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住客和補牙初體驗
早晨,一陣嗚汪聲。
唐雪年睜開眼,有些恍惚,正想鄰居居然這麽早出門遛狗。過了一會,卻發現這聲音持續不斷,似乎就在自己門外,她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獨居了。
打開門,新住客精神奕奕地蹲坐在卧室門口,一雙黑豆眼期待着看着她,沖她汪一聲,打個招呼,小尾巴搖得歡快。
大約是做過一段時間流浪狗的緣故,這小狗很懂禮貌,并不進門,只在門口叫,乖巧的不像話。
她心懷憐愛地蹲下來摸摸它的腦袋,小狗已适應了這新主人的氣味,在嗓子裏享受地發出咕嚕聲。
看來是餓了,昨天就發現它的幹飯天賦了。
唐雪年站起來去冰箱裏拿出一瓶舒化奶,又從廚房翻出鍋具。小狗很通人性,知道這就是它的早飯,便一路邁着小短腿颠颠兒跟在她身後。
“狗狗,是不是該給你起個名字?”她一邊攪動鍋裏的牛奶,一邊回頭看它。
小狗也歪頭看她,無意識賣萌。小狗腦袋裏想不明白名字是什麽,不過它聞着鍋裏的奶是真的很香,努力翕動着黑頭小鼻子,表示十分想吃。
等奶溫适合,她拿出昨天從冉雲陽那拿回來的注射器作為臨時奶嘴,開始喂奶,小狗吧噠吧噠地舔舐着,吃得很香。
看它這樣子,她忍不住逗小狗:“要不就叫你幹飯狗吧?”
但小狗全然不管面子問題,只顧專注地呼嚕呼嚕喝奶。
不過她想起冉雲陽昨天喂它的樣子……還是覺得這名字該跟他一起定,畢竟他是委托人。
想到冉雲陽,便不由自主聯想起下午要去診所補牙,唐雪年原本安靜祥和的心情,頓時變得喜憂參半。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不該逃避治療,于是便又吸了半管牛奶給小狗喂下去,以防它一會又餓了。
喂完飯,她按醫囑喂了感冒藥,便将小狗抱回到窩裏。
幼犬是很需要睡眠的,這能讓它們盡快适應環境,吸收營養。果然這小狗進了自己的地盤,便乖巧地卧倒,緩慢地眨巴着眼睛看她,顯出一點困意來,有種懵懂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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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狗就這麽對視了一會,以唐雪年肚子咕咕叫為終止,于是原地解散本次感情交流。
主人去喂自己,小狗在窩裏躺着,無聊就咬咬玩具,困了就睡大覺,狗生圓滿。至于一會的主人的命運怎麽樣,小狗可管不了。
兩點,A1診室。
冉雲陽拿出牙片,指着一處道:“齲齒已經腐爛到牙根,引起了牙髓炎,目前你的情況還不太嚴重,估計需要先做兩到三次根管治療,然後進行補牙填充。”
”會疼麽?“唐雪年聽不太懂這些術語,她只關心疼痛程度。
”應該還好,我會盡量輕一些。“冉雲陽看了她一眼,做出了一個承諾。
雖然這承諾看不見,但是她還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選擇信任他的話。
唐雪年在躺椅上等待,像每一個被恐懼光臨的人,四處尋找可以分散注意力的東西。
“你今天沒有戴眼鏡。”她對牙醫先生發表自己的觀察。
今天冉雲陽的鼻梁上空空,又恢複了第一次見面的樣子,讓人能一眼看出他眉骨曲折的起伏,鼻梁高聳的角度,和一雙讓人過目難忘的眼睛。
有的人就是格外受到老天的眷顧,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為他的飾品,為外貌更添不俗,然而當一切雕飾卸去,你便只能感嘆造物者的奇思和恩惠。
顯然,冉雲陽就是這樣的人。
“你戴眼鏡也有周期頻率麽?”唐雪年忍不住猜他的喜好,比如一三五不帶,二四六帶之類的。
冉雲陽卻并沒有太在意,只是淡淡道:“不方便的時候,就不帶。”
唐雪年看他找出護目鏡帶上,心下明白了,不然他要帶兩副眼鏡。不過她之前去看3D電影,就見過有人帶着近視鏡又架一副3D鏡框,确實很不方便。
冉雲陽帶好裝備,口罩也遮住了他的表情,此刻他便不再是冉雲陽,而是牙醫先生。
他對眼前的病人叮囑道:“不要怕,不會很疼。但是如果有任何不适,你就舉起左手,我會停止。”
唐雪年點點頭,她努力忽略前方不遠處鑽頭、針管等恐怖的器具。
但是等真正開始補牙,她才開始意識到,冉雲陽是自己的牙醫,究竟是種怎樣的體驗。
“我們先打麻藥,會有一點疼。”冉雲陽解釋道,接着他可能是想到了之前不太疼的說法,便補充了一句:“只有一點點。”
唐雪年看他手上的針頭,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動,但是仍然點點頭,自己在心裏默念着不疼不疼。
冉雲陽隔着口罩,看了她一會,唐雪年聽他似乎微微嘆了一口氣,接着伸出手來,把她的手從扶手上拿下來,輕輕交疊在她身前。
唐雪年發覺,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溫暖,也或許是因為她自己的手太冰涼而産生的溫差對比。
“別怕,當作從前我們一起做練習一樣,你能做到的。”冉雲陽将自己的聲音放輕,語氣帶着對病人的寬慰,甚至有點哄人的溫柔:“嘴巴張開。”
唐雪年轉頭看他,護目鏡有一些反光,讓她沒辦法看清楚他的眼睛。但是她知道,在這鏡片後,是自己最熟悉的一雙眼睛。
冉雲陽的睫毛很長,像是根根分明的羽毛扇,将其中的瞳仁半遮半掩,有一種幽深的視覺感,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但是如果他也看着你,這就是世界上最晴朗的一雙眼睛,沒有陰雲的色彩,他注視着她,絕不會掉過頭去。
針刺的痛感來襲,液體被注射進了牙龈,酸脹感随之擴散開,但與其同時伴随着一股草莓的香甜。
這麻藥居然是草莓味的,在此刻,這點細微的甜味起到了極大的安慰。
冉雲陽拿着針筒的手指輕靠在她的下巴處,隔着橡膠手套,傳來若有若無的體溫,使這緊張場景又帶着一些親密感。
唐雪年覺得自己有一些暈眩,雖然不至于暈倒,但是心跳卻逐步開始增加。這麻藥的效果真好,她想,如果自己睡過去了,應該就不會怕了,不過冉雲陽還能給自己鑽牙麽?
但是她終究沒有睡過去,當冉雲陽拿起鑽頭的時候,她心中的恐慌剎那升到了頂點,非常想起身逃跑。然而她後方是椅子,前方是牙醫,并無可逃之處,只能直往後退,緊緊貼在椅子上。
冉雲陽發現了她的退縮,卻認真地用手臂固定住她的頭。
這其實是牙醫的常用動作,為了更好着力。
但是這樣一來,唐雪年卻感到自己頭便直接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就像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太近了,她在心裏大喊,雖然她一直張大着嘴,但這聲吶喊終究沒有發出聲來。心頭的恐懼瞬間便被別的什麽占據了,這感覺洶湧而陌生,以致于産生了對沖,使得她大腦陡然放空。
停擺了。
但其他知覺卻在細微處漸漸敏銳起來——
比如她放在胸口的手指末端,感知到冉雲陽白大褂後的毛衣紋路,似乎是菱格的,以及源源不斷傳遞過來的,人體微熱的溫度。
離牙醫先生手臂不過數厘米的鼻子,則被一股淡淡柑橘的香氣悄然鑽入,這大概是冉雲陽慣用的沐浴露的味道,跟那晚聞到的一樣。
歸功于這些感官的靈敏度放大,痛覺只能退居其後,也有可能是麻藥起效很快,反正如冉雲陽所說,她确實沒有感知到很多疼痛。
一輪鑽牙結束,她對着椅子旁邊的水池吐出嘴裏的殘渣,又接水漱了漱口,躺回椅子上。雖然沒有想象疼,但是嘴裏殘存的鐵鏽味和半邊麻木的嘴唇,仍然讓她不好受。
冉雲陽等她緩了緩,眉頭終于有松開的跡象,伸出手點點自己的額角。
她不解地看他,于是兩人進行了短暫的不眨眼挑戰。
最後還是冉雲陽先伸出手,把她不安分溜下來的一縷頭發勾到耳後別住。
醫生的強迫症麽,唐雪年看着他的手出神。
在燈光照射下,冉雲陽的手指幾近透明,能看到血管,手指邊緣散發出模糊的光暈,讓她想起從前他給她用手遮太陽的時候。
冉雲陽想不到她腦子裏在漫山跑馬,道:“那我們繼續。”
他又拿起了可怕的電鑽……
“好了。”冉雲陽取下手套,關掉頂燈,唐雪年用舌頭舔了舔那個飽受摧殘的牙齒,觸碰到棉花有些粗粝的質感,那裏不再是一個空洞,被填滿了。
“這兩天飲食要清淡,不要吃辛辣的食物,等會和護士約一下治療的時間。”冉雲陽一邊寫病例,一邊告知注意事項。
唐雪年從椅子上坐起來,應了一聲,因為嘴裏打了麻藥,還有點腫,她的聲音有些甕聲甕氣。
“頭感覺暈麽?”冉雲陽走過來看她。
唐雪年左右晃了晃腦袋,想說她不暈,但是話出口卻成了:“有一點。”
她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這無關緊要的謊,但是看着冉雲陽的眼神,覺得此刻自己應該要有點病比較好。
護士小姐敲敲門,說道:“冉醫生,下一位病人已經到了,可以叫號了麽?”
冉雲陽回過頭,道:“叫吧,我這邊差不多了。”
冉雲陽把唐雪年從椅子上攙下來,打開裏間休息室:“你先留下觀察一會,等沒有不舒服了再走。”
唐雪年點點頭,他便把門帶上出去了。
這房間的隔音很不錯,關上門後外面的聲音便只剩隐約的一點。唐雪年将門輕輕拉開一條縫,新病人進來了,是一個中年男人。
他正在說自己的情況,冉雲陽坐在桌前,時不時點點頭,整個人透露出着疏離、禮貌和專業。這時候他又變成了牙醫先生。
但是看到這樣的冉雲陽,她心裏卻奇怪地跳動了起來,并不是對牙醫的恐懼,而像是剛剛被他手臂抱住腦袋的感受。她趕緊關上了門,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她轉頭看了看這間不大的休息室,門後左側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醫生白袍,布料只有一層,并不太厚,難怪他裏面要穿厚厚的毛衣。
桌上立着一排書,高高低低,中英文都有。
她翻了翻中文的,都是口腔醫學方面的專業書,有些書頁的邊角已經微微泛黃,看得出被主人翻閱了很多次。書
裏随處可見簡筆畫的牙齒模型和标注,而在止痛麻醉和兒童口腔醫學的章節,筆記則尤其多,想必是當時複習的重點。
她将書本放回去,看了會,還是忍不住伸手把書從高到矮,從厚到薄,排列好,又把鋼筆放在右邊,把病例冊整理好放在左側,看着齊齊整整的辦公桌面,終于覺得舒服了。
她在書桌前坐了一會,手指從書脊上一一掠過,想象和不同時間翻閱這本書的冉雲陽一一握手,感覺有些快樂。
門對面放着一張單人床,大概是供冉雲陽午休的,鋪着素色的方格床單,顯得很清爽。一片陽光剛巧落在其上,将這床鋪曬得蓬松柔軟,傳來淡淡的香氣。
輕輕按了按床墊,回彈很快,躺着應該是很舒服。
她最近正要換床品,忍不住有些心動,想問冉雲陽要鏈接。但是第一次來人家房間,這樣似乎又不太禮貌。
她想了想,打開相機逐一為床墊、四件套、枕頭拍攝了照片,準備一會去橙色軟件上以圖搜圖。
此時門突然被推開:“雲陽,你……”
她和來人四目相對,彼此都一臉驚訝。
這闖進來的男青年一身商務正裝,五官俊秀,卻偏偏是一頭自來卷,于是便在這十分正經中加了兩分玩世不恭,他眼神裏掩飾不住的好奇,正興致勃勃地打量着唐雪年。
唐雪年從小就懼怕這樣的目光,于是她不明顯地往後縮了縮。
“你好,我是季骁,冉雲陽的合夥人,你呢?”這人顯然好奇心爆棚,卻還是克制着沒進門,只是抛磚引玉地先報上了自己的信息,然後在門口期待着望着她。
“你好,我是來看牙的病人。”唐雪年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又不太想告訴陌生人自己的名字。
這合夥人先生卻明顯是不相信的,挑起一邊眉毛,想要繼續盤問她。
這時,冉雲陽回來了,他剛看完病人,便去了個洗手間,哪知這當口就來了位不速之客。
他看了一眼仍站在床邊的唐雪年,便推着那人往外走。
等他們出了診室,唐雪年隐約傳來病房藏嬌、濫用公司資産,這樣零星的詞語。
接着,那聲音遠去,門外又恢複了安靜。
唐雪年覺得自己一直站在人家的床前不太禮貌,便讓開了一些,走到窗戶邊站着。
冉雲陽窗臺放着幾盆小多肉,看着碧綠多汁的,被養得很好,她便仔仔細細給這一排生機勃勃的小朋友拍照留念。
噠噠噠,有序的腳步聲傳來,休息室的主人回來了。
“好點了麽?”冉雲陽沒提剛剛的男青年,他走到衣架前,把工作服挂好。
唐雪年想起自己在裝病,趕忙說:“好多了。”
歸功于冉雲陽的超凡技術,她的牙齒處并不怎麽痛,只是打過麻藥的部分和臉頰局部還有些麻木感,比想象中好太多了。
她又想到了昨天自己還沒完成的誇獎練習。
作者有話要說:
唐雪年: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