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了想,她說:“爺爺,那您現在覺得這個方法有解決顏冬的任何問題嗎?”
“在我看來,顏冬的問題依舊很大。”
“不,爺爺,這不是顏冬的問題。認真的說,我和顏冬之間的結合,本來就是個問題。而且,爺爺當初要我簽那個合同,不也是認為,我并不是顏冬真正好的結婚對象嗎?”
“這些日子以來,我以為你和顏冬相處得還可以。從你平常的一些表現,我認為,除了沒有家世背景,你的确是一個好妻子。”
秦暖笑笑:“不,爺爺,我可能是一個好的孫媳婦,但絕對不是顏冬的好妻子。爺爺,我理解您,但是,您不應該拿顏冬的婚姻來磨砺他。兩個人的結合或多或少都會涉及到種種因素的考慮,但如果一段婚姻要走得長久,是要靠兩個人的相互扶持的。這段日子其實我跟顏冬之間的關系是不正常的,我們不要說相互扶持,就連相安無事也做不到,而這只會将顏冬對您的任何一點不滿都放大。您可能會覺得我閱歷太淺見解太幼稚,但這是我的真實看法。”
顏舜半晌不語。
秦暖站起來:“爺爺,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所以你堅持要跟顏冬離婚嗎?”顏舜問。
“這要看爺爺您了。畢竟按照合約,離婚是要經過您同意的。還有,之前從您那拿的錢,我會還您,無論是去做家教,做培訓,我都會還,只是我可能沒能那麽快就全部還完,請您多多少少給我一點時間。”
走出病房,顏冬手插着褲兜低頭站在門邊,聽見聲響,他擡起頭來。
秦暖朝他微微點頭,便轉身。
“喂!”顏冬突然在身後叫住她。
秦暖回過頭來:“有事嗎?”
“爺爺已經跟我說了,是……是我誤會了你。”
“沒事。”秦暖微微笑道。按照她和顏舜的協議,如果離婚,她是不能從顏冬那裏分得什麽,而顏冬還去找人拟財産分割協議。無論他是否真的只是為了不要讓別人說”顏冬離婚連半分錢都不給前妻“,她都希望顏冬能盡快明白,他讨厭的是這段婚姻,而不是她這個人。
“那,你慢走。”
Advertisement
看着顏冬明顯瘦下來的臉,秦暖輕輕說:“你多休息。”
顏舜一病,天韻集團上下全體人心惶惶。
顏舜唯一的親孫子顏冬目前卻還只是分店的總經理,在集團總部也只是個招商部的副部長。如果馬上掌權,對于他能否掌舵好天韻集團,衆人心裏均是個大問號。而現在實際負責集團管理的李輝卻雖是顏舜的表外甥,但畢竟是半個外人,怎麽想,顏舜都不太可能放棄自己的孫子而将權力交給一個外人。
集團上下的風言風語,顏冬自然是有所耳聞。要是在此之前,顏冬心裏肯定又要忿忿,但現在的他,每天在工作和爺爺之間連軸轉,已經累得沒有力氣去在意這些了。
周五下午六點多,顏冬清算完一天的工作,剛要走,鄭濤喊住了他:“冬哥,冬哥,你先別急着走,SKY的經理,豐可的經理還有維意的經理都要見你,就定在今天晚上。”
“為什麽?他們平時都不是由我來接洽的。”
“是這樣沒錯,但他們現在知道了我們與達旗集團的合作,有了點意見。上頭說,這事是由冬哥主導的與達旗的合作而起,所以,所以……這事要由冬哥您出馬。”
“好事搶着上,壞事丢給我。這些人……也不早說,他們都要求些什麽?”
鄭濤忙翻了翻筆記本:“其實總結起來就是說咱們買斷達旗集團旗下品牌在我們百貨的獨家經營權,産生的價格優勢會擠占他們的利潤空間,他們說現在百貨的流量本來就在下降,因此要求降低扣率和租金,甚至還要求減免一些相關的宣傳費和活動費,不然就要撤櫃。”
“這些不就是上回提出的那些,是準備用死纏爛打的招式逼我們就範嗎?我們買斷的達旗集團旗下品牌,目前就只是兩個化妝品牌而已。SKY賣的是服裝,豐可賣的是女鞋,也就維意賣的是化妝品有些沖突,怎麽突然都來了?”
“估計是人多好講價吧。他們旗下品牌在我們百貨設櫃多,要是這個處理不好,之後一些小品牌廠家可能還會來鬧。”
“知道了,你把他們幾家的合同以及這一季度的營業報表還有相關資料調給我看。”顏冬又走回辦公室。
鄭濤也跟了進去:“冬哥你也別急,今晚只是跟他們打個招呼摸個底,具體的事宜可以稍慢點。”
匆匆看下資料其實是不能起什麽作用的,反而讓腦子坨成一坨漿糊。進入酒吧包廂前,顏冬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
服務員給他開門,裏面坐着的都是顏冬在商場上的前輩:“劉叔叔,包叔叔,鄧叔叔,你們好。”
幾位經理臉上笑得和藹:“來,顏冬,坐。”
顏冬落座後,坐他身邊的劉經理拍了拍他的肩:“好久不見,現在在幹什麽?”
“還在做分店經理,同時在招商部轉轉。”
“談下個達旗的合作還只做分店經理,你爺爺不能避嫌成這樣啊。”
顏冬笑笑。
坐他對面的鄧經理抛給他一支煙:“你爺爺的病怎麽樣了?”
“在好起來。”
“這幾天累吧。”
“還行。”
“年輕人嘛……拼拼沒壞處。你這次表現好了,等你爺爺回來,保準升你。”
幾人寒暄了一陣,話題便逐漸轉移到正題上來,顏冬的神經一刻也沒放松過。
“能跟達旗合作是件好事,但是也別忘了我們這些好朋友嘛。”
“沒忘,沒忘。”
“我們SKY之前已經跟你們提過了好幾次了,你們最後呢,就只給我們減免了一點活動費,那點活動費,還不夠我們職員一個月的工資呢。”
“鄧叔叔,話不能這麽說,我們把中山店外牆最大的廣告牌給了你們這一季的新産品,而且廣告費也打了八折,中山店附近那個公交樞紐那麽大的人流量,這效果可不比上電視差。人民路十字路口那個滾動廣告牌收的廣告費可比我們要貴一倍多。”
“我們賣鞋子的可比不上他們賣衣服的,你說人的衣櫃裏有二三十件衣服不算多吧,可是鞋子呢,有十雙就已經很多的了……”
“現在大環境不景氣,你們的難處我們都了解,大家都有難處。”
一直沉默不語的包經理突然砸了一下桌子:“有難處,你們百貨什麽都不用幹,就只是收費,收租金收扣率收活動費宣傳費。我們化妝品拳頭産品也就那幾樣,還一直得和外國大牌競争,偏偏還是受電商沖擊最大的,你們現在又還買斷了達旗旗下的品牌!”
“說話別太沖,在小輩面前也要留點面子。”劉經理遞給包經理一根煙。包經理接過,拿起桌上的打火機,想了想,又扔了回去。
“幾位叔叔,你們說的我都明白,你們說生意不好做,但天韻當時買地建商場的投資也是個很大的數目。”
鄧經理開口道:“顏冬,實話告訴你吧,其實就算不是因為達旗的事,我們原本也是打算從實體百貨逐漸退出的,只在幾個重要百貨店留下專門店,線下展示,線上銷售。”
“我知道現在電商是大勢,但是現在主要渠道就那麽幾個,都是如果依靠別人開發的渠道,肯定也是要跟百貨一樣有讓利模式的,如果自己開發,前期的投入不小不說,還不一定能夠争取到流量。”
“那是我們自己的事,我們今晚來找你就是想問你,我們幾個提出的條件,你能答應嗎?”三個人的眼光都投到了顏冬身上。
顏冬微微一笑:“幾位叔叔,服裝、鞋子,尤其是化妝品的毛利有多高,大家應該都心知肚明。眼下的形勢是不好,但我們天韻百貨畢竟還是東南區域最大的連鎖百貨……”
“別老拿這些來跟我們打哈哈!”包經理又突然砸了一下桌子。
這時,顏冬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站起來說:“抱歉,幾位叔叔,這個電話是醫院那邊打來的,我必須接。”
劉經理颔首,顏冬便按下通話鍵:“喂,啊!嗯,好,好。”
放下手機,顏冬深深地鞠了一躬:“幾位叔叔,我爺爺情況不太好,我必須得馬上過去,你們的難處我都了解,我一定跟上峰反映,争取給你們一個較為滿意的答複。”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鄧經理揮揮手:“我們今晚也沒打算真談出點什麽,你走吧,不過這問題媽,也不能老是拖着,知道嗎?”
“知道。謝謝幾位叔叔。”
出了包廂,顏冬叫過服務員:“這裏的消費記到我賬上。”
秦暖進到病房的時候,顏冬正用手撐着腦袋,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聽見動靜,他擡起頭來,眼睛微微睜開,眼眶下的黑眼圈很深。他朝秦暖點了一下頭,又閉上了眼睛。
護工告訴秦暖,爺爺從昨天晚上開始情況就不是很好,昨天半夜折騰過幾次了,醫生已經在安排手術了。
秦暖在一旁坐着,突然,連接着顏舜的儀器“滴滴”地叫了起來,守在顏舜旁邊的護工急忙按了急救按鈕,本來還在打瞌睡的顏冬也立刻睜開了眼睛。
護士沖了進來,對顏舜做急救措施:“要馬上進行手術。”
☆、眼淚
顏舜很快被送進了手術室。紅燈亮了起來。
秦暖走到長凳上坐下,顏冬走到一旁。
過了一會,秦暖看見顏冬還對着牆壁站着,想他心裏一定不好受,便去倒了杯熱水端給他。
拍拍顏冬的肩,他稍稍側過臉來,但又馬上轉了回去。但秦暖已經看見了,顏冬的眼裏噙滿了淚水,他在哭。
秦暖只見過暴怒的顏冬,沉默的顏冬,不屑的顏冬,卻沒見過流淚的顏冬。現在的顏冬,沒有了對她的冷漠、對她的氣焰,仿佛剝去了堅硬的外殼,脆弱得不堪一擊。
“爺爺會沒事的。”秦暖覺得自己這句話是多麽的無力。安慰人從來都是一件難事,更何況是這種情況下。
秦暖端着那杯熱水坐回長凳上。過了一會,顏冬走到她身邊,秦暖有些訝異,也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顏冬在她身邊坐下:“我們還是不要離婚了。”
上次的誤會解除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提起過這個話題。顏冬卻突然在這個時候提起,而且居然說,“不離了”。
“是因為爺爺嗎?”想來想去,秦暖只能想到這個答案。
“是。”顏冬應得很快,“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爺爺堅持一定要我跟你結婚,我也的确是不情願,但現實有很多我無能為力的事,在我看來,這件事,已經不算什麽了。”
秦暖突然覺得有些吊詭,她在許許多多個日夜,就是抱着這個想法過來的。就在她在尋思如何接話時,顏冬又開口了:“上次的事,是我不對。你說得對,我的确太自以為是,卻又太懦弱。拼命地想證明自己,卻又一再地讓爺爺,”他停頓了一下,“生氣。而且,還把對爺爺的怨氣撒到你身上,真的很對不起。”
顏冬突然說這些話,讓秦暖覺得有些茫然,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最後,秦暖只輕輕說一句:“那以後就不要讓爺爺生氣了。”
她本來已經下定了和顏冬離婚的決心了。然而顏冬的表态,卻讓她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兩人沉默地坐在手術室外的長凳上等着。時間過得極為緩慢,秦暖仿佛又回到了曾經那段等在手術室外的日子。她的心突然顫栗起來,只希望,只希望不要再上演同樣的一幕了。
秦暖忽然感覺肩頭一沉,顏冬整個頭歪到她的左肩上,他的頭發摩擦到她的脖子,癢癢的。顏冬的呼吸響在她的耳側,以往這麽近地聽顏冬的呼吸聲時,他都是狂躁的,而現在卻是難得的安靜。聽着他的呼吸聲,秦暖的呼吸也不自覺地跟着同步起來。
肩膀漸漸地發酸,秦暖只好靠着牆壁,借着牆壁卸一點力。漫長的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秦暖放在大衣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也不敢亂動,就用右手慢慢地去夠大衣的口袋。這時候。壓在左肩的重量突然輕了,她稍稍側過頭去,顏冬已經醒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秦暖忙扭頭站起來。
在一旁接完電話,秦暖覺得左肩有些酸疼,就揉了起來。揉了一會,顏冬從她身邊走過,秦暖覺得有些尴尬,就回到長凳上坐好。手術室的紅燈依舊亮着。
過了一會,顏冬回來了,頭發上還沾着水珠。看來剛剛是去洗手間了。他在秦暖身旁坐下,秦暖把手伸進大衣口袋,在裏面反複把玩着手機。
這是兩人之間難得的和諧的沉默。
終于,手術室的燈滅了。
醫生先出來,秦暖和顏冬趕緊上前。
醫生說:“手術還算成功,但還要觀察幾天。”
“太好了!”秦暖松了一口氣。她轉頭,卻見顏冬緊咬着嘴唇。顏冬對上她的視線,忙轉過身去。
她知道,顏冬剛剛應該是太害怕了,她了解那種心情。不咬着嘴唇,說不定就哭出來了,當然,是喜悅、放松的眼淚。
“爺爺沒事就好,我先出去辦點事。”秦暖說完就走了,給顏冬留下一個空間。
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擋住了電梯門,是顏冬。
“有什麽要幫忙的嗎?”秦暖問。
“你搬回來住吧……”
“好。”
秦暖回舅舅家收拾東西,舅媽邊幫忙收拾邊問:“找到房子了是嗎,在哪?”
“哦不是,我要搬回去住。”秦暖答道。
“搬回去住?”舅媽領悟過來,“那,是不離了嗎?”
“不離了。”
“啊……”舅媽驚訝了一聲,“發生了什麽嗎?”
秦暖覺得舅舅舅媽這一個多星期來應該被自己吓到不少次,于是在吃完晚飯後,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
舅舅剛聽說顏舜病了,便打斷秦暖:“顏董事長生病了!那,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他?”
“舅舅,先別急,爺爺剛剛又做完一次手術,等他再好些了,你們再過去吧。”
秦暖講完這些天發生的事,見舅舅舅媽遲遲沒有說話,便說:“舅舅舅媽,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一會要離婚一會又不離婚了,太任性了。”
舅舅搖搖頭:“不,舅舅覺得你一直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但是,雖然你之前一直沒說,但舅舅也知道你和顏冬之間可能相處地不太好,雖然這次不離婚了,但如果你們之間的關系不改善,以後還是一樣要離的。”
“我知道,舅舅。”
“我對顏冬一點都不了解,不知道他這個人究竟如何。但婚姻之中,只有一方在付出是不夠的,顏冬他會改變嗎?
秦暖想了想,點點頭:“會吧。”
顏舜情況穩定後,顏冬便回到辦公室。兩天沒來,桌上的文件已經堆了一堆。顏冬一邊翻閱一邊整理。
壓在最下是一個文件袋,顏冬看了看,遞給鄭濤:“鄭濤,這份文件你拿去碎紙機處理掉。”
鄭濤接過來一看文件袋,是之前景源事務所送來的第二份文件。見文件袋還沒開封,鄭濤不放心,問道:“這文件冬哥你看過了嗎?”
“沒用了。還有,你聯系黃律師的助理,問一下他前期的費用然後把錢打給他。”
“好。”
雖然搬了回去,秦暖卻過起了比從前還獨居的獨居生活。顏冬已經很多天沒睡在家裏了,他下了班就去醫院陪顏舜,兩人幾天都碰不到面。
從顏舜動完第二次手術那天起,因為各種事情耽擱,秦暖就還沒去看過顏舜。秦暖決定今晚去醫院看看,順便給顏冬帶幾件衣服,降溫了。
秦暖撥通了顏冬的手機。
“喂。”手機那頭顏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喂,那個,我現在要過去看爺爺,然後今天降溫了,我給你帶幾件衣服過去吧。”秦暖有些緊張,說起來結結巴巴。
“好,謝謝。”
放下手機,秦暖走進書房,顏冬幾天都沒回來住了,床鋪被打掃阿姨收拾得平平整整,整個房間一塵不染。她打開衣櫃,突然感覺顏冬的氣息又撲面而來籠罩了她。秦暖随意拿了兩件毛衣,就趕緊關上衣櫃。
到了病房,顏舜正在睡覺。顏冬也俯在床沿睡着了,蓋着的大衣已經掉到了地上。秦暖撿起來拍了拍,又給顏冬披上。她又看了看表,才晚上八點。
似乎是披衣服的動作驚到了,顏冬手指動了動,然後直起身來,他轉過頭來,雙眼還眯着:“是你啊。”
“嗯,上次之後還沒來看過爺爺。我給你帶了幾件衣服,這幾天降溫。”秦暖看着顏冬,他明顯瘦了,青色的胡茬也冒了出來。
“好,謝謝。”顏冬又打了個哈欠。
秦暖見狀,想了想,說:“不是已經請了護工嗎?你也不必這樣天天過來,不然太辛苦了。”
“就算有護工,不自己守着不放心。”
秦暖明白顏冬這種心情,當初媽媽生病,自己也巴不得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守在一旁。“要不我們輪流來吧,你晚上要守夜,白天還要上班,別爺爺還沒好,你也累病了。”
“不用了。”
“可是……”身後傳來顏舜幾聲咳嗽,秦暖忙收口,和顏冬一齊湊到顏舜病床前。
顏舜睜眼看見秦暖和顏冬,定了定神,開口道:“顏冬,你去給我打點熱水來。我想洗個臉。”
“好。”顏冬拎起熱水壺往外走。
聽着病房門關上後,顏舜注視着秦暖,秦暖很快明白,這是顏舜有話對自己說,故意支開顏冬。
“聽顏冬說,你們不離婚了,是嗎?”
“是。”
“是顏冬提的還是你提的?”
“是顏冬。”
“為什麽,他求你了嗎?”
“不,爺爺,顏冬他沒有求我。”秦暖忙說。
“是這樣嗎?之前我看你的态度,應該是已經堅定了要離婚的決心了。”
“之前的确是。”秦暖在腦中組織語言,該怎麽告訴顏舜呢?當時答應顏冬,不能不否認是有恻隐之心的影響,但這并不是一個草率的決定,在那個時候她就直覺,站在她面前的顏冬,已經不是過去的顏冬了,或許,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我相信,經過這次,顏冬跟我,應該是可以慢慢交流的,可以交流,就可以解決很多事情。畢竟,我也還欠着爺爺錢呢,這婚我也不敢輕易離。”
這個含糊不清的回答,顏舜卻沒有追問下去:“好啦,上次你說過之後,我就想明白了,這件事就是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你們愛怎樣,就怎樣。”
秦暖笑笑:“謝謝爺爺,相信我,顏冬以後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她沒有告訴顏舜顏冬的眼淚,很奇怪,除了出于對顏冬不想暴露自己脆弱一面的尊重,她突然自私地想把那個流淚的顏冬自己收藏起來,這是只屬于她一人的秘密。
☆、消融
顏冬提着熱水壺推門進來,将打來的熱水倒到臉盆裏,秦暖将毛巾浸濕再擰幹,幫顏舜擦臉,然後把顏舜扶坐起來:“爺爺,躺累了吧,我給你揉揉肩。”
“好。”顏舜點點頭。
九點半的時候,護士敲敲門進來:“病人要休息了,探視的親友請盡快離開。
“我也該回去了。”秦暖拿起包,“爺爺,顏冬,你們早點休息。”
“好,你路上注意。”顏舜說。
秦暖離開後,顏舜朝顏冬使了使眼色:“顏冬,怎麽不去送送她?”顏冬愣了一下,忙跑了出去。
幫顏舜按了好一會背,手已經酸得沒法伸屈手指。秦暖一邊等電梯一邊揉着雙手。
“叮。”電梯到了,秦暖跨入電梯,卻感覺電梯震動了一下,她擡頭,看見顏冬跟在她身後走進電梯。
“有什麽事嗎?”秦暖問。
“爺爺讓我來送送你。”
“哦。”秦暖低下頭,繼續揉着酸脹的手,顏冬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她正在揉着手掌,開口道:“要不要去買點膏藥貼貼?”
“不用了。”
到了一樓,秦暖走出電梯,平常熱熱鬧鬧的一樓此時只有匆匆忙忙的兩三行人,鞋子踏在瓷磚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秦暖推開大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秦暖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要不我開車送你回去吧。”顏冬在她身後問。
“不用了,你來回跑太辛苦。”
“又不遠。”
“真的不用了。”秦暖看見門口剛好有輛出租車,忙跑過去,顏冬也跟了過來。秦暖打開車門:“你快回去吧。”
“那,你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好。”
走進電梯後,秦暖拿出手機。然而直到進了家門,她還是沒有按下發送鍵,“到家了”三個字遲遲沒有發出去。
算了,先去收衣服再說。秦暖把手機丢到床上,不料手機剛砸到被子,卻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
秦暖撲到床上去抓住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她差點傻掉,居然是顏冬發來的微信添加好友信息。
通過手機的确可以搜到她,她之前也暗中搜過顏冬的微信,沒想到,顏冬居然先來添加她了。
秦暖心裏忐忑,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屏幕。
“你已添加顏冬為好友,現在可以對話了。”
秦暖還在心裏琢磨,手機又震動起來,顏冬的:“應該到家了吧?”
秦暖想了一會,打了個“嗯。”
此後顏冬沒再說話,但秦暖一打開微信界面,看見排在第一的顏冬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不舒服,她趕緊跟幾個同事和好友說說話,又在幾個群裏水水,把顏冬刷下去。
隔天傍晚,秦暖剛進家門,就發現門口擺着顏冬的鞋子。
顏冬回來了?
秦暖趕緊進屋,才發現顏冬整個身子歪在客廳沙發上,已經睡着了,還能聽到他輕微的呼嚕聲。
秦暖擡手,本想叫醒顏冬讓他上去睡,想了想又搖搖頭,上樓抱了張被子下來,蓋到他身上。
晚上九點多,顏冬睜開了眼睛,他還是很困,但想起還要去醫院陪爺爺,便掙紮着坐了起來。
“你醒了。”顏冬聞聲望去,秦暖下樓來,開燈,将一張紙遞到顏冬面前。
“這是什麽?”顏冬還沒回過神來,模模糊糊地只看到他和秦暖的名字,他“騰”地站起來:“不是跟你說不離婚了嗎?”
“你看清楚好嗎?”秦暖有些無語,“你要不先去洗個臉吧。”
“好。”顏冬洗了臉回來,拿起那張紙看了看,原來是秦暖弄出的一個值班表,顏冬将紙放回桌上:“不是跟你說不用這樣嗎?”
“不用?你知道你剛剛睡了多久嗎?從我進家門到現在你已經睡了三個小時了,在沙發上連個身都不翻。可以看出你這幾天有多累。”
“我下午本來就沒事,回來拿個東西就順便洗了個澡,本來只是想坐沙發上休息一下。”
“人是肉做的不是鐵打的,你現在還撐得住,再過兩天可就不行了。你沒休息好,工作的事可能就會出差錯,到時候可能爺爺又要生氣。這我都排好了,我給自己排的都是第二天早上沒有課。”
“管太多。”
秦暖也不再去說他:“今晚剛好輪到你。你剛剛也睡了挺久了,桌上有點東西,你吃完就過去吧。我上去了。”
秦暖上樓去後,顏冬一邊吃飯一邊看她排的表。他四天她三天,不過周末兩晚都給他了。這麽看,倒是她周間忙一點。
顏冬把紙張疊了疊,收進自己的口袋。
昨晚是秦暖去醫院陪夜,顏冬回到家連澡也沒洗,撲到床上就睡死過去了。
這是他這麽長時間以來睡的第一個飽覺。
清晨醒來,顏冬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實在太舒服了。
起床洗漱後,顏冬便出門了,看時間還早,他便往醫院去了。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裏面一片安靜,窗簾拉開了一些,有光透了進來。
顏冬先看了爺爺,老人家呼吸均勻,看來睡得挺好的。顏冬又轉頭,看了看睡在沙發上的秦暖。
秦暖的頭歪着,一縷發絲搭在臉上,她的面容很平靜。顏冬心裏突然湧出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前的他,總覺得秦暖的臉上一天到晚都挂着讨好的笑容,讨好爺爺,讨好他,讨好她身邊所有人,而他只覺得虛僞,一個人再沒脾氣,也不可能總是只有一種情緒,活着不累嗎?然而今天,看着同一張臉,顏冬不知為何,就像是有大量血流突然湧進心髒,那種感覺,形容不了。
顏舜輕微地咳了幾聲,顏冬忙移開視線去看爺爺。
不知是不是因為聽見了顏舜的咳嗽聲,秦暖也醒來了,“這麽早你怎麽過來了?”看見顏冬,秦暖坐起來,攏了攏頭發。
“哦,起得早了,就過來看看。”
顏冬和秦暖一起下樓,顏冬問:“累嗎?”
“不累,之前陪我媽媽的時候比這辛苦多了。”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早上沒課,先回趟家。”秦暖朝顏冬揮揮手,就走了。
顏舜的病逐漸好了起來,但顏冬卻還有棘手的事情沒有解決。上次與幾位經理打過招呼後,顏冬就趕緊安排人商讨解決方案。然而方案出了幾個,都只是小打小鬧地減免一些附加費用,在對方看來,相當沒有誠意。
開了許許多多的會還是毫無頭緒,顏冬周六去看爺爺時,他的眉頭依舊緊縮。
秦暖注意到了,趁着顏舜在吃午飯的功夫,她把顏冬拉了出去:“最近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
“不要說爺爺,連我都注意到了,你今天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我不問,爺爺早晚也會問的。”
“就是工作上的事呗。”
工作上的事,秦暖當然是沒轍,她想了想,說:“很難嗎?要不,你去向爺爺請教請教?”
“不。”顏冬立馬就拒絕了秦暖的這個建議。“爺爺還住院呢,不想他傷心費神的,而且要是我又不小心惹他生氣……”
“你跟他好好說,他怎麽會生氣呢?”
“我哪次沒好好跟他說,他不照樣罵我。”
“你看你看,你這叫好好說嘛,爺爺一有不順你心意的事你語氣就急,就覺得他不了解你。你們這樣怎麽能溝通呢?”秦暖往病房裏看了看,“你們集團的事我不懂,不過如果你無法解決的話,總歸是要報告上頭的吧,這樣看爺爺早晚有一天會知道,你還不如早點跟他說。”
“這……”
“問一下又不會少塊皮掉塊肉的,況且你這幾個星期來的孝順爺爺都有看在眼裏,不會說你什麽的,等待會爺爺吃完飯,你就進去。”
護工收拾了爺爺的飯盒出來,秦暖朝顏冬使了個顏色。
顏冬輕咳一聲,走了進去:“爺爺。”
“嗯,有事嗎?”
“那個,最近工作上遇到了點事,我想跟您談談。”顏冬拉過把椅子。
顏舜的态度看起來很平和:“嗯,說吧。”
“最近我們不是和達旗簽了合作協議嘛,消息穿了出去,SKY、維意還有豐可他們那邊就要求要降低扣率和租金,之前他們已經要求過幾次了,我們主要就是給他們免一些活動費宣傳費什麽的。但這次呢,因為他們跟咱們的合約,也确實快到期了,所以就提出了這麽些個要求。”
顏舜斜了他一眼:“你信?”
“我自然是不信,畢竟咱們天韻好歹也是東南區最大的連鎖百貨,但是他們這幾個季度的報表我也看了,從九月份的淡季以來都未達到扣率的最低标準線,這剛剛過去的電商狂歡節估計又是不小的影響,我覺得就算我們沒跟達旗合作,他們也一樣會提這些要求的。”
“那你說,這該怎麽辦?”
“我想我們的扣率基準多少是要修改一下的,但是怎麽說呢,這個辦法是治标不治本。”
“你說對了,這個問題是避無可避的,或者說,這是我們百貨轉型的陣痛,這也是我之前一直在猶豫的原因,當然,在現在電商沖擊以及百貨普遍品牌聯營的情況下,這一步早晚是要走的。開了買斷的先例,以後就要加快打造天韻獨家特色品牌的步伐。”
“是。”
“利呢,是可以讓,但要怎麽讓呢,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生意場上的東西我不能手把手教你。”
“好,謝謝爺爺,您好好休息吧。”顏冬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
扶着爺爺躺下後,顏冬一邊沉思一邊走出病房。
“哎。”剛踏出病房,顏冬還沒回過神來就撞上了人,對方完全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往他身上倒去。顏冬趕緊先扶住對方。
秦暖剛剛起身,本來想偷偷湊到病房門口,看看顏冬和顏舜談得怎麽樣了,沒想到剛到門邊,就冷不丁地撞上了顏冬,本來就有點做賊心虛的她控制不住驚呼了一聲。
等回過神來,秦暖趕緊低頭:“對不起。”
“沒事。”顏冬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暖輕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