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 薛雲上道:“你這是在蠱惑我忤逆王爺嗎?”
葉勝男還是不避諱,疾聲道:“三爺可曾想過,‘旁人’得一句半句‘辦差不力’還無妨,王爺也是不相幹的,只爺是不能的。如今爺在朝中當差,若在朝上得聖上如此定論,日後還有何前程而言?”
關雎就見薛雲上的身子僵了僵。
葉勝男亦見了,這才軟下了聲調來道:“世子之位,三爺無心争奪,可若是連仕途前程都毀了……”
薛雲上不再言語,可知他是聽進去了。
葉勝男再接再厲,再添一把火,道:“若只是三爺便罷了,可三爺還有未出閣的妹妹,還有尚在王妃腹中的幼弟幼妹,他們又該如何?三爺尚且還有自保之力已是如此艱難,更遑論幼小的他們了。那時又誰來給他們遮風擋雨?”
葉勝男頓了頓,又道:“指望王爺嗎?指望王爺看在都是他骨肉的份上嗎?那與仰大爺和二爺得鼻息又有何不同?看看四爺,再看看五爺和六爺,那一個不是王爺的親子,可在大爺和二爺的手底下那個不是夾起了尾巴提心吊膽地做人。”
說到此,葉勝男又冷笑一聲,“又或是,三爺想說還有太妃和王妃?太妃和王妃到底是身居後宅的婦人,總有力所不及之處。”
“夠了。”薛雲上将手中的茶碗一擲,那個精美的琺琅彩茶碗霎時四分五裂。
關雎半天沒聽明白葉勝男與薛雲上到底在說什麽,這二位便争吵開了,讓她想勸也不知從何勸起。
現下再見薛雲上如此震怒,關雎亦吓得心驚肉跳的,當下便随葉勝男一并跪下。
葉勝男人雖跪伏在地,面上卻仍是堅定不屈,氣道:“今兒三爺就是立時把奴婢給攆了,奴婢也要說的。三爺既然也是心有不甘的,為何不争這口氣?此番若真是王爺之意也就罷了,卻又不是,只為了這虛僞的兄友弟恭。三爺你的一再退讓,只會讓人變本加厲。”
不待葉勝男說完,薛雲上便拍案而起,咆哮道:“你給我滾出去。”
見此形景,關雎早手足無措了,又唯恐薛雲上盛怒之下真攆了葉勝男,緊忙拉起葉勝男出上房去。
“依怙,你這是要做什麽?”關雎心有餘悸地怪罪道,“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的,偏這樣激三爺。”
葉勝男卻不言語了,只是滿面怒其不争的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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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房裏,直到三更天了,薛雲上方叫人備水栉沐。
關雎這才領着人如魚貫入。
待薛雲上沐浴出來,關雎塞給葉勝男幹淨的軟巾,讓葉勝男去給坐圈椅上的薛雲上擦拭濕發。
葉勝男原是不願的,只是拗不過關雎,只得去了。
見葉勝男近前,薛雲上也是沒躲的,這才讓關雎稍稍松了口氣。
只是那二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都不言語。
在關雎看來就像兩個吵了嘴的孩子,在鬧別扭。
直到薛雲上的頭發七八分幹了,葉勝男便要撩手不管。
薛雲上坐着半天不動,又閉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可葉勝男一走,薛雲上卻又拉住了葉勝男的手腕,對屋裏侍候的人道:“你們都去吧,依怙一個伺候就夠了。”
關雎聽了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轉身就把人都打發了出去。
葉勝男木頭一樣地拄在那兒,不言語也不動地兒。
薛雲上站起身來,往對面裏間裏走去,道:“服侍爺安寝了。”
葉勝男瞥了眼裏頭床上,淡淡道:“床榻都鋪好了,三爺還要奴婢如何服侍。若是三爺想要侍寝的,那可不是奴婢的本分。”
薛雲上披散着頭發,回頭道:“頂撞主子你還有理了?看來真是我慣的你們性子越發上來,這會子還敢同我鬧脾氣的。”
不待葉勝男說話,薛雲上拽過葉勝男來,便往對面去。
看着薛雲上躺好,葉勝男給他蓋上錦衾,起身落下金鈎上的流雲帳,最後将香爐往床邊一放,就妥當了。
只是葉勝男才要走,就聽帳子裏頭道:“今兒你就睡我床邊腳踏上。”
葉勝男冷笑道:“三爺這是要開始磋磨奴婢了。”
薛雲上道:“既然敢頂撞主子,就該知道有什麽結果。”
葉勝男再不同薛雲上理論,轉身到外頭炕上取了自己的鋪蓋,重重往薛雲上床邊的腳踏上一鋪,躺下蒙頭就睡。
說起來,薛雲上這拔步床真真是個好得不得了的,用料就是紫檀的,上頭各色填漆透刻,精美得緊,就連腳踏也是。
可憑它如何精巧,到底也是個腳踏。
一個腳踏還能有多寬敞的地兒了,睡着自然就不舒服了。
只是葉勝男在賭氣,倔強着就是不言語,一動不動的仔細聽着床上薛雲上的動靜。
葉勝男想着只待薛雲上呼吸綿長入睡了,那時再起身出去睡去就是了。
可半晌還聽薛雲上在翻來覆去的。
到底葉勝男先熬不住了,道:“三爺這是在烙餅嗎?”
少時,一個腦袋從帳子裏探出來,面無表情道:“這是吵着你也睡不踏實了?那爺就放心了。”
葉勝男一口氣堵喉嚨眼上,坐起身來一個枕頭就砸了過去。
薛雲上一閃躲了過去,葉勝男的枕頭便沖薛雲上床裏頭的牆上砸去了。
“好大的膽子,還敢跟爺動手了。”薛雲上道。
葉勝男幹脆連枕頭也不要了,拿鋪蓋往身上一卷又躺下了。
薛雲上卻不依不饒了,估摸着地方拿手指直往葉勝男腰眼上戳。
憑身上還蓋着被子的,也受不住薛雲上的騷擾。
葉勝男還是個怕癢的,沒出半刻便告饒了,“三爺你就說吧,你要怎樣才肯睡?”
薛雲上拿金鈎挂起帳子,道:“要不你陪爺說說話吧。”
葉勝男無奈道:“也沒個話頭,什麽好說的。”
薛雲上也不以為然,不知怎麽的就說起了他小時候的事兒來了。
薛雲上兩手枕在腦後,道:“小時候我可淘了。咱們府裏花廳前頭的那棵香樟樹,你可知道?”
葉勝男翻了身子側躺着,輕應了一聲,“嗯。”
薛雲上道:“我曾在那上頭摔下來過。”
葉勝男雖未在府裏的花草樹木上頭留心,但那樹她記得,縱然算不得是參天大樹的,可也絕不比屋子低矮出多少的,于是道:“又哄我,若三爺真從那上頭摔下來,豈還有命在的?”
薛雲上道:“可不是。雖說當年那樹還不及如今的高,但底下卻是嶙峋的假山子石。我摔下來一腦門便磕那上頭了,當下便磕出一個大口子來,血水四濺的。當時便吓傻了多少人。”
葉勝男素日沒少給薛雲上通頭,對他頭上各處還算是清楚的,于是坐起身來指着薛雲上頭發裏的一處,道:“就如今你額角裏頭那處長得跟蜈蚣一般的地方嗎?”
薛雲上擡手摸摸,道:“如今到底長什麽樣了,我自己倒是不知道的,但就是這兒。那時候多少人來瞧,都說我不中用了,只能用一味獨參湯吊着我一口氣兒的。”
葉勝男坐在腳踏上兩手交疊放在薛雲上床沿,下巴擱手背上道:“那後來三爺是怎麽被救活過來的?”
薛雲上沉默了片刻,道:“是父王舍了臉面,求來童神醫出手相救的。”
“童神醫?”葉勝男一怔,這人她在宮裏倒是聽說過,聽聞大公主的生母當年是難産了,太醫院衆太醫皆束手無措,正是這位童神醫毅然剖開僖嫔的肚子取出大公主來,這才母女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