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生死與共
羽萱于離九月之期還有五日時,那日是農歷初十,誕下一名……男嬰……這是夢姑與她猜想不到的,竟然會是男嬰,這又意味着什麽?
這幾日來羽萱一直細心照顧着,而羽萱卻是在十五那日迷昏了夢姑,并寫書信于夜蒼穹,約他于某處相見,說師父的病好了,她撫摸了下那男嬰,眼淚如水般留下,更是留下書信給夢姑,感謝她的恩情,托付她照顧這男嬰。
她在去見夜蒼穹前,見了另外一個人,那便是木娘,征戰前,她便是知道,木娘清醒了過來。
木娘見了臉色有些慘白的羽萱,有些驚訝,她從老婦口中得知這羽萱經常叫青青拿着些錢財給老婦,幫助她趕緊好起來,待她清醒過來,她卻是十分慚愧,不敢去見她。
木娘扶她坐下,卻是自己先說了起來,“當年,我懷了孕,蘇家二夫人假裝懷孕,為了蘇恒不再挂念你娘親,而我又貪圖榮華富貴,便是答應她,用我的孩子代替,沒想到,兩個孩子出生的時辰不相差多少,我便是一時沖動,趁着火災來了個貍貓換太子……羽萱……木娘對不起你……”
“這些都不重要了,木娘,這次羽萱過來是想你幫忙的……只有你能幫我了……”
“什麽忙,我一定盡力幫……”
“待會你與我去那林子,待夜蒼穹殺了我,取我的心頭血,交于奇緣山我師父,你在那奇緣山下搖那棵大榕樹即可,在那林子幫我立個碑……”
木娘此時臉上慘白,身體僵硬,顫抖的很,手中的茶水也摔到地上,引起巨響,“你怎麽說這些話,呸呸呸……”
“木娘……我是認真的,幫幫我,如果沒有我的血,夜蒼穹會死,會胡亂殺人,一命換那麽多命,是值得的……”
“這是什麽鬼方法……這是一命換一命,算不上什麽方法,你怎麽能眼睜睜讓我看着你死去……我做不到……”
“木娘……”羽萱眼角溢出淚水,沾濕了她的衣裳。
“羽萱……你不能去,你不要出去……”木娘緊緊鎖上了門,護在門口。
“要是木娘不肯幫我,我現在就自殺……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決定的事,誰也阻擋不了,要是我現在自殺了,夜蒼穹變成了殺人狂魔,那麽就不止我這一條性命了,所以木娘,羽萱求你了……”羽萱撲通跪了下去。
木娘撲了過來,抱着她痛哭,她在後悔,是不是當年自己沒有那樣做,羽倩不會死,羽萱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最終,木娘還是答應了。
黃昏是最美的,夕陽染紅了整一片江山,一對壁人坐在石頭上牽着手,與夕陽勾畫出一副美景,男子問女子,“怎麽想到來看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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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羽萱的小臉顯得通紅粉嫩,那是問木娘拿的胭脂水粉摸得,她怕夜蒼穹看出這破綻,“夕陽很美,我很喜歡,可惜……只有一瞬間……”
“你要是喜歡,我天天陪你看,好不好?”夜蒼穹親昵捏了捏羽萱的鼻子,又撫摸了下她的秀發,将她的頭靠于自己的肩上,他能感受到,現在他是多麽幸福。靜靜地望着夕陽西下……
時間如白駒過隙,當夕陽的最後一束殘光射入她們之間,羽萱的眼角落下了一滴珍珠般的淚滴,悄悄将藥丸放于口中,環住夜蒼穹的肩吻了上去,夜蒼穹似乎感受到有一顆藥丸從她的喉嚨滑下,無奈那淡淡的白蘭花香實在是迷人,他根本不想去思索那是什麽,他們的吻似乎很漫長,直到那圓如玉盤的明月出來。
羽萱慢慢掙脫他,起了身,退後了幾步,夜蒼穹緊張問到,“怎麽了?”
這時夜蒼穹已經有些不受控制了,手中的劍握的有些顫抖,腦中更是劇痛。
“你知道你父王是怎麽死的嗎?”羽萱在激怒他,眼淚卻是不自覺留下,涼涼的,跟那月光一樣,涼入心中。
“什麽?你說什麽?”夜蒼穹眼前一片晃動的黑影,只能聽到聲音,至于父王是怎麽死的,他不知道,皇兄告訴他,父王是得了重病死的,那時候,他也不過兩歲。
“你父王是我爹殺死的,也逼得你母後自殺,你不是說父債女還嗎?殺了我……”羽萱向前走了幾步,靠近他,聲音有些嘶吼,有些瘋狂。
夜蒼穹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不知道前面的人是誰,只知道,這個人的爹殺了父王,對,他要報仇,但是為什麽他會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讓他下不了手,殺?不殺?他的腦子劇痛,他痛苦地喊着,離殇劍破鞘而出,在那銀色的月光下閃閃發亮,如此刺眼。
“殺了我……”羽萱再次嘶吼……逼迫着他……
離殇劍反射的銀光刺痛他的雙眼,引爆了他身上的火蓮之毒,活像是那滾滾而來的波濤,淹沒了他僅剩的絲絲理智,此時他的眼中寫滿了仇恨,只見他握劍朝女子刺了過去,那是心髒的位置,人致命的死穴。今日她還是一如既往,穿着白衣,在那一抹紅色下顯得異常好看,就像天上的雲絮。紅血,黑發,白衣,這是女子身上的全部顏色,紅血滴滴流下,黑發随風飄蕩,白衣紋絲不動,秋末初冬,落葉不斷飄零,從女子的身邊落下,顯得凄涼。
“蒼穹……好痛……”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喊她,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喊他。男子腦中似乎閃過什麽,從她的身上拔出了離殇劍,刺于地上,地上出現一道明顯的裂痕。他的眼前晃過女子的身影,那紅色的一抹像是一朵盛放的火蓮,那麽熱烈,那麽鮮豔。她的臉上挂着一抹淺笑……淡淡的……讓他感到心痛……腦中不斷響着那句,“蒼穹……好痛”,他的眼淚不自覺也流了下來,打在那沾滿鮮血的刀上,眼前的人不斷晃動,她的眼中掉出最後一顆眼淚,倒了下去,而他也暈了過去。
躲于林子後的木娘,掩嘴痛哭,衣袖濕了一片又一片。最終從林子走了出來……
一個月後,沁王府,夜蒼穹醒來的第三天。
“這含薰苑有人住過了?”夜蒼穹逛着這王府,見這含薰苑打理十分整潔,便是向旁邊的兩人問到,近日,他們好像跟的他非常緊,是擔心他的病情嗎?聽說自己睡了很久,是與蘇恒大戰受了傷,也忘了些事。
“沒有……沒有……”平川平靜回答到。
夜蒼穹走了進去,覺得這院子好像挺不錯的,嗯?怎麽有個女子在石凳上坐着發呆呢?眼睛紅腫的厲害,像是很痛苦……
“她是誰?”夜蒼穹再次問到。
“她是微臣未過門的夫人……”平川拉着青青過來,青青也是很配合,不敢表露出什麽……
夜蒼穹望着眼前的女子,默默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問了,出了這含薰苑,這時青青也跟着,直到逛到這花園的荷塘,荷塘中的荷花卻是在冬天奇怪盛放了,紫色的蓮花,非常漂亮,聽說這京城的荷花都逆時節開放了,難不成慶祝自己大戰蘇恒大勝。
“這花哪來的?叫什麽?”
“這個是朝中大臣送的,叫紫睡蓮……”答話的是千落。
這時沈嫣走了進來,現在全京城禁止讨論與王妃有關的事情,名字,違反者要殺頭,這是夜蒼華下的旨意,但是她認為紙是包不住火的。
“她又是誰?能随便出入王府?”
“那個是微臣未過門的夫人……”千落回答到。
這時老頑童拿了個包袱走了進來,三個月前他跑去游玩了,卻是選這日子回來了。老頑童笑哈哈走了進來,“哇,人那麽齊啊!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诶呀,少了一個呢,王妃呢?王妃還沒回來啊?”
千落瞬間向其支了眼色,無奈老頑童以為他這是在逗他,完全沒有理會,這一切夜蒼穹看在眼裏,而老頑童轉向青青問,“青青丫頭,你家小姐呢?”
平川一把拉住老頑童,不讓他說下去,而千落開口了,“王霏是那個青青家的小姐,姓王,名霏,我們還取笑她,為什麽取這名字,怕是思慕王爺,思慕瘋了,哈哈……”
旁人也跟着哈笑了起來,襯襯氣氛,掩蓋事實。
“你們有事瞞着我?”
“微臣哪敢!微臣的忠心王爺是知道的”千落和平川撲通跪了地上,老頑童才發現不對勁,一味假笑,“是啊!那個姓王名霏的小姐怕是跟我一樣貪玩溜了出去吧……聽說這王老爺還給她定了門親事呢,這人肯定也因為這個出逃的……”老頑童笑聲爽朗,響徹王府。夜蒼穹也沒有多去追究這叫王霏的,似乎沒有必要。他倒是想知道,每夜在他的夢中的聲音是誰的?那句“蒼穹……好痛……”,一想到,心就不由自主痛了起來,真是要命。
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句話是真理,當他的夢境逐漸清晰,每天習慣到這含薰內走走,房間內莫名其妙的鈴铛,走在街上會停下矚目這萬花樓,還有大街上小女孩那句,“大哥哥,你又惹姐姐生氣啦!”不小心掉出一張寫有蘇字的紙張,這一個月來王府人的異常,以至于最終讓他清醒過來的畫像,腦中映入三個字,“蘇羽萱……”
他如瘋子般沖出了王府,又如失了驚的烈馬,吓呆王府的衆人,他腦子此時只有一個想法,便是,“她一定沒有死……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撞到了幾個人,或許數不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黑發散下了一大半,像個瘋子,腳步越來越急促,卻是不經意跌跌撞撞,不自覺沖到了那個林子,那個她與他相約的地方,黃昏的夕陽還是那麽美,只是物事人非了,透過殘陽,他能看見那顯眼的墓碑,上面刻着三個字,“蘇羽萱”特別刺眼,“羽萱,夕陽那麽美,我也喜歡,……不過這一瞬間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好短……”
記憶滾滾而來,那晚他如何刺進她的身體,她如何痛苦,他就在這麽一瞬間,感覺全世界都是沒有色彩的,那麽灰暗,那麽冰冷,離殇劍出鞘,淩空劈向整個林子,林子抖上了幾分,樹葉聲夾着他的怒吼痛哭,如天雷般震懾人心,他讨厭這裏,非常讨厭,他心愛的女子就是在這裏死去了,而且是自己殺死的。
他忽然想起了與北溯國大戰時,她對他說的那句話,“生死與共……”
“蘇羽萱,都說了生死與共,你怎麽留下我一個人,我現在就去讨個說法……”夜蒼穹執起手中的劍……
“如果你敢死,我就讓他陪你……”白清夢抱着男嬰出現在他的面前,男嬰很安靜,這時白清夢扔下一封書信,那是羽萱的字,他慌忙打開……
這男嬰竟然是他與羽萱的兒子……
“羽萱用一命換了一命,你的命已經不是你的了,既然這樣,你就應該活下來好好替她照顧孩子……難不成你也像孩子經歷你無父母疼愛的日子嗎?”
“我沒有辦法……我感覺我的世界都崩毀了……”夜蒼穹痛苦癱坐在地上。
“總之,你要是死了,我就殺了他……”她不能讓羽萱白白死去,他絕對不能死。
夜蒼穹對着墓碑不斷撫摸蘇羽萱三字,沒有說話,月兒再次升起了,星星少的可憐,他的身影顯得非常蒼白無力,最終說出一句話,“羽萱,等我把孩子扶養長大,我就來找你,你記得等我……”
市集傳言,夜溟國沁王痛失愛妃,夜夜醉酒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