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戀奇譚

第7章 (1)

隔天早上。

發現原本該在枕邊的小玉不見後，我大吃一驚。

我不記得有将他放到其它地方啊！

那可是夜月送給我的重要招財貓，要是弄不見，就太對不起他了。

而且，既然我們已經絕交，就得把小玉還給夜月才行。

我不禁慌張地搜尋着床鋪四周。

"小玉、小玉！"

明知道小玉是只陶貓，怎麽叫都不會響應，但我卻依舊出聲呼叫。

"小玉，你在哪裏啊？"

邊叫，我邊沖出卧室。

"……呃！"

打開客廳的門後，一陣酒臭味撲鼻而來，讓我不由得捂住口鼻。地板四散着酒瓶，而陶貓小玉就躺在那中間。

奇怪，這些酒到底是誰喝的？

我不記得自己曾喝過酒啊！

而且這麽大量的酒，就連酒量一向不錯的我，也會因宿醉而下不了床的。

"難道，真的是……！？"

昨晚的事鮮明地浮現在腦海。

看來，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喽！？

"小玉，你這混蛋！"

邊覺得不可思議，邊撿起地上的小玉。

"這些酒真的是你喝掉的啊？"

接着——

"吵死了！不要在我耳邊大叫啦，我頭快痛死了！"

記憶裏熟悉聲音，直接震動耳膜似地在耳邊響起。

"……不會吧！？"

過度的驚訝，讓我不小心松開抱住小玉的手。

——咚！

"笨蛋！要是害我破掉，看你怎麽賠！你想謀殺我啊！"

耳邊再度響起小玉的聲音。

"……不是在做夢……"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抽離。

在我快暈過去時，目光恰好瞄到櫃子上的時鐘。

八點二十分！

"呃！徹底遲到了！"

已經沒時間吃早餐了。

急忙振作起來将昨晚亂丢的制服撿起，并以超快的速度換好衣服，沖出公寓。

小玉的事就等回家後再想了。

當緒方發現算準休息時間，偷偷摸進教室的我後，便一臉好奇地走近。

"怎麽啦，冬巳？睡過頭啦？"

自從演了壞心姐姐後，緒方連講話的樣子都像個人妖。

"頭發還亂翹呢！"

緒方拉了拉我沒時間梳理的頭發。而班上同學就像被他這行為吸引似地，一下子全湧向我，死命拉我的頭發。

"就像卷毛金絲雀一樣。"

"亂糟糟的，看起來好可愛喔！"

"真想再把它弄亂點。"

班上的同學自從開始排演灰姑娘後，似乎越來越會說冷笑話了。

在班上同學的掩護下，我開始尋找夜月的身影。

平常我如果遲到，夜月都會關心地問我："怎麽了？"，但今天他卻連我走進教室都沒發現，還開心地和同學聊天。應該不可能沒發現啊……？

這時，我才想起夜月已經跟我絕交的事。

"怎麽啦，冬巳？"

緒方定定地望着我。

"你跟我過來一下。"

緒方将我拖出才剛踏進不久的教室。

"你跟九重之間發生什麽事了？"

在走廊的一角，緒方小聲地問道。

"沒什麽……"

"怎麽可能沒什麽。難道，你今天會遲到是因為九重？"

"不是！"

……或許真有那麽點關系啦！

"你昨天跟九重一定發生什麽了？"

"那你說是什麽啊！？"

心髒不由得漏跳一拍。

"突然……被他壓倒？"

"……笨……！"

被他這麽一說，臉頰不禁火熱。為了掩飾我的困窘，不由得生起氣來。

"夜月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你到底在想什麽啊，混蛋！"

"你這麽激動的否定，更讓我覺得奇怪喔！"

"就只有你會這樣想。"

"可不是只有我喔！明眼人都知道你和九重在逃避彼此，依我看吶，新聞社的人會發現只是早晚的問題了。"

"我們沒有逃避對方。"

……只是夜月單方面忽視我的存在而已。

"我是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啦！不過勸你最好坦率點，早點跟他和好。"

"搞什麽嘛，講的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

"與其在這裏争論究竟是誰的錯，倒不如早點将這件事解決掉。你想你們這種狀态，今天還能排練嗎？"

的确……。

"給你三天的時間。"

"……咦？"

"這三天先暫停話劇的排練，你快找個時間跟九重和好吧！"

"可是……"

"你不是說為了優勝，什麽都願意做嗎？"

緒方壞壞地一笑後，拍了拍我的背。

"那就請你加油喽！可別讓其它人搶走九重這樣的好男人了！"

"我并沒有……"

"你喜歡九重吧？"

"咦？！"

我喜歡夜月？

喜歡……怎麽可能啊！

"我沒有！"

"去，臉都紅成那樣了還想争，根本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也好，反正你已經有那種心情，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你就盡量施展你的可愛，主動邀九重吧！"

随後，緒方便笑着走進教室。

被留下來的我，依舊搞不懂自己的心情，十分迷惑。

明知道緒方是在開玩笑，但為什麽我就是無法置之不理呢！？

——我真的喜歡夜月嗎？

真的很害怕知道答案。

那天放學後，果真如緒方所言，暫停了話劇的排練。

班上同學似乎都很熱衷排練，所以緒方獨斷的發言讓他們十分不滿，但對深知內情的我而言，實在必須好好感謝他。

因為，我根本就沒自信能在夜月面前保持冷靜……。

目送同學一個個離開後，我也走出了教室。

一直以來我都很晚回家，就算沒事也不想早點回去。反正就只有我一個人住，沒必要急着回去。

雖然腦中瞬間閃過小玉的事，但因內心某處仍抗拒這事實，所以并未去理會它。

放學後的校園正因社團活動顯得熱鬧滾滾，既沒其它地方可去，又不想待在教室裏，在校內亂逛一陣子最後還是走上屋頂。

沒有人煙的屋頂上，我靠着欄杆俯視着中庭。

中央的花壇裏，開着淡紫色的花朵。沒錯，夜月家院子裏，也種着同樣的花……。

一想到夜月再也不會邀我去他家院子玩，內心不由得一緊。

雖然緒方要我在三天內跟夜月和好，但若是他不答應，我也沒辦法啊！

……從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躲我，就足以證明了。

"畜生……"

突然好想哭。

明明到昨天為止，我們都那麽要好。

我是那麽喜歡跟夜月在一起啊……。

但，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只拒絕夜月一次，就什麽都結束了！？

早已自問過無數次的問題，再次在腦中蘇醒。

為什麽那時候我要拒絕夜月呢？現在真的好後悔。

"……夜月。"

低喃着他的名字，胸口十分苦澀。

夜月只是需要有人安慰而已，既然這樣，我為什麽要拒絕他呢……？

他是那麽的傷心，如果當時我能安慰他就好了。

這麽一來，我們或許就會變成另一種不同的關系了……。

感覺到眼淚快冒出來時，我急忙擡起臉來。

"……咦！"

夜月竟出現在對面的校舍。

我立刻就發覺到那是美術教室。

和無所事事的我不同，在月正忙着社團活動。

美術課總坐在我身邊的夜月，現在正面對大型的畫架站着。

不知他在畫什麽？往他注視的方向看過去後，我不禁愕然。

他正在看栗原！

到昨天為止都還畫我的夜月，現在竟在畫栗原！？

"你根本配不上九重學長！"

腦中浮現栗原的話。

"沒錯……。反正，我就是配不上夜月！"

所以，他才會這麽幹脆地舍棄我，害我在這裏……在這裏悲慘的哭泣。

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兩人的身影逐漸歪斜，消失。

我蹲在水泥地板上，拼命和喉頭的熱塊奮戰。

"我……"

我八成，一定是……。

……喜歡夜月的。

因為喜歡，跟他在一起才會那麽快樂，即使不輕意的觸碰，心髒也會怦怦跳。

就連被壓倒時，也沒有厭惡的感覺。只是被他那突然的動作吓到而已。

但——

現在發現已經太遲了。

不管我多喜歡夜月，夜月喜歡的人都不會是我。

"……我簡直像個笨蛋一樣……"

老實說，心裏的某處還在期待着。

想着若真如早上緒方說的那樣，由我主動邀夜月去玩，說不定真的能和好呢！

"……真的……像個白癡一樣！"

夜月早就不要我了，我還這樣想……。

嘴唇被我咬得都滲血了。

不能再待在這裏了。打定主意後，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這時，耳邊響起校內廣播的聲音。

"二年三班九重夜月同學，剛剛接獲一通找你的緊急電話，請盡速到教職員辦公室來。"

身體不禁一顫。

該不會老奶奶有什麽意外吧！？

光想心髒就不住狂跳。

原先停滞不前的腦袋開始運轉，我急忙往玄關方向跑去。

不管夜月喜不喜歡我都無所謂。就算夜月不要我了也沒關系。

但，我現在就是想替夜月做點什麽，就是想鼓勵極度不安的他，讓他好過點。

當我到達穿堂後不久，便見夜月蒼白着臉趕過來。

"夜月！"

我不自覺叫出聲。

看到我之後，夜月原本緊繃的臉似乎放松了許多，但那鐵定是我的錯覺而已。

"你放心，一定沒事的。"

雖然很想鼓勵他，卻只能說出和昨天一樣的話。

望向背對着我沉默換上鞋的夜月，依舊只能重複這句笨蛋似的臺詞。

雖然夜月一直無視我的存在，但在他臨出穿堂時，卻忍不住似地轉過頭。

"希望你等一下能來醫院。如果你不讨厭，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

極為沙啞的聲音。

我不是被夜月抛棄了嗎？

"我去！我一定去！絕對會去的！"

"……謝謝。"

夜月又哭又笑，臉龐一陣扭曲。

接着夜月便轉過身，坐上職員為他叫來的出租車離去了。

我原本想緊跟着他去。

但，在那之前我必須先回公寓一趟。

腦中全是小玉的事。

如果有關他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希望他能實現我的願望。

希望他能救回夜月奶奶的命。

雖然對原是陶貓小玉堅稱自己是神仙這件事，仍有莫大的疑惑，但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也只能賭一賭了。

＄＄a

當我回到公寓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因為秋天的日照時間短，所以天空已浮着一輪明月。

"小玉、小玉！"

打開公寓的門後，我連鞋子都忘了脫，急忙沖進客廳。

今早酒瓶四散的房間，已被整理得相當幹淨。原本躺在地上的小玉也不見了。

果然，那不是夢。

"小玉！"

心中的希望逐漸擴大。

我叫着小玉的名字，同時打開卧室的門。

"誰是小玉啊！我的名字是路易?法蘭索?雷歐?弗羅雷?朵?蒙堤斯克。都跟你說過多少次啦！"

那只陶貓就當着我的面，緩緩改變姿态。最後，一張極度不爽的臉、便出現在我眼前。

"叫什麽都好啦！你不是說你能幫我實現願望嗎？"

"沒錯，不過你可是要讓我上一次喔！"

小玉壞壞地一笑。

"管你要上幾次都行啦，只要實現我的願望就答應你！"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說說看你有什麽願望吧！不管什麽我都能幫你實現。"

"請你幫助夜月的奶奶。"

"夜月的奶奶？啊，你是指小堇啊？"

小玉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雖不知道夜月的奶奶是不是叫堇，但不管怎樣先點頭就對了。

"老奶奶快死了，求你救救她吧！"

"小堇有生命危險！你怎麽不早點說呢！？"

小玉的表情猛然變得很憤怒。

"就算你罵我也沒用啊，因為直到昨天為止，我都無法相信你是神仙啊！而且——"

"都是你說那什麽讓你上一次害的啦！"

見我在怒吼，小玉似乎多少有點反省。

"我知道了，小堇的事我會想辦法的。"

小玉的表情猛地一變。

那是種令人幾乎感到恐怖的認真。

"我雖然不知自己的力量能否操縱人類的生死，但就算用我的靈魂交換，我也會讓她留在這世界的。"

"為什麽你要為老奶奶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她是我暗戀的對家啊！"

小玉的模樣又再度改變。

在小玉身影逐漸消失的同時，我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早知道昨天就該跟你來一次。"

小玉微笑道。

難道，小玉真的打算用自己的靈魂換回老奶奶的命……！？

"怎麽會……"

一想到小玉可能就此消失，我不禁拼命叫着他的名字。

但我只是感覺到自己在叫嚷而已。因為在我意識消失前，就已經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我大概昏迷了一個小時左右。醒來時，我急忙找尋着小玉的蹤影。

"小玉、小玉！"

不管我怎麽叫，就是聽不到他響應。他究竟消失到哪裏去了？怎麽連陶貓也不見了？

難道，就連他的本體也因此消失了！？

"小玉……你在哪裏……到底在哪裏啊？"

盡管不願去想小玉可能就此消失在這世上，但眼淚就是不聽話地直落下來。

不過，光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我還沒履行對夜月的約定。

等一下我還必須趕到醫院去。

一想到現在夜月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待在醫院，我就無法 冷靜下來。

邊在心中向小玉道歉，我急忙沖出公寓。

原想放假時到醫院探視老奶奶的，沒想到現在卻變成這樣，讓我不禁後悔沒有早點去看她。

向櫃臺問了老奶奶的病房後，我着急地往目的地走去。

雖擔心老奶奶的事，但一想到夜月，胸口就緊緊地揪痛。

滿心的焦躁，讓我甚至憎恨起移動緩慢的電梯起來。

因為在醫院內不能奔跑，所以等我重要來到八樓的走廊後，便急切地快步走着。

好不容易找到病房後，我在門口用力地深呼吸。

如果老奶奶真有個萬一……光這樣想，心髒就像椎痛似的狂跳。我必須振作起來！不停對自己這樣說後，我下定決心地打開房門。突然，耳邊傳來呵呵笑聲。

瞬間，我真以為自己走錯病房了，不過……。

"哎呀，這不是冬巳嗎？"

一陣充滿元氣的聲音響起。

"哎呀呀，都這麽晚了，還麻煩你來看我，真是不好意想呢！"

那的确是老奶奶的聲音，而我看到的也的确是老奶奶。

（可是……她、她不是病危嗎！？）

夜月将愣在原地的我拉進房內。

"謝謝你趕來。"

夜月羞澀似地笑着。

"到個……"

"你放心，已經沒事了。"

他的話讓我全身的緊繃頓時解除，虛軟地跌坐在地。

"你還好吧，冬巳？"

"要不然，來床上休息一下吧？"

老奶奶說罷便打算起身下床。

我慌慌張張地制止她。

"沒、沒關系啦！我沒事的，一點事都沒有。"

本該失去意識、情況危急的老奶奶，為什麽會這麽有精神呢！？

"對了，有件事希望你聽我說。"

老奶奶對站在枕邊的我，說起她夢中的事。

夢中的老奶奶迷失在一片滿是砂礫的世界，當她好不容易發現一大片美麗的花田，正準備往那邊走去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阻止了她。

"老實說，我真的很想往花田的方向走去呢！因為聲音的那方向好暗，又讓人覺得莫名的恐怖。"

老奶奶笑了笑，又繼續說下去。

在那片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位美麗的青年，向她不停地招手，讓她一時間忘記了害怕，緩緩朝他的方向走去。接着，當她踏進那片漆黑的同時，便回到這個世界了。

"但是，那個人的樣子實在有點奇怪呢！一頭白色的長發，身上穿着雪白的毛外套，頭上有對像貓一樣的耳朵，而且背後還有一條長長的貓尾巴呢！很奇怪吧！"

那到底是誰呢？老奶奶不解地微傾着頭。接着，她的眼神突然浮現了一抹懷念似的色澤。

而我則幾近痛苦地明白那是誰。

（……謝謝你，小玉。）

我在心中合掌誠心感謝小玉，同時忍不住落下一行淚。

"冬巳……"

夜月伸手拭去我的淚。

我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指。

"抱歉，讓你擔心了。"

夜月的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我原本以為你不會來了，我真的……很開心。"

"笨蛋，我當然會來啦！我早就決定了嘛！"

"……謝謝你。"

夜月将我抓住他的手緊握，而我也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彼此的溫度重疊，讓我有種跟夜月合為一體的感覺。

"你們兩個感情真是好呢！"

老奶奶感動地說。

"幹脆，你就把冬巳娶回家當老婆好了！"

"奶奶！"

夜月臉紅地大叫。

老奶奶微微一笑。

而我，又開始覺得心髒不安分地亂跳了。

難道，我們已經和好了？

我和夜月一直待到會面時間幾乎結束，才離開醫院。

渾圓的明月高挂在夜空中。

我和夜月兩人并肩走在撒滿明亮月光的路上。心裏直希望這段路永遠不要有盡頭。

我想，我們大概是和好了吧！

從明天起，我們應該能再像朋友一樣相處了。

但……。

應該，不，是一定無法再回到以前那種關系了。

因為我已經發現了——

發現夜月對我的感覺……。

"你要參展的作品畫得怎樣啦？"

雖然我早知道夜月已另請栗原當他的模特兒，但我仍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還好啦！"

"是嗎……"

之後，栗原八成就會代替我到夜月家去了。然後，在那走廊上，在沙發上被夜月直勾勾地凝視着……。

"結果，夜月還不是誰都可以。"

"……什麽？"

"沒什麽。"

我因自己可笑的嫉妒感到羞愧，便急忙擺脫夜月，快步向前走。

"絕不可能沒什麽。"

夜月立刻追上來。

"你不說清楚，我怎麽會知道呢！"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

看來，他好像有些生氣了。

他那蠻不講理以的态度，害我連一些不該講的事都氣得講出來了。

"早知道會這樣，你打從一開始就不用找我當模特兒啊！"

夜月抓住我的手微微顫抖着。

"……抱歉。"

夜月的手猛然放開我。

"因為我已經不想再畫冬巳了。"

心髒針錐似的疼。

"所以，你之後就要畫栗原了？"

"咦？"

"你喜歡粟原吧？"

"冬巳！"

夜月一臉驚訝地望着我。

明明才剛跟夜月和好，要是再說些奇怪的話讓他又跟我絕交，那可怎麽辦？心裏的另一個自己這樣哭喊着。

但，早已決堤的想法，卻怎樣也無法克制。

"明明說喜歡我，卻那麽輕易将我趕出你家，無視我的存在，甚至還去畫栗原！"

"我并沒有趕你走！"

夜月大喊着。

"要不然是什麽！？"

"要是再那樣下去，我只會傷害冬巳而已。所以，我才放開你……"

"放開我……"

喉頭咕嚕響起。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怎麽了。只覺得內心的脆弱，快将包容我的冬巳撕裂。要是再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會不顧你的意願，對你做出殘酷的事。所以，我只能趁自己還有理性時，将你推離我的視線。"

"也就是說，你不是故意要将我一個人丢在屋外，也不足無視我的存在喽！真是的，害我、我……"

從悔恨、悲傷，以及可能被舍棄的不安中掙脫後，強烈的安心感讓我不禁落淚。

總覺得自己一直在哭。到底今天要哭幾次才夠啊！

"抱歉……，請你不要再哭了。"

夜月困惑似地抱緊我的肩膀。

"我并沒有無視你啊！只是覺得你不可能會原諒我，才不敢接近你的。

怕我一靠近你以後，又想對你做出可怕的事。就算你輕視我或讨厭我，都想将你占為己有，那欲望強烈到幾乎無法控制。實在太恐怖了……"

"我并沒有讨厭你！"

我鼓起了全身的勇氣，緊緊揪住夜月的胸口。雖然內心覺得這舉動實在過分大膽，但聽到夜月那麽渴望我，不由得拼命搜尋腦中的字彙。

"我、我雖然不像栗原那麽可愛，但我還是希望夜月畫我。既然夜月都這麽說了，就算全裸我也願意，所以請你不要再畫其它人了。"

"冬巳，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耳邊傳來夜月狂亂的心跳聲。

"我、我當然知道啊！只要夜月不讨厭我，我什麽都願意做。"

"……笨蛋……"

夜月語帶哭腔似地說着。

"我怎麽可能會讨厭你呢！"

夜月緊緊擁住我，并在我耳邊溫柔地低語着。

"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我也是……我也喜歡夜月。"

"冬巳……"

夜月美麗的臉龐緩緩向我靠近，嘴唇感覺得到他顫抖似的呼吸。

皎潔的月光下，我們交換了甜蜜的深吻。

結果，當天我沒有回到自己的公寓。

好不容易表明了自己的感情，就這麽回去未免太寂寞了，而且我也想再跟夜月相處久一點。

随着夜月回到他家，吃過他做的晚餐并洗完澡後，我便順勢在他家住下來。

反正兩家的距離那麽近，就算明早再回公寓整理東西，也不會遲到才是。

等我穿上睡衣，鑽進夜月身邊的被子時，已過了深夜兩點。

"晚安，冬巳。"

黑暗中，夜月的聲音溫柔地響起。

聽到他這麽說後，頓時放下心來。畢竟我原以為夜月又會像昨天一樣，突然将我壓倒。

其實，我并不覺得讨厭。甚至當我決定今晚要住下時，就已有某種程度的覺悟了。

但……。

"冬巳……"

夜月的手穿過被單，輕碰着我。

或許他沒有其它的意思，但因為我正在想一些有的沒的，所以他這樣的舉動，竟讓我驚訝得身體猛一震。

"對……對不起。"

道過歉後，才覺得不自然。

夜月一定也發現我在想什麽了吧！

"……那個……"

盡管想說點什麽，但就是找不出适當的話。

胸口混雜了過多的情緒，強烈的焦躁讓我好想哭。

"沒關系的。"

夜月的手輕拍着我的背。

"我不會做出冬巳讨厭的事。"

"其實我……我，并不覺得讨厭……"

但是，也不喜歡就是了……。

"你不需要勉強自己。聽到冬巳說喜歡我，我已經覺得很開心了。"

"夜月……"

"原以為你知道我的想法後， 會吓得從此遠離我。畢竟我們都是男的，而且你看來似乎無法認同這種事。"

的确，在我發覺自己對夜月的感情前，我的确無法理解同性愛這種事。就算現在，如果是夜月以外的人向我告白，我一定也會拔腿就跑的。

"所以，冬巳能現在像一樣睡在我身邊，我真的好高興。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好好控制自己的心情，不再做出讓冬巳害怕的事了。"

所以你就放心吧！夜月的手再度安撫似地輕拍着我的背。

"……你真的不做嗎？"

說完才覺得自己說得太露骨了，不覺身體一陣燥熱。

"那個，我畢竟是個男人，不可能說完全不想做。不過，現在只要冬巳能躺在我身邊，我就很滿足了。當我在醫院看到冬巳時，真的覺得就算世界立刻毀滅，我也無所謂！"

"太誇張了吧！"

"不，一點都不誇張。我是真的很高興，所以冬巳就無需擔心，安心睡吧！"

"但是……"

"但是，怎樣呢？"

如果是換成栗原，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完全接納夜月的想法，并獻上自己的。

而夜月——

夜月也一定會……。

對了，我都還沒問夜月對栗原有什麽感覺呢！

"你其實覺得栗面比我好吧？"

"……我可要生氣喽！"

夜月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在生氣。

"為什麽我就非選栗原不可！？"

"你不是說過栗原很可愛、很有魅力嗎？而且，栗原也很喜歡夜月啊！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麽會喜歡上我呢？"

啊，原來是這樣。

當話一說出口，我才了解心中的不安究竟是怎麽回事。

放學後在屋頂上看到的情景，至今仍深深烙印在腦海中。

宣稱不再畫我後，便立刻改畫栗原的夜月，真的讓我好不安。

要是在我将自己的一切全都掏出來後，夜月仍覺得栗原比較好，到時候我一定會因受不了而崩潰的……。

只喜歡、只想要我一個，明明對夜月這樣的告白感到疑惑，一顆心卻又忍不住被他吸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夜月不是在不畫我之後，立刻改畫栗原嗎？"

"我不記得曾畫過栗原！"

突然掀開被單起身的夜月，怒吼似地叫着。

"騙人！"

我也不甘示弱地起身大吼着。

習慣了室內黑暗的兩對眸子，在月光的照射下，彼此凝視着。

"我看到你畫栗原了。"

"什、什麽時候？"

"社團活動時，我……我碰巧在屋頂是看到的。"

這簡直就像在招認自己偷看一樣嘛，實在好丢臉！

盯視我好一陣子後，夜月悵然地說道：

"今天社團活動畫的是靜物素描。我畫的是香蕉和蘋果，而栗原則沒畫。"

"……騙人！"

既然這樣，我看到的又是……？

"因為粟原站在我面前，而你有是從屋頂上看，所以才會錯以為我在畫栗原。"

"怎麽可能……"

難道，真是我……我自己白癡看錯眼了？

"打從一開始我就只想畫冬巳一個人而已，今後也不打算再畫其它人。我只是客觀地認為栗原很可愛，但如果問我私人的想法，我當然只覺得自己喜歡的冬巳最可愛了。"

"那……哪個……"

……怎、怎麽辦啊？

我真的好高興喔！

被稱贊可愛雖然讓我有些生氣，但是，已經顧不了那麽多啦！

心中悶燒的不安霎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幾近恐怖的幸福感。

"……那個……"

過度的幸福，甚至讓我有些頭昏。

"……可以到那裏……"

"到那裏？"

"……可以……到你那邊去……嗎？"

"……咦？"

兩人之間霎時湧現一陣奇妙的氣氛。

寂靜的室內，聽得到夜月喉頭咕嚕的聲響。

"過來吧！"

夜月為我将被單掀開。我毫不猶豫地鑽進他為我挪出的空間。

夜月的手臂立刻向我伸過來。在他的懷抱中，我的心髒怦通狂跳。

"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忍耐……"

夜月撒嬌似地低喃着。

"就算你說不要，我也不管了。"

夜月的身體罩住我，他胸口的鼓動從彼此緊疊的胸膛傳來。

從夜月和我一樣狂亂的心跳，可知他是相當認真的。

"冬巳……"

冰冷的唇随着他的低語，吻住了我。

悄悄鑽進我嘴裏的舌頭，比昨夜更炙熱。

"……我并不讨厭。我……我從來就不覺得讨厭。"

回應着夜月的親吻，我邊說着。

之前雖對這樣的行為感到恐懼和不安，但絕對沒有絲毫的猶豫。

就像夜月渴望我一樣，我也希望得到他的全部。

"我一定會弄傷你的。"

"沒關系……"

"……冬巳。"

他緩緩解開我的睡衣紐扣，溫柔地撫上我裸露的胸口。

"我、我一直很想象這樣撫摸冬巳的身體。"

帶着嘆息的低喃後，夜月的唇吻上了我的胸膛。随後，親吻似地吻住我的乳尖……。

"……啊……"

不小心發出甜蜜的呻吟，讓我慌張地捂住目己的嘴。期間，夜月脫下了我的褲子。

不一會兒，我已全裸的躺在被月頭照亮的屋內了。夜月的手毫不猶豫地握住我的中心。

"不……不要啊……"

被夜月握住後，我立刻就明白自己早有了反應。光是親吻就變成這樣，實在好丢臉。

"沒什麽好丢臉的。"

夜月邊低語邊上下動着他的手。

"……哈……啊……"

一股強烈的快感猛然竄上背脊。

"不……不行了！"

再這樣刺激下去，我一定會變得很奇怪的。我死命想要阻止夜月的手。

"沒事的，将你的手拿開。"

"可是……，可是只有我這樣……好丢臉……啊……"

早已變形勃發的分身，在夜月手中輕顫。

光是在夜月面前裸體，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更何況還讓他看到我這樣！嗚……，好想哭啊！

"……并不是只有冬巳這樣。"

一陣壓迫感突然襲向腰部。隔着單薄的被單，可以感覺到夜月硬挺的欲望。

"……啊……"

正因為彼此都是男人，才能深刻體驗到夜月是多想要我，并以多大的自制力在克制自己。

他是那麽奮力克制自己的欲望，想要取悅我，想要讓我的不安和羞恥消失。

"既然知道，就快将你的手拿開。沒什麽好丢臉的。"

在他的催促下，我才豁出去地移開自己的手。

夜月的手再度快速地動着。

"……啊……啊啊……"

即将高潮的預感，讓我的身體不停顫抖。

"夜月……我……我已經……"

我的聲音早已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