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斷頭谷
因為寒假的原因,西川大學裏很是空曠,教學區裏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校園裏原本郁郁蔥蔥的梧桐樹,如今葉子全被寒風掠得精光,遠遠看去,恍若一個個失去頭顱的士兵。
忽然間,寂靜的宿舍旁,傳來了說話聲。四個穿着厚厚羽絨服的學生從宿舍樓裏走了出來,他們背着登山包,提着礦泉水,往西川大學的校門口走去。
領頭的是吳思源,大三的學生,這次的斷頭谷探險旅行,就是他組織的。
斷頭谷位于西川市郊五十公裏外,那裏四面高山環繞,擋住了北方來襲的西伯利亞寒潮,四季如春。即使是十二月的寒冬,也一樣春暖花開,風景如畫。不過,斷頭谷是一處剛被游人發現的世外桃源,還沒正式開發,只是試營運,去那裏旅游,探險的價值遠遠高于旅游的成分。
吳思源也是在網上看到關于斷頭谷的介紹後,才在學校BBS裏振臂一呼,約到三個寒假沒回家的同學,趁着春節人少,到斷頭谷去探險。
除了吳思源,另外三個夥伴都是大二的學生。韓鵬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鏡,臉色蒼白,胳膊細細的,吳思源真有些擔心他能不能順利走完整個旅途。羅薇是韓鵬的女友,卻與韓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羅薇是西川大學女子籃球隊主力,個頭高高的,為人豪爽,說話聲音很大,真不知道她怎麽會成為韓鵬的女友。
另一個隊員也是個女孩,秦纖纖。吳思源聽說過這個女孩,據說秦纖纖在課餘時間寫推理小說,出過幾本書。更厲害的是,秦纖纖憑借自己的推理知識,幫助警方破獲過多樁疑案。
前往斷頭谷的公交車上,秦纖纖好奇地問吳思源:“學長,為什麽那裏叫斷頭谷?這名字可真奇怪。”
吳思源聳聳肩膀,說:“我也不知道,大概這個名字是從古代遺留下來的吧。”
“不對!”說話的正是臉色蒼白的韓鵬,“我翻了資料,在古代,斷頭谷是西川府的刑場。古代執行死刑,一般都是斬首。據說手持鬼頭刀的劊子手在行刑前會讓死囚面朝家鄉的方向跪下,在刀落下的時候,對死囚說快跑。當然,死囚還沒來得及跑,刀就已經落了下來。劊子手之所以要這麽說,是想讓那些死在異鄉的死囚可以魂歸故裏。不過,斷頭谷四面環山,擋住了魂魄回家的道路,回不了家的魂魄就變成了孤魂野鬼。傳說斷頭谷裏一到晚上就會傳來鬼魂的哭泣聲,所以等下進了斷頭谷,大家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去招惹那些不幹淨的東西,不然我們大家都回不了西川大學。”
韓鵬一說完,羅薇就叫了起來:“呀!你別吓我啊!真是太可怕了!”韓鵬大聲地笑了起來,其實他只是想吓唬一下大家,不過,他還是鄭重地說,剛才這個故事真的是他在圖書館的地方志裏看到的。至于地方志裏記載的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
中午的時候,他們在斷頭谷的入口下了車。這裏果然沒什麽游客,冷冷清清的,連個收門票的人也沒有。只是在一棵高大的榕樹下,站着一個學生模樣的人,手裏舉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景區住宿。
吳思源走近榕樹後,突然叫了起來:“陳卓,是你啊!你怎麽會在這裏?”原來吳思源認識這個舉牌子的人,正是他的同學陳卓。
陳卓見了吳思源,也露出驚訝的表情:“呃,我家就在斷頭谷裏的……我家在谷裏開了一間客棧……”
他還沒說完,吳思源就痛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好了,今天晚上,我們就住你們家的客棧。要打折哦,行不行?”
陳卓只好苦笑着答道:“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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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卓領着他們四個人進了斷頭谷。果然,就如網上所說的那樣,谷裏看不到一點冬天的氣息,小橋流水,山泉叮咚,清溪長流,蟲鳴鳥語。一條小溪從谷底穿過,他們一會兒在溪邊行走,一會兒又踏上木板修成的棧道。韓鵬與羅薇走在最前面,不停擺着POSE讓緊跟其後的吳思源幫他們拍照,倒是秦纖纖與陳卓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面。
陳卓突然小聲地問秦纖纖:“你們怎麽會想到來斷頭谷旅游的?這裏的設施還沒開發完善,除了這條小溪外,就沒什麽好玩的了。”
“我父母到外地旅游去了,說要重新過二人世界,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正好我上校園BBS時看到了吳思源的旅游征集令,所以就參加了這次旅行。”秦纖纖答道。
“哦,真想不到,這次旅行竟然是吳思源組織的。”陳卓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想不到?為什麽想不到?”秦纖纖好奇地問。
“因為……因為我真的想不到他會有錢來旅行。”陳卓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們班裏的人都知道,吳思源寒假沒回家,是因為他沒路費回家。他是特困生,就連他的學費,都是一個好心人資助的。據說他考上大學那年,因為沒學費差點辍學。幸好他家鄉的電視臺播出了一個專題片,播出他準備辍學的消息,引起了一位好心人的關注,決定資助他上學。聽說那位好心人還是個女明星呢,演過很多電視劇。”
原來如此。不過現在看吳思源一身名牌,還用着一個漂亮小巧的智能手機,真的很難想象他是依靠資助來上大學的。但現在這種事也不稀奇,貧困生得到捐款改變生活狀況後,就忘記了以前的困頓。
唉!秦纖纖忍不住嘆了口氣,看吳思源的眼神,也不由得增添了幾分鄙夷。
天色漸暗的時候,他們終于穿越完斷頭谷,來到陳卓家的客棧。
客棧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竹樓,竹樓兩層高,樓下喂了幾頭豬,樓上住人。一條人工挖掘的小水渠從樓下的豬圈流過,正好帶走了豬糞與難聞的氣味。竹樓旁道路曲折迂回,附近秀竹成林,古樹環繞,正是一個遠離塵世嚣擾的好地方。
沿着逼仄的竹梯上了樓,他們看到陳卓的媽媽已經準備好一大桌豐盛的晚餐。桌上葷素搭配,香氣四溢,全是山中特有的美味,青椒臘肉、鹵水全鴨、泡菜肉絲、西紅柿炒雞蛋、新鮮小菜湯。
秦纖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想入座的時候,卻突然看見一間客房裏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周哥哥,你怎麽在這裏?”秦纖纖大聲叫了起來。她看到的那個人,正是西川市刑警大隊隊長周淵易。
秦纖纖曾協助過警方辦案,與這位刑警隊隊長打過多次交道,因此成了好朋友。
今天周淵易沒穿警服,而是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淺藍色防寒服,看上去有幾分休閑的味道。他是來旅游的嗎?可身為刑警大隊隊長,他不是應該日理萬機,幾乎沒假休的嗎?秦纖纖心中不免有幾分詫異。
周淵易見到秦纖纖,也很驚訝:“纖纖,你們是來旅游的?”說完後,他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眉宇間似乎隐隐透出幾分擔憂。
秦纖纖立刻捕捉到了周淵易表情上的變化,她立刻點了點頭,小聲地問道:“是的,你呢?這兒發生什麽事了嗎?”
秦纖纖知道周淵易是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這山谷之中的,這兒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周淵易趕緊把秦纖纖拉到一邊,避開旁人壓低聲線:“我到這裏來秘密調查一個案子,你千萬不要說出我警察的身份。”
“嗯,周哥哥,什麽案子啊?”秦纖纖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作為一名寫推理小說的女孩,她對一切罪案都有着非同尋常的敏感。
“呃……”周淵易頓了頓說,“我們接到報案,說在斷頭谷深處先後發現了幾具無頭死屍,都是年輕人,有男有女。因為寒假的原因,我們還沒有收到人口失蹤的消息,所以無法确定屍源。”
正說話間,又有一個說着标準普通話的男人從客房裏走了出來,坐上了餐桌。這個人頭發亂蓬蓬的,穿着一件有很多荷包的羽絨服,肩後背了一個攝影包,一看就知道是個攝影記者。
果然,一坐上桌,這位剛出現的男人就做了自我介紹。他叫楊凡,來自北京,是一名記者。他到斷頭谷,除了旅游之外,還要幫一個朋友尋找祖墳。他解釋,他朋友有一位很重要的祖先,正是在斷頭谷裏被官府斬了首。
此時,陳卓的母親正好端了一鍋麻辣牛肉幹鍋過來,她把鐵鍋放在桌子上,之後,便熱情地向楊凡介紹說古刑場在斷頭谷最深的地方,在古刑場背後,有一處山坳,據說那兒就是古代的亂葬崗,山壁上還刻了很多人的名字。相傳刑場每斬一個人的首級,就會在山壁上把那個人的名字刻下來。不過,歷經歲月的沖刷,上面的字早已經看不清了。
聽了這話,楊凡閉上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住店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周淵易、楊凡,以及吳思源、秦纖纖、韓鵬、羅薇,一共六個人,正好坐成一桌。
吃飯的時候,秦纖纖好奇地問楊凡:“你在什麽雜志做記者?你們要什麽樣的文章?平時我蠻喜歡寫小說的,我可以投稿嗎?”
楊凡笑了一下,說:“我們雜志不要小說的,我們是家娛樂周刊。”
“娛樂周刊?我最喜歡看八卦新聞了,你能給我講講明星的獨家新聞嗎?”羅薇叫了起來。
“送本我們的雜志給你吧。”楊凡說着從包裏拿出一本封面花花綠綠的雜志,遞給了羅薇。
“哇,封面是孫倩蓮啊,她可是現在的人氣女王。”羅薇在一旁頓時興奮地叫了起來。
“是啊,現在就數她最紅了。”韓鵬附和道,“前段時間爆出一條新聞,說孫倩蓮曾經資助了一名大學生,後來她發現那個大學生生活太奢侈,每個月給他五百塊生活費都不夠消費,于是孫倩蓮決定停止資助。那個大學生也因為這事,在網上大罵了孫倩蓮一通,許多網友都說那個大學生是白眼狼。”
韓鵬扶了扶眼鏡,繼續說道:“不過,以我的分析,似乎這事也沒那麽簡單。我總覺得是孫倩蓮與那個學生串通好了,想借這事炒作。這不,接着就傳來孫倩蓮出寫真集兼自傳的消息。”
楊凡聽到韓鵬的話後,興奮地豎起出大拇指,說:“小夥子,看來你很了解娛樂圈啊!哈哈,咱們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我剛收到消息,孫倩蓮這幾天在北京透出風聲說已經原諒了那名大學生,決定繼續資助他。這說明,她完全就是在炒作。”
“說到那本自傳,我還買了一本呢。”羅薇笑了起來,從包裏拿出一本封面印着孫倩蓮照片的書,“我還準備晚上在客房裏看呢,不過,現在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那……羅薇,晚上你能借給我看看嗎?”秦纖纖突然問道。
“當然沒問題了。”羅薇把書扔給了秦纖纖。
酒足飯飽,天已經黑透了。山風掠過,坐在客棧的客廳裏,都能聽到斷頭谷中四季常綠的樹木葉片翻飛,沙沙作響。
吳思源剔着牙簽,問陳卓的母親:“阿姨,這裏除了這條小溪和山谷,還有什麽好玩的?”
陳卓的母親定定地想了想,說:“還有野人峽,那裏是少數民族的聚居區,每天都有節目表演。”
“什麽節目表演?”吳思源好奇地問。
“就是少數民族居民表演他們的祭祀活動,比如噴火、手下油鍋摸硬幣……”
“野人峽沒什麽好玩的,那些少數民族的人都是旅游局請人裝扮的。噴火就是嘴裏含一口酒精,對着打火機噴出來。油鍋裏摸硬幣更沒意思,鍋裏根本不是油,而是醋,熔點低,溫度一點也不高。”陳卓突然插嘴說道。
“你瞎說,我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野人峽裏都是真正的少數民族居民,他們的祭祀活動有趣極了,你的同學真的可以過去好好看看。”陳卓的母親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高聲說道。
她這麽一說,吳思源連忙點頭說:“不錯不錯,反正來都來了,明天我們就去野人峽玩玩。”
陳卓聳聳肩膀,不再說話了。
竹樓只有四間客房,當天夜裏,吳思源與韓鵬住一間,秦纖纖與羅薇住一間,周淵易與楊凡各住一間。谷中溫暖如春,沒有城市的嘈雜。
秦纖纖翻了一會兒孫倩蓮的自傳,覺得沒什麽意思。她居然說自己是皇室後裔,擁有高貴的血統,哪有這樣炒作的?秦纖纖把書扔到一邊,和羅薇閑聊了幾句後,便躺在床上睡覺了。
在松濤之中入睡,嗅着富含負離子的新鮮空氣,睡眠質量當然非常好,第二天早晨起床之後,所有人都精神飽滿。
集合的時候,秦纖纖并沒看到陳卓,她猜陳卓一定是去谷口迎接客人了。吃過陳卓母親送來的早飯後,楊凡問清了亂葬崗的位置,就背着相機獨自去尋找朋友的祖墳了。周淵易則一個人在斷頭谷裏轉悠,希望可以找到關于無頭屍案的線索。而秦纖纖他們一行四人便按照陳卓母親所繪的地圖向野人峽走去。
到了野人峽,每人交了五十元門票,秦纖纖他們進了峽谷中。表演剛好開始,觀看表演的人并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十來個人。表演也很沒勁,一位長發及肩滿臉黝黑的少年,裝扮成野人的模樣,手裏提着一只雞,當着衆人的面,一把擰斷雞脖子,然後一口吸掉了雞脖子裏流淌出來的鮮血,煞是血腥。
接下來的節目就更無聊,只有幾個小型的手花魔術,就連上刀山下油鍋,也是破綻百出,慘不忍睹。吳思源忍不住大聲喝起倒彩,嘲笑起演員來,引來少數民族演員不滿的眼神。
吳思源倒也毫不示弱,大膽地與演員怒目對視。突然間,韓鵬叫了一聲,對身旁的秦纖纖說:“這個演員我認識,是陳卓啊!”一說完,他就沖出觀衆席,跑到其中一個演員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頭發。
演員的頭發被韓鵬拽了下來,正是陳卓戴上假發臉上塗抹油彩裝扮而成的。
陳卓臉上露出尴尬的表情,韓鵬則大聲地吼道:“騙人的,都是騙人的,退票,退票!”
場面頓時亂了起來。當然,票是不能退的,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出現在表演場邊,加上羅薇在一旁勸說,韓鵬也只好作罷,悶悶不樂地離開野人峽。
幸好,野人峽旁還有一處沒開發的峽谷,綠草如茵,風景如畫,流水潺潺,石頭縫裏還有螃蟹與小蝦子。四個人在峽谷裏玩了一番,倒也讓心情好了許多。直到天快黑的時候,他們才結束游玩回客棧。
進了客棧,陳卓并不在。問及陳卓時,他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告訴秦纖纖他們,因為陳卓在演出時出了狀況,不敢回家面對自己的同學。陳卓的母親還聲淚俱下地說,陳家很窮,客棧也是貸款開的,而陳卓的學費則全靠他自己在野人峽裏兼職假扮少數民族演員掙來的。畢竟假扮演員表演低劣節目不是件光彩的事,陳卓的母親懇求秦纖纖他們為陳卓保守這個秘密。
秦纖纖嘆了一口氣,答應了陳母的請求。但韓鵬卻有些不依不饒,還想說什麽的時候,正好周淵易與楊凡都回到了客棧,陳母忙着去給他們準備晚餐,韓鵬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趁着旁人不注意,秦纖纖偷偷地問周淵易:“周哥哥,今天你有什麽發現沒有?”
周淵易無奈地攤開手:“什麽發現都沒有。那些屍體被發現時,都沒有頭顱。我今天在谷裏走了個遍,也猜不出那些頭顱藏在哪裏。對了,死的都是年輕人,說明兇手的目标是年輕人。你們四個人要小心,千萬別出什麽事。”
“周哥哥,你放心好了,我們會小心的。”秦纖纖答道。
吃過晚飯,陳卓還沒回來。大概陳母也知道斷頭谷裏出現連環斬首案的消息,所以一直坐立不安,一吃完飯就顫巍巍地出了門,尋找陳卓去了。
斷頭谷裏,晚上沒什麽好玩的,電視也沒信號,所以天黑了,就只有回客房裏睡覺。
羅薇覺得很無聊,拉着秦纖纖去找韓鵬和吳思源玩牌。門敲開後,吳思源和韓鵬都說今天玩得太累了,只想睡覺。沒辦法,羅薇和秦纖纖只好去找周淵易與楊凡玩牌。不過,楊凡說他忙着給雜志趕稿,所以羅薇和秦纖纖只叫出了周淵易。
幸好,鬥地主只要三個人玩就行了。周淵易的牌技很好,秦纖纖和羅薇也不差。牌逢對手,玩起來也特別有意思。不知不覺,他們就玩到了後半夜。
秦纖纖禁不住打了個哈欠,他們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太晚了,于是周淵易起身送兩個女生回客房。
走廊上,燃着一盞昏暗的油燈,穿堂風吹得火苗一會兒長一會兒短。羅薇抽了抽鼻子,納悶地說:“咦,我怎麽嗅到一股怪味?”
秦纖纖也抽了抽鼻子。是的,走廊上的空氣是有點怪怪的,有點腥味,又帶點甜味。
周淵易突然叫了一聲:“不好,這是鮮血的氣味!”
走廊上,有一扇門沒關緊,露出一條門縫,門縫中洩出一絲昏暗的燈光。正是北京來的記者楊凡所住的客房,血腥味正是從他那間客房裏散發出來的。
周淵易推開門,看到屋裏的情況,立刻呆住了。
楊凡躺在一片血泊中,他的頭被利刃剁了下來,就擺在寫字臺上。
跟在周淵易身後進屋的羅薇,一看到屋裏的情景,就嘤咛一聲,暈倒在了地上。而随後進屋的秦纖纖注意到寫字臺上,就在楊凡的頭顱旁擺着楊凡的筆記本電腦。電腦還開着,屏幕上是一張照片,那是一處山壁,山壁上有幾個用紅漆寫的字:朱朝夕。
周淵易使勁掐了幾下羅薇的人中,終于把羅薇弄醒了。羅薇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韓鵬呢?他不會出事了吧?”
三個人連忙走出了楊凡的客房,向韓鵬和吳思源住的客房跑去。門關着,周淵易砸了幾下門,突然聽到裏面傳來一聲尖叫,是吳思源的聲音。
“不好,出事了!”周淵易罵了一聲,掏出了手槍,一腳踹開了門。
屋裏,韓鵬躺在床上,頭顱不翼而飛,床上一片刺眼的殷紅。而吳思源正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這一切,渾身戰栗不已。
羅薇尖叫了一聲,又一次暈倒在地上。
秦纖纖捂住嘴,身體也顫抖起來。突然間,她看到客房的牆上還寫着幾個血紅的字,歪歪斜斜,觸目驚心。
“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有醒過來!”
吳思源望着這幾個字,聲音顫抖地說道:“這……一定是……兇手寫給我看的……”
是的,兇手這幾個字一定是寫給吳思源看的。兇手只想殺韓鵬一個人,要是在他行兇時,吳思源突然醒過來了,兇手一定不會放過他。
吳思源說他睡覺的時候,喜歡閉着眼睛一邊聽MP3一邊陷入夢鄉中。而且幸好他是側身面向牆壁睡着的,所以屋裏出了那麽大的動靜,他一點也不知道,才躲過了這一劫。
坐在餐廳裏,所有人都因為巨大的恐懼而心神不安,周淵易則自言自語地問道:“兇手究竟是誰呢?”
“陳卓,是陳卓,一定是他!”吳思源突然叫了起來,“一定是他不想讓韓鵬将他假扮演員的事捅出去,所以殺了他。”
“有道理!”周淵易點了點頭。
秦纖纖正在照顧暈倒的羅薇,聽到吳思源和周淵易的對話後,突然對吳思源說:“如果是陳卓幹的,那他為什麽不順便把你也殺了?要知道,除了韓鵬,我們同樣可以把這事捅出去的。”
“是啊……”吳思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這時,陳卓的母親端着幾杯茶走進了餐廳,一臉焦慮地說:“一定不是陳卓幹的,我找到他了,他在野人峽,說他心情不好,今天晚上和那邊的演員住在一起。他絕對不會回來的,不信明天你們去野人峽問問。”她把茶放在桌子上,接着說,“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警察一會兒就會趕來,你們先喝點茶壓壓驚吧。”
“嗯,謝謝你,阿姨。”周淵易端起了茶杯。他已經把手槍放回了槍袋裏,所以陳母還不知道他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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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哥哥,等一等!”秦纖纖突然說道。
“怎麽了?”周淵易問。
秦纖纖什麽都沒說,她從周淵易手裏搶過了杯子,然後将幾杯茶倒在一起,拉着周淵易下了樓。
秦纖纖打開豬圈,看到幾頭豬正在吃東西。秦纖纖将茶水倒進飼料裏,豬稀裏嘩啦就将飼料搶了個精光。沒過兩分鐘,這幾頭肥豬就呼呼大睡了。
“茶水裏有安眠藥。”周淵易恍然醒悟,“纖纖,你是怎麽猜到茶水有問題的?”
秦纖纖想了想,說:“很簡單,連環殺人,一般來說只有兩種情況:無差別殺人與有動機殺人。無差別殺人,就是兇手臨時起意,随意尋找受害人。因為死的人,都是年輕學生,有着共同點,只是我們無法查清死者的真實身份,無法找到更多的共同點。所以,我排除了無差別殺人的思路。既然是有動機殺人,那麽動機是什麽呢?本來我也想不通,但是聽到吳思源說,他懷疑是陳卓幹的,因為陳卓想隐瞞他假扮演員的秘密。想了一想,我覺得這種推測很有道理。但是陳母說陳卓今天晚上住在野人峽,不可能是兇手。那麽除了A,就是B,所以我把懷疑的對象轉向了陳母。”
“有道理,難怪你懷疑茶水有問題。”周淵易對秦纖纖的推測很是佩服。不過,周淵易又問道,“可是,我還有一個疑問,陳母為什麽要殺楊凡呢?楊凡根本就不知道陳卓假扮演員的事,他也不是什麽年輕學生。而且,所有被害者的頭顱都被帶走了,為什麽楊凡的頭顱被擺在了寫字臺上呢?”
“這個我們只有去問陳卓的母親了。”秦纖纖答道。
11
陳母在廚房裏被周淵易逮捕。
她看到周淵易和秦纖纖沒事,就知道自己在茶水裏做的手腳被識破了。當她知道周淵易是調查無頭屍案的專案刑警後,更是癱軟在地上,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供認,以前的幾個學生,還有韓鵬,都是她殺的。那幾個年輕人也都是西川大學的學生,都認識陳卓。當他們發現陳卓在野人峽裏假扮少數民族表演節目時,都無情地嘲笑起陳卓來。這讓陳母很生氣,她一直都以自己的兒子為榮,她絕不能容忍別人嘲笑陳卓,也絕不能讓兒子表演劣質節目的事傳到西川大學裏去,所以她決定要殺死任何一個知道秘密的學生。
每次,她都是趁着學生在客房裏睡覺時,用一根吹火筒,将麻醉煙霧吹進客房裏。那種麻醉煙霧是她用斷頭谷裏一種植物的根莖磨粉做成的。殺完人之後,為了不讓警察将死者與陳卓聯系到一起,她會割去死者的頭顱,讓警察摸不清死者的身份。而那一顆顆的人頭,此刻都靜悄悄地躺在廚房的冰箱裏。
“那你為什麽要殺楊凡呢?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兒子表演的事。還有,為什麽你殺韓鵬的時候,會放過吳思源呢?”周淵易突然問道。
陳母歇斯底裏地笑了起來:“楊凡根本不是我殺的,我殺韓鵬的時候,房間裏就他一個人,吳思源根本就沒在裏面,而牆壁上的那些字也不是我寫的。”
“瞎說!”站在一旁的吳思源叫道,“我一晚上都在房間裏睡覺,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房間。”
“我一個老婆子,殺了那麽多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是,楊凡真不是我殺的。而且,牆上的字不可能是我寫的,因為我根本就不識字。”陳母說道。
“你今天晚上究竟在哪裏?”周淵易轉過頭來問吳思源。
吳思源聳聳肩膀:“我一直都在屋裏睡覺啊,我也不知道這個老太婆為什麽要說我不在。”
“我看,你是真的沒在屋裏睡覺吧?”秦纖纖突然說道,“其實,你是潛進了楊凡的屋裏,乘他不備,殺了他吧?”
“瞎說!我為什麽要殺他?我根本沒有作案的動機。”吳思源喊冤道。
“不對,你有動機。你的動機就是孫倩蓮!”秦纖纖一字一頓地說道。
吳思源臉色一變:“什麽?孫倩蓮?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幹嗎要因為她殺死楊凡?”
“你要為孫倩蓮除掉楊凡的原因就是,楊凡想要找孫倩蓮自傳裏的破綻,而孫倩蓮正好又是你的資助人。”秦纖纖說道。
12
秦纖纖解釋,在她進谷的時候,曾經聽陳卓說過,吳思源是受了一位女明星的資助才上的大學。而楊凡也說過,孫倩蓮前段時間資助了一名大學生,後來因為大學生生活太過奢侈,孫倩蓮停止了資助。這兩樁事,讓她把吳思源與孫倩蓮聯系到了一起。
當然,這還不足以證明孫倩蓮資助的學生就是吳思源,更重要的一點證據就在孫倩蓮的自傳裏。在那本書裏,孫倩蓮寫了她資助大學生的事,她還說,那個大學生為了感謝她,特意将名字改為思源,意為飲水思源。
楊凡說過,孫倩蓮最近在北京宣布,會繼續資助那名大學生。資助是不會無緣無故恢複的,一定是吳思源答應幫孫倩蓮做什麽事。而這件事,恐怕就是幫她殺死楊凡。
在孫倩蓮的書裏,她說自己是皇族後裔,血統高貴。而在楊凡的筆記本電腦裏,有一張照片,上面有個人名:朱朝夕。當時秦纖纖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現在回想起來,這個人正是孫倩蓮在書裏所說的,擁有皇室血統的祖先。
而朱朝夕的名字刻在了山壁上,說明他是一個被斬首的要犯,根本就不是什麽皇室傳人。楊凡作為一個娛樂周刊的記者,到偏遠的西川市郊斷頭谷來,就是為了揭穿孫倩蓮的謊言。
秦纖纖判斷,正是楊凡的舉動被孫倩蓮知道了,所以才指使吳思源來殺楊凡。而吳思源趁着韓鵬熟睡,偷偷溜出客房,鑽進楊凡的屋裏殺死他。吳思源一定聽說過斷頭殺手的傳聞,想将楊凡的死嫁禍于斷頭殺手身上,所以割去了楊凡的頭顱。
吳思源的神經也夠堅強了,他回到屋裏,發現韓鵬被殺,頭顱不翼而飛,并沒有大喊大叫。他擔心韓鵬死時,他不在現場的事會被別人知道,所以幹脆在牆上寫了那幾個字,然後在床上繼續睡起了覺,直到周淵易與秦纖纖破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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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秦纖纖的話,吳思源憤恨地叫道:“楊凡這家夥,真是個狗東西,他根本沒有在山壁上找到朱朝夕的名字。那個名字是他自己用紅漆寫在山壁上的,他就是想抹黑倩蓮姐姐,我這麽做,根本不是倩蓮姐姐授意的,是我自己要這麽做的。”
“都是你自己做的嗎?和孫倩蓮一點關系也沒有?”秦纖纖問。
“是的。我上次在網上發文章罵倩蓮姐姐沒及時給我生活費,是一時沖動。倩蓮姐姐并沒有埋怨我,她說那幾天她心情不好,忘記給我寄錢了。我問她為什麽心情不好,她告訴我有個叫楊凡的記者一直在找她的麻煩。而且最近楊凡就要到西川的斷頭谷去尋找倩蓮姐姐自傳裏的一個破綻。倩蓮姐姐無意中将楊凡的行程告訴了我,但是她一再提醒我不要沖動。要是楊凡讓她身敗名裂,她頂多不做明星。不過,我怎麽能讓倩蓮姐姐失去她心愛的演藝事業呢?所以,我決定要殺死楊凡。這事真的和倩蓮姐姐一點關系也沒有,我發誓!”吳思源激動地說道。
“周哥哥,你認為,孫倩蓮把楊凡的行程告訴吳思源,真的是無意的嗎?”秦纖纖小聲地問周淵易。
周淵易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我相信,她絕對是無意中透露給我的。”吳思源狠狠地說道。
說完後,他忽然哭了。他是因為後悔殺了人還是因為懷疑那位曾經資助過自己的明星而哭,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