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愧是你
顏臨寒伸手把水杯從他嘴下解救出來,然後朝慕欺霜搖搖頭,示意他別再問了。
慕欺霜微微嘆氣。
“師父,師叔!外面有人來找,好像是議事堂那邊的弟子。”陸子衿敲了兩下門,見門并沒有鎖上,外面那群人又看着不太面善,于是直接就邊喊邊進來了。
他見商清醒來,而且面色比先前好了一下,十分開心,立刻撲過來想給商清一個激動的擁抱。
顏臨寒反應極快,擡手一勾,拉住了陸子衿的衣服後領。
語氣似是無奈,但仍然簡潔明了:“他身上有傷。”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陸子衿趕忙道歉。
倒是慕欺霜一聽議事堂三個字,立刻就擡頭看向顏臨寒,問道:“你提前結束閉關,離開雲涯山這事,是不是沒跟掌門說?”
“……”顏臨寒沉默了,他确實沒跟任何人講。
“算了你不用解釋,我了解,你沒顧得上。”慕雲寒搖搖頭,嘆了口氣,“這事兒讓長老知道了,恐怕又要有麻煩。你看,這不就派人過來找你了嗎?”
顏臨寒這次閉關已有很長時間,本來大家都期望他能借此突破境界,成為整個仙道最年輕的化神期劍修。
但他卻提前破關而出,議事堂的長老們知道這事後,估計都得氣出點兒毛病來。
“……我知道。”
商清聽見顏臨寒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不由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白發垂肩,眉目染雪,側臉勾勒出鋒利修長的弧線,是一等一的好看。
怎麽偏偏是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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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清內心發出了一個顏控的聲音,好可惜。
顏臨寒的感覺很敏銳,發現商清那點兒小眼神,便轉過目光去看他。
兩個人的視線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一處,頓時,氣氛就顯得有點尴尬起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二人都沒有移開目光,隐隐有種誰先低頭誰就輸了的感覺。
商清自己都奇怪,我到底為什麽要跟他較勁兒啊?明明心裏慌得不行。
“哐當——”
只聽外面傳來一聲響動,似乎是有誰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們,把屋裏所有人的視線都引了過去。
商清暗自松了口氣。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這口氣确實松得有些早了。
“元師姐,元師姐你冷靜點!兩位師叔面前,不可如此無禮……哎喲……”也不知道是哪個随行弟子觸了她的黴頭,被推了一把撞上了牆壁。
而且聽撞擊的聲音,遭了罪的還不止一個人。
“算了算了……随她去吧。”幾個弟子在走廊上小聲說道。
而後,一個黃裙杏衫的持劍少女快步走了進來。
“顏師叔,掌門有令,召你速回雲涯山。”她雖是在行禮,但動作和語氣一樣帶着氣惱,于是顯得頗為敷衍。
而她的怒氣,在看清楚床上半坐的人是誰後,瞬間達到了頂峰:“商玉宸,你居然還活着!果然是禍害遺千年!”
這位元師姐想來是個狠角色,不僅動口還要動手,手中長劍眼看着就要出鞘。
但此刻在場的都不是泛泛之輩,慕欺霜手中的長劍已經半截出鞘,而顏臨寒出手的更快。
無形的劍氣擊中她持劍的右腕,那柄剛剛出鞘半截的長劍脫了手,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顏師叔,你為了一個外人對同門出手?”元蓁蓁捂住自己的右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顏臨寒,突然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商清整個人是懵的。
這一天的時間裏,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滿世界都是想讓你死的人。
陸子衿也站在商清旁邊,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附耳低聲說:“她叫元蓁蓁,是長老元長老的獨生女兒。以前我剛入門,還只是個待選弟子的時候,她還帶着一群小跟班欺負過我呢。”
商清點點頭,他看到元蓁蓁身上顯示的紅色标記,也不知道她跟自己有什麽仇。
“啧,你剛才不還挺兇的嗎?明明是你先亮得兵器,有什麽好委屈的。”慕欺霜眼裏向來沒有憐香惜玉四個字,說起話來也毫不客氣。
元蓁蓁沒想到慕欺霜會直接嗆她,頓時覺得又氣又委屈。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反駁慕欺霜,反而是朝着顏臨寒一邊哭一邊控訴了起來:“顏師叔怎麽分不清楚誰對你好,誰對你壞呢?”
顏臨寒神情微微一動,顯然不太想理她。
但元蓁蓁像是十分委屈,雖然抽抽搭搭,卻不妨礙她繼續說話:“商玉宸當年将你打成重傷,是太素峰的阮語哥哥竭盡心力,跟他師父一起熬了好幾個月,才把你傷徹底治好。
“後來人家醫聖替徒弟的帶着婚書上雲涯山,想撮合你和阮語合籍。
“原本是門當戶對、兩家歡喜的好事.我父母忙前忙後的幫你定下這門親事,結果你倒好,看到婚書的當場就讓人退了回去,讓所有人顏面盡失。
“我父母為此險些與太素峰鬧僵,還好阮語哥哥心地好,不僅不計較還求了他師父許久,才算是沒有追究這件事。後來他還私下安慰我說不怪你,做不成親人至少還能做朋友,他就已經滿足了。
“這麽好的人,你不僅執意悔婚令他蒙羞,後來還一直對他避而不見。反倒是商玉宸這個聲名狼藉的敗類,當年将你傷得那嚴重,如今你竟然因為他提前破關而出。你明知道仙道諸多門派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卻還是這麽做了,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顏臨寒聽完,緩緩吸了一口氣。
若是熟悉他的人一定能發現,不輕易動怒的顏臨寒,此時已經有些壓抑不住情緒了。
元家早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顏臨寒其實并不在乎,但他不想讓商清聽到這些話。
剛才顏臨寒就發現,商清修為盡失後,仿若驚弓之鳥,稍有些風吹草動,便顯得焦躁不安。
元蓁蓁行為魯莽粗暴,上來就執劍相向,話語中亦是對商清多有謾罵。
顏臨寒不想讓商清再受刺激了。
但他向來心性淡泊,鮮少與人争執,此刻也說不出多惡劣的話,最後他只是冷聲道:“與你何幹。”
元蓁蓁愣了一下:“顏師叔,你什麽意思?”
還未等顏臨寒回話,慕欺霜先坐不住了。
慕欺霜顯然性格更加暴躁,而且他的字典裏不分男女,只分傻逼和正常人。他呵斥道:“你們元家也算是有名望的修真世家,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管你什麽長老家的小姐,還是掌門家的公子,只要慕欺霜覺得你傻逼,他就會噴你。
陸子衿作為他的徒弟,顯然有非常充足的經驗,他小聲在商清耳邊嘀咕道:“我師父又要開始罵人了……說實話這次我還挺想看的。”
慕欺霜現在的狀态很神奇,說他暴躁吧,但他說起話來其實還非常有邏輯。說他講道理吧,但實際上他又在噴人。
“我師弟他教養好,不想跟你們計較,你就真覺得他好欺負是吧!正好我是個俗人,不懂什麽教養,想罵就罵了。
“你跟我師弟見過幾面啊?一只手都數的過來吧?說實話,他怕是連你名字都記不住。你既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他的朋友,那他的事情輪得到你評頭論足嗎?
“年紀不大壞毛病倒是學了一堆,明明是修道之人,卻跟市井裏的三姑六婆一樣,正事沒做幾件,議論起旁人的事情倒是一套又一套。
“再講那合籍的事情,別跟我說你父母是長輩所以幫忙訂親是理所應當。
“是,我們師兄弟倆的師父是已經亡故,而你父親确實是雲涯山輩分最高的長老,按規矩我們都得叫他一聲師伯。
“先不說我師弟的婚事輪不輪得到元家來定,但你見過哪家長輩給自家晚輩訂親,是連招呼都不給晚輩打一個,直接把婚書都收下、婚期都定好了才告知本人的嗎?
“我今天就明說了,你家能辦出這等糊塗事來的,還洋洋得意覺得自己給別人多大好處的,要麽是腦袋被驢踢了,要麽是滿肚子壞水兒。
“至于跟太素峰鬧僵,那不是你們家活該嗎?拿我師弟的終身大事去攀附別家算什麽本事。回頭被拒絕又說我師弟讓你們丢臉了,真有意思,原來你們還知道有臉面這種東西嗎?有臉的人能幹出這種事來?
“還有你,元蓁蓁,從一進來就擺臉色給誰看呢?本來想給你爹留點臉面,懶得理你,結果你還越來越來勁兒了。一言不合就亮兵刃,打不過就一哭二鬧撒潑打滾,就差現場表演上吊了,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平日裏吹噓的家世涵養怕是都被狗吃了去。
“哦,對了。你要是真想表演上吊的話,請,那邊有凳子和床單——我絕不攔你。”
元蓁蓁氣得整張臉都紅了,偏偏慕欺霜聲音大語速還快,她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機會。這會兒只剩下擡手指着人發抖的力氣了:“你……你們欺負人……”
商清:我不是,我沒有,我明明是被你罵的那一個。
剛才一頓快言快語把商清給看呆了,這會兒只想給慕欺霜鼓掌以示敬意。
然而他身體比較誠實,把心裏想的直接付諸行動了。
這時候正巧沒人說話,于是商清原本不大的拍巴掌聲音,反而顯得格外清晰。
元蓁蓁見商清在那邊鼓起掌來,認定了他實在嘲笑自己。又想到自己平日裏受盡寵愛,在門派中亦是如同衆星捧月,今日卻連連被羞辱,頓時氣上加氣,兩眼一翻直接氣暈了過去。
商清:“……”
顏臨寒:“……”
慕欺霜:“不愧是你,失憶了也這麽會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