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不敢想象顏舜那時的反應,但可以肯定的是,再也無法像現在一樣了。
公交車站離顏舜的別墅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秦暖在路邊慢慢的走着。這條路她已經很熟悉了,大概就是在十個月前,她第一次沿着這條路來找顏舜。
第一次來找顏舜是為了借錢。那時大概是今年一月份,剛過了新年,媽媽就突然舊病複發,随着秦暖日益焦慮的心情增長的是醫院的賬單。爸爸的撫恤金上次付過醫藥費後已所剩無幾。她和舅舅拼命東拼西湊借來的十萬,并不能解燃眉之急。秦暖甚至想到了去借高利貸,卻被舅舅阻止了。舅舅說,如果取借高利貸,那就無異于飲鸩止渴。
走投無路之下,秦暖通過爸爸以前的同事打聽到了顏舜的住址。父親給顏舜做了多年司機,秦暖希望顏舜可以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多少提供一些幫助,她不奢求顏舜給她錢,只要願意借錢就可以了。
這些日子以來,找人借錢對秦暖來說已經不是什麽難事了,但當站在別墅門口時,秦暖還是有些膽怯。她深吸了一口氣,爸爸,希望你能給我好運。
秦暖按了門鈴後,黃媽走了出來,當然,那時候她還不認識秦暖:“小姐,請問您找誰?”
“我找顏舜顏老先生。”秦暖恭恭敬敬地說。
“你是哪位?”黃媽狐疑地看着她
“我叫秦暖。來找顏老先生有點事。”
“什麽事?跟老先生說過了嗎?”這種莫名其妙上門來的人,黃媽已經見了太多了。
“阿姨,不知道您認不認識秦彬,他生前是顏老先生的司機,我是他的女兒,我現在有事求顏老先生幫忙,拜托你讓我進去見見他,好嗎?”秦暖拼命忍住想要湧出來的眼淚,顏舜幾乎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你是秦彬的女兒?”黃媽打量着站在眼前的這個姑娘,秦彬她是認識的,但她并未見過秦彬的女兒,誰知道這位姑娘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我爸爸為顏老先生開了二十年的車,他臉有些方,平時頭發三七分輸得整整齊齊的,沒事就愛擦車,阿姨您一定也認識他。希望您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好歹告知顏老先生一下,或許他會願意見我。”
黃媽猶豫了一下:“我先幫你去問問。”
在門外徘徊了十五分鐘,秦暖簡直是度秒如年。
終于,黃媽出來了:“先生讓你進去。”她打開了門,示意秦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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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暖如同獲救般,忙擦了擦臉,又理了理頭發,跟着黃媽走了進去。
一樓偌大的客廳空空蕩蕩。
“先生在二樓書房,你上去吧。”
秦暖擡頭,這時,從二樓飛奔下一個人影,秦暖匆忙瞥見,認出那個人是顏冬,他摔門而出,留下“砰”的一聲,回蕩在客廳裏。
秦暖覺得有些尴尬。黃媽倒是自如,指引着秦暖上了二樓。
秦暖敲敲門,顏舜道:“進來。”
這是秦暖第一次見到顏舜。不知是不是因為車禍的緣故,他的身體并沒有秦暖想象中的健碩,但是,多年商海浮沉的經歷,讓他擁有了不怒自威的氣場,凡是走近他的人都會肅然。
秦暖深深鞠了一躬,“顏先生,您好!我叫秦暖,是秦彬的女兒,不知您是否還記得我父親?”
顏舜的老花鏡片閃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睛:“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秦暖握在一起的手暗暗用勁:“顏先生,我希望您能借我一筆錢,我媽媽現在重病在醫院,每天都需要大量的費用,我實在借不到錢了,所以只能來求您。”
“你現在在做什麽?”顏舜問道。
秦暖愣了一下:“我現在是一名初中語文老師。”
“你每個月工資多少?”
“三千。”
“你要多少錢。”
秦暖遲疑了一下:“二十萬。”
“那這二十萬你準備還到何時。”
秦暖啞口無言。是的,以她現在的工資,就算不吃不喝,也得還上五年,如果再扣除生活費用,媽媽每月的醫藥費,幾乎就沒剩多少了。
“你父親是位好司機,他的離開我也很遺憾。但我呢,也不是慈善家,公司也有給過撫恤金了。這樣吧,我給你三十萬,這三十萬就不用你還了,但你也應該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秦暖明白,這是顏舜最後能給她的。
“謝謝顏先生。”除此之外,她別無選擇。
“你留個電話吧,我安排人彙錢給你。”
隔了兩天,有自稱是顏舜秘書的人打電話來問秦暖的銀行賬號,很快,秦暖收到了三十萬。
母親康複後的一個周末,秦暖提着禮物來看顏舜。她感激顏舜在危急之中伸出的援手,媽媽知道了顏舜給錢的事後,也讓秦暖一定要好好感謝顏舜,可惜財力有限,只能以一點禮物略表心意。
到了別墅門口,黃媽進去請示顏舜後,出來對秦暖說:“先生讓你回去,說不用再來了。”
秦暖明白,顏舜以為她又是來要錢的。她只好托黃媽轉交自己準備好的禮物。
這樣幾次之後,黃媽見她一次次折騰,便好心告訴她不用再來了,顏舜不會見她的。但秦暖還是時不時地來,并帶點東西給顏舜。有一次,她通過黃媽了解到,顏舜的腿在車禍中受了傷後,腿上感覺一直不利索。秦暖就托人找了中藥熏療的方法轉給黃媽,雖然不知道顏舜到底有沒有用。
大概這樣過了一個月後,一次,她剛走到別墅門口,就見黃媽急匆匆地跑來:“哎呀,幸好你來了,早知道留你個電話。”
“怎麽了?”秦暖問。
原來黃媽的兒媳預産期提前,已經送進産房了,她要急忙趕去醫院,但又不能留顏舜一個人在家。顏舜的司機從城裏趕過來還要四十分鐘,黃媽心裏焦急,剛好秦暖來了。
“你能在這裏陪老先生嗎?小柴大概半個小時候就過來。”
“可以啊。”秦暖爽快地答應了
“那我進去跟先生說一下。”黃媽進屋去了,過了一會,她站在門口朝秦暖招手:“進來吧。”
秦暖走近客廳,顏舜正在看電視,時隔兩個多月,他精神了不少,臉色也紅潤了許多。
秦暖趕緊鞠躬:“顏先生好。”
顏舜沒有應她。
黃媽告訴秦暖她什麽都不用做,在這裏陪着顏舜,幫他遞點東西,在屋子前後轉轉就行,午飯也不用她操心,顏舜的司機會解決。交代完後,黃媽對顏舜說:“老先生,那我去了。”顏舜點點頭。
客廳裏只剩他們兩人了,秦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能僵站在原地。
☆、前度
“過來坐吧。”顏舜開口道。
“啊……好。”秦暖走到顏舜旁邊的沙發坐下,背挺得僵直,雙手平放在膝上。
“咳咳。”顏舜咳嗽了幾聲,秦暖馬上問:“顏先生,請問您要喝水嗎?”
“不用,”顏舜擺擺手:“你媽媽怎麽樣了?”
“媽媽身體還不錯,謝謝顏先生關心。”
客廳裏只有時事評論員的點評新聞的聲音,過了十分鐘,顏舜關掉電視,對秦暖說:“咱們在這坐着也無聊,你推我去後面的花園吧。我想看看花。”
“好。”
外面陽光燦爛。四月正是花開的季節。顏舜的別墅後院搭了一個小小的花架,綠色的藤蔓纏在上面,秦暖推着顏舜走到綠蔭下。
旁邊的較矮的木架上擺滿了花盆,幾盆杜鵑開得正好,紅紅火火的一片。
顏舜從上衣的口袋掏出個老花鏡,細細湊過去看,過了一會,他皺了皺眉頭:“這葉子怎麽黃了?”
聽到顏舜這樣說,秦暖的視線也從花上移到了葉子上。兩盆杜鵑的葉子的确黃得有些不正常,顯得病恹恹的。
“哎,看來又要叫人過來看看了。”顏舜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秦暖尋思了一下,開口道:“顏先生,你可以讓黃媽弄點食醋加在水裏,這麽大一個噴水壺大概半勺就夠了,每天上下午噴個一次,可能有用。”
“真的嗎?”顏舜看着他。
“道理我不太懂,但我們家的杜鵑也曾經這樣過,用這個方法就好了。當然,我也就這麽一說,您保險的話,還是請行家來看看吧。”
“我也才開始養花,沒那麽講究。你怎麽懂這些?”
“因為我媽媽身體不好,在家沒事也養養花,所以我多少也了解一些,我們家吃的菜都是我媽自己種的。”
“那一定很好吃。”
“土不厚,肥不夠,還是比不上在田地裏種的,所以平時我媽做菜時我就吃兩口意思意思。”
“這種菜應該比養花容易吧,我改天也自己種種,我們現在吃的都是小柴買來的。”顏舜似乎對種菜來了興趣。
這次之後,顏舜就不讓黃媽攔着秦暖了。秦暖每次來,都會陪顏舜說上會話再走,陪他去後院伺弄他的花草。
她偶爾會遇見來拜訪顏舜的人,那些人都畢恭畢敬。然而,随着和顏舜相處久了,在秦暖看來,顏舜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一個脾氣有點壞的老人。
她也見過幾次顏冬。每次顏冬來,她就走了。他們沒打過招呼,曾經在醫院安慰過她的顏冬已經忘了她是誰了。這不奇怪,在醫院時,他們在某種意義上還是同病相憐的人。但現在,他們就是純粹的路人。
兩三周後的一天,秦暖照例又去顏舜那兒,顏舜上回讓她這次帶些菜籽來,看來他是真的要自己種菜了。來之前,秦暖還特地跟媽媽好好請教了一番,認真地做了筆記。
一進到後院,秦暖就發現顏舜已經把工具都準備好了。顏舜指着後院的一個角落:“為了種菜,我還專門辟了這麽塊地方。”
“你的寶貝花呢?”
“随緣随緣。”顏舜看來已經把養花抛諸腦後了。
秦暖走近用手比劃比劃,這塊地可不小:“老先生,你是要種菜去賣麽?”
“要是成功了,就送人。”顏舜笑着說,“到時候你最大份。”
“那我可得努力幹活了。”
顏舜坐着輪椅不方便,就在旁邊給菜籽分分組,紮紮藤架,給秦暖遞工具。
秦暖蹲着在土上挖小坑,挖一個,填進去三五顆,再蓋上。這是個繁瑣的活,沒法幹得快。
填菜籽填到三分之二時,黃媽從屋裏走了出來:“先生,先進去喝把藥喝了。”
顏舜點點頭,對秦暖說:“你把這些種完就進來,黃媽給你做了點點心吃。”
“好,謝謝老先生,謝謝黃媽。”
顏舜走後,秦暖拿了張舊報紙墊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晃了晃腦袋,伸了伸腿。剛剛顏舜在,她只能蹲着,還得側着腦袋跟顏舜說話,脖子和腿早就酸得不行。
太陽越來越曬,照得秦暖的後頸火辣辣地疼。秦暖又拿張報紙,展開蓋在頭上,抓緊時間挖坑填坑。
身後傳來腳步聲,秦暖沒有回頭:“黃媽,我馬上就弄完了。”
“我不是黃媽。”
這個聲音……秦暖趕緊扯掉蓋在頭上的報紙,起身回頭,果不其然,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顏冬。
“你好!有什麽事嗎?”秦暖有些怯怯地問。這麽多年後再見,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仔細地打量着顏冬,去年在醫院時,她太傷心太難過,只記得顏冬已經完全跟換了個人似的,變得成熟穩重。但今天的陽光下,不知為何,秦暖的眼前總是浮現那個在路燈下仰起頭來的少年。
“你是……”顏冬臉上露出明朗的神色,“我們見過吧,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秦暖。”
“秦暖,謝謝你常來看我爺爺。”
“應該的,畢竟顏老先生幫了我很多忙。”
“爺爺讓我來跟你說,先別忙了,進去吃點東西再來。”
“已經快好了。”秦暖蹲下去開始填菜籽。
“我來幫你吧。”顏冬也走過來蹲下,拿起小鏟子。
“不用不用,”秦暖想去拿顏冬手裏的小鏟子,不料蹲着重心沒控制好,一下子就跪在泥土上。
顏冬笑笑:“沒事吧。”
“沒事。”秦暖有些尴尬,忙站起身來,拍拍手掌和褲子。
兩人一邊挖土坑一邊填菜籽,其實效率并不比秦暖一個人幹的時候高多少。
“有時周間好像也會看到你來,你工作時間很有彈性嗎?”似乎是為了打消幹活的沉默,顏冬開口問道。
“我是老師,有的時候下午沒課。”
“是老師啊,那你父母是老師嗎?我有認識的人家裏簡直就是教師家庭。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全都是老師。”
秦暖心裏咯噔了一下:“不,我父母就是普通的職工。”
“我爺爺那個人脾氣挺不好的,難為你能跟他處得來。”
“不會啊,跟老人家說話只要耐心一點就可以了,或者他說話,你應着就行了。”
“那是你吧。”
種完菜籽後,秦暖和顏冬收拾完工具回到屋裏。
“秦暖,先去洗洗手。”黃媽對她說,“然後來這裏吃東西。”
秦暖到衛生間洗手,看見鏡中的自己臉上居然有兩道土痕,她有些不好意思,難道剛剛自己就頂着這張臉跟顏冬說話,真是太丢臉了。畢竟女人在男人面前,總是想要維持優雅整潔的形象的。
秦暖俯下身,狠狠地洗了把臉。
吃完點心後,秦暖回到客廳,見顏舜和顏冬正說話,想着不便打擾,便說:“老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聽見秦暖這麽說,顏冬站了起來:“我剛好也要走,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煩了。”秦暖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
顏舜開口:“沒事,讓他送送你。”
最後秦暖還是坐上了顏冬的車。
剛剛種菜籽的時候,兩人幾乎已經把剛剛見面的人所能聊的話題都說完,此時已無話可說,可是偏偏又是在這樣封閉狹小的空間裏,要不是車裏大聲地放着音樂,恐怕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裝睡了。秦暖打了個哈欠,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腦袋往下點了幾下後,頭往右一歪。
到最後,她還真的睡着了。
“到了,這是你家樓下嗎?”
秦暖睜開眼睛,一時之間還沒回過神來,揉揉眼睛,她才醒悟過來:“是是是。”
秦暖解下安全帶準備下車,雙腳在地毯上摩擦起來感覺不太對,她低頭一看,副駕駛位鋪着的地毯上,明顯落了一些顆粒狀的泥土,應該是剛剛粘在身上的。剛剛上車前她已經将全身的衣服都拍打了一遍,沒想到還是有漏網之魚。
“對不起。”秦暖一時手無足措。她俯身下去,想着把地毯拿出來抖幹淨。
顏冬也注意到了,擋住了她的手:“沒事,剛好我的車也要去洗了。”
“實在抱歉。”坐了人家一回順風車,還把車子弄髒了,秦暖心中暗暗自責。
“不用放在心上,那我走了。”
“好,謝謝。”
一直目送顏冬的車子離開,秦暖才上樓。
那天晚上,秦母去外面散步回來,突然問秦暖:“小暖,你有男朋友了?”
和何洋分手的事秦母已經知道了,知道的當時她就哭了,說自己拖累了秦暖。秦暖只得安慰她:“媽媽,這只能說明我們沒緣分,不怪你。”
看得出,秦母一直對此事難消心結,因此她這麽問的時候,秦暖可以看出媽媽眼裏有期待的光。
“沒有啊。”秦暖并不知道媽媽這個推測從何而來。
“下午龐阿姨她們看到有個男的開車送你到家樓下呢。”
秦暖笑了,“那是顏冬,顏先生的孫子。他只是順路送我回來的,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是我男朋友?”
是啊,顏冬條件那麽優越的人,怎麽可能會看上她?想到這裏,秦暖有些淡淡的失落。憑心而論,無論是從外表家世,還是從今天顏冬的各種行為來說,他都絕對是個讨人喜歡的人。優秀的男人哪個女子不愛?但秦暖也明白她和顏冬之間的距離。她不是醜小鴨,也不是灰姑娘。她連華麗變身的資格都不具備。
此後,秦暖一直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與顏冬的距離。而她也能感覺出,其實顏冬對她所作的一切,對其他人也同樣會做出,那是顏冬自身良好的修養。自己大概就是顏冬的點頭之交吧,甚至可能都算不上。
直到那次。
☆、生變
已經走到別墅的門口了,秦暖理了理頭發和衣服,按響了門鈴。
“叮咚——叮咚——”秦暖按了好幾次門鈴,都沒有人出來開門。難道出去了?可是就算爺爺出去了,黃媽也會在家啊。
等了十分鐘,秦暖覺得不太對勁,她先撥打了顏舜別墅裏的電話,打了兩次都沒人接聽,她趕緊撥打了黃媽的手機,這回倒是通了。
“喂,黃媽,你在哪裏,為什麽我按了門鈴沒有人出來開門?”
“秦暖你不知道嗎?老先生進醫院了。”
“什麽!”秦暖大吃一驚,“在哪個醫院,我馬上去。”
兩個星期沒見過顏舜了,秦暖突然有些自責。就算她和顏冬之間沒有感情,但對于顏舜,她是心懷感激的,顏舜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出手幫助了她。和顏冬結婚後,也多處護着她。相處了将近一年,而她也叫了顏舜快半年的“爺爺”,人心總是肉長的。
秦暖氣喘籲籲趕到醫院時,顏舜還在做手術,手術室門口黑壓壓地站了七八個人。秦暖踮腳,看見顏冬和李輝被圍在最裏邊。
這場景似曾相似,秦暖一時之間顫抖起來,她突然有些害怕,扶着牆壁讓自己定定神。
“嫂子你來了!”秦暖本打算悄悄地走開,卻被在外圍的鄭濤看見了。
“嗯。”秦暖只得停下腳步。“鄭濤,董事長怎麽突然病了?”
“你也不知道啊,”鄭濤一臉的疑惑,“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哦。”秦暖有些尴尬,“我出去打個電話,”她找了個借口,趕緊逃離了這個因為似曾相識而讓她突然心顫的環境。
秦暖在醫院的馬路來回溜達了一圈,才終于鼓起勇氣回到手術室前時,“進行中”的手術提示燈已經滅了。秦暖忙問護士剛剛手術的結果,得知病人已經順利接受了手術,她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顏舜所住的病房外,站着她剛剛看到的那群人。護士正在把病房門關上:“請病人情況平穩後再來探視。”
待那群人走了之後,秦暖湊到了門邊。她看到顏冬和李輝還在裏面,要不要現在進去呢?秦暖有些發愁。
就在秦暖徘徊在門外的時候,病房門打開了:“秦暖。”
秦暖吓了一跳,趕緊回頭打招呼:“二叔好。”
李輝微微笑道:“怎麽不進去啊?”
“怕打擾爺爺休息。”
“沒事,你進去看一下吧,舅舅的麻醉還沒退,打擾不到他的。”
李輝走開後,秦暖走進病房,顏舜正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秦暖不太懂,但可以看出他狀況只能勉強說還行。
本來背對着她的顏冬聽見聲響,轉過頭來,臉色馬上沉了,他站了起來,抓着秦暖的胳膊,不容她分說,便把她帶了出去。
到了病房外,顏冬松開她的手:“你消息倒是靈通。”
“黃媽告訴我的。”
“也是,你平時那麽會,爺爺出了點什麽事,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爺爺都住院了,你可不可以說話不要這樣。”
“是。你看也看了,爺爺現在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嗎?”顏冬下起了逐客令。
“怎麽能說爺爺沒事呢?”
“那也用不着你來管。”顏冬的語氣十分冷淡。
“爺爺大概要住院一陣子吧,要不要我去幫他收拾一些衣物過來。”
“不用了,黃媽已經回去收拾了。”。
“那需不需要我來陪夜呢?”
“不用。”
秦暖搖搖頭,目前的顏冬看來是聽不進她說的任何話的。
“顏冬。”李輝從走廊那邊走了過來,“醫生護士那邊我已經請他們多關照了,我再去聯系看看有沒有合适的護工。”
“好。”
李輝走後,顏冬對秦暖說:“聽見了嗎?這裏有我,有二叔,還有黃媽、護工,用不着你。”
顏冬一邊跟她說話一邊還望着病房,秦暖知道他擔心爺爺,知道他現在是最心焦的時候,知道此時跟他說什麽他可能都聽不進去,便說:“那我走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找我。”
顏冬扭頭直接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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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冬果然沒有聯系她。
等了兩天,下午下班後,秦暖決定去看看顏舜。
病房裏,顏冬和李輝都不在,看來是還未下班,黃媽也不在,只有一個秦暖不認識的人,大概就是李輝請的護工吧。
“你好!”秦暖同護工打招呼。
“你好!”護工打量着秦暖,“你是?”
“我叫秦暖,是顏先生的孫媳婦。我想請問一下,爺爺從手術過來到現在有沒有醒過?”
“昨天晚上就已經醒了。”
“那他狀态怎麽樣?”
“還可以吧。他睡了有一會了,你要是再等等他應該馬上就醒。”
“謝謝。”
秦暖在病床邊的椅子坐下,就在這等爺爺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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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冬西裝革履地走了進來,看樣子應該是下班後趕過來的。他看見秦暖,怒目而視。
秦暖慌忙站了起來,放在膝上的提包掉到了地上,秦暖彎腰去撿,剛拿到帶子,顏冬便捉住了她的手,秦暖直起身來,顏冬的手很冰,握得她腕關節發疼。顏冬用眼神示意她出去,同時拉着她往外走。
“你還來這裏做什麽?”過了一天一夜,顏冬的态度,依舊是那麽冷淡。
秦暖嘆了口氣:“顏冬,我知道你因為爺爺的病很心焦,但你也不應該這樣對我,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我還叫爺爺一聲爺爺,我也擔心他,想他趕快好起來……”
“別裝了,你擔心爺爺,不就是因為怕失去爺爺這個護身符嗎?”
“你……”顏冬說話傷人也不是頭一回了,秦暖最終還是将話吞進肚子,要是兩人在顏舜病房外大吵,到時候顏舜知道了,情緒一激動,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他的病情。
這時,病房的門打開了。護工探出個腦袋:“小姐,顏先生醒了,他請您進去。”
秦暖走進去,顏冬也跟在後面。然而顏舜一看到顏冬,便用下巴點向他:“顏冬,你出去!”顏舜的語氣很虛弱,也沒了平時的那股氣勢,但顏冬只瞪了一眼秦暖,就走了出去。
秦暖上前:“爺爺,感覺怎麽樣了?”
“你要跟顏冬離婚,是嗎?”顏舜的開門見山讓秦暖剎那間有些失措,顏舜是如何得知他們要離婚這件事情的。
見秦暖沒有回答,顏舜又說:“是顏冬提的吧。”
“不不不,”秦暖連忙否認,“爺爺,你不要怪顏冬,離婚這件事是我提的。我們……我們之前吵了一架,所以……”
“為什麽吵架?”
“這個……”秦暖一時語塞,其實那晚的争吵并沒有什麽特別的緣由,要真說起來,其實并不是為了什麽吵架,而是注定會吵架,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爺爺,你應該清楚的。”以顏舜的睿智,就算不知道她和顏冬在他面前的粉飾太平,也應該清楚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麽可以聯結的情感紐帶。
“就算吵架,有必要離婚嗎?”
秦暖遲疑了一下:“爺爺,你是知道我們當初我們為什麽會結婚的?”
“是,我很清楚,但你也別忘了,當初我們的約定。”顏舜話到最後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嗽完後又大口地喘着粗氣。
“我記得,我記得。”秦暖慌忙說,“爺爺,您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養病,這件事我答應您,等您病好後再說,好嗎?”
顏舜身體還是虛弱,他複又躺下身子,擺擺手,示意秦暖出去。
秦暖剛關好病房的門,顏冬就走了過來,看秦暖的眼神裏是不屑和鄙夷:“不用猜我都知道你在爺爺面前說了什麽?”
“爺爺為什麽會知道我們的事?”
“別再我面前裝傻了。我當時就跟你說不要告訴爺爺,你卻還去驚動他,現在的結果你滿意嗎?”
原來顏冬誤會她違反約定偷偷先跟爺爺攤牌,以至于刺激到了爺爺。秦暖這下明白為何顏冬對她的态度如此強硬:“不是我,我什麽都沒說。”
“不是你?要離婚的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要不是你去跟爺爺告狀,爺爺會追到公司來罵我,以至于太過激動昏迷過去?”
“我真的沒有,你可以去問黃媽,查我的通話記錄……”
然而顏冬已經聽不進她說的話了,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顏冬看了看屏幕,朝秦暖揮揮手:“你走。”随後走到一邊:“鄭濤,什麽事?”
“冬哥,黃律師問您今天什麽時候有空跟他見面?”
鄭濤這通電話,才讓顏冬想起之前托人找律師的事:“一定要今天嗎?”
“其實黃律師之前已經找過您幾次了,因為顏董事長生病,我就幫你推了。但他明天就要出國兩個星期了,他說怕耽誤您的事,所以想在此之前找您好好談一次。”
“這樣……”,顏冬沉思了一會:“告訴黃律師,讓他先出國。”
“好。”
鄭濤之前因為好奇,上網去搜了一下這個景源律師事務所,要和顏冬見面的這位黃律師,擅長的案子都是夫妻離婚財産分割方面的。鄭濤一聯想,不禁吓了一跳,該不會是冬哥和嫂子要離婚吧?夫妻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嗎?嫂子對人總是那麽溫和有禮,不像是會跟冬哥吵架的樣子,鄭濤甚至有時都覺得她有點怕顏冬。
當然,作為下屬,鄭濤是不便多嘴的,只好默默把嘴封住。挂了電話,他把黃律師助理新送來的文件放到顏冬的桌上,等冬哥有空再自己處理吧。
☆、失控
秦暖看着顏冬邊聽手機邊走遠,他的背影挺拔修長,是的,因為他還不曾被生活的重負壓彎過脊梁。
六月初,母親的病反複,又住進了醫院。上次顏舜給的錢已經所剩無多,秦暖白天上課,課餘時間便接了一堆家教,因為補習語文的需求不如數理化和英語那麽多,她周末還去給人上一些培訓課程。雖然她很拼命,但是賺到的錢,是遠遠比不上藥費的增長速度的。
三番兩次找同一些人借錢,雖然事後都還上了,但借多了幾次,別人就有了意見,願意再借的也沒那麽多了。舅舅對秦暖說:“這樣東拼西湊的,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湊得齊,要不,你再去找顏董事長問問看。”
“可是……”秦暖想起上次顏舜已經跟她說以後不要再找她了,“顏董事長說拿了那筆錢,就不能再找他了。”
“話是這麽說,咱們這回不拿,借!你這三個月來也那麽勤快地幾乎每周都去看他,他說不定會看在這份上給你點面子,總之好歹試試。”
“好吧。”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秦暖,最近怎麽樣?怎麽看起來精神不好?”顏舜看到秦暖整個人沒有生氣,問道。
“我媽媽最近身體又不太好,有點忙。”秦暖仔細觀察顏舜的表情,跟顏舜也相處了些時日,但她還是看不出顏舜的喜怒。
“那你還過來,還不快回去。”顏舜回頭喊黃媽:“小黃,去把前些日子戴總送我的那些東西拿過來。”
黃媽拿來了四五個禮品袋給秦暖,秦暖一看,都是些名貴的滋補藥材:“這……”
“這些就當成我的一點心意。快回去吧。我今天這也沒什麽事。”
手裏拿着顏舜給的東西,本來就有些畏縮的秦暖就更開不了口了:“那謝謝老先生。”
秦暖出門前,顏舜突然喊住她:“對了,周末我在花園大酒店辦生日會,你來吧。”
“好。”
秦暖提着禮品袋走在路上,這次沒有開口成功,但這些名貴滋補品拿去賣了,也能換點錢,多少能緩緩燃眉之急。
媽媽昨晚的情況并不好,秦暖并沒有心情去參加顏舜今天的生日宴會。但在舅舅的勸說下,秦暖最終還是去了。
顏舜的生日宴會在花園大酒店專門包了一個宴會廳來舉行,來的人可真多,可惜秦暖都不認識。顏舜身邊的人一直絡繹不絕,她跟顏舜說完生日祝福後,就在靠邊的桌子撿了一個位置坐下,拿出手機默默地看着。
宴會快開始時,柴司機打電話給秦暖:“秦暖,你在參加顏董的生日宴嗎?”
“在啊。”
“那好,我趕着去機場幫顏董接人,你現在到酒店大門等我一下,幫顏董拿個外套。”
“好。”
在酒店大門等柴司機的時候,秦暖看到顏冬和他女朋友從汽車上下來,朝大門走了過來。之前從顏舜跟她的一些談話中,她也推斷出顏冬現在是有女朋友的,所以秦暖并不意外。不過這還是秦暖頭一回見到顏冬的女朋友,女孩瘦瘦高高的,看起來很有活力。顏冬願意帶她來參加顏舜的生日會,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