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十分鐘後。
時遇寒拎着早餐瞧着給他開門的時染,揚了揚薄唇,戲谑道:“四年不見,就這麽幽怨地看着我?”
時染懶得理他。
喉間溢出低笑,時遇寒跟在她身後進屋,一眼掃見所有的窗簾都還是被拉上狀态,厚重的不透一絲陽光,但屋內很亮,燈全開着。
再瞥見還在播放的電影……
“一晚沒睡?”将早餐放在餐桌上,他問。
時染按了按額角,随口說:“時差,睡不着。”
她說着就要去拉開窗簾。
“我來,”唇畔噙笑,時遇寒長腿邁開走到窗邊将窗簾拉開,低冽好聽的嗓音裏溢出一如既往的寵愛,“時家的小公主什麽都不需要做。”
話落,窗簾被拉開。
璀璨陽光傾瀉而入,時染只覺刺眼,下意識的,她蹙眉,伸手擋住閉上眼。
“是時差,還是因為岑衍?”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落下,像是一粒石子突然扔進了平靜湖面掀起陣陣波圈,時染呼吸微滞,睜眼。
時遇寒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時染白他一眼,恢複血色的唇吐出沒好氣的兩字:“時差。”
時遇寒但笑不語,拉她在餐桌前坐下,修長好看手指慢裏斯條地将早餐拿出來一一擺開,又遞給她一雙筷子:“燒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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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染瞬間就抓到了關鍵。
“你知道?”拿眼睛瞪他,她莫名有些氣不過,咬着字質問,“既然知道了,為什麽不讓裴遠出現送我回家?別說裴遠不在江城!”
英俊的男人低低一笑:“我以為你和心心念念的四哥久別重逢會很樂意讓他送。”頓了頓,“畢竟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種情況。”
時染:“……”
時遇寒氣定神閑地打開粥。
“不喜歡了,以前是以前。”沒什麽溫度的一句,嗓音偏低,但分外堅決。
時遇寒掀眸睨她。
挑了挑眉,他薄唇漫不經心溢出一句:“昨晚你要我查的事,人查到了,但慢了一步,被岑衍的人帶走了,他親自收拾的人,在你住院時動的手。”
停頓兩秒,他望着她看似随意地反問:“染染,你說,岑衍是什麽意思?嗯?”
白皙手指拿起杯子優雅地抿了口水,時染回答得随意:“大概是惱怒吧。”
“你睡他了?”
動作微頓,時染擡眸和他對視。
時遇寒笑得坦然:“你是我妹妹,我關心你。”
“沒有。”時染否認。
然而否認的下一秒,她微怔,心底更是生出了些許難以形容的情緒。
昨晚……
岑衍信誓旦旦地說她睡了他,不似作假。
“但你喝醉了,”時遇寒提醒,“你喝酒容易斷片,醉酒時做了什麽一向記不得,何況酒裏還被放了東西,面對的又是岑衍,你把持不住……”
時染額角跳了跳,眉目生動,不知是羞惱還是被氣到:“時遇寒!”
“叮鈴鈴——”
門鈴在此時忽然響起。
時遇寒微笑着優雅起身,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我來。”
門開。
是徐随。
睨了眼他手中的東西,時遇寒薄唇勾勒出幾分意味不明的嘲弄,明知故問:“怎麽?”
徐随一張撲克臉,聲音也差不多,硬邦邦的:“時總,岑總讓我來送營養粥給時小姐,時小姐身體不舒服,吃這些比較好。”
“哪來的?”哂笑了聲,時遇寒故意說,“我家染染嬌貴,外面的東西不随便吃。”
徐随:“……”
想到岑總淡漠的囑咐,徐随只覺有口難言,加之他向來不善言辭,這麽一會兒竟僵在了門口,只幹巴巴地解釋:“不是外面的,保證衛生幹淨。”
時遇寒挑眉,眸底閃過算計:“東西太多,進來一起吃吧。”
徐随自是拒絕:“不用了,時總,我……”
“要麽,進來一起吃,要麽,拿着你的東西離開。”
“……”
最終,徐随還是被“威脅”着留了下來一起吃。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時遇寒竟然會把他帶來的粥推到他面前,語調溫啞地告知都是朋友不嫌棄的話就吃這個好了,如果味道不錯的話明天他也給時染買。
徐随:“……”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時遇寒便重新自顧自地和時染說起了話。
“他那種男人,沒有心,在他眼裏,只有野心只有公司,再無其他。這樣的男人,就算昨晚對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或許彰顯出了占有欲,但那種占有欲不是喜歡,那只是男人骨子裏的惡劣作祟,曾經喜歡自己的女人眼裏沒有自己了,所以不舒服而已,無關情愛。”
“染染,懂麽?”
徐随眼皮倏地一跳。
雖然時遇寒沒有指名道姓,但他哪裏聽不出來,他說的分明就是自家老板,岑衍。
誰不知道時小姐愛着……
“嗯,我知道。”
輕描淡寫的一句将徐随思緒拽回,他下意識看向時染,就見她神色平靜坦蕩,不是作假,也不是賭氣,而是真的認同時遇寒的話。
“時小姐……”他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就跟失聲似的發不出聲音,更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他沒有立場。
再也坐不住,最後,他借口岑衍還交代了他其他的事急急離開了。
“故意的?”時染沒好氣地瞪了眼笑得像只千年老狐貍的時遇寒,“我說了,我不喜歡他,不是氣話,是真的,我……”
“我知道,”時遇寒颔首,看着她,“染染,我也是認真的,我是想告訴你,你和岑衍不合适,無論是當初你還喜歡他時,還是現在,你們都不合适。”
時染目光微凝。
“我知道。”須臾,她回神,神色淡淡。
“真的不喜歡了?”
時染幽幽望着他:“需要我發誓麽?年少不懂事的喜歡非要拽着不放?”
時遇寒顯然很滿意這個答案。
“那就好,岑衍那種狗男人配不上我家染染。”他笑得玩味,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像是想起什麽提醒,“明天爺爺奶奶回來,我們回家吃飯。”
時染紅唇微張,心虛,有些小慫:“爺爺奶奶……”
時遇寒慵懶地替她說完:“當然生氣,你一走就是四年,不止爺爺奶奶,我爸媽也很生氣,本來在蜜月游,一聽說你回來了,立馬改簽飛回,也是明天到。”
時染:“……”
她沒有媽媽,自小是被爺爺奶奶嬌慣着長大,而時遇寒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大伯父大伯母,更是将她當親生女兒一般寵着愛着,她就是時家唯一的小公主,誰也比不上。
可四年前,她……
時染頓時有些焉焉的,和岑衍相關的情緒被心虛愧疚取而代之,她咬了下唇,擡眸楚楚可憐地望着時遇寒撒嬌:“哥……”
時遇寒挑眉,笑得意味不明:“倒是有個辦法能讓他們不那麽生氣。”
“什麽?”時染下意識問。
時遇寒菲薄的唇勾勒出些許高深莫測的弧度,噙着笑意淡淡吐出惡劣一句:“找個男朋友帶給他們看,或者,答應相親,認識新朋友。”
時染:“……”
見狀,時遇寒手指漫不經心地在餐桌上叩了叩,不再挪揄,而是斂了笑再說了句:“叔叔和嬸嬸也會回來,至于蘇淺,應該還不知道你回來的消息。”
桌上她最愛喝的粥仍散發着勾人香味,時染卻瞬間沒了胃口。
她垂下了眸。
時遇寒口中的叔叔,便是她的父親。
而蘇淺……
香樟公館,江城有市無價的豪門別墅區。
徐随站在幹淨敞亮的客廳,望着男人從樓梯上緩緩走下,莫名有些心虛,哪怕男人穿得不是襯衫西褲,而是難得一見的居家服,但那股冷貴氣勢還是從他骨子裏溢出壓了下來。
“她吃了?”男人的嗓音是沒有起伏的冷漠,非要說和平時有什麽不同,那便是染上了幾分沙啞,更顯得低沉凜冽了很多。
徐随搖頭,欲言又止。
岑衍瞥他一眼,臉上無波瀾:“說。”
壓力落下,徐随咬了咬牙,硬着頭皮和盤托出,包括時遇寒說的那些話,以及時染的回答。
話落,他分明看到男人的臉色暗沉了好幾度。
“岑總……”
“知道了。”一雙深眸幽暗不見底,岑衍淡淡地說,低沉的嗓音依舊沒有其他情緒。
徐随離開了。
岑衍在沙發上坐下,點了根煙靜靜地抽着,他一夜未睡,從時染那回來後,他親自下廚給她熬了粥,之後再處理工作,跟着泳池游泳直到半小時前。
仿佛不知疲倦。
煙霧徐徐,将他俊漠的臉籠罩,莫名平添了幾分模糊的薄涼感。
海外分公司還等着他開視頻會議,一根煙抽完,岑衍沒有急着馬上上樓,而是再點了根夾在指間,跟着摸出手機撥通了時遇寒的電話。
“是我。”
電話那端,時遇寒無聲嗤笑一聲,懶洋洋地應:“有事?”
岑衍将煙圈緩緩吐出:“晚上清幕有局,來玩兒。”
時遇寒明知故問:“什麽局?”
“生日。”
“沒時間。”
岑衍默了默。
左手虛搭在車窗外,時遇寒望着車外風景,瞳深如潭,他哼笑,低沉的沒什麽溫度的男聲跟着溢出薄唇:“昨晚周亦他們出現得也未免太巧。”
聰明人對話,無需說得太明白。
岑衍不意外時遇寒的看透,更沒有否認。
昨晚,本就是他居心叵測故意算計了時染。
夜晚,燈火璀璨,熱鬧剛剛開始。
清幕。
臨時遇到了點兒事,周亦到的晚,長腿邁出電梯,他一邊扯領帶一邊接電話,眼角的餘光便是在這時瞥見了意外一幕,他驚得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不是……
恍神了幾秒,那邊已不見。
電話裏小明星還在纏着他撒嬌,若是以往他肯定要調笑幾句,但此刻他是一點心思也沒有,心情有些煩亂地掐斷了電話,他直奔包廂。
視線迅速環顧了圈,發現岑衍就坐在角落裏的沙發上,人往後靠着,一只手虛搭着扶手,另一只手夾着根煙正淡漠地抽着。
淡淡的烏煙瘴氣中,明明是為他生日攢的局,他卻游戲人間似的興致缺缺,與周遭熱鬧形成鮮明對比,誰也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麽。
周亦忽然猶豫了。
可……
糾結片刻,他到底還是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摸了根煙出來點燃。
抽了幾口,他才說:“剛進來前我看到時染和一個男人……”他頓了頓,“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