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遠走
駱謙把陸歸鴻帶走之後,慕雪便靜靜地站在檐下看着雨簾。看他又折了回來,淡淡開口:“謝謝你!”
“謝我?你打算怎麽謝我,以身相許嗎?”駱謙走到慕雪跟前,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人,一副散漫的模樣。
慕雪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聽到這句話,她不禁轉過了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如果是曾經,駱謙說這些話她也不覺得奇怪。但如今她已是殘花敗柳,再聽到駱謙說這番話,心裏誠然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今日你救了我的命,他日完成心願,我願意以命相償。”
“我要你的命做什麽?而且你确定沒有我的幫助你完成得了心願,你欠我的只怕會更多,到時候怕是還也還不清。”
慕雪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不需要你的命,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就當是報答我了。昨日去救你,着實費了些力氣,後來又為你請大夫為你治傷,我可是忙活了一個晚上,累死了。所以答應我,好好活下去,不管以後再遇到什麽。”
所以,他這是怕自己尋死?其實慕雪雖然萬念俱灰,但她卻從未想過尋死。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不至于那麽脆弱。“其實,我從未想過。”
“沒有就好,對了,粥該涼了,趕緊回去喝了,老子下廚可不容易。”說着他竟轉身一臉心痛的跑進了屋。
慕雪看着,有些哭笑不得,前一刻還一本正經,現在居然跟個孩子一樣,她跟着他走了進去。
剛才說了那一大通話,粥的确涼了不少,不過總歸還算得上溫溫的。慕雪雖然沒有胃口,但她從來不是任性矯情的人,還是勉強吃了幾口。雞絲粥又香又稠,味道不錯,只是慕雪實在沒胃口而已。駱謙看着他小貓一樣的胃口,挑了挑眉,“吃這麽少?你這樣子怎麽去找玲珑果,總不能讓我扛你上祁山吧。”
慕雪聞言,只得又往嘴裏塞了幾口,一碗粥才總算見了底。
吃完之後,她才意識到還不知道駱謙吃沒吃,雖然看他那樣子不像是會虧待自己的人,但還是開口詢問:“你用過飯了麽?”
駱謙見她詢問起自己了,顯然覺得很受用,笑得一臉得意:“我怎麽可能餓肚子,自然是有酒有肉吃個痛快。”
話雖這麽說,但慕雪聞得出來,他身上沒有一點酒味,估念着他一會會出去自己吃點什麽,慕雪便也不再說什麽。
旁邊,駱謙已經在麻利地收拾碗筷了,不知道為什麽,看一個男人做這些總覺得怪怪的。“這些我來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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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欲伸出手,卻不想被駱謙一把抓開,臉上一本正經:“我是不會讓我的女人操勞的,所以,跟着我絕對不會吃虧的。”
又來了……
這男人究竟是怎麽長成這個樣子的,慕雪簡直覺得無言以對。但想着他給顧乘風做了那麽多年的跟班,也沒少伺候人,會做這些也不奇怪。想到顧乘風,只覺得心裏又是一滞。
“你收拾一下東西,一會雨停了我帶你回嚴家老宅。”
“為什麽?”慕雪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走,難道等着他們來找你麽?陸歸鴻給自己下了追蹤香,仙華山莊的人很快就會找來。我把他和柳憶關在了柴房裏,到時候會有人救他們。”
原來是怕人找。為了替她看病,他冒險去劫陸歸鴻。為了不讓柳憶發現自己的身份,他不辭辛苦地把她從嚴家老宅帶過來。這個男人真的是心細如塵,這心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也難怪他能在江湖中混跡那麽多年,犯了那麽多事,卻沒能被人抓獲。
柳憶曾經去嚴家老宅打聽過嚴雪的消息,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她要找的同母異父的姐姐,如果在嚴家老宅相見,她又該怎麽想。而且今早駱謙從玉佩看出了自己和駱謙的關系,卻并沒有把玉佩拿去作為引柳憶前來的信物,而是二話不說把玉佩還給了自己,刻意換了玉镯子。他也真是心細。而且陸歸鴻給自己下了追蹤香,仙華山莊的人很快就會找來,還有谷雪、香雪她們,只怕很快其他人便也會知道自己所在了。現在的她,的确害怕見他們,駱謙倒是替她考慮得周全。
“好。”慕雪輕聲應下。
夜間,雨終于停了。這屋裏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慕雪就拿了之前放在這裏的幾件衣服,幾瓶傷藥。
駱謙見她穿戴好了,還是又扔給她一件鬥篷,“穿好,月子裏着了風容易得病的。”
月子……慕雪心裏一涼,還是依言戴上了。
她剛試圖走下臺階,卻不想駱謙的手竟一把攔住了她的腰,随即另一只手勾住她的小腿将人打橫抱起。
“你……”
話音未落,駱謙已一躍而起,帶她躍上了屋頂,在青灰色的磚瓦上,如履平地,健步如飛。
“我帶你回去。”
并無太多的言語,慕雪聽見耳邊的風呼嘯而過,身下瓦片偶爾傳來細碎的聲響。他帶着她走過了清冷的宅院,經過了喧鬧的街市,她窩在他的懷裏看着那些朦胧的光影次第褪去,鼻尖萦繞着他的氣息,仿佛一切都與之隔絕,世界只餘他們兩個。經過街市的時候,她隐隐看見了遠處的仙華山莊,燈火輝煌。她別過臉去,但随後又馬上扭過頭,目光停留,直到在視野中消失不見。
到了嚴家老宅,慕雪讓駱謙把自己放下來。可他不但沒有放,反而又抱緊了幾分。慕雪試圖掙紮,卻發現根本掙不開,只得窩在他的懷裏。感受着他胸膛的溫熱,整個臉都燒了起來。
到了屋裏,駱謙才放下慕雪。待他松了手,慕雪立刻如避蛇蠍地躲開,離他一丈遠,臉上帶了幾分怒意,“我自己會走,并不需要你幫忙。”
“你……”駱謙本想說憑你現在的模樣和身子,自己就算再禽獸也不會對你下手。話到嘴邊,卻想到那無意是在慕雪傷口上撒鹽,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你還真是不知好歹。”他悶悶來了一句。
夜間,慕雪躺在床上,卻是怎麽也睡不着,許是白天睡多了,許是因為駱謙也在。她勸他去隔壁房間睡,他卻不肯去,偏要守着她,這會支在桌上睡着了。一面是他的救命之恩與悉心照顧,一面是對他身份的顧忌以及不想與他有過多的接觸。怎麽處理,慕雪有些犯難,秋天的日子會一天天過去,玲珑果成熟之期越來越近,她不能在拖延了。
——
三天後的清晨,天色迷蒙,整座城還沉浸在夢裏,慕雪推開木門,走上了空無一人的街道。她穿着一身淺灰,還戴上了帷帽,直奔城門而去。
出了城門,慕雪想去城外的馬上弄一匹好馬直奔祁山,卻不想剛出城便見到一輛馬車橫在路中間。駕車的男子身着一身黑色勁裝,戴着竹笠,慕雪雖看不清她的臉,但直覺告訴她,這就是駱謙。
她掉頭想走,那個人已經一個飛身躍到了她的跟前,攔住了她的去路。“怎麽,就這麽想丢下我一走了之?你就這麽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有我的事要做,你有你的路要走,我們終須別過。這一段日子謝謝你,我感激不盡,但還是希望你能讓開。”慕雪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牽扯。
“那我要是不讓呢?”
“你……既然不讓,我也只有硬闖了。”
“好。”
本來慕雪也只是想逼他讓開,卻不想他真的動手了。擡手一掌向她打來,慕雪匆忙側身避過。如今的她哪裏是駱謙的對手,只不過十招她已經招架不住,被駱謙點住了穴道。
“你,你這是做什麽?”慕雪動彈不得。
“不做什麽,你只要知道以後你的路上一路有我。”說着他将人抱起,抱到了車上。
這馬車雖然其貌不揚,但內裏卻是寬敞舒适。一打開,慕雪看見了鋪好的被褥,兩邊是一些軟墊,都是為了防震和防擦傷。
“好好睡一覺。去祁山的事,有我。”
“我不需要你這樣!”
“我做事,從來只聽從自己的心,才不管別人怎麽樣。”
“你!”
慕雪還想在說什麽,駱謙已經合上門退了出去。
“駕——”馬車調轉了車頭,駛離嚴城。
車辘滾動,馬車行在泥濘的路上免不了颠簸,但床上準備了厚厚的被褥卻并不感覺難受,慕雪渾渾噩噩很快就睡着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慕雪只覺得身上涼冰冰的,穴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解開。慕雪動了動,發現四肢冰涼,出了一身冷汗,下腹一陣一陣地抽痛。她揪緊了被子,雖然緊緊地蓋着卻感不到任何的溫暖,冰冷黏膩地難受,頭也是昏昏沉沉的。她咬牙忍着,可卻是越來越難受,最後還是忍不住,沖着外面喊:“駱謙——駱謙——”她不想和他糾纏不清,可是現在卻只有他是最可靠的。她的聲音很輕,被行車聲掩蓋了,她只得又喊了一聲。
終于,馬車停了下來。
駱謙看見慕雪臉色慘白如紙,連忙沖進去把人抱起。“怎麽了,怎麽渾身這麽涼?哪裏不舒服?”聲音中帶着關切。
“我,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好冷,好疼。”
駱謙掀開了被子,坐了進去,從背後緊緊地将她環住,用自己的體溫去捂熱她,柔聲問道:“哪裏疼?”
本來她就抵觸和他的接觸,如今的肌膚之親實在是無奈,慕雪自然不會告訴他是自己的小腹。只是皺着眉,不說話。
被子裏一片冰冷黏膩,駱謙索性掀了被子,拿出了他準備好的棉服,給慕雪裹上,把她抱得緊緊的。“讓你早上偷偷背着我要走,如今傷了風,受苦的不還是自己麽?”本想理直氣壯地責備幾句,但最後也是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