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賀琳琳哼着歌,拉着盧昭上了樓,盧昭還有顧慮,賀琳琳左右一看,湊到他耳朵邊,拉他的手臂,盧昭彎下腰,聽見她說:“我家沒人,來吧。”說完還眨眼,一臉“你安心”。
盧昭自省了一會兒,直起腰,手也放開了,看了她一眼,帶頭先上了樓梯。
賀琳琳莫名,怎麽這麽個眼神??她沒說錯啊?她家裏是沒人啊,要是有人她還能領他上去?她又不傻。
前頭的盧昭想起來他還住在這樓上的時候,碰見賀琳琳她就把頭一低,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那麽介意。
盧昭到了二樓,站子賀家大門口,賀琳琳兩步并作一步,蹦上了樓梯,掏出鑰匙給他開門。
盧昭就忍不住開口:“小心點。”賀琳琳轉着鑰匙,還不忘扭頭對他笑。
盧昭沒笑,拉開門走了進去。
他今天處處都要帶頭,難得的很。
賀琳琳跟在後頭抱怨:“怎麽搞得像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一樣···”
她口不對心,明明看他坐在自己家裏就覺得無比自豪,自然,想起愛屋及烏這個詞兒,又覺得好像用的不對,屋還是那個屋,但她不是烏。
應該造個詞兒,愛人及屋?
自認被愛,對賀琳琳來說不容易,她只慣于貶低自己。
賀琳琳站着,盧昭坐着,誰不自在一眼分明。
賀琳琳傻看了他一陣才想起來,說道:“我給你倒杯水吧?”她往廚房走,走到一半又回來,“我先給你把取暖器打開,太冷了。”
盧昭說:“不用。”賀琳琳客氣起來:“沒事兒沒事兒,烤會兒烤會兒。”
她把取暖器移到他腳邊,又蹲下去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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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古代人喜歡點着蠟燭看美女呢。
柔光下氛圍一絕,而且她還自帶濾鏡。
她又傻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問了什麽。
盧昭答:“好了,不冷。”
賀琳琳點點頭,自覺坐到了他旁邊,倒水的事徹底忘了。
外面的雪下得傳出聲響,雖然細,但越聽不清就越想仔細去聽。
“雪越下越大,你待會兒怎麽回家?”這是賀琳琳問得。
盧昭說:“我剛坐下,你就想我走?”
賀琳琳:“不是!”她急了,不信盧昭能這麽曲解,再看他臉上的笑色,後知後覺地委屈起來,不知道多久沒有感受過的,心口膨起來的那種委屈。
盧昭能冷着臉聽笑話,也能冷着臉叫笑話。
他看着賀琳琳急了,忍不住笑。
慶幸客廳狹小,冬天來得也恰是時候,屋外的雪是應約而至,或是誰暗暗求來的。
他們能挨挨擠擠地坐在一起,是老天幫忙吧,賀琳琳想,她低頭看了看兩人的腳,腳尖還真是向着對方的方向。
“看什麽?”盧昭問。
賀琳琳就把心理學那套關于腳尖朝向的理論告訴了他,說完做證明,得意洋洋地晃着腳,叫他看,說:“你看!我覺得有點道理。”
盧昭就看了一眼,說:“你可能只是習慣性朝着這個方向,或者是因為這邊暖和。”他指了指取暖器。
當頭潑冷水。
賀琳琳急了:“不是!唉,你···”她卡了殼,不知道要怎麽跟盧昭解釋杠精這個詞,她想起盧昭給她上課的情形,無奈道:“算了,我跟你一個學理科的讨論這些幹嘛···”
浪漫又感性的右腦他沒有好好利用。
賀琳琳又說起別的,盧昭聽着聽着走了神,眼神自然向下,看向自己的腳尖。
他剛剛明明朝着另外一邊,因為聽到那套腳尖理論,他還沒發覺自己對賀琳琳說得一些話總是很當真,他尤其信任她,又格外懷疑她。
腳尖的确還是朝着另一邊,并沒有對着她。
盧昭擡起眼看向賀琳琳,她說得眉飛色舞,什麽事都不會放在心上太久。
盧昭抿了下嘴,好像賦予意義的人,都不在乎意義。
他看着她,不知道她為什麽連說些再平常不過的事,也有笑意,他太熟悉這張臉,所以從來沒去細看。
她眉毛漆黑,整張臉就從這裏生動起來,雙眼像剛帶着絨毛和水汽的青葡萄,一看就知道不甜,還可能酸,她也不是那種能笑得甜,讨人喜歡的女孩兒。
看人時眼珠子從你臉上溜過去,都不知道看沒看清哪兒時鼻子哪兒是眼睛。
盧昭冒傻氣的事做過的不多,但好像人天生就有犯傻的本領。
桌子底下的腳尖,悄悄地改變了方向。
馮春英做了檢查之後,确定是除了有點貧血之外沒有別的毛病,醫生開了藥,叫她吃,教育道:“別不把更年期當回事兒,也是病!”
盧桂平在一邊點頭,下去把藥單子上開得藥都買了,粒拎回病房馮春英一看:“怎麽都是保健品?怎麽還有一袋桂圓肉?!”
她話裏已經有火了,盧桂平趕緊道:“桂圓助眠,你不是失眠嗎,用這個泡水喝。”
馮春英忍耐道:“醫生說得?”
盧桂平保證,馮春英盯着他,勉強信了,又問:“盧昭呢?”
盧桂平也不知道,還是答:“在家。”
馮春英沒說話,她暈過去這件事好像和盧昭有關系,其實又沒什麽關系,她不知道是該不該怪兒子,她也察覺到了自己這段時間的情緒不對勁,她怕是自己拱邪火,沒事找事。
盧桂平看着馮春英臉色,為了安慰她,把那件事提了。
他說:“盧昭說讓我們搬到B市去。”
馮春英一愣:“他跟你說得?叫我們搬過去?”
盧桂平道:“那肯定啊,說了你還不信。”
馮春英聽了卻更怨怪了:“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還得我們求他···”她嘆口氣,靠在床上,揪着被子,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盧桂平說:“誰求了?我沒求啊,我現在就問問你的态度,你要同意就搬,不同意就不搬了,我看你也是一天一個主意。”
馮春英沒做聲,盧桂平和她過了這麽久日子還是了解的,她這就是欠個臺階下,能離兒子更近,她怎麽可能不同意。
他想起盧昭說的話,又道:“其實我搬去B市不光是為了盧昭,那地方氣候好,過去住對我們倆身體都有好處,盧昭倒是其次。”
馮春英瞪着他:“你就光想到自己!”
盧桂平淡淡道:“我們替他操心了半輩子,他都這麽大了,你還沒操心夠嗎?”
馮春英聽不得這種話,往床上一躺,翻個身,背對着盧桂平。
盧桂平也沒有再開口,微微嘆口氣,當時真該再生一個。
朱玉萍從攤子上挑了條魚回來,問道:“晚上弄個魚頭火鍋怎麽樣?”祝子嘉一點都不愛吃魚,但還是說好,每年除夕夜都桌上都得有魚,讨個吉利。
祝子嘉拎着魚去廁所處理,冷水淋到手上,激得人一顫,全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
朱玉萍在廚房裏喊:“你手輕點,別跟去年似的把苦膽弄破了。”
祝子嘉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麽,又沒說,專心去弄手裏的魚。
去年的那條魚明明是朱玉萍弄的。
祝子嘉從魚腹裏把苦膽摘下來,連着一串內髒都扔進下水道裏,魚鰓還能勉強的撐開,眼珠子也鼓着。
“新鮮吧。”朱玉萍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站在門邊看着,“今天最活蹦的就是這條,是從野糖抓的,和池子裏養的不一樣,我特地留下來說晚上我們自己吃。”
祝子嘉說:“賣了多好,賣貴點。”
朱玉萍笑道:“賣了好多了,今天菜場裏就幾家還在做生意了,還有人來買年貨呢!已經比平常賣得貴了。”
祝子嘉沒答話站起來,把裝着魚的盤子遞給她。
朱玉萍端着盤子進去,又讓他把手洗了,“你去把取暖器開開,去坐會兒。”
祝子嘉說聲知道了,他手已經凍得跟不是自己的一樣,倒也不覺得多冷了,一會兒還要發熱。
他撓了撓,感覺手指頭上有硬硬的包,抓着有點癢又有點疼,發出來就是凍瘡。
他每年手上都得長凍瘡,戴手套也不頂用,擦藥又嫌麻煩,只有等冬天過去才會慢慢好。
一年四季裏他最讨厭冬天,也覺得冬天最難熬,過年就是冷得最盛的時候。
祝子嘉希望,年快點過完,冬天也快點過去。
賀長峰在飯桌上嘆了口氣,就被羅麗芳罵了。
“成天嘆氣,過年也要嘆!運氣就是被你嘆走的!”
賀長峰捏着酒杯,仰頭倒進嘴裏,說道:“你閉會兒嘴行不行,老子待會兒就走。”他今晚還要值班。
羅麗芳還真閉了嘴,賀琳琳也不敢做聲。
他們家過年有個傳統,總是要大吵一架,誰跟誰吵不一定,反正就是要吵一回,往年都是這樣,吵了才算過年。
她讀書的時候就是羅麗芳和賀長峰吵,後來她工作了,只過年回來,機會難得,就成了她的主場,賀長峰羅麗芳看形勢派誰上場。
賀琳琳是越來越不喜歡過年的,因為越來越沒意思,過年對她來說就是個清算大會。
今年這個年稍微安生了一點,可能是賀長峰要上班,羅麗芳顯然有其他事煩心。
賀琳琳自己吃自己的,樂得清淨。
羅麗芳忽然開口道:“我過完年就走。”
賀長峰把筷子放下,看她一眼,端起碗進了廚房,羅麗芳沒管他,她早就和他說過了。
賀琳琳愣了,問她:“你去哪兒啊?”
羅麗芳說:“去C市。”
賀琳琳:“去那兒幹嘛?”
羅麗芳道:“張阿姨介紹了個工作,叫我過去。”
賀琳琳:“什麽工作啊?”
羅麗芳不耐煩道:“說了你也不知道,我不在家你要是放假就去爺爺奶奶那兒吃飯,我每個月寄生活費過去,你什麽都不用管,把自己管好就行了。最後一年了,你心裏有數吧。”
賀琳琳點點頭,她記得上輩子的羅麗芳沒出去,家裏情況也不比現在好,她大學學費都是借的,後來工作她自己還的。
其實上輩子羅麗芳也動過念頭要出去打工,但是賀長峰堅決不肯,說家裏老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就他一個兒子,要人在身邊。
“你不是人!”羅麗芳氣死了,但最後還是沒去成,賀長峰後來終于擔了責任,拉下臉去借了錢,給賀琳琳交學費。
越窮越有骨氣,賀家夫婦倆都不愛向人開口。
羅麗芳這回堅決要出去,還因為她開了口,跟賀家二老剛透出點意思,他們就把賀長峰叫回去,數落了一通,之後給了五千塊錢。
羅麗芳叫賀長峰把錢還了回去,不信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琳琳說是他們家唯一的孫女,兩個老人從來沒正眼瞧過,對那幾個外孫外孫女更親,是為什麽,賀長峰心裏沒數?
“你告訴你爸媽,我有手有腳,就是讨飯也不會讨到他們面前去!”
羅麗芳這話說完,賀長峰就沒再攔着。
“等你明年考完,就去我那兒玩。”羅麗芳還想說句在家聽話,好好學習之類的話,最後又都咽下去了,她對女兒發火的時候多,但也有愧。
賀琳琳不習慣羅麗芳這種樣子,只點點頭,渾身不自在,他們家當家作主,性格更剛強的其實是羅麗芳。
“那我爸呢?”賀琳琳好心替親爹問了一句。
“你管他呢!”羅麗芳翻個白眼,惡聲惡氣,像說仇人。
賀琳琳好了一些,這個樣子的羅麗芳才是她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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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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