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住宿問題解決
“奇怪,難道家裏沒人?”陳明輝喃喃自語,“不應該,我剛才明明看見有個人影一閃進去了。”
陳明輝想了想,還是伸手拉了門栓自己進去了。
他們這鄉上的大門,都是那種門頭栅欄的,從外頭可以伸進手去自行撥開門栓,只有晚上才會在裏面上把木鎖。而家家戶戶串門也不興敲門,都是直接推門就進。
吳老太吳老頭聽見陳明輝推門而入的聲響,幾近絕望。
“怎麽辦,他進來了。”
吳老太道:“趕緊去插屋裏門。”
吳老頭惶惶道:“我不敢。”可再也不敢,一想到家裏此時就剩下他和他老伴沒別人了,總不能推他老伴出去,就只能硬着頭皮,咬牙上了。
吳老頭剛擡起手,屋門被拉開,陳明輝那張過分堅硬的臉龐出現在門後。
“吳大伯,你在家呢?”
陳明輝是笑着的,可看在吳老頭眼裏,那笑也是帶着不懷好意的,吳老頭都要哭了。
吳老頭腿肚子都是顫的,這家裏就剩下他和他老伴,哪能打得過陳明輝一個半大小夥子,趕緊求饒,留條命才是真格。
吳老頭當即對吳老太道:“我記得家裏還有壓箱底的十幾塊錢,快,都拿出來給陳明輝。”
轉頭又苦兮兮道:“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程哪裏得罪你,我老頭子給你賠禮道歉,你可千萬別揍他啊。”
陳明輝都懵了,被吳老頭塞了一把零錢都不知道咋回事,就那麽傻呆呆在地上站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陳明輝哭笑不得,不禁深深嘆口氣,原來他在鄉上就是這麽個形象啊。不過,這也是他早前自作孽不可活。
“吳大伯,我不是來要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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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伯抖着嗓子問:“那你是來要小程命的?”
“不是。”陳明輝無奈解釋道:“吳大伯,你想錯了,都不是,我今個過來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來求你幫忙。”
“我家房子因為點事,被我賣了,我一時沒地方住,想到你家裏寬敞,又沒有年輕媳婦,我們兩個小夥子借住也方便,想問問你行不行。當然,我住也不是長住,至多六個月,最晚八月份,我就搬走。你放心,我不會白住,每月給你兩塊五角錢。吃是我們自己的,就是你燒屋子的時候,給我的屋子燒燒就行,你們什麽溫度,我們就什麽溫度,冷熱都客随主便。”
柴火也是錢,真心不可能要求吳家燒得後世那樣暖和。至于房錢每月二塊五角,絕對不低了。這個價格是他上大學的時候,為了方便做生意,在外面租住一個大約二十五平方米的樓房的價格。在鄉上來講,絕對高價。
吳家三個兒子,兩個兒子相繼結婚蓋房子,還剩下一個小兒子讀書,都是燒錢的營生,老兩口一輩子家底都掏空了,現在聽到陳明輝願意給每月兩塊五的借宿費,就沒不動心的。
不過,他們也沒財帛迷了眼睛,到底還記得陳明輝混不吝的名聲。老兩口彼此對視一眼,一時拿不定主意。
陳明輝游說道:“吳大伯,吳大娘放心,我們住進來絕對不會尋釁滋事,你們信不過我,還信不過錢宇嘛。老錢家那個小子,你們都知道,咱們鎮上最老實的一個孩子了。”
吳大伯楞了下,“你的意思是,他也住進來?”
“是,吳大伯想來也聽說了吧,我給了李翠八百元錢營養費,李翠答應把錢宇過繼給早先下放到咱們村,後來平反的陳教授當繼子,以後錢宇就是陳教授的兒子了,繼承陳教授香火。現在錢宇跟着我過,我家房子被我給賣了,他當然也沒地方去。我知道吳大伯吳大娘心好,你看能不能允許我們借住幾個月,我可以寫契約,最晚住到八月份。房錢也能現在就給。”
吳老頭和吳老太都動心了,陳明輝不怎麽地,但錢家那個孩子是個好孩子,況且陳明輝答應可以先給房錢。
主要還是吳家現在真窮,吳老頭吳老太統共家底也就百十來塊了。這每月兩塊五角的房錢太誘人,住六個月就是十五元,他小兒子一個學期的學費。
吳老頭又想,好歹他家還有兩個兒子,就在前街住着,還有親家一大家小子,要是陳明輝真敢有壞心,他們當時可以避其鋒芒,之後他們家這麽多青壯還對付不了一個孩子。
這麽一想,吳老頭咬着牙,做主道:“行,不過說好了,我家不管飯,而且你要先付每個月的房錢。”
陳明輝大喜,他随身上帶着錢,當場就掏出兩塊五給了吳老頭,吳老頭見他掏錢痛快心下也安定了,轉頭又把錢給了自己老伴。
“你什麽時候搬過來?”吳老頭問。
“七天內。”陳明輝想和錢宇單獨相處幾天,反正住的地方找到了,也就不着急,最後那天搬家就行。
能到吳老頭家借宿,陳明輝高興,這家兩老人都不是挑事人,他出去做生意,放錢宇自己在家也放心。
看了看時間,正好回去做午飯。
錢宇從沒像今天這般盼望着午休,一放學就快樂的像只燕子一樣飛出去。
殊不知,他這副高興勁,卻惹紅了某些人的眼。
之前,陳明輝追求郝瑩,徐思縱然心有不甘,卻也知道自己于郝瑩天差地別。郝瑩長得漂亮,那種美是男生第一眼看見就想擁有的美。而她自己說好聽了是普通人,其實就是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人認為她長的醜。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不敢和郝瑩争。但現在,憑什麽陳明輝去喜歡一個更平凡的男生,也不來看她一眼。
徐思不甘,可她近不到陳明輝跟前,只能心懷鬼胎,惡意撺掇郝瑩,“我聽說李翠要把錢宇過繼給一個進過監獄的老光棍當繼子,是陳明輝花了八百元營養費才從李翠手裏買下他來。也不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那可是八百元呢。”
郝瑩眼神一暗,眼裏忽然就滿是恨意。要不是錢宇那個小賤人,她何至于被她媽攆到門外呆一宿。那夜風是那麽的刮骨,身體是那樣的冷,四周都蟄伏着鬼魅。就那一夜她就病了,現在嗓子還啞着。
再出聲,郝瑩的聲音就變得特別尖銳,像某種動物的尖叫,很難聽。
“八百?怎麽可能,陳明輝絕對不會有那麽多錢。”
徐思疑惑道:“你怎麽那麽肯定?”
郝瑩咬了咬下唇,有些羞于啓齒,但最後還是說了,“陳明輝曾說過畢業後就要來我家提親,我告訴過他,我媽說了得要五百元彩禮加一塊上海牌手表,陳明輝弄不到那麽多錢,事就作罷了。”上海牌手表是他哥想要的,他哥之前看別人戴過,很是體面,之後做夢都想有一塊。
鄉上普通工人一個月七八十元,五百彩禮不過半年工資,真心不多,一般工人家庭都能拿起。但郝家不同,郝家雖然住在鄉上,家裏卻窮,都是一家子農民,身旁親戚也沒一個工人階層的,全都靠着地裏那點子公分吃飯,又有一個讀書的女兒,一個剛辍學沒多久,在家當少爺養的兒子,自然很看重這五百元,覺得是一個非常大的數字。
徐思聽後,面上雖沒什麽表情,但心裏卻暗暗大吃一驚,五百元彩禮還要加一塊上海牌手表,那麽多,虧郝家敢張嘴要,當她家閨女真是天仙。
這是八十年代初,如他們所在的小鄉上改革春風還未吹進來,經濟尚且處在七十年代那會兒困難時期。等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才會真正有一部分人富起來。
郝瑩的心思卻飄遠了,不管怎麽樣,最近幾天陳明輝都沒來找她這是千真萬确的,之前就是陳明輝不來學校,卻也總會在放學的路上堵着和她笑嘻嘻說兩句閑話,時不時送些稀罕的吃食。
她媽還因為上次的肉在生氣,這幾天對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眼下,最主要的是先哄住陳明輝,讓他再給她搞些肉。
郝瑩心裏算計着,教室中央鐵爐子上同學們都在蒸着的飯盒好了,教室裏彌漫着各種飯香,郝瑩打開自己的,只有一盒子高粱米粥,還是稀稀的,上面一根鹹菜絲也沒有。她左右看了看,同學中最差的,也是高粱米飯和幾塊土豆。這樣的對比讓郝瑩覺得羞恥,一把将飯盒蓋上,塞進桌堂,趴在桌子上生悶氣。
徐思不解地問:“郝瑩,你怎麽不吃?”
郝瑩恥于被同學發現,心虛道:“我肚子疼,現在不想吃。”
“哦。”徐思随便應了聲,就低頭吃飯了。郝瑩注意到,她帶的是白菜炒土豆,似乎是葷油炒的,上面還有肉渣,頓時鼻子裏就聞到肉星味了,情不自禁咽下一大口口水。
北方部分地區有儲菜的習慣,臨近冬季會買上上百顆白菜,儲存在地窖或者稍涼些的屋子裏,這白菜不是腌制用的,就是單純的屯着過冬吃的。精心能幹的婦人,打理算計得好,可以吃到開春,春菜下來的時候。
一向心細,早就注意到郝瑩只帶了高粱米粥連鹹菜都沒有的朱冰,飯盒都端了起來,正要叫郝瑩一起吃,這會兒聽見郝瑩的話卻默默坐回座位。
她的同桌捅捅她道:“早就和你說過她虛榮你不信,這回知道了。你可別犯傻,這會兒湊上去,說不定郝瑩還以為你特意顯擺,擠兌她呢。以後啊,你就別跟她玩了,我們帶你。”
怎麽說也是一起玩大的感情,朱冰還是挺舍不得的,但再舍不得,她也發現了郝瑩和徐思在有意無意排擠她。像今天吃飯,她們兩個湊在一起,就沒叫她。
“謝謝你。”朱冰對同桌道謝,順便夾了一筷子自己的菜給她吃,同桌馬上回了一筷子,兩人相視而笑,吃了起來。
郝瑩這邊連鹹菜都吃不上,錢宇回到家,卻發現陳明輝給了做了滿滿一盆豬肉炖土豆塊。豬肉都是大塊的,半指長,上瘦下肥。
“快來吃。”陳明輝邊招呼錢宇還邊在鍋裏炒着什麽,他探頭一看,陳明輝竟然在做蛋炒飯。
錢宇有點心疼,不禁道:“有肉還炒飯,太浪費了。”
陳明輝卻笑呵呵的,“不浪費,又不是糟蹋了,左右吃進肚子裏都是營養。”他捏了捏錢宇皺巴巴,老成持重的小臉,“以後我要給你養得白胖白胖的。”
錢宇知道陳明輝這是心疼他,也不好過多責怪他,就道:“我才不要當大胖子,我要做一個俊秀少年。”把你迷得不要不要的。當然最後一句錢宇只是想想,沒敢說出來。
飯後,陳明輝告訴了錢宇房子已經找到,是吳家。錢宇對吳家印象很好,也挺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