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陰差陽錯
上午。
慈愛醫院。
病房的窗戶半開,白色的窗簾在夏日的微風中輕輕飛揚,空氣清爽沁涼。
輸液管的透明液體靜靜流淌。
一滴一滴。
液體流進徐棂的左手腕。病床上的她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芭服,靠着雪白的枕頭半倚而坐,臉上浮出淡淡的笑意。
就像這陰晴不定的天氣一樣，徐棂也從未弄懂過許臣的心思，嘴唇蒼白。
她也絕不會想到自己撒嬌無能，最終還是被他送進了醫院，只不過這次他口下留情沒有通知父母，徐棂接連挂了幾瓶營養液，挂的她想上廁所，挂的她口幹舌燥。
而許臣似乎也因為她的種種事情放棄了學業，他笑說，只要自己想去上學，國內國外的高中任他挑，是啊，他才只是一個初三學生呢，徐棂早就忘了他的身份，在她的心中許臣已經是大學生的模樣了，那般英姿飒爽，就像早晨冉冉升起的太陽，驅散她心中的陰雲。
葉敏道呢？不知他現在過的怎樣，那次的拒絕肯定傷透他的心了罷，是她太絕情，心裏竟然突然湧起陣陣不安與愧疚，明明沒吃什麽，卻要把一切都要嘔出來的感覺，是心上的作嘔。
窗外,細雨敲打着樹葉。
風樹搖曳。
透明的雨。
病房裏寂靜一片。
毛骨悚然的感覺深深地湧進心裏。
她忽然覺得心底忽然像是裂了一個黑洞,黑洞不斷擴大,不斷旋轉咆哮,想要将她扯進無盡的深淵,充滿着愧疚與自責,她拼命地咬着唇,額頭出現大把汗珠,急促的慌亂使得徐棂不顧一切地拔掉針管，沖出醫院，奔向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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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芭服出現在高中部一班的後窗口，楓葉紅火，冬青依舊風流，徐棂安靜地站在那，認真地注視着第一排的男生，俊秀而又刻苦的模樣，手裏孜孜不倦地書寫什麽，徐棂心裏平靜了好多。
是自己想多了。
徐棂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
陽光折射下的影子穿過明淨的玻璃，在葉敏道的黃色課桌上移動，順着這條陰影他竟不自覺地朝着後窗外看了一眼，長長的頭發随風飄動，瘦削的身體慢慢消失在花園裏，從他的視線裏消失。
是自己想多了？葉敏道疑惑，似曾相識的背影，可又好像不記得。
徐棂興致大發，想再去初中部和同學們問個好，除了在醫院見過幾次外，其他就沒什麽接觸了，還真蠻想念她們的。
心中的欲望愈加強烈，離開了高中部反倒覺得不安起來，到底怎麽了。
身體開始不聽使喚，鬼使神差地朝着河邊走去，是要跳河？徐棂現在還不想死啊！
河邊一處的茂盛的草叢裏傳來熙熙簇簇的聲響，那是君子亭裏人弄的動靜。
“許……許臣？”徐棂眯着眼睛，在心裏疑惑。
男生懷裏摟着一個女生，迎着陽光。
“你不喜歡她，為什麽還要跟她在一起？”
“誰說我跟她在一起了？”
“明明就是，不是說玩玩的嗎？”女的生氣道。
“我爸硬要我這樣做，試着接近她，從地鐵站開始，我也沒辦法啊，她家庭背景厲害着呢，他媽是政府高幹，他爸又是上海房地産界數一數二的大咖，她的親戚還都是政委常委什麽的，要把我姨夫放出來全要靠她的關系，還有那些案子，不想被披露，都要靠她家勢力，只不過現在還沒到十分熟的程度，就暫時沒跟她說。”
“什麽叫熟？把你搭進去和她結婚就是熟的程度嗎！”
“那也不是不行啊，反正她都要死了，先和她結婚好了，然後再娶你，倩倩，我對你是真心的！”
“倩倩？”
徐棂聽完這一席話，耳朵嗡嗡作響，她不敢相信，從開始到現在，許臣對自己都是另有圖謀的，虛情假意！
她的嘴唇慘白,身子顫抖的搖搖欲墜,就像這飄搖的樹葉,這一刻,她只想逃離這個世界,她想逃得遠遠地,什麽都不要去想。腦袋越來越重，她在雨中瘋狂地奔跑，卻最終跌在餐廳門口，引來一大批人圍觀。
下雨了。
依舊是淋死人不償命的大雨。
徐棂就那樣倒在那裏。
毫無聲息。
像死了一樣寂靜。
幾個好心男生将她擡到沒雨的地方，試探了下沒有呼吸陡然間驚恐地向後退縮了幾步。
“死人了,死人了,快報警啊!”
雨靜靜地沖刷着一切,沖刷着人世間的罪惡。
……
“這個世界好人還是很多的。”董晚對她說道。
“我死了嗎？”徐棂試着觸摸她的手，細長蔥白。
董晚莞爾，“是的。”
“解脫了。”徐棂依偎在她的懷裏，“你怎麽不去投胎，這都好幾個月了呢。”
董晚委屈地聳肩，“要不是你那天在停屍房絆倒了司命星君的手下，把他撞的失魂落魄，他也不會在六神無主的情況下丢下我，獨自溜了，然後把我這事就給忘了，後來司命星君根據姓名簿親自找的我，問我想不想去另一個世界，我搖頭，我說我要看着敏道長大成才，司命星君自知失職，準我十年期限游離人間，日子過的不痛快的時候那個世界随時歡迎我。”
“真是sorry啊！”徐棂雙手合十，董晚撲哧一笑，擺擺手。
“讓開，讓一下！”徐棂看到葉敏道擠進人群，她的全身血液向耳膜沖去,随之“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徐棂……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
就像是風雨中搖搖欲墜的一片樹葉，瞬間把所有的熱情都熄滅。
“看吧，敏道還是愛你的，敏道是這個世界上最最真實的人！許臣就不一樣了，我讓你鬼使神差地從醫院出來目的就是要揭露他的真面目，免得你這個小丫頭上了他的當！”說到這，董晚攥緊她的手，嘆了一口氣，“可是沒想到，這一幕竟然讓你走了……”
“這樣也好。人間活着還要忍受肌膚之痛，你不知道，自從被凍傷後，我的身體，每天時冷時熱，熱的适合恨不得不穿衣服，冷的時候整天把頭埋在被子裏，肉連着骨頭，一動就疼得要死，還有心上的疼，我受不了分別，受不了他人的背叛……”
董晚将她攬入懷裏，像個大姐姐一樣。
“棂……棂子。”許臣一步一步艱難地走過來，從她倆的魂魄邊經過，徐棂看着他臉上的表情變化，抽搐。
他？喜歡？亦或不喜歡自己？
徐棂看不懂了，也許是他的計謀落空而失落的樣子罷！此時此刻，她倒寧願許臣能無情點，不要作出那副心疼她的面孔，她怕他這樣，自己會舍不得離開人世。
董晚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輕拍着她的肩膀。
“過一會估計司命星君的手下就要來了，不要再兒女情長，優柔寡斷了，好嗎？接受這一切，去另一個世界說不定能找到一個對你真心實意好的人！”
“我不！”徐棂的臉上有難以形容的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