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一冬晴暖
作者:再燈
聚沙成塔,水滴石穿。
秦暖本以為,只要她盡力包容顏冬,就算做不到相敬如賓,也應該可以相安無事。然而,她的忍耐,卻最終被日積月累的冷漠消殆幹淨。
殊不知,原來愛情,也在日升月落的點滴中悄然堆疊而成。
總而言之:一個容易炸毛還有點敏感自負的大男孩成長為男人的故事。
看文指南:
1.此文走溫馨風日常風,為推動劇情可能會有一點必要的狗血,但會盡量降低狗血含量;
2.此文走成長路線,男主前期有點僞渣;
內容标簽:都市情緣 天作之合 婚戀
搜索關鍵字:主角:顏冬,秦暖 ┃ 配角:鄭濤,顏舜,程薇 ┃ 其它:先婚後愛,細水長流
☆、已婚
防盜門“咔噠”一聲彈開,門廊的燈也應聲開啓,橘黃色的燈光柔柔地撒了下來,襯得後面偌大的空間漆黑無比。
顏冬彎腰換鞋,“啪”,眼前突然明亮起來,白色的燈光将橘色燈光完全蓋掉,顏冬不自覺眯了下眼睛。
“回來了。”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聲音柔柔怯怯的。
顏冬直起身子,拿過鞋櫃上的提包進屋。通往二樓的樓梯壁燈方塊狀地亮着,“啪啪”,整間屋子只有顏冬拖鞋踩在樓梯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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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嗎?”身後又傳來了一句。聲音很細,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顏冬走進書房,“砰”地一聲将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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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暖看着顏冬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将門廊的燈關掉,慢慢地走回飯桌前。飯桌上只放了一碟菜和一碗白米飯,米飯還是滿的。
秦暖盯着那碗白米飯發呆,顏冬幾乎沒這麽早回來過,而且看他的表情,今天應該心情不好。
“喂!”
這一聲将秦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她擡頭,看見顏冬正站在樓梯上俯看她。
“什麽事?”秦暖視線飄忽,實在不敢盯着他。
“你是不是進書房亂動我的東西?”顏冬的聲音裏透着怒意,“不是跟你再三強調不要進書房嗎?”
“沒……沒有啊。”秦暖一瞬間頭腦有些短路,顏冬的視線仿佛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哦!阿姨的兒子下午在學校踢球摔斷了手,她急得不得了,我就讓她先回去了。可能她還沒收拾好吧。”
“把阿姨換了。”顏冬抛下一句話,回了書房。
秦暖松了一口氣,她感覺胃有些難受,趕緊扒幾口飯壓一壓。
她當然不會把阿姨換了,阿姨雖然做錯了,但顏冬這話明顯是氣話,等阿姨下次來叮囑她幾句便是了。顏冬不管家務事,這個打掃阿姨是他雇的,卻至今連面都沒見過,換沒換人他根本不知道。
秦暖三兩下就吃完了飯,洗澡後,她進了主卧,聽見隔壁的書房好像有一些動靜。秦暖将房門關上,悄悄地将耳朵貼到牆壁上,她想知道顏冬究竟怎麽了。
然而隔壁的說話聲已經停了,過了一會,她聽見書房的門打開,接着一聲“砰”,顏冬出去了。
秦暖突然發現自己貼在牆上的動作非常滑稽,她自嘲地笑了笑,一個人在這麽大的屋子住久了,行為也變得奇怪起來。
第二天早上,秦暖看見書房的門大開着,顏冬并不在裏面,也不知道他是徹夜未歸,還是早早地就出門去了。
到了學校辦公室,秦暖發現自己桌上擺了一盒喜糖,她拿了起來:“誰的呀?”
“秦暖,猜猜是誰的喜糖?”坐在她辦公桌左側的小陳說。
“這麽說是我們辦公室的啰。”秦暖逐個看了看幾位同事的臉:“小夏,恭喜啊!”
小夏滿臉笑:“謝謝。”
“我就說嘛,她臉上這喜氣是遮也遮不住的。”另一個同事小鄧說。
“對了,秦暖,到時候我請婚假,你能不能幫我代一下5班的語文?”小夏問,“跟大家看了看,也就你的時間比較不沖突。”。
“可以啊。”秦暖爽快地應道。
“小夏,婚期定在什麽時候?”小鄧問道。
“大概是下個月中吧。”
“那不是快了。”
“是啊,最近忙着訂婚紗拍照,還有婚宴的請柬啊,視頻啊,還有要預定蜜月假期,都快忙死了。”小夏嘴上嫌棄,眼裏卻滿是興奮的光彩。
“忙點就忙點吧,畢竟人生也就這麽一次。”小陳說。
“其實也還好,我目前比較苦惱的是我的肚子到現在還沒減下來,到時候塞進婚紗不好看。”小夏拍着自己的肚子說。
“你已經夠瘦的了,”小鄧說,“你也別減得太用力,留點脂肪做能量,到時候一天的婚禮流程下來會很累的,秦暖你說是嗎?”
三人的視線都投向秦暖,秦暖卻愣了愣。作為辦公室目前唯一的已婚一族,她對這個問題答不上來。
對于自己的婚禮,秦暖現在就只記得那天自己仿佛行屍走肉般,司儀說什麽,自己就做什麽,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走,連大腦思考的空當都沒有。累嗎?雖然後來等婚禮結束時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樣,但是她不覺得累,因為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對的,比一場婚禮更累。
短暫的沉默後,秦暖說:“累啊。其實婚禮那天不用太在意自己的身材,畢竟你自帶新娘光環嘛。”
幾位同事因為這沉默,也意識到提到了不該提的話題,“罪魁禍首”小鄧忙打哈哈:“對了,小夏,你們蜜月要去哪裏?”
秦暖轉過身,假裝在書櫃找資料,雙手交握在一起,右手輕輕地轉着左手無名指上銀色的婚戒。
差不多兩個月前秦暖剛調來這所學校時,小夏便眼尖掃到了她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辦公室與她年齡相仿的幾個女孩子都還沒結婚。然而辦公室每次閑聊到自己的老公或者男朋友時,秦暖從來不參與。
一開始衆人還以為秦暖是因為初來乍到有些害羞不提,因此也多次撺掇她,讓她帶老公來給大家瞧瞧。但後來見她上下班都是一個人搭公車來往,刮風下雨也不見她老公來接她,就不再跟她提起這個話題了。大家心裏都想,要不是秦暖老公工作太忙,就是夫妻感情一般,只能暗暗替秦暖惋惜,才這麽年輕就把自己的終身托付出去了。
下午開完周會,辦公室幾人說要趁着小夏結婚的東風一起去慶祝慶祝,其實無非就是借個名義吃喝。這是秦暖調來後辦公室第一次提議去聚餐,秦暖對聚餐的事并不太熱衷,但也實在找不到什麽理由拒絕,便答應一起去。
她給顏冬發了條短信:“同事聚餐,晚歸。”
其實這年頭有了微信,手機的短信箱就如同垃圾信箱一般了。秦暖知道,自己的短信也會如同垃圾一樣,顏冬可能看都不看就删掉。但教師節那天,秦暖因為參加學校的活動晚歸,被顏冬借題發揮了一番。從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執,只要是家庭和學校兩點一線之間之外的活動,秦暖都會報備。她也覺得,這樣多少能讓她和顏冬之間多點聯系,不至于就是兩個陌生人。
吃完晚飯已經快8點了,但小陳小夏他們都興致高漲,嚷嚷着要去唱K續攤。秦暖擔心回家太晚,而且明天有事,便說:“你們去吧,我明天還有事,就不去了。”
幾人已經決定好由小夏請客了,聽到秦暖這麽說,小夏攔住了她:“有事也不至于急着走,好歹唱個一兩首。”秦暖還沒說什麽,就被她們拉上了出租車。
小夏去櫃臺開包廂,小陳小鄧去上洗手間,把身上背着的包都拿給了秦暖。她在大廳的角落裏等小夏,無聊地看着挂在牆壁上的大電視,放的是陳奕迅的《愛情轉移》。秦暖心裏也默默跟着哼唱起來。
“秦暖,走啦!”小夏站在通廊的入口喊道,她見秦暖沒反應,以為自己的聲音不夠大,又多喊了幾聲:“秦暖,秦暖!”
“啊!來了。”秦暖反應過來,快步跟上小夏。
“發什麽呆。”
“不好意思,聽歌聽得有些入神了。”秦暖笑着解釋。這時,旁邊走過一個人,秦暖沒注意距離,她肩上挂着的三個包包打到了對方。
“對不起。”秦暖忙低頭說抱歉。
背包上的鉚釘似乎打到了那人的手,他揉了揉手就轉身走了。秦暖稍稍擡起頭來看了看那個人,他的身影好熟悉,她瞪大了眼睛,那個人不會是顏冬吧?
秦暖下意識回身縮縮脖子,雖然此時那個疑似顏冬的人已經拐入大廳不見了。
“秦暖,走啊。”小陳和小鄧從後面走上來,拍了拍發愣的秦暖。
秦暖覺得剛剛自己的行為就像是沙漠裏的鴕鳥,遇到敵人就将頭埋進沙子裏,以為這樣就不會被發現。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什麽。不過顏冬應該沒發現是她吧,畢竟通廊的燈光不太亮。
饒是這樣想,秦暖還是有些心神不寧,唱了幾首歌,便告辭回去了。
家中一片漆黑,看來顏冬還沒有回來。
秦暖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關門,換鞋,順手打開客廳的燈,卻發現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秦暖的心髒在在一天之內受到了兩次驚吓,并且這次尤甚,她的第一反應是奪門而出找小區警衛報警,可是腿卻哆哆嗦嗦地邁不動。
“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終于将秦暖的魂魄喚回來了一些,她覺得今天自己一定是撞邪了,周五的這個時間,顏冬居然會在家裏,并且向她發出了“回來了”的問候。
等秦暖安頓好自己撲通撲通亂跳的心髒,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對顏冬這難得的問候作出回應。于是她滿臉堆笑地走過去坐在另一只沙發上:“今天怎麽這麽早?”。
等秦暖鼓起勇氣将視線放在顏冬臉上時,她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為什麽這世上沒有後悔藥?顏冬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看向她的眼神甚至帶着寒意。憑她跟顏冬這三個月的相處經驗,此時的顏冬絕對不好惹。她剛剛就應該遠遠地跟他打聲招呼後立馬躲進卧室,就算是神仙下凡都不能出來。
茶幾上放着一瓶洋酒和一個酒杯,酒杯已空,瓶裏的酒也去了大半。令人窒息的氛圍中,顏冬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秦暖遲疑了一下,說:“少喝點。”話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個時候她就應該閉嘴,能多安靜就多安靜。
顏冬看了她一眼,又喝了一杯。兩人之間的氣壓低得可怕,秦暖覺得自己快透不過氣來了。她盯了自己的腳尖好一會,終于鼓起勇氣:“那,我先上去了。”
顏冬沒有回答,秦暖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挪開,她感覺顏冬的眼神就黏在她的後背上,這令她的腳步異常沉重,但秦暖也不敢回頭。等她終于上了樓梯走到主卧門口,覺得似乎走了有一個小時。
秦暖暗暗松了口氣,将手中的包放到桌子上,轉身想去關門,卻有一個高大的黑影籠罩到她身上。秦暖還沒回過神來,下一秒,她整個人就已經跌坐在床上。
顏冬整個人壓上來,秦暖只能仰躺而下,一股濃烈的酒味包圍了她。
他為什麽越來越像鬼魅了,連行動都不發出點聲響?秦暖緊閉着雙眼,顏冬離她太近,她不敢看他。
顏冬的聲音悠悠響在她的耳畔:“你過得很開心,是嗎?”
☆、爺孫
顏冬覺得自己過得很開心?
秦暖使勁搖搖頭,生活每天兩點一線單調無味,對着他又永遠戰戰兢兢的。別人回家是放松身心,而自己回家要面對的卻是一個比工作還要勞心的戰場,他從哪裏看得出自己過得很開心。
顏冬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冷笑一聲:“不開心?你覺得嫁給我不好?”
秦暖又使勁搖搖頭。這不是嫁給他到底好不好的問題,當然在旁人看來,自己的确是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她,還真不能說自己嫁得不好。
“當初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沒有人逼你。”酒氣噴在秦暖的臉上,秦暖孤注一擲地睜開雙眼,她看進顏冬的眼睛裏。此時的她,也只有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顏冬,告訴他她知道,所以現在所有的一切,她都心甘情願地承受着。
顏冬突然側身仰躺在床上,兀自笑了幾聲。顏冬的臉一退開,秦暖頓時覺得自己能呼吸了,但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害怕自己的任何舉動可能又會激起顏冬的不快。
“哼,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麽會?怎麽會?”顏冬說着說着,語氣裏突然多出了自嘲的意味。他用手捶了一下床,秦暖的身子跟着床墊震動了幾下。
秦暖聽了這話,明白自己又被人拿出來當顏冬的笑話了。其實,別人怎麽說秦暖無所謂,但對于顏冬就不一樣了,自己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他的無能。但秦暖卻不知如何對他進行寬慰,也無從解釋,她不是沒有試過,但很明顯,在顏冬聽來,那只是雪上加霜的諷刺。這大概就是“當你讨厭一個人的時候,連聽到她的聲音都覺得厭惡”吧。
過了好一會兒,顏冬依然沒有動靜。他突然安靜下來,氣焰似乎也有所收斂,這對秦暖來說是個好兆頭,但她也不敢妄動,屏息靜靜躺着。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暖才終于敢側身,卻發現顏冬已經睡着了,睡夢中他的眉頭依舊緊鎖着。
他或許太累了吧,秦暖靜靜注視着那張英俊的面孔好一會,嘆了口氣,起身,先把顏冬整個身子挪到床上,見整張被子都被顏冬壓在身下,又從櫃子裏取了床被子給他蓋上。
簡單洗漱完後,秦暖尋思着今晚去哪裏睡,書房是萬萬不能進去的,樓下的客房許久沒有打掃,連床鋪都沒有。秦暖最後從衣櫃裏取出件大衣,決定将就着在主卧的軟布沙發上睡一晚。黑暗中聽着顏冬的呼吸聲,秦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秦暖一向淺眠,在沙發上無論怎麽調整姿勢都覺得不舒服,更何況心中還有萬千思緒,這一夜也就只能是堪堪合眼。
清晨,秦暖被輕微的骨碌碌聲驚醒。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昨晚臨睡前放在床頭櫃的水杯被打翻在地毯上,顏冬已經靠着床頭坐了起來,正眯着眼睛揉着太陽穴。
秦暖一個激靈,忙從沙發上跳起來,俯身去撿地上的玻璃杯,又重新倒了杯水,輕輕地放到床頭櫃上。這時,顏冬一把掀開被子,從她身邊走出了卧室。随後,隔壁書房的門被用力地關上。
秦暖看看表,時間還早,決定再睡一下。她躺回到床上,卻發現怎麽也無法入睡。顏冬的體溫猶在,被子滿是酒味。秦暖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最後決定放棄補覺。她心想,待會一定要留張紙條給阿姨,讓她把被子好好曬一曬。
書房裏沒有動靜,秦暖做好了雙人份的早餐,快速地吃完自己的那一份,收拾完後就出門了。
她先去菜市場逛了一圈,然後攔了輛出租車,一個小時候後,出租車停在了郊區高級別墅群中的一棟的大門前。秦暖按了按門鈴,很快就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出來開門:“秦暖,來啦。”
“黃媽好,”秦暖将手中的大袋小袋交給她:“這些菜麻煩你先幫我洗好切好,魚先放着,我和爺爺說完話就來處理。”
“好。”黃媽提着食材進了廚房。
秦暖換好鞋,走進客廳,恭恭敬敬地喊道:“爺爺。”
顏舜坐在輪椅上,看見秦暖,皺眉道:“顏冬呢,他怎麽沒跟你一塊來?”
“顏冬昨晚應酬喝太多,還要在家多睡一會,中午的時候就會過來。”
“他最近又喝很多嗎?”顏舜問。
“沒有,也就昨晚。入秋了,爺爺的腿感覺怎麽樣?有定期找人來按摩嗎?”秦暖走過去,給顏舜端了一杯茶。
顏舜接過來:“嗯,你給我找的那個理療師還不錯。”
“我待會讓黃媽把毛毯棉褲都找出來先晾曬,入冬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先預備為好。”秦暖走到顏舜身後,給他捶肩膀。
“嗯。你和顏冬最近怎麽樣啊?”秦暖心想,果然還是繞不開。顏舜這個問題,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問一次。“我們相處得還可以,爺爺你就不用操心我們了。”不管顏舜信不信,秦暖都肯定這樣說。或許謊話說了一千遍,就成真的了呢?
兩人說了一會話,快十一點時,顏冬從大門走了進來,兩人打了個照面。顏冬看向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秦暖稍稍放下心來,說:“爺爺,我去做飯了。”
雖然黃媽也是烹饪好手,但每個周六的這頓午飯,秦暖是堅持一定要親自下廚的。嫁入這個家庭,她什麽都不能帶來,唯一能做好的,大概就只有這頓飯吧。就算她和顏冬關系別扭,但有些事情是要懂得做且要做好的。
秦暖做完最後一道菜,将盤子端出去。她站在門廳看了一眼,顏冬背對着她坐在客廳裏,顏舜則面對着她,面有愠色。
“吃飯了!”秦暖提高音調,走過去。
“爺爺,先吃飯吧。”秦暖走到顏舜身邊,顏舜點點頭。她将顏舜推到飯桌旁。顏冬也走了過來。
“爺爺,你上次說想吃這魚,今天我就給您買來了,第一次燒,您吃吃看。”秦暖給顏舜夾了塊魚肉。
顏舜嘗了嘗:“還行吧。”
“就還行啊,那我回去多練幾次。”秦暖也夾了一塊給顏冬。看着顏冬夾起來吃,她也給自己夾了一塊。
飯桌上是安靜的,主要就是秦暖給顏舜夾菜,問做得怎麽樣,好不好吃。顏冬只顧低頭吃飯。顏舜表情越來越不滿,最後他放下筷子,瞪向顏冬。秦暖注意到了,忙停下筷子,給顏冬使眼色。
顏冬還在無視秦暖的眼色,而顏舜已經怒了:“你這小子,每個星期就到這裏吃一頓飯,今天晚到不說,還只顧自己吃吃吃,真當這裏是食堂嗎?
顏冬擱下筷子,坐直道:“爺爺要我說話,我就說。爺爺,你知道我們招商部最近在……”
顏冬的話才起了頭,就被顏舜打斷了,“不是都說別在飯桌上提公司的事,怎麽又不記得了?”
“對,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爺爺,魚要快點吃,涼了就有腥味。”秦暖夾了塊魚肉,幫顏舜清理了魚刺,放到他的碗裏:“小心點魚刺。”
顏舜重新拿起筷子:“吃了飯再說吧。”
吃完飯,顏冬推着顏舜到客廳,秦暖給他們洗好水果,就去房間裏幫黃媽整理顏舜冬天的衣物。
爺孫二人坐在客廳裏,電視沒開,秦暖和黃媽的對話聲從房間裏傳出來,将沉默沖淡了一些。
“爺爺,吃塊蘋果吧。”顏冬用叉子叉了一塊蘋果,遞到顏舜面前。
顏舜接了過來:“你二叔跟我說,你最近在跟達旗集團談品牌買斷?”
“是。爺爺你也聽說了?”聽到顏舜提起這個,顏冬的眼神亮了亮。
“談得怎麽樣了?”
“還在争取,爺爺放心,我一定談下來。”顏冬語氣堅定。
“你不要去談了。”
顏冬本來發亮的臉色暗了下來:“爺爺,現在電商沖擊這麽大,百貨人流現在少了不說,許多品牌現在連扣率的最低銷售額都達不到,都要求降低扣率線,減少租金和管理費,不然就要撤櫃了。我們百貨雖然現在總體上利潤還可以,但是近兩年的利潤增長率下降得有些多……”
“你以為這些我都不知道嗎?”顏舜打斷顏冬,“買斷品牌,商品的銷售風險就全部轉移到我們集團身上,前期大量資金投入的風險能承擔嗎?現在實體百貨業本來就受到沖擊,再走錯一步便是全盤皆輸。”
“爺爺,你在商場上奮鬥了那麽多年,您不可能不知道,風險和利益從來都是共存的。在現在這種大環境下如果不求變,那就只能坐以待斃。我到招商部都兩年了,這個方案是我提出來的,得到同仁肯定,二叔拍板了,也是他讓我帶頭去跟達旗談的,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結果您一句話就不讓我繼續了,這是什麽話!”
“方案可以繼續,但你就不要再參與了,回去管好你的分店。”
“爺爺,您一方面覺得我沒用,一方面卻又總攔着我,什麽都不讓我幹……”顏冬的語氣沖了起來。
“我有什麽都不讓你幹嗎?”顏舜厲聲打斷顏冬,“你要不是有我這個爺爺,這麽年輕能當上百貨分店總經理?當初讓你在招商部挂職也只是想讓你多熟悉下集團內部的架構,你回去把你管理的分店打理好就行了,別的事不用你管。”
“可是這回這個方案我是嚴格按照流程來的,也通過了大家的首肯,活幹到一半,為什麽要我退出?”不滿的情緒在顏冬心頭堆積,“我算明白了,我是怎樣做都不會讓你滿意的。不管您說什麽,這次的合作,我一定要親自談!”顏冬話到最後,已經不能壓抑自己的怒氣,他氣沖沖地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剛一扭頭,他就看見了半個身子躲在門廊後的秦暖。
秦暖猛地看到顏冬轉身,吓得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多嘴
顏舜的衣物黃媽平常就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要重新撿出冬天的衣物來并不困難。整理完後,黃媽拿着衣物去後院洗曬,秦暖就一直悄悄躲在門廊後面。她并不是要偷聽他們的談話,生意的事情,她是一點也不懂。只不過收拾完東西後,見客廳裏氣氛不太好,不太方便進去。不料顏冬突然轉身,那一瞬間她吓得心髒都快跳出胸口了。
顏冬沖她嚷了一句:“你走不走?”聲音裏帶着剛剛的餘怒。
“啊……走!走!”秦暖很快回過神來。表面的和平總是要維持的,特別是在顏舜面前,這一點上顏冬和秦暖還是有默契的,作為夫妻,總不能分頭來又分頭走吧。何況這別墅在城郊,叫輛出租車不容易,最近的公交車站也要走上半個小時。這城郊本來就比市區冷,秦暖剛剛來的時候已經體驗過路上的風了。
顏冬已經走出大門,秦暖對顏舜說:“爺爺,那我們下周再來看您。”
顏舜點點頭:“叫顏冬開車小心點。”
秦暖坐在副駕駛位,雙手疊在膝上,眼睛直視前方,全身繃得僵直。車裏沒有放音樂,顏冬将兩側的車窗搖下一些,風呼啦啦地灌進來,有點冷。秦暖的頭發在風中飛舞,她只能一次次地伸手将頭發撥好。
看着顏冬緊握方向盤的雙手,秦暖心裏有些忐忑,路上的車很少,顏冬把車開得飛快。想了想,秦暖開口道:“那個,你不要跟爺爺生氣。”
“我沒跟他生氣,是他老拿有色眼鏡看我。”顏冬居然肯跟她搭話,這讓秦暖有些受寵若驚:“你試着好好跟爺爺說說,他畢竟是長輩,身體也不太好,不要老氣着他。”
“就算是這樣,他就能倚老賣老嗎?”顏冬重重地按了一下汽車喇叭
“你不能這樣說爺爺,爺爺的話總有他的道理,你也要好好想想他的話。”
這時,車子猛地一剎車,秦暖整個人往前俯沖,然後重重地摔到椅背上。
“下車!”顏冬厲聲道。
“啊?”
“下車。”顏冬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冰冷。
秦暖知道顏冬不是在開玩笑,趕緊解開安全帶,拿起自己的包,打開車門。待她關上車門,車子便馬上飛馳離去,揚起一陣塵土。
秦暖搖着頭苦笑,秦暖啊秦暖,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爺孫倆之間的調和劑嗎?不過是爺孫倆看在對方的份上給你點面子罷了,下次還是不要這麽自以為是了。她前後眺望了公路兩端,看來只能走去前方的公交站,等一小時一班的城郊公車了。
擠在公交車上進城,輾轉換車回到家已經四點多了。秦暖打開門,跌坐在沙發上,揉揉自己酸痛的小腿,心想接下來這幾天家裏應該又是低氣壓了。
準備晚飯時,秦暖看到自己早上給顏冬做的早餐還放在桌上。打開冰箱,她卻發現自己放在冰箱的吐司片被吃光了。這人真是別扭,讨厭一個人,就真的連一點好都不接受嗎?
顏冬直到秦暖睡覺前也還沒回來,晚歸是常有的事,秦暖并不在意。他與她之間,除了一本結婚證聯系外,夫妻之間的責任和義務都是空談。這裏對于顏冬來說并不是家,她甚至覺得,顏冬肯把這裏當成一個落腳的地方,對她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尊重了。畢竟,他完全可以在外自己再尋一套房子住。
關于顏冬是否在外面另有佳人的問題,秦暖不是沒想過,但是每次這個念頭一冒出,她就會問自己,就算真的有,自己會去一哭二鬧三上吊嗎?答案是當然不會。所以,想了不過是浪費腦細胞罷了。要是真有那麽一天,只要顏冬開口,顏舜同意,她會痛快地去辦理離婚手續的。
“叮咚叮咚叮咚……”這門鈴聲好似催命符,聽得讓醒來的秦暖有些煩躁。她按亮手機,半夜一點多。
防盜門外是顏冬的秘書鄭濤,顏冬整個人靠在他肩上,低垂着頭。
秦暖趕緊開門,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嫂子,搭把手。”顏冬幾乎站立不住,秦暖趕緊幫忙将顏冬扶到鄭濤背上,再由他背上樓。鄭濤也沒問,直接就把顏冬背進了亮着燈的主卧。秦暖站在樓下,本想出聲,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
鄭濤下樓來,秦暖倒了杯水給他。
鄭濤擦了擦額頭的汗:“本來想直接就在酒店開房讓冬哥睡一晚的,但冬哥今晚狀态不太好,已經去衛生間吐了一次了,所以還是想帶他回來,有嫂子照顧比較放心。”
“謝謝了。”秦暖說。鄭濤是最近才當上顏冬的秘書的,看來他對于自己和顏冬之間實際的相處情況并不了解。
送鄭濤出門時,秦暖心中一動,問道:“小鄭,顏冬他最近在忙什麽?”
“嫂子,你不要多想,冬哥他只是因為應酬喝多了。”鄭濤好像曲解了秦暖的意思,忙不疊地解釋。
“不是,我是問,他最近在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了點問題?”
“哦,最近在跟達旗集團談他們旗下品牌的買斷經營,到現在還沒談下來,冬哥心裏有點焦急吧。”鄭濤說。
“這樣啊。”秦暖若有所思。
“嫂子,那我走了。”
“辛苦你了,路上小心點。”。秦暖叮囑道。
送走鄭濤,秦暖回到二樓的主卧。
淺黃的燈光下,顏冬打着輕輕的鼾聲,他整個人面色潮紅,看起來睡得極不舒服。秦暖坐到床邊,給他解開領帶,松了襯衫的幾顆扣子,想了想,又解下他的皮帶。
顏冬嘟哝了一聲,翻了個身,沉沉睡去。秦暖想,看來今晚自己又要在沙發上睡一覺了,改天一定要把客房打掃出來。
然而躺在沙發上,卻不知為何睡意全無,秦暖只好掉了個頭,望着窗外幽藍的夜空發呆,小區現在特別安靜,秦暖突然覺得很舒惬。
“咳咳咳,咳咳咳。”就在快要睡着的時候,一陣劇烈的咳嗽将秦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她看見顏冬正俯在床沿咳嗽,忙走過去幫他拍背順氣。
顏冬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我去給你倒杯水吧。”秦暖說。
“不用了。”顏冬掀開被子跳下床,沖進主卧的衛生間裏。
秦暖被關在衛生間外,她聽見顏冬在裏面嘔吐,一聲聲讓她有些心亂。也不知過了多久,伴着咕咕的抽水聲,顏冬才從裏面出來。
“你沒事吧?”秦暖趕緊遞上杯熱水,顏冬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顏冬接過杯子,仰頭喝下,然後走回隔壁的書房,秦暖跟在他後面,但到了門口卻又停住了腳步,這裏是她的禁區。
顏冬整個人徑直撲倒在床上,頭深深地埋在枕頭裏。這是他第一次人在房間裏時沒有關門,秦暖略微擔心地看着他,見他再沒動靜,便幫他關上門。
然而回到主卧,秦暖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在卧室裏來回走了幾圈,她最終還是擰開了書房的門把手,這是顏冬在下達禁令後,她第一次踏進這個禁區。
書房的窗簾沒有拉上,顏冬已經不是剛剛撲倒在床上的姿勢,而是整個身子蜷縮起來,被子依舊被他壓在身下。秦暖搖搖頭,為他從隔壁拿來了被子給他蓋上。當被子覆到他身上時,顏冬動了動,身體好像舒展了一些。最後,秦暖拉上了窗簾,顏冬粗重的呼吸聲陷在黑暗的房間裏。
做完這一切,秦暖回到主卧睡下,被子上的酒氣比昨天還濃。
迷迷糊糊中,秦暖再次醒來,天還沒亮,她心裏總覺得焦躁不安,看來要抽空去問問醫生,怎麽最近這睡眠不好的毛病又犯了。最後,秦暖翻身坐起來,決定去看看顏冬。
打開書房的門,顏冬背對着她側躺在床上。秦暖踮着腳,一步一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