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仙華山莊,顧乘風的書房內,唐念月照舊送來了點心和茶水,放在書房的桌上。
顧乘風手裏還拿着書,出于禮貌,微微擡眼看了一眼,複又收回目光,禮貌而疏離地說道:“這些事,不必你做,有顧……”話到嘴邊,才發現顧言已經不在了。“這些事,有下人會做,你不用操心,以後不必來了。”
唐念月聽了,這擺明就是告訴她不要來找他。她已經努力做好了,卻依舊入不了他的眼。披了多日的溫柔娴淑的外衣再也披不下去了,她支走了自己的貼身丫鬟,直接走過去,奪過了顧乘風手裏的書,扔在了桌上。
“你這是做什麽?”顧乘風近日來心情也一直不好,本想斥責兩句,一張嘴看見唐念月眼圈紅紅的,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平靜道:“別鬧,回去。”
“你就這麽愛她?”
“我的心意,早在唐家要定下婚約之時就已說得清清楚楚。我不想再多說,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和你争吵,你回去吧。”
“不,我不走。我究竟哪裏比不上她了?以前的我,脾氣不好,我改。進門以後,對爹娘,我也是恭恭敬敬的。持家的那些事,以前我不會,現在也是一點點在學。你就看不見我一點好嗎?”她不可抑制地哭了出來,哭得像個被嫌棄了的孩子。
顧乘風最怕女人在耳邊哭了,唐念月一哭,他也有些沒辦法,僵硬地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放軟了語氣:“不哭了,再哭妝該花了,不好看了。”那語氣活像大哥哥哄小妹妹。唐念月倒是真的收斂了淚水,只是擡着臉不甘心地說:“顧大哥,我知道你心裏念着她。可是她已經走了,不可能再回來了,你為什麽還要抱着不可能的幻想?把你對她的愛,分給我一點點,只要一點點,怎麽就這麽難?”
一句話,說到了顧乘風的痛處,她是那麽心高氣傲的一個人,他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傷了她。他到底是傷了她,又有何顏面讓她再回到自己身邊,他已經成了他不可能的幻想,他能做的,也就是幫她實現那幾個願望罷了。
“感情的事,強求不得。我不碰你,因為我不想傷害你,他日你若是後悔了,一紙和離文書對大家都好。”
“不,不,我不要和離,我不要離開你。”唐念月直接上前抱住了顧乘風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襟前,涕泗橫流。
顧乘風渾身一僵,但還是伸手拉開了她,遞給她一塊帕子,“別哭了,擦擦。如今也是顧家少夫人了,哭哭啼啼什麽樣子。”
聞言,唐念月竭力忍住眼淚,怄氣道:“我可以等,但是和離文書我是不會簽的,你別想擺脫我。而且我是你的妻子,是顧家的少夫人,這點你也要明白。”說完,氣鼓鼓地走了。
書房重新歸于安靜,顧乘風看着離開的人影,一臉苦澀,反正這個渣男他是做定了。
他走到臉盆架旁,端起盆,一盆涼水從頭澆下,似乎這樣,他才能清醒些,心裏好受些。
師姐一去杳無音訊,曾經的顧言還搖身一變變成了駱謙,也不知道他倆究竟是什麽情形。柳憶最近也是天天想得腦仁疼,可擔心的對象還不知道在哪,真是此愁無計可消除。她已經派了兩個自己的手下去了祁山,希望能有慕雪的消息。她正一個人在花園中無聊,卻見唐念月一身緋紅衣裙,眼眶紅紅地從顧乘風書房出來。強扭的瓜不甜,她非得要搶師姐的男人,以淚洗面,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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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月也看見了柳憶幸災樂禍的表情,那張狐媚的臉她越看越惡心,真想上去撕了她的臉。但是礙于自己的身份,她最後也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整整儀容,擡頭挺胸地走了。
——
這天夜間,多日未見的唐飛突然來到了仙華山莊,一臉風塵仆仆的模樣。顧超群辦了酒席替他接風洗塵,剛散了席,兩個人就躲進了書房,不知道在密謀些什麽。書房外把手得很嚴,以柳憶的武功沒法靠近。但她多半猜到了些,現在秋意漸濃,過不了太久就要入冬了,那時玲珑果就要成熟了。她也應該準備做些什麽。
唐飛從顧超群書房裏去了,便去找了唐念月。
“月兒最近可好啊?怎麽看着瘦了些,不會是顧乘風那小子欺負你了吧?”
“沒有,只不過是婆婆讓我學着些掌家執事,多費了點心。”既然是自己選的路,就算是有委屈也總得自己咽下,唐念月并不打算向唐飛訴苦。
“那好,別太累了。在仙華山莊,終歸不似在唐家堡,爹不能處處都護着你了,只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了。”
“月兒明白。”
“不過爹現在在籌備在嚴城辦分舵,預計年底就能完成。等來年開春就能正式成立了,以後在這城裏有了自己人,你辦一些事也會方便許多。或者想要什麽東西,在莊裏不好辦的,都可以告訴唐磊。”
“爹,你真好。”唐念月,上去抱了抱唐飛的脖子。“對了,爹,你這次回來就為了這事麽?”
“看我家月兒當然是主要的,不過還有其他的事,玲珑果樹已經找到了。”
“真的?”唐念月也聽聞過玲珑果的神奇,目露欣喜。
“千真萬确,我已讓人上山守着。不過唐家在雲岩的分舵讓人血洗了,我懷疑慕雪已經趕過去了,所以爹也需要盡快趕去祁山。”
“爹,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麽?爹一個人應付得過來。”
“我去幫你呀,反正絕對不能讓玲珑果落到慕雪手裏。”這是兩個女人的戰争,總要有一個結果的。“而且在山莊裏學規矩,掌事,好悶,我想出去走走。”唐念月繼續抱着唐飛撒嬌。
“好了,爹答應你。”唐飛對外人可以各種冷血無情,可偏偏就是拿這個女兒沒辦法。
——
玲珑果這事,雖然消息隐秘,但既然有人已經趕過去準備下手了,也難免日後消息散露,會引得更多的人相争。千裏迢迢從祁山讓手下送過來,也難保路上太平,還不如讓顧乘風去取。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如今的顧乘風,已今非昔比。而且顧乘風向來重道義,哪怕他還對慕雪念念不忘,但如今唐念月已經成了他的妻子,在危急關頭,他也不會棄唐念月于不顧的。
幾人最終在九月十六出了門,為了掩人耳目,同時也為了處理分舵的事,唐飛帶人先行一步。唐念月跟顧乘風一同前往,同行的還有陸歸鴻和柳憶,仙華山莊的兩個弟子和唐家的兩個女弟子,一行人直奔雲岩而去。衆人騎得都是千裏良駒,日夜兼程,一天只睡兩三個時辰。唐念月過慣了大小姐的生活,本想叫苦,但看着顧乘風一心趕路,她有心想追上顧乘風的腳步,也不叫苦,忍着跟上。柳憶急着去找慕雪,雖然已經被馬颠得快散架了,也撐着身子跟上。倒是幾次,陸歸鴻看她一停下休息便靠着樹幹眼皮打架,心裏甚是不忍。但柳憶依舊堅持趕路。
原本二十多天的行程,幾人走了十多日就到了。一行人都是身心俱疲,到了明州城裏,找了個客棧住下,休整一番。唐念月着實累壞了,在兩個女弟子的照顧下,簡單梳洗了,沾着枕頭便睡着了。柳憶到了房裏,褪了襪子一看,雙腳都是諸多血泡。雖然她也是無名山莊的弟子,但入門晚,兩位師父對她管得并不多,更多的是師姐們教授武功,是以對比各位師姐經受的嚴苛的訓練,她過得要輕松許多。而且她離開師門,行走江湖也不過數月,并未經歷過太多苦難,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辛苦地趕路。她将腳泡在熱水裏,好疼,但還是堅持洗淨了血污。擦幹了腳,正欲套上襪子,卻沒想到陸歸鴻突然進來了。柳憶慌亂地套上襪子,放下裙子蓋上,“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這些日子你想必是累壞了。”他看了一眼扔在地上,沾了些血跡的髒襪子,微微抿了抿嘴,說道:“讓我看看你的腳。”他到底是君子,看女子腳這種事多少有些違背禮法,他也有些難開口。
雖然兩人有過些親密的舉動,但柳憶也有些羞于讓他看。“我沒事,就是一點皮外傷,不要緊。”
“都見血了,讓我看看。随行的兩個女子都是唐家人,你也一定不會願意讓她們看,也只能我來了。都見血了,讓我看看。”
柳憶還是有些不情願。
“你只有把自己養好了,才能去找慕雪不是麽?”
還是找師姐最重要,柳憶聞言,乖乖伸出了腳,自己褪了襪子,露出一雙傷痕累累的腳。之前磨出了不少水泡,有的已經破裂,流血,柳憶洗去了那些血污,才看得不那麽吓人。陸歸鴻看了,滿臉心疼,“此番趕路的确是太辛苦了,一般男子都受不住,何況是你。偏偏你有傷痛也不說,是我疏忽了。”說着,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些許淺綠色的藥膏在手上,一點點在柳憶的足上抹勻。
“其實沒多大事,你不用擔心,更不用自責。”藥膏在足上徐徐抹開,帶着清涼,很快便不那麽疼了。柳憶不由得驚嘆:“你這藥真好使。”
陸歸鴻看她又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雖然心疼,但多少也好過了些。“多抹幾次,應該就會好了,這幾日多休息,不要到處亂走。”
“知道了。不過你也不用把我想得那麽脆弱,我既然已經決定和你在一起了,”說這話的時候柳憶還有些難為情,臉上微微泛紅,但還是鼓足勇氣吧想說的都說了,“便已經做好了和你闖蕩江湖的準備。以後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跟着你,不管是享福還是受苦,我都會站在你身邊,陪你共度。”
一番話,如六月暖陽,溫暖了陸歸鴻的心。本身自己的生活,平靜而寂寥,知道有一個如暖陽般的女子闖入她的生命,鮮妍明媚,讓他的生活變得有生趣起來。而如今,這個看似柔弱,實則韌如蒲草的女子,卻說會路相随,實在是讓他的心悸動。內心激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來表達。
他挨着柳憶坐下,伸出了手,将她擁入懷中,只有這樣才能表明他的心意。“謝謝你,小憶,你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柳憶被她圈在懷裏,鼻尖全是他的氣息,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他的懷抱很寬闊,很溫暖。可是她心裏卻心生出不安,如果有一日,陸歸鴻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會對她許下承諾嗎。
她貪戀這份好,好怕好怕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