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其實他也沒必要演什麽,在系統空間那段時間,改變了傅知玉很多。
上一輩子,他自小就活在緊繃狀态中,身份也是,感情也是,即使自己想停下來,也是騎虎難下,因為一旦停下來,他就是被啃得骨頭都不剩的結局,唯有死亡之後,他才獲得了真正的休息。
雖然系統空間不大,但是各個世界的資料其實就是一本本,主神及各個系統都很會聊,無論說什麽都能接起來,傅知玉才發現,人生其實比他想象的要廣博多了。
他先前為之糾結了一輩子那些事,不過是一本書中的一段文字而已,而且結局早已注定,無需太過在意。
每個人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罷了,傅知玉想,就是因為清楚地認識這一點,他已經長時間都過着輕松的生活,不再做一個自我要求過高的皇子,也無心再做一個永遠追逐的謝恪的人。
清元帝一邊和雲貴妃說着話,一邊一直關注着傅知玉的動作。
他被宮女扶着卧在軟榻上,手上拿了一本書在看,但是他沒看幾頁,便把書放下了,眼睛微微一轉,又伸手去拿小桌上的果盤,慢慢地吃了幾個松子,手還一邊拿着書,一邊吃一邊看,好久之後才慢吞吞地翻一頁。
仿佛一只悠悠閑閑的小松鼠。
但是小九之前不是這樣的。
清元帝想,人的一些細微動作很難作假。小九以前對自己的要求極高,看書時候絕不分神,即使身體再不舒服,也沒有這樣懶懶散散的時候。
不能專心致志,大約是天才退化最致命的傷了。
清元帝憂愁地想,一邊又朝着傅知玉走過去。
“在看什麽書呢?”他輕聲問道。
“一本游記,”傅知玉乖乖地給他看了看封面,“有一點意思。”
清元帝問道:“朕記得,大祭之前,你在看《資治論》,看得如何?可有什麽體悟?”
傅知玉擡起頭來看着他,眼睛眨了眨,露出些許困惑,道:“……兒臣記不太清了,在龍泉寺中養病之時也接着看過,但是……看不太懂了。”
Advertisement
皇帝低頭去看那本游記,應該是看了好些天了,上面還被做了些簡單的批注,大約是看書的習慣還沒丢。
但他看那一手小字,卻和之前寫的差了許多,像是失了風骨,下筆不堅定,遠沒有之前鐘靈毓秀。
字是文人的臉,這……也退化地太厲害了。
傅知玉知道清元帝注意到了這個。原因其實很簡單,他沒特意練過,是自己上輩子為了見謝恪摔傷了手,批折子又多,手常常抖着,沒什麽力氣,字體早就變了。
清元帝見此,卻只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卻露出一個溫和慈祥的笑意,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問道:“松子好吃嗎?”
傅知玉點了點頭。
“待會兒讓內務府再送一些過來,”清元帝道,“好好養着吧。”
說畢,清元帝就準備走了,他離開之前,嘆了口氣,轉身牽了雲貴妃的手,道:“只是苦了你了。”
雲貴妃一鞠身,低聲道:“臣妾只求知玉平安。”
雲貴妃是極漂亮的,即使已經不年輕了,但是一舉一動的風姿,也仍有當年名冠京城第一美人的味道。
美人眼角還帶着淚意,眼尾微紅,精致的宮裝讓她楚楚大方,卻又透着一股楚楚可憐的樣子來。
清元帝心頭一軟,後宮雖然女人多不勝數,但是唯有眼前這個,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他與雲兒當年也曾……
清元帝在心裏嘆了口氣,語氣放地更柔,道:“等朕處理完政事,就回來看你。”
雲貴妃點了點頭,又望着皇帝離去,等到儀仗已經走出了宮門,才卷起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傅知玉在旁邊圍觀親娘的變臉過程,在心裏默默感慨了一下他娘的影後級演技。
雲貴妃演完之後,揮退了左右的宮女,走到在他旁邊坐下,傅知玉恰在這時候獻寶一樣給她端上銀盤子裝的一碟子剝好的松子。
“這種事情讓丫鬟做就好,”她看着那盤白生生的松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又拉過傅知玉的手仔細看了看,“你呀,他已經走了,不想裝的話就別裝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我現在想做的,就是給母妃剝松子,”傅知玉笑道,“我知道母妃喜歡吃,那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我看你似乎很高興?”雲貴妃一粒一粒吃着松子,一邊問道,“至少皇帝這關算是過了,我看他是信了的。”
“父皇嗎?”傅知玉笑了笑,“他不算什麽的。”
在雲貴妃面前,他向來坦誠,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
但傅知玉高興确實不是為了皇帝,他只是确認了一件事情。
從得知謝恪在龍泉寺守着一直不肯走這件事開始,他心中就有疑惑了,畢竟他不是等了一天兩天,傅知玉在龍泉寺折騰了兩次,耗時十來天,他除了中間有幾次出去過,其他時間是一直都在的,據守在外面的太監說,謝公子一直想進來探望。
這就很奇怪了,謝恪是主角,根據劇情,他絕對不可能呆在這裏,很有可能被判定ooc然後被扣扮演分,因為這是嚴重影響劇情的做法。
而傅知玉這次沒按照上輩子的做法來,他換了一種玩法,于是所有事情居然真的可以循着他的想法來,沒出現一點意外。
這些事讓他更确實一點,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劇情世界了,而是系統提過的,不受原書影響的“自由世界”。
因為所有都有完結的一天,扮演者的任務也有終結,但是劇情完結之後,這個世界依舊存在,它只是變得“自由”了,不再受劇情的性質,可以自由自在地朝着所有的可能的路徑發展。
如果世界還在劇情中,即使扮演者不插手,原劇情也存在“設定慣性”。
比如,上一輩子,傅知玉沒有按書裏設定的那樣在八歲的時候害宮裏的貴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但是她一樣被害,宮中仍然沒查出兇手是誰,這位貴人脾氣不好,得罪的人太多了,誰都有可能下手。
又例如,傅知玉依舊做了皇帝,他沒有像原書那樣殘暴,但卻因為禦下不嚴,導致官員層層**,受災民衆怨聲載道,依舊罵他是昏君。
上一世,劇情雖因為他的變化産生部分偏移,但是往往最後都要回歸正軌,其中雖然也有扮演者的功勞,但是仍有“設定慣性”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讓劇情不偏移主線。
傅知玉在系統空間的時候就聽主神說了,《名留青史》的任務已經被完成,且謝恪的扮演者得分很高,那時候他已經在主神空間呆了很久了,聽了這個消息,也覺得是意料之中。
一個已經完成任務的世界會就此獨立,成為“自由世界”,不受主神的監管,按道理來說,也不可能再有扮演者進去,但是《名留青史》這個世界卻重啓了。
重啓便罷了,扮演者謝恪為什麽做這些,他不關心,反正他都已經回來了。
他所關心的事情是,一個已經完成任務的“自由世界”,即使重啓,也不會退回到任務世界的,任務絕不會再重新發布一次,謝恪的異常和自己的嘗試,幾乎已經驗證了這一點。
這确實已經是一個“自由世界”了,謝恪極有可能也不再是一個“扮演者”,他只是擁有這個主角的身份而已,這個世界也不再受劇情慣性的影響,可發揮的空間很大。
那至少把母妃救下來,不讓她按照書中的描寫那樣死去,是很有可能實現的了。
這也是傅知玉重生以來最高興的一件事。
他知道母妃極其疑惑,自己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裝傻,皇位他确實是有一争之力的,特別是現在劇情自由,上輩子他不知道這些都能反敗為勝鬥倒太子,這次他若是想争,只會更簡單。
但是皇帝他不是沒有做過,傅知玉現在回憶起來,只覺得那段日子無比痛苦,他自己痛苦,帶給百姓的也是痛苦。
他與原書的傅知玉性格是兩個極端,一個過于殘暴,一個過于溫和。論做皇帝的才能,別說謝恪,平心而論,他連當今的清元帝也比不上。
管不住臣子就是一個皇帝的錯,他不适合那個位子,沒有争的必要。
再說,即使這是自由世界了,傅知玉也不覺得皇子們搞的過謝恪,雙方根本不是一個層級的人。
謝恪如果保留了系統的話那就更誇張,他是積分前三的扮演者,系統裏能兌換的東西非常多,現在還不受劇情限制,任何一樣東西拿出來都是降維打擊。
說不定沒了劇情限制,傅氏皇族完蛋地更快。
晚上,傅知玉早早地躺上床準備睡覺,突然聽見一道聲音,像做賊一樣輕輕叫着他的名字:“知玉、知玉,你聽得到嗎?”
傅知玉一驚,下意識回了一句:“誰?”
一邊的宮女聽見了,正想上前,卻被傅知玉一揮手攔下了。
“你出去吧。”他道,“我這裏不需要人服侍。”
他認出了這聲音是誰,這話還是直接傳到自己腦海裏面來的。
“主神?”他輕聲回道,“你怎麽做到的?”
“你不用說話,我們兩個腦內交流就可以的,”主神道,“我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進來,不知道這個口子能開多久。”
“這個世界現在是不是自由世界的狀态?”傅知玉一聽這話,就連忙加緊時間問自己最想問的問題,“我沒事,挺好的。”
“你發現啦?确實是的,”主神嘆了口氣,“這個世界被謝恪搞的很奇怪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名留青史》這個任務是超高級任務來的,被他弄的,現在成了整個系統的一個定.時.炸.彈,如今只是暫時穩定而已。
知玉,我待你不錯的,你能不能幫個忙,保證這個世界不被謝恪搞崩潰?否則我們很難做的。”
主神确實待他不錯,教了他很多東西,傅知玉想了想便答應了,道:“我盡力。”
“他最近有沒有對你做什麽奇怪的事情?”主神聽了這句保證,算是松了口氣,又問了一句,“如果有的話,你就揍他。”
傅知玉實話實說:“我打不過他。”
“那不一定,”主神道,“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是一個在主神空間呆了很久的bug,我檢測到你是有産生變異的。”
“……聽去了不是什麽好詞。”
“你要相信我不會坑你的,”主神道,“你……”
傅知玉本來還準備聽,但是主神一到這裏就沒了聲音,大概是通話的口子被關上,強制它下線了。
變異?
傅知玉回來十來天了,也沒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麽變化,也可能是他自己折騰的,還沒來得及感受。
不會突然長出什麽耳朵尾巴來吧……
他在重生後第一次提心吊膽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兒童節快樂~我搞錯了上榜字數要求,這章加更,晚上更新照常,明天也有雙更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