若夕,無畏的。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