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有對象
“好吃嗎?”
國營飯店裏, 陳明輝和錢宇并排而坐, 菜上桌, 陳明輝先給錢宇夾了塊紅燒肉, 自己卻不吃, 坐在一旁眼巴巴問。
錢宇小倉鼠似得嚼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點評道:“不好吃, 我還是喜歡吃你做的。”
這邊做的紅燒肉和北方不同,較之北邊更多了些甜膩,雖錢宇也喜歡甜口,但要分如何吃, 這種紅燒肉裏, 甜只能算調味劑,過于重頭, 搶了主菜風采,錢宇就不大喜歡了。
從前沒離開過家鄉他也不知道南北兩方的文化差異, 自從來到這裏後,才發現許多菜式都不習慣, 胃口不大。再加之和陳明輝四處奔波忙碌, 也有些上火, 人就難免瘦了。這把陳明輝心疼壞了,幾乎帶着錢宇吃遍整個朱市的國營飯店和小攤, 可仍舊沒找到一家偏北方口味的廚師。
陳明輝瞅着最近這段日子跟他跑前跑後都累得瘦了一圈不止的錢宇心疼道:“行,晚上回去買肉給你好吃的。”
錢宇點頭,開始大口大口吃飯, 他不想陳明輝擔心,每餐即使不和胃口也會把飯都吃光了。
等他吃完,陳明輝才會收尾,把剩下的菜連湯帶水全部泡進米飯裏吃個幹幹淨淨。
“明輝,你喜歡這邊的口味,我看你每天吃飯沒不習慣的樣子?”
“我以前……”陳明輝猛然住了口,他剛才差點無意識把上輩子的事情說出來。
這種錯誤他從不會犯的,他的嘴比蚌還要嚴,不想說的話連半句口風都不會露,如今卻下意識脫口而出,只能說明錢宇在他心裏的位置越來越重,重到他對他連心底最深的防線也在消失。
這并不是壞事。他的這輩子不就是為了錢宇而活的嗎,從睜開眼睛的那刻起他就發誓要疼他愛他,給他一個圓滿的今生,如今他的諾言終究要兌現了。
對上錢宇疑惑的目光,陳明輝不慌不忙道:“你忘了,我之前做生意在這邊住了兩個月,雖然也不大喜歡吃,但生理上已經接受了。”其實是他上輩子在這邊呆久了,慢慢适應了罷了。再者他本就不是一個重口腹之欲的人,他總是給錢宇做各種吃的,也不過是為了讓錢宇多吃些,增加營養。
“咱們走吧,現在坐公交車趕回去,正好能趕上廠子下午上班點。”
陳明輝仍舊拎那兩個重的袋子,錢宇還是拿那個賣得差不多僅剩幾雙皮鞋的輕袋子,對于這個分配,兩人已經習以為常,一前一後走出了飯店。
他們捏着點趕到,一陣忙碌後,人群漸漸消散,錢宇轉頭一看,陳明輝竟然不見了。他也不急,坐在陳明輝特意給他借來的小板凳上休息,沒兩分鐘,陳明輝就拿着兩瓶冰鎮汽水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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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不去樹蔭低下等着,這會兒也沒人,太陽還毒。”七月的豔陽的确很曬人,就這麽幾天本還白到有些羸弱的錢宇竟被曬黑了好幾度。
忙了這一陣,嗓子都喊冒煙了,錢宇就着陳明輝的手狠吸一口冰鎮汽水,這才覺嗓子緩過來了。
“樹蔭低下離得太遠,我怕有什麽意外不能及時趕過來。”
陳明輝把汽水塞進他手裏,“你坐樹蔭下慢慢喝,喝光了咱們還得去糧庫,昨天那邊有幾個定了衣服的,咱們得給送過去。”
錢宇搬着小板凳坐在樹蔭低下邊慢慢喝着汽水邊看着陳明輝忙乎。陳明輝和錢宇不同,他性格稍微有些粗糙,一口氣喝光汽水随意抹了把嘴,将地上的皮鞋和被翻亂的衣服一樣樣疊整齊裝回袋子裏。
旁邊玩具攤上的兩個小孩子特別喜歡錢宇,這些日子和錢宇玩的熟了,一看見他閑下來就跑過來纏着他。
三丫蹲在地上眼巴巴道:“大哥哥,冰鎮汽水甜嗎,比糖水還好喝嗎?”
被兩個孩子這樣可憐兮兮地瞅着,再讓錢宇若無其事地喝,他也喝不下去。可不喝把汽水給兩個孩子喝,他又實在不甘心。這汽水可是五分錢一瓶,又是陳明輝看他嗓子累特意買的,不說別的,就這份心意讓他分享出去他就不願意。
沒法,最後陳明輝只能從兜裏掏出兩塊大白兔奶糖給了兩個小孩。二丫三丫這才笑了,捧着糖樂颠颠往回跑。
錢宇随意一撩眼皮,正好看見大丫在看陳明輝,同樣眼巴巴的,應該是在眼饞陳明輝手裏的清水,想了想,錢宇還是叫住二丫三丫。
“喏,這塊糖給你們姐姐。”
二丫三丫立刻咯咯笑起來,只是笑的有點奇怪了,“知道了大哥哥,我一定會把糖親自交給姐姐的,也會告訴姐姐,這糖是明輝哥哥特意要你給她的。”說完,兩股小旋風似得刮走了。
錢宇楞了下,不明所以,滿頭疑惑。糖不是他給的嗎,為什麽成了陳明輝給的。難道兩個小孩子都看出來,實際上他就是吃白食的那個,陳明輝才是家裏主力,所以知道要讨好他。
錢宇是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旁的事上,畢竟他們也來匆匆去也匆匆,每次和別人不過點頭說句話罷了。兩個孩子怪異的言語沒被錢宇放在心上,他只當成童言無忌。
大丫母親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陳明輝這小夥子會做生意頭腦靈活人也勤快,配她女兒正合适,兩人同樣勤快,日後過日子她女兒也能輕省不少。
大丫母親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閨女,就見閨女正捧着腮癡癡看着陳明輝,那樣子顯然是将他們上午說的話聽進去了,而且看來還是十分滿意的。
“咳咳……”大丫母親輕咳兩聲,大丫回過神向母親看來,對上母親笑的深意的目光,登時滿臉通紅。
“媽……”大丫小聲的叫道,臉紅的要滴出血來了。
大丫母親笑道:“傻閨女,這有什麽可害羞,要是你沒跟着你父親出來做生意,換做在咱們村裏,孩子都會打醬油了。說到底還是我和你爸耽誤了你,可你是家裏老大,兩個妹妹又小,家裏生計自然得你扛的重些,你爸這頭總不能沒人幫忙。”
大丫忙道:“媽你別說了,我都知道的,我沒有怪你和爸的意思。”
“那就好。”大丫母親見大丫是真心實意的心裏松口氣的同時高興道:“不過以後就好了,等你和陳明輝結了婚,你就負責給他們陳家多生幾個大胖小子,然後老老實實在家相夫教子就行。至于外面這些生意上的事就交給你爸和陳明輝,有陳明輝做幫手,到再時候兩人攤子合在一處,咱們母女就都清閑了。日後,我再給你生個弟弟,等你弟弟長大,有了你爸和陳明輝這兩個幫手,會帶領咱們兩家越過越好的。”
聽着母親暢想未來,大丫不禁也想象起自己的以後。如果那個人是陳明輝的話,她很願意。想着陳明輝英俊硬朗的眉眼,大丫心頭蕩漾泛起層層漣漪。
忽然大丫母親的目光落在遠處坐在樹蔭下的錢宇身上,不滿的皺起眉頭。
“我記得那個好像是陳明輝的表弟,以前沒有你和陳明輝的事時,我就隐隐覺得他對這個表弟有點太好了,什麽都不讓幹,還好吃好喝的供着。那時候還尋思着陳明輝這孩子挺懂事有擔當,會照顧人。現在有了你們的這事再看,陳明輝這表弟臉皮未免太厚了些,不過是個一表三千裏的表弟,怎麽就好意思天天不出力還大吃大喝!”
本來大丫沒想這些,只是單純的在心底将陳明輝當成她未來的丈夫,有種事情雖沒戳破,但兩人都心知肚明的朦朦胧胧的暧昧,一看見人就不知不覺會将目光遺落在他身上,然後又不知為什麽而臉紅。
現在被母親這樣一說,再看看忙前忙後滿頭是汗的陳明輝,對比坐在一旁慢悠悠喝着冰鎮汽水的錢宇,她也心生不滿,噘嘴瞪眼。
大丫母親道:“這孩子平時做生意看着挺機靈,怎麽在這事上就這麽老實,這以後還不得被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吃的死死的。不行,我得點點他。”
大丫母親往前湊了湊,對陳明輝道:“你這孩子倒是勤快,就自己一個人忙多累啊。”
陳明輝正忙着收拾東西,心裏想着下午客人定的衣服,又想着錢宇最近不好的胃口,吃什麽都不香,合計着晚上要給他做點什麽,乍聽玩具攤攤主搭話,根本沒在意對方到底說了什麽,只是出于禮貌應了聲。
大丫母親一看陳明輝這麽個漫不經心的态度,恨鐵不成鋼,怎麽就不明白她的意思,難道她說的太委婉了。
便又直白道:“不是,這麽熱的天,你自己忙乎多慢,叫你表弟過來幫幫忙。看年紀你也比他大不了多少,不用太遷就他……”
這次陳明輝終于聽明白婦人說的什麽了,他蹙眉擡頭,語氣冷了下來:“嬸子,這是我的家事就不勞嬸子費心了,我自家的人,我願意。”
大丫母親臉一沉,“好心當成驢肝肺,你以為我願意管你,還不是看在你和大丫親事上,要不……”
陳明輝冷冷道:“親事?什麽親事?”他的聲音冷的猶如冰窟,凍的大丫母親和大丫生生打個激靈,卻同時也大的足夠所有人聽清。
錢宇轉回漫無目的的目光,箭般射向大丫母親,随後站起身,也不管屁股下的板凳,走了過來。
大丫母親意識到說漏嘴了,立刻捂住嘴巴,可話已出口,就是潑掉的水,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
大丫母親神色有些懊惱,她惱怒自己竟無意說漏嘴了,可随即又想,年輕人臉皮薄,等他們少年人自己開口還不知道得啥時候,正好借着這個機會說開,把他和她閨女的事定下來。
大丫母親理所當然道:“當然是你和大丫的親事,你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倒是你,這種事還讓女方先開口,也太沒擔當了些。”
“什麽意思?”一道比陳明輝更冷的聲音突然梗.插進來。要說陳明輝的聲冷是冰窟,凍的人猶如置身數九寒天。那麽錢宇的聲冷就足已冰封山裏,白雪蒼山。
陳明輝顧不上整理東西了,什麽都撇下,忙跳起來一把抓住錢宇的手,急急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些日子咱們一直在一起寸步不離,我幹了什麽都在你眼皮子低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比你還迷糊!”
錢宇不明以為的冷哼聲,轉頭問大丫母親,“你這話什麽意思說清楚點。”
此時此刻的錢宇全然沒了以往的一身溫和,少年人的稚氣,成了一只被侵犯領地的野獸,危險而充滿怒火。
大丫母親竟一時有些害怕,随後想到自己也沒做什麽虧心事,有啥害怕的。男女之事,本就應該女方家拿捏着男方那頭的,便清了清嗓子,揚脖道:“這事和你無關。”
錢宇雙眼裏的溫和不再見一絲,黑沉沉的,辨不清情緒。
“只要事關陳明輝這三個字,就沒有和我錢宇無關的。”錢宇一字一頓問道:“陳明輝你說呢?”
“叫我明輝。”陳明輝後退道:“陳明輝的事,全部錢宇說的算。”
錢宇瞟眼陳明輝,目光落回大丫母親身上,森森然道:“聽懂了?”
大丫母親沒想到這個陳明輝平時挺能一個人,結果對上他表弟竟然這麽孬。難不成另有隐情,或者陳明輝其實是寄養在表弟家,所以欠了表弟一家養恩,才會這麽個态度,如此倒也說得通了。只不過,要真是這樣,身世上卻配不上大丫了。但也有好處,最起碼大丫過去不用伺候婆婆,看婆婆臉色,自己的小家也能當家做主。
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這樣,大丫的婚事确實繞不過去這個表弟。只是這種事是好事,也沒背人的,早日過了明路也好。
大丫母親道:“行,既然你能做主那我就和你說,正好今個就跟人把兩人的婚事定下來。”
“當然具體事情你問你表哥,他就和你說了,我要說的是我女兒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交給你家陳明輝,你們可得負責,好好對我姑娘,要是敢對我姑娘不好,我一定會……”
“小宇,我是真不知道怎麽回事?”陳明輝決然打斷大丫母親的話,冷然道:“請這位婦女同志不要自說自話,還有你是什麽意思我一點都不明白,今個你要是不講清楚,我就當腦子有病,自己在這瘋言瘋語呢。但是有一點,瘋可以,別到別人跟前發瘋,不然惹了人挨了揍,別說我打女人。”
“你……你怎麽能和我這麽說話?”大丫母親不可置信道。
大丫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悄無聲息躲在她母親身後,小聲斥責道:“陳明輝,你不能這麽和咱,和我媽說話。”
陳明輝嗤笑聲,“你又是哪根蔥,說話時能不能自報姓名,別整的跟自己是明星似得,好像誰都應該認識你一樣。”
小吃攤攤主不知何時湊上來,聽了多少,轉悠着眼睛,已經意識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大丫的父親卻是怒了,火冒三丈道:“陳明輝你什麽意思,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瞧上我家大丫就瞧上了,我們也同意了,現在你這态度是想幹什麽?”
陳明輝怒極反笑,“瞧上你家大丫?你家大丫是誰,這小丫頭?”
“我不知道你們自己腦補了什麽,怎麽幻想出我瞧上你家閨女的,但我要再次明确重申,我絕對沒有瞧上你家姑娘,一眼都沒有。不對,半眼都沒有,眼角都沒有。”陳明輝毫不客氣語帶輕蔑,“別妄圖往我身上潑髒水說什麽我做了讓你家姑娘和你們誤會的事,那絕對不可能。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沒和這小姑娘單獨說過一個字,明年上也是和你們打個招呼随便問個好。就這麽受禮,你們要是還能說我做了什麽事讓你們誤會。那就趕緊把你家姑娘領回家,像古代的女子似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進,省得誰看了,就是瞧上你家姑娘了,得和姑娘結婚。那樣,你家姑娘這些日子見的男人可多了,怕是不夠分。”
大丫父親被一通搶白面紅耳赤,恨不能立刻反駁。可這時候他才恍然發現,就如陳明輝說的那樣他确實什麽也沒做過,仔細想來,甚至都沒主動和自家閨女打過招呼。一般都是和他們兩個問聲好,就過去了。
即使如此,是什麽讓他們認為陳明輝瞧上他家姑娘的了?
“對了,小吃攤攤主可以作證,他都看出來了。再說要是你對我家大丫沒意思,怎麽總給大丫兩個妹妹糖吃。那大白兔奶糖那麽金貴,我家過年也不過買二兩甜甜嘴。這麽貴的奶糖用随便給你,你還敢說不是別有用心?”
錢宇和陳明輝的目光同時射向小吃攤攤主,吓的小吃攤攤主跳起來連連擺手。
“我看出來了,這家夥他們全家都腦子有病。”小吃攤攤主道:“我可沒他說的那個意思,當時我說的是,陳明輝這麽貴糖總是給你家兩個孩子吃,是不是因為瞧上你家大丫了,要是是的話我可以給牽線搭橋。但是,請注意,我說的是疑問句,只是一種猜測而不是一定。我只是憑借我自己的想法猜測有可能,可沒說一定就是。還有種可能就是人陳明輝有錢,不在乎三兩塊糖看孩子可憐給着吃的呢。”
大丫父親傻了,眨巴着眼睛,“你,你當初不是這麽說的。”
“怎麽不是,就是,其他的都是你們自己腦補出來了的。這本就是你們家的事,別妄想攀扯我們,跟我們沒關系。”
這下輪到錢宇氣笑了,錢宇性子軟和,可這一次卻意外的強硬。他走上前,啪啪啪三下,将大丫二丫三丫的糖全部打落在地,然後用腳狠狠攆過。不顧兩個小孩的哭聲,冷然道:“腦補是病,得治。還有這糖一直都是我給三個小孩子吃的,陳明輝從沒給過一塊,你們是眼瞎嗎,看不到?要說是這個讓你們誤會,不應該誤會我嘛,結果卻硬越過我硬攀扯上陳明輝,這未免太牽強了。”
“另外就是,我給幾個小孩兒糖吃是單純看他們可憐,我一吃點啥,他們就饞的流口水。我的教養使得我在這種情況下無法繼續獨自吃東西,這才給他們幾塊糖解饞。這事用的來說是你們沒教養好孩子,沒告訴過他們別人吃東西時,不要眼盯盯瞅着。”
“要說這是你們誤會的原因,那麽在火車上那會兒,你家大丫根本不在,我們還不是給你家兩個孩子糖和雞蛋吃,哪有怎麽算,難不成還是瞧上你這個黃臉婆了。”
大丫父親氣得胸口劇烈欺負,她母親同樣怒火中燒,唯有大丫臉色慘白,身形晃了晃差點跌倒。兩個孩子似知道大人間的刀光劍影,又似乎不知道,還在心裏想着那被打掉的糖。
陳明輝道:“有一點請你們搞清楚,那就是我有對象。”
陳明輝瞥眼錢宇,表衷心道:“我對象很優秀很好看,學識也高。頭幾日他剛參加完中考,過兩天就成績下來還要讀高中,以後還會讀大學,是文化人。就說你家大丫識字嗎,自己的名字怕是都不會寫吧。如此,我為什麽會放着金鑲玉不要,要塊土塊,腦子有病啊。”
陳明輝也不管那麽多了,将最後幾件衣服趕緊塞進包裏一把拎起。
“小宇,咱們走,下午還有客人等着呢,咱別和這幾個腦子有病的待在一起,以免傳染。”說完,拉着錢宇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