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 在方才未果拿出炭塊來時,看到炭塊上點點暗光的金,葉勝男便知應該是烏金炭了。
再看未果竟輕易便點燃烏金炭,葉勝男便将這炭的出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只是葉勝男萬萬沒想到,這炭會從宮裏流出。
但葉勝男深以為這是機會,若拿捏得好了,絕對能給宋家致命一擊。
太妃看了看封嬷嬷,按了下封嬷嬷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還問葉勝男道:“這炭為何使不得?”
葉勝男自然知道不能說是宋貴妃利用她給的方子做的是毒炭,而她如今也不過是一個見識淺顯的孤女家生子,是不可能知道烏金炭這種應是已經絕跡了的東西,更別說能如此清楚烏金炭難燒的特性。
故而葉勝男只得把徐達夫一家拿了出來做幌子,鄭重其事道:“這炭燒時有點子硝煙味兒。”
王妃不解問道:“那又如何?”
葉勝男這才将心裏編的話,慢慢道出,以便發覺破綻及時修正,“前兩年,奴婢無依無靠時時奴婢她二叔接奴婢到他們家住。奴婢嬸子就愛買這樣加了硝粉的炭。一來便宜,比桐油炭還要便宜許多,二則燒起來不比桐油炭差,就是味兒大些。直到有一回嬸子拿這炭燒火給家裏小雞崽取暖,小雞仔無故的一個接着一個死了。奴婢嬸子這才不敢用了,卻都給奴婢使了。奴婢燒多這炭了,就覺着渾身都不舒服,只有開了窗子透會子氣,才好受些,所以至今我都記住這個味兒了。”
葉勝男歇了口氣,又道:“這烏金炭裏的味兒雖很淡很淡,卻到底逃不過奴婢的鼻子。這絕不是什麽好東西,害人得緊的。”
其實這炭真的半點味道沒有,可為了報仇,葉勝男豁出去了。
只要能引起太妃一點子疑心,便不枉費她的苦心了。
就見太妃的面上霎時冷凝,王妃的臉上也變了顏色。
王妃忙道:“姑母,太後可知……”
太妃卻倏然一擡手打斷了王妃底下要說的話。
王妃到底也是世家出來的,方才不過一時驚惶失了分寸,這會子也知道有些話是不能在底下這些人面前說起的,自然便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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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對封嬷嬷道:“讓她們都去吧。”
封嬷嬷立時将葉勝男等人都打發了出去,屋裏就她一人伺候。
罷了,太妃又封嬷嬷道:“打發人去請王道光來。”
王妃又是一怔,無聲道:“王道光?”那不是老襄親王時的左長史兼心腹嗎?
衆所周知,王府屬官中居首的為長史,長史又有左右之分,皆由皇上親點宮中內官任之,又或是自皇子小時便跟随着照顧的保公內侍任之。
這王道光正是先帝親點予襄親王的臂力。
只是自老親王殁世後,老親王曾經的心腹臂膀都不得善終,只王道光還活着,但也被太妃遣送出王府,美其名曰年邁榮養去了。
然,如今太妃卻能将王道光呼之即來,這王道光到底是誰的心腹,不言而喻。
“可見當年魏夫人等,死得并不冤。”王妃暗道。
其實還有一件,是世人皆不知的,這王道光還是個深谙歧黃之術的。
王妃有些坐立不安地吃了兩盞茶,才有人來回王道光來了。
王道光進來叩見。
太妃也不同王道光含糊,直命封嬷嬷将烏金炭給王道光瞧。
王道光果然是有些見識的,拿起方方正正的小炭塊,道:“烏金炭。”
太妃點點頭,道:“正是。你瞧瞧可有何不妥。”
王道光領命,取頭上的簪子鑿下一小角炭塊,又用手邊蓋碗的蓋子将炭塊碾碎成粉末,指尖沾些許聞了下,又道:“老奴還要些清水。”
少時封嬷嬷便端了半碗清水來。
王道光用清水和了碳粉,然後又沾了些許放進嘴裏嘗了下,罷,用茶水漱口了,這才又過來恭身對太妃和王妃道:“這烏金炭主要用的是竹炭粉浸泡發酵後,再用小糯米和黃麻等藥煮制後粘合成形的。只因烏金炭是經過多次壓制成形,故而就這麽小小的一塊炭,卻十分經久耐燒。”
太妃和王妃聽到這炭裏竟然有藥在裏頭,便大不喜了,問道:“那些加裏頭的藥可有害無害?”
王道光搖搖頭,“無害。”
太妃和王妃才要放下心,又聽王道光道:“但烏金炭過度壓制,十分不好燒。”
王妃道:“不能夠吧,我瞧方才幾個丫頭點起來,并不費什麽神。”
王道光道:“關節就在這了。這炭給人添了硝粉。硝粉可助燃。”
王妃一聽,乍然站起身來,“真有硝粉。”忙看了眼太妃,又問王道光道:“你只說這硝粉有害無害?”
王道光面無表情道:“短時日內還不妨,若日子長了……可殺人于無形。”
王妃和封嬷嬷登時都倒吸冷氣一口。
而太妃的臉上也愈發地凝結了。
在将王道光打發去了後,王妃驚慌道:“姑母,你說太後賞您這些炭,可有皇上的意思?”
若有皇上的意思,豈不是說皇上有意要劍指王府了?
太妃阖眼忖度了片刻後,搖搖頭,道:“不能的。想來太後也不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不然太後不會自己也在用,也只賞了我這麽一匣子而已,夠什麽使的?”
聽太妃這麽一說,王妃卻愈發驚心了,“難不成……難不成有人要害的是……是……太後?”
最後的“太後”二字,王妃說得只有嘴型,并無聲音。
若真如此,她們到底要不要禀明。
可後宮之事,太過複雜,稍不小心便會牽涉其中了。
而太妃所想的卻是日前鄭國公府送來消息說,宋家的手有點太長了,竟敢染指到他們鄭國公府的地盤了。
又一想,這毒炭不論與宋貴妃相幹不相幹,宋貴妃掌管後宮事務,出了這樣的事兒,她是頭一個逃不過。
所以這事兒只要往大裏鬧,正好給宋家修剪修剪多出來的手腳。
想罷,太妃當機立斷道:“這事兒非同小可,你随我一塊進宮去,就現在。”
而就在王道光入府之後,便有人悄悄地往京郊的木倫圍場趕去了。
當襄郡王聽來人的回禀後,也只說了一句,“果然是他。”
襄郡王口中的“他”,自然說的是王道光,只是到底是因何事而果然是他?
有人心中有疑,但也知不可問。
忽然出現的王道光,令襄郡王心中也是疑慮叢生的。
太妃怎麽好端端的忽然把王道光給召了回來,不惜暴露了他?
就在王府送信的人進了襄郡王帳篷,少時,另外一個帳篷中襄郡王的嫡長子薛雲起也得了信兒,趕緊叫來胞弟薛運商議。
襄郡王的另一個嫡子薛雲上也得了信兒,只是該作甚他還作甚去了。
太妃和王妃在家,不怕誰鬧幺蛾子的,他放心得很。
就在襄郡王父子三人對太妃之舉驚疑不定時,太妃和王妃已經進宮去了,且還是脫簪待罪地去的,鬧得沸沸揚揚。
太後驚聞,如何還能不見的。
襄郡王太妃和王妃一入安福宮,便哭倒求告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後要取臣婦之性命,臣婦不敢不從。只是還請太後給個明白道理。臣婦就是死也瞑目了。”
太後一聽,頓時一口氣憋在胸口生疼,只是今日事出如此,她也不好發作的,只得好生安撫幾番讓她們二人先起身的。
太妃和王妃這才由着人攙扶起身了。
待見這二人稍好些了,太後不敢說道太妃,只得對王妃道:“你這是從哪裏聽了渾話,搬弄到哀家跟前來了?只是有委屈只管說就是了,哀家同你婆母可是多少年的妯娌了,什麽委屈是哀家不能給她做主的。”
王妃立時又跪了下來,先哭了一場襄王府上下對皇上和太後的忠心,這才說起有毒的烏金炭來,“太後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只要賞王府一杯鸠酒,便是恩典了。”
太後氣得衣衫亂顫,道:“哀家……哀家念與你們太妃妯娌一場,又知道她是個潛心禮佛的,這才賞了她一匣子難得的烏金炭。這炭可是內務府好不容易尋來古方所制而成的,宮裏多少人都在使,哀家也用。若是這炭有毒,哀家就頭一個躲不過。”
太妃和王妃一擦眼淚,相看一眼,齊聲道:“可是太後還不知?”
見這二人這般形景,太後一怔,“哀家知甚?”
太妃忙上前道:“太後可有讓人細細查驗過這些炭?若不是臣婦家中有精通此道的,也是還被蒙在鼓裏了。”
太後見太妃和王妃說得如此鄭重其事,絕非兒戲,不禁心底一驚,忙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又對太妃和王妃道:“你們莫急,哀家這便着人去查。”
太後查驗的結果如何,再不必細說的。
只說後來一騎快馬出了京城,直奔京郊圍場。
後,皇上大為賞賜了襄郡王府,回頭卻雷霆萬頃地拿了宋家一人,罷了,又下令拔營回宮。
鬧得百官不解,衆說紛纭。
這無由來的賞賜,更是讓襄王府一時惶惶難安。
獨薛雲上将一張紙條看過後燒了,心安理得地收起了皇上的賞賜。
這可是皇上給襄王府壓驚之禮,自然得收,而且還得收得劫後餘生般的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