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龍淵峰
三人吃完點心,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吵嚷聲。
顏臨寒走匆匆進來,慕欺霜立刻臉色一變,起身問道:“出什麽事了?”
顏臨寒看了一眼商清,然後對慕欺霜道:“北鬥山莊和其它幾個門派的人找上門來了。”
“嘶,是誰說出去的?”
“不知道,但也有可能是我昨天在城外攔下的那群人傳出去的。”顏臨寒微微皺眉,說道,“你先送他回重華宗,我在此處他們不敢太過胡鬧,應該夠你們走遠了。”
“好,去重華宗應該也只要一天多,到時候我盡快回來幫忙。”慕欺霜點點頭,帶着陸子衿和商清直接往後院去了。
離開時商清無意回頭看了一眼,不曾想,又正好對上了顏臨寒的視線。
商清忽然有種錯覺,顏臨寒的視線似乎總是停留在自己身上。
也許只是巧合吧,商清想。
……
從東川城到重華宗路途需要橫跨三州,以慕欺霜元嬰真君的修為,如果掐個禦劍訣,趕過去也就是幾個時辰的事情。
然而天穹之上多有疾風寒流,如今商清的身體萬萬無法暴露在其中,好在雲涯山在東川城的駐地儲備齊全,想找輛合适的交通工具并不難。
一路上有陸子衿和慕欺霜這對師徒在,商清倒是一點兒也沒覺得悶,一路上聽他們談天說地,閑聊鬥嘴不亦樂乎。
第二天正午,他們所乘的車駕緩緩停了下來。
“應該已經有人來接你了。”慕欺霜擡手撩開車窗上的簾布,遠遠朝外看了一眼。
商清也跟着往外看去,只見山門高聳,兩座白玉城闕立于兩側,城樓下瓊花繁盛古木青蔥,生機盎然靈氣十足,仿佛千載不敗、萬年長青。
Advertisement
在花木掩映之下,城樓中間延伸出一道雲棧天梯,直直沒入九霄雲霧之中,一眼看不到盡頭。
天梯前有一嶙峋巨石,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八個大字。
“雲間重華,萬古長春。”
原本是氣勢非凡的一幅畫面,但有個人側倚在巨石旁,反倒是讓景象變得懶散了起來。
那人穿着紫灰色的衣袍,長發很随意的散落下來,沒有任何裝飾,似乎是懶得去細心打理。右手拿着一根暗金色的煙鬥,正在袅袅冒着輕煙。
他朝這邊走過來。
離得近了,商清才看清他的面容。
劍眉星目,卻因為右眼角有一道淺淺的傷疤,顯得有點兇。
商清再次看到了系統界面裏藍色的名字,和自己應該關系很好。
【您的好友秦澈已上線。(備注:龍淵峰二師兄)】
那就是自己的師兄了,商清心想,之前看過的書裏提到過,商玉宸是雲衍劍尊的第三個親傳弟子,也是最小的一個。
“那是你師兄嗎?”慕欺霜問商清,他隐約記得雲衍劍尊似乎是有個身體不便,不經常出現的弟子,但并沒有見過。
“嗯,是秦師兄。”
“那就好,你快去吧。”慕欺霜看向商清,摸了摸鼻尖道:“你先前也聽到了,之前我們跟太素峰出了點事,雖然最後算是和平解決了,但……我還是不進去了,免得我這暴脾氣再惹出什麽事來。”
商清點點頭。
他想起之前慕欺霜說過,要回去給顏臨寒幫忙,于是說道:“對了,你不是還要回雲涯山辦事嗎?快回吧,我這邊沒事了。”
慕欺霜送商清下了車,身邊的陸子衿也從車窗裏朝商清揮手說再見。
商清朝着雲棧天梯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師兄。”
商清其實一點也不意外只有一個人來接他,畢竟以他二十年前腥風血雨的架勢來看,重華宗現在還願意讓他回歸師門就已經算是護短了。
而且從各方面考慮,也不可能大張旗鼓的迎接他回來。所以讓龍淵峰的師兄來接他,反倒是最為正常的處置。
可惜龍淵峰已經不是當年雲衍劍尊在時的那個龍淵峰了,如今衰落到幾乎無人的境地,商清估計自己怕是要擔九成的責任。
秦澈擡眼,嗯了一聲。
他緩緩吐了一口煙氣,開口時的嗓音有些啞:“回來啦。”
“嗯,回來了。”商清有點愣神。
不得不說秦澈的樣子真的很淡定,淡定到就像商清只是昨天剛出門了一趟,然後今天就回來了一樣自然又平常。
“這裏,把它放上去。”秦澈從袖中摸出一塊玉牌,遞給商清,然後指了指那塊嶙峋巨石的側面。
商清定睛一看,那裏果然有一塊規整的凹陷處。
他将玉牌往巨石側面輕輕一貼,頓時有一束紫光掠過。
然後聽得一聲清脆的“叮鈴”聲,兩人腳下陸續浮起十幾道相互交織的白色光華。轉瞬間白光淹沒了全部視線,等白光再次消散之時,眼前的景象已經變了個樣。
商清心中不由小小驚訝了一下,這是身份識別?還能刷卡傳送?原來山門前的雲棧天梯不是用來給人走的啊。
眼前山崖陡峭,高峰入雲。
面前一塊山玉被從中劈開,留下一道平整到不可思議的截面。因為山玉還未曾經過打磨,所以顯現出一種斑駁的透明感,與上面行雲流水、筆走龍蛇的三個字正相稱。
——龍淵峰。
龍淵峰是整個重華宗最高的地方,天生便帶着一種孤傲。
“慕欺霜說你失憶了?”秦澈問道,他的語氣還是那麽平靜,就好像在問你今天吃飯了嗎。
但很莫名的,商清居然在這種飯後聊天一般的普通氛圍中,變得輕松起來。就連他眼中第一次見的山石,第一次見的草木,還有第一次見的秦澈,都像是闊別已久的老朋友。
“嗯,只記得很少的東西。”
“挺好的。”秦澈忽然說了一句。
商清有些疑惑,這已經是第二個人對他說類似的話了,上一個是顏臨寒。為什麽好像他們都覺得自己失憶是件好事呢?
“為什麽是好事呢?”商清終于忍不住問。
“倒也說不上是好事。”秦澈他深深吸了一口煙氣,然後又慢慢吐出來,稍微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你現在看起來比以前乖多了。以前像只小刺猬似的,一戳就生氣,一生氣就紮人,多不好。”
商清心想,要是小刺猬沒了刺,只剩下柔軟脆弱的肚皮,當然得乖一點才能活的輕松些。
“師兄說的是。”商清繼續保持乖巧。
商清推着秦澈走了一會兒,便看見在蒼松翠柏掩映之下,有一座古樸簡潔的院舍。
雖無什麽精巧華美的雕琢,但門前卻鑄有四柄石劍,每一柄都足有七尺高,劍身的三分之一沒入地面,劍柄處則被寒鐵鏈鎖住,沒入地面之下。
想必這座院舍,就是秦澈所說的“劍廬”了吧。
進了劍廬,被秦澈拎着走過中庭,向右轉經過一座小院門,就到了秦澈平時的居所。
推門走進房中,秦澈朝商清擡了擡下巴,對着一張空的床榻:“上去躺好。”
“哦。”商清依言躺了上去。
“背面朝上。”
“哦。”商清翻了個身,感覺自己十分像條鹹魚。
“衣服脫了。”
“……啊?”商清突然擡起頭,眨巴眨巴眼睛。
“啊什麽啊,你穿着衣服我針都紮不下去。”秦澈看他表情,又好氣又好笑,“別不好意思了,學醫學久了看誰都跟塊兒豬肉沒區別。”
這話是挺有道理,但商清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等他脫完衣服重新趴好,秦澈念了個“淨塵咒”,喚來清水反複将雙手洗淨。然後從床頭的櫃子裏取出一個紅木小盒。
盒子裏放着一枚銀色的指環。
秦澈将指環套上右手食指,然後手指開合數下,似乎是在适應。片刻之後,秦澈指間延伸出一道極細的靈氣,凝練成針。
商清看着細細的針尖抖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師兄,等等!讓我提個問題先。”
秦澈擡眼:“你說。”
商清道:“衆所周知,龍淵峰修的是劍道。”
“對,但我不會用劍。”秦澈理直氣壯。
商清又道:“那師兄的醫術是從哪裏學來的?”
“我以前在老家學過幾年醫。”秦澈滿臉認真。
“老家?”商清眼中疑惑更甚。
秦澈意味深長的看着他:“鄉下老家啊——五年養豬,三年獸醫,被我治療過的人都很安詳。”
獸醫?安詳?
商清想起之前秦澈還說,當醫生當久了,看誰都像看豬肉一樣。
商清聲音有點抖:“……師兄我失憶了,你不要騙我。”
秦澈終于忍不住,笑道:“哎,師弟逗起來真好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