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卻見陸嘉樹很是自然地盛了碗湯放到了時染面前。
“喝點湯。”
時染同樣自然地端了起來。
“謝謝嘉樹哥。”
她朝陸嘉樹揚唇淺笑了下,甚至,兩人視線還交彙了兩秒,彼此唇角皆噙着笑。
她沒有看他。
似有什麽重物錘擊在了岑衍心尖上,他薄唇霎時緊抿成線。
“不知道,”淡漠撩唇,盯着時染,每個字,都像是從他喉骨深處溢出,冷沉而緊繃,“與我無關。”
“啧,”時遇寒看熱鬧不嫌事大地低笑,“真的假的?”
岑衍眯起眸,異常冷靜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只是眼底眉梢間分明染着只有兩人能懂的陰霾。
時遇寒恍若不察。
“真是神秘姑娘啊?”唇角勾着,他很是真誠地建議,“那姑娘對你如此情深義重,辜負了可不好,不然,我幫你打聽打聽?”
“臭小子先打聽打聽你自己吧!”時父時旭岩作勢吹胡子瞪眼地狠狠瞪他一眼,“阿衍至少有姑娘喜歡,你呢?多大了?啊?”
時遇寒笑得隐約有幾分痞氣:“爸,你怎麽知道沒有啊?”
“哼!”時旭岩嫌棄,擺起架子當即就要數落,“你說你……”
“好了好了,吃菜吃菜,都要涼了,都不準再鬧。”宋清作勢也瞪了時遇寒一眼,頭疼無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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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打岔,話題就算揭過,誰也沒有再提,仿佛剛剛就只是随口一聊而已,無人當真也無人在意。
但,其實并不是。
心中愈發黯然,蘇淺望着碗中的美味佳肴,提不起一絲胃口。
她突然很想離開。
而岑衍……
視線所及,是時染和陸嘉樹輕松說話的模樣,時而笑笑,時而在陸嘉樹低聲說了什麽時候點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兩人皆是養眼畫面。
深眸中暗湧悄然湧動,他覺得,刺眼異常。
氣氛始終溫馨熱鬧,晚飯快結束時,宋清說笑間無意間掃過時染皓白細嫩手腕,那裏空蕩蕩的:“染染今天沒戴手表啊?”
時染彼時正放下筷子。
“急着回家見爺爺奶奶、大伯父大伯母,所以給忘了呀……”水潤嫣紅的唇微微嘟了嘟,她撒嬌,作勢楚楚可憐博同情。
宋清原本便只是随口一說,聞言被她哄得開心,嗔怪似的說:“就你嘴甜,吃完了上樓,給你帶禮物回來了,就在你房間。”
時染嬌嬌軟軟地笑:“謝謝大伯母。”
她笑時唇形微微上挑,輕輕袅袅,眉目間流淌着明媚肆意而又張揚。
岑衍望着,目光幽沉。
宋清失笑搖頭,後知後覺想到身旁的蘇淺,想說也給她帶了禮物,但想到染染和蘇淺……
最終,她決定等染染上樓了再說。
時染上了樓。
岑衍恰好結束和時老爺子一局棋,瞥見她的身影,他低着嗓音啞聲說:“時爺爺,我有事要找時染,等下再陪您來一局。”
他頓了頓。
餘光瞧見陸嘉樹似有上樓的架勢,眸底閃過極端森冷,他面色不變淡淡地說:“陸嘉樹的棋藝比我更厲害,不如讓他陪您玩兒一局。”
時老爺子是棋癡,聞言喜笑顏開開心得像個孩子,忙朝陸嘉樹和時遇寒一塊兒招手:“好好好,沒關系,你去吧,就讓小陸來玩一玩。”
岑衍颔首,優雅起身。
轉身時兩人到來。
四目相對,時遇寒要笑不笑地朝他扯了扯唇。
岑衍淡然處之。
他沒有馬上往樓梯那走,而是先去了花園和客廳連接的地方,将在花房裏親手修剪裝飾、進來時暫時放在那的玫瑰花拿在了手上。
而幾步外。
蘇淺怔怔地望着他的動作,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極少見的珍重溫柔,頓時愣在了原地,眼看着他就要轉身朝自己這走來,慌亂中,她急急推開旁邊一扇門躲了進去。
心跳加速間,她想到了他在飯桌上的那句話——
“不知道,與我無關。”
除了冷漠,再無其他一絲多餘的情緒。
三樓,朝南房間。
四年前她出國時是什麽模樣,此刻仍是什麽模樣,看得出來每天都有人細心打掃,就如同她的公寓一樣,什麽都沒有變。
心中暖意流淌,時染擡腳進入。
一眼,她便看到了放在梳妝臺的禮盒,還用絲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盒子上還有張卡片。
時染忍不住揚起了唇角,開心走近。
自小她便喜歡拆禮物的感覺,于她而言,會讓她覺得自己被寵着被珍視。
一邊想着這次大伯母又送了什麽禮物給她,她一邊拆,心中愈發期待。
絲帶解開,盒子拿掉。
時染低眸望去……
“砰——”
是什麽東西墜落在地發出的聲音。
很沉。
走到門口的岑衍神色一凜,眉頭緊皺,他徑直快步走進。
卻是見她身體隐約顫了顫。
“時染。”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突然出現,将時染思緒猛地拽回。
男人氣息在逼近,愈發強烈。
她阖眼,不再看那份禮物,極力斂去所有不該有的情緒,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放輕松,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她的不對勁。
很快,她轉身,唇畔掀起幾分凜冽諷刺的弧度:“岑四哥,女孩子的房間是你可以随意進的嗎?你當這裏是你們岑家麽?”
涼薄倨傲的眸瞥見他手裏的玫瑰。
“哦……送花啊,”時染涼涼地笑,白淨的手伸出朝他翻開掌心,溫溫淡淡的嗓音似纏繞着少女的期待和嬌羞,“不給我麽?”
岑衍的眸愈發漆黑。
明知她是故意,明知她的笑意絲毫不達眼底,但他還是給了她。
她要,他便給。
然而……
“真好看的花呢,”時染幽幽地道,似在嘆息,她看了他一眼,随即側身走了幾步,“可惜了。”
話落,玫瑰花被決絕冷漠地扔進了垃圾桶裏。
她轉身,精致的五官染滿冷豔挑釁。
岑衍喉結倏地就滾了下。
喉間艱澀,而眸底,濃墨傾倒,暗湧翻滾。
“時染。”他叫她。
“咚咚咚——”
門被敲了敲。
“染染。”是時遇寒的聲音。
似笑非笑,像是在看他的好戲,一如在花房。
“哥。”時染輕快回應,直接将岑衍無視,快步朝時遇寒走去。
無人看見,短發下,岑衍那張俊漠的臉頓時陰郁到了極致,溫度更是因此下降到了冰點,仿佛結着一層冰,久久不能消融。
下樓時,客廳歡聲笑語不斷。
早在餐桌上時時染便答應了時老夫人今晚留下來住別墅,其實就算不說,時染也是決定留下來的。
因着晚點兒還有個局,時遇寒和陸嘉樹要先走,時遇寒沒說什麽,只是當着岑衍的面,讓陸嘉樹加了時染回國後重新申請的微信,而後朝岑衍要笑不笑地揚了揚唇。
車子緩緩駛離別墅,陸嘉樹從後視鏡中瞧了眼岑衍的那輛黑色賓利,失笑:“我說,今兒照你的意思來了這麽一出,他會不會打擊報複我,壞了我的合作?”
時遇寒懶懶地睨了眼後視鏡,把玩着打火機哼笑:“有可能。”
陸嘉樹想了想,啧了聲感慨:“岑衍這人,是最有耐心的狩獵者,無論是野心,還是感情。”
“啪嗒”一聲,幽藍色火焰跳躍。
時遇寒挑了挑眉,意味深長:“誰說不是呢。”
但,那又如何?
夜漸深,時染陪着時老夫人和宋清聊了好久的天,撒嬌賣乖好不容易将兩人徹底哄好便被趕回了房間,用宋清的話說女孩子家必須得早睡。
時染哼哼唧唧地又磨蹭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她一走,時老夫人拍了拍宋清的手背,微嘆口氣低聲問:“你說,真像遇寒說的,染染這丫頭是真的放下阿衍不再喜歡了?”
宋清沒有回答,而是笑盈盈地說:“染染是不是還喜歡着我不知道,但我算看出來了,阿衍怕是對染染有了心思,否則,怎麽染染回來了他就突然登門拜訪了?”
時老夫人卻是搖頭:“不一定。”
宋清不解:“媽?”
“我從不覺得他對染染有心思,他也不适合染染,”時老夫人慢悠悠抛下一句,眼神清明,“阿衍這孩子藏得深,從不露半分情緒,從沒人能看透他在想什麽,你忘了這上流圈裏是怎麽評價他的了?”
宋清微怔。
殺伐果斷,冷心冷情,野心永遠排在感情之前,眼中從沒有女人……
說的便是岑家那位自小不在岑家長大的岑衍。
“媽,那你的意思是……”
時染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大伯母帶給她的那份禮物還在,只不過被她慌亂間重新蓋上了盒子,她将整間卧室的燈全都開了,燈很亮。
可是,她的身體仍是僵硬寒冷的。
只要她看到禮物,想起……
但最終,她還是步伐艱難地走了過去,将禮物放進了衣櫃最深處,不是不喜歡,而是,不願……也不敢再看。
藏完,時染輕舒了口氣,額頭隐約有冷汗冒出。
她移開視線。
微信消息聲在這時響起,她回神,逼着自己壓下那股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情緒,她轉身走向床邊。
是“你的寶貝”發來的消息。
時染正要點開,一串陌生數字突然跳出映入眼簾,是一條短信——
“手表在我這,下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