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 55.關于夢想
葉知柔被嚴格禁止和韓義繼續接觸,她也見不到離開學校,請了病假去做手術的曲聽白。
葉知柔本來就失去了父母,現在又失去了閨蜜,失去了暗戀的王子,失去了對她一直溫和關愛的韓家奶奶。
這段時光才是最艱難的。
直到某一個清早,韓家奶奶專門派人把季錦帶到了她的書房,韓家奶奶重新恢複了她的溫和與莊重,她的辦公桌上有一個戒指盒,她的口氣似乎充滿妥協:“我認真重新想了想這件事。主要是目前的你們太小了,如果真能是我的孫子和老葉的後輩,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
你來到我們韓家之後,韓義這孩子似乎鬧事也少一些了,很少再看到他一身傷的回來,怎麽也收心一些。孩子,這樣,你們都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之後,我先給你們訂婚,等你們畢業之後,如果一切順利,再結婚。”
韓家奶奶給了她一枚小小的黃金圈,眼神裏都是慈愛:“這是當年我我們老韓給我的,不貴重,但是算是個老物件,奶奶一直很喜歡你這個孩子,心善,溫柔,也只有你能管住韓義那個野性子。不過你們還小,還要再多磨練兩年,奶奶說的,你明白嗎?”
葉知柔滿面羞慚,她愧疚于韓家奶奶居然給了她如此大的信任,讓她如此受之有愧,如果她知道一切都是謊言,都是假象,不知道會有多麽的失望。
然而韓家奶奶的态度卻很堅決:“這個戒指你收好,哪怕幾年之後,你遇到更好的對象,看不上我們家那個混小子,就當是奶奶給你的陪嫁。”韓家奶奶表情溫柔,再也不是那種失望之極的神色,卻有種力不從心的哀傷,那樣的哀傷讓葉知柔再也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
她一心惴惴不安,帶着戒指盒去找韓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一臉鐵青,把戒指盒一掌揮開,晶亮的戒指圈滾落在地板上,他指着她的鼻子:“葉知柔你少做夢。”她去撿起來,喃喃地:“我只是想拿來還給你。”
其實她并不生韓義的氣,她明明知道,韓義的心中,那枚戒指本只有一個主人,最美麗驕傲的曲聽白,葉知柔只是一個被韓義推出來作為曲聽白擋箭牌的可笑傀儡,道理她都懂,但是她依舊傷心。
林徐行握住季錦的手。他甚至無從想象,怎麽會有人對季錦如此粗暴而殘忍,他最親愛的季錦,值得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人與事。幸好,從現在開始,季錦的幸福由他守護,季錦的快樂由他捍衛。
季錦長長吸了一口氣,她知道,這些傷害藏在心底那麽多年,午夜夢回的時候,她甚至不想去回想,無人言說,無人傾訴。但是此刻,在這個灑滿陽光的餐廳午後,面前是她的愛人,她的秘密在他那裏很安全,她的痛苦也很安全,她知道,她一直都能感覺到。
“然後,我就度過了我這一生中最不想去回想的一段時光。”季錦喉頭發緊,“命運早就給了我啓示,我卻一直視而不見。”
葉知柔很孤獨,在學校,她獨自坐在一個人的座位上,周圍都是怪異的目光,竊竊的私語,在家裏,奶奶依舊忙碌,韓義不見蹤影。
少女葉知柔的生命那麽空洞,只有她一個人頂着重重的壓力,艱難地前行,身邊空無一人。直到那個午後,少女葉知柔,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脅迫。
她是放學的時候被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平時有司機接送,今天是個意外,司機臨時有事,她選擇步行回家。攔住她的是高一屆的學姐們,她們面色不善,推推搡搡。
那麽多充滿侵略性的目光和言語:“你以為你是誰?胖得像頭豬,醜成那個鬼樣子。”
“你什麽貨色,都敢上來倒貼韓義,你腦子進水了吧你。”
“破不破相都一個德行的蠢樣子。”
“……”
原來,因為對一個人的愛,可以生出對另一個人那麽深的恨。
原來,明明素不相識,就有人可以僅僅因為傳言就對其他人保留如此深的惡意。
那是葉知柔人生中第一次挨打,并不算很重,但是那種拳頭與肉相擊的痛感,真真切切。多年之後,季錦看到校園欺淩的報道,還是不由自主地感覺到憤怒,她曾身為弱者,所以沒有人更能體會那種無能為力和痛苦。
“後來當我成為季錦之後,我去學了自由搏擊和跆拳道。”季錦平鋪直敘,“你瞧,除了跑步之外,我其實還是會其他運動的,所以我告訴過你很多次,我能保護我自己。因為我為了能保護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林徐行艱難地點頭,他心疼得厲害,難怪季錦一直如此堅韌而充滿戒備心,不是什麽人都經歷過她那樣的艱難,也不是所有人能像她這樣努力去成長。
“在她們推搡我到一半的時候,韓義出現了。”季錦笑笑,“你看多麽嘲諷,我因為他被欺淩,最後依然要靠他拯救。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件事是不對的,不應該是這樣的,只是我還遠沒有現在的我有能力,知道應該如何去解決問題。”
韓義出現的時候,葉知柔真是最難堪的時刻,衣服被撕扯掉扣子,臉上已經被巴掌扇出紅腫,身上還有被攻擊的腳印,但是葉知柔卻始終倔強地不肯流淚。
韓義趕走這群人的方式也很“特別”,他顯然認出了其中領頭的少女,笑容輕蔑:“我還以為你生什麽氣,這種我玩玩而已的小角色,也值得你專門堵她。”
那位少女這才笑嘻嘻露出和悅的神色:“韓義,你說我就信,既然如此,你給她一巴掌,這事兒算完,我也懶得和這個葉知柔浪費時間。”
韓義二話不說上來甩了葉知柔一巴掌,這事兒就這麽結束了。
在他打她的那個瞬間,葉知柔的眼淚就下來了,這個心狠的白眼狼,她為什麽曾經以為這樣的人居然是王子,真是瞎了眼。
葉知柔哭得那麽倔強,一聲不吭,她的少女心在那個放學的黃昏碎得一地。
心碎的最大好處是,将會對所有一切失去期待,少女葉知柔終于放棄了自己無望的愛戀。她繼續孤獨地過着她的人生,沒有閨蜜聊心事,沒有同學,沒有韓義,只有書本和學習,她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讓自己的成績一點一點前進。
“那個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快點高考,我要離開這個地方,去一個全新的城市,誰也不認識我,也許我就能重新開始生活,認識幾個新的朋友,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斬斷。”季錦很認真地說。
林徐行也全然理解,那種想要忘記一切的經歷,他也有過,他做得更狠,把自己流放到異國他鄉,以為再也不會對家人和故土有一絲一毫的眷戀。
“結果,我沒能等到高考,先等來的是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季錦回想起那個夜晚,那個徹底改變了她一生的夜晚。
韓家奶奶給她訂了一個蛋糕,但是她太忙,沒有回家陪葉知柔過生日,偌大的別墅空空蕩蕩,她認認真真點了蠟燭,許了願,給自己切了一塊蛋糕,儀式感十足,儀式總是能夠幫人銘記。十八歲的葉知柔即将高考,她的願望很簡單,她要上一個很棒的大學,帝都的那所她逐漸有了考上的信心。韓家奶奶送她的生日禮物也很特別,c市一套房子的房産證,葉知柔的名字作為業主印在上面,還有戶口。這一切都代表着一個逐漸清晰的全新未來,她将不再依附韓家,她是獨立的自我。
留級的韓義現在是她的同學,他雖然高考無望,但是那已經和葉知柔沒有關系了,葉知柔當不再對他抱有希望之後,就不會再失望。雖然她依舊幫他隐瞞傷口,幫他順便多做一份飯,但是那種愛戀漸漸消退,真是因為真切地愛過,所以她能待他依舊溫柔,卻止不住心頭的失望和受傷。
在空曠房間裏吃過蛋糕的葉知柔準備做完最後半套卷子就早點睡覺,她喜歡這種朝着自己命運的目标,不斷靠近的感覺。
然後她房間的電話突兀地響起來,葉知柔接了,破碎而吵雜的背景音,韓義斷斷續續說着:“打電話報警。”然後報了一個地址給她。
葉知柔的第一反應是韓義又在惡作劇她,有打電話給她的功夫,他自己不能報警?但是她放心不下。
葉知柔報警之後依然不放心,穿上外套就沖了出去。
“現在回想起來,我那個時候應該對韓義還殘存着那麽一點點喜歡,或者說,是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那麽久的依戀,當一個人擁有的東西實在太少的時候,就會覺得什麽都很珍貴。”季錦捂着額頭,太陽穴突突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