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剛要問為什麽,但一想醫館的位置的确離城門更近,便無異議了。但走了幾步,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站在遠遠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問道:“阿秦在這裏等我嗎?”
段秦剛要說他問得多餘了,卻猛然回憶起花良宗的心結,便答道:“嗯,哪都不去,等到你來。”
花良宗這才放心地轉身。
醫館裏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段秦挑了些常用的與難得一遇的藥材收進包袱裏,又把一幹工具收好了,醫館的其他東西便沒有再動。一眼看過去,段秦倒有些戀戀不舍了。
他在這裏行醫數年,對這裏的人事或多或少有了些感情,只是這感情與花良宗的安危一比又不算什麽了。因為花良宗非要做這個要命的殺手,他也早做好了漂泊江湖的準備,他在惠安的确已經呆了很久了。
花良宗的動作很快,他回來時段秦甚至還沒把藥材全部收拾完。當他從窗戶外翻進來時,段秦抱着一大堆藥艱難地打了個包。
花良宗突然就不敢進來了。
段秦打完包直起身來捏了捏酸軟的腰,看見花良宗便指揮道:“把這些也收起來,你把家裏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花良宗乖乖地過來幫忙,聽見段秦問話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段秦唔了一聲,四下環顧了一圈确定自己沒有遺漏,随即道:“那走吧。”
但花良宗沒有立即跟上來,而是抓着包袱猶豫地看着他:“你不管那些病患了嗎?”
段秦神色平靜地重複了一遍白日的答語:“有其他大夫。”
花良宗捏緊了包袱:“但是他們都很相信你!”
段秦搖搖頭:“只是因為醫術罷了。”
花良宗繼續問道:“你真的舍得離開這裏嗎?”
段秦笑道:“不舍得又如何?左鄰右舍确實照顧我生意,但是很快惠安城會出現別的名醫取代我的地位。我對于他們來說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對于我的小宗來說,從小到大,他只有我一個人,而我也只有他這一個親近的人,為了他,我又有什麽舍不下的呢?”
花良宗愣愣地聽着,呆怔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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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秦道:“行了,我們快走吧,別在這磨蹭了!以後歸隐山林,你還怕沒時間跟我說些甜言蜜語嗎?不過,你之前說的這單做完就退隐江湖不是唬我的吧?”
多年的願望一朝實現,花良宗竟不知身在何方,是夢是醒了。只覺得若是夢,便不要再醒。
段氏醫館熄了最後的燈火,兩人背着包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再無蹤跡。
番外一
離開惠安城後,段秦與花良宗沒有立刻定下隐居之地。
段秦俨然過上多年之前的那種游方郎中的日子,帶着花良宗奔走于城鎮鄉嶺。
這日到的地方是個信仰佛法的鄉鎮,幾乎處處是廟,人人朝拜。
段秦義診時,花良宗便跟等待的患者交談。從那些人口中,他也得知此處的鄉民多喜歡拜佛,而最靈驗的寺廟無疑是妙音山上的妙音寺。
這妙音寺的名號是百姓們叫出來的,說是山上遍植昙花,每到昙花花期,從山上傳來的晨鐘暮鼓格外滌蕩心神,有如天外妙音。至于昙花與妙音究竟有沒有什麽關系,那就無處探究了。
花良宗自從不做殺手,閑暇時間多得很,每日就是到處打聽哪裏有好吃的好玩的,就等着段秦義診結束便拽着人去。
今日亦不例外。
花良宗言辭鑿鑿地說:“既然我都洗心革面了,不如一起去拜拜佛吧!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我都虔城去拜了,興許佛能原諒我之前的殺孽,讓我有個始終!”
段秦不信佛,覺得他這想法真是清奇,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
不過他們來得也正好,此時正是昙花花期,若是半夜有興致,秉燭賞花倒也是一番樂事。想了想,段秦答應了他的要求,兩人趁着天未黑上了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這麽個傳說,妙音山上仍是行人如織,也不知道是來賞景或是上香。
花良宗也是一副新奇的模樣,左顧右盼地看,哪怕是到了巍峨莊嚴的佛殿也還偷偷去勾段秦的手指,俨然不像是個要誠心拜佛的人。
但真正到了閉目朝拜的時候,他又比誰都認真。
段秦靜靜地看着他虔城恭敬地拜了三拜,而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倒像是珍而重之的模樣。惹得段秦忍不住猜測他向佛許了什麽願望。
但花良宗笑眯眯地竄過來時什麽都沒有說,那他也默契地什麽都不問。他們就像個普通的慕名而來的游客一樣,拜完了此處的佛便下山去了。
下山途中,天色已暗,石階兩旁的昙花微微綻開,那幽幽的香氣浸染了整座山頭。寺中的暮鼓便在此時響起,清遠綿長的回響如同這漫山的香氣一般,是跨過百年時光而不變的山川萬物,也是須臾生滅的蜉蝣命數。
生或死,不過一朝花開一朝花謝。
而對于花良宗來說,他所求的不是長命百歲,只是希望能與身邊這個人同生共死。
若妙音真有靈,當完成他這遠道而來之人的願望。
番外二·找工作
脫離了殺手這一行,花良宗突然覺得自己的日子也清閑下來。雖然之前他的日子也是清閑的,但時不時要接下的任務使他的清閑也成了偷閑。一字之差,給人的感覺便截然相反。
他拖着段秦在床上厮磨了幾日,直到段秦忍無可忍把他趕了出去。
花良宗在門外嚎了半天,也不見段秦回心轉意,可見是鐵了心要讓他去幹活。他也一邊在心裏盤算着能幹什麽,一邊嚎得更有內容了:“阿秦!阿秦啊!我什麽都不會你讓我做什麽啊!我找不到事可以做啊!”
段秦沉着臉把門打開,就見花良宗早有準備地往裏一撲,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于是段秦的臉又黑了一層:“下來,進去!”
花良宗笑嘻嘻地說:“我不!阿秦我去找活幹了!”說完還真的轉身跑了,段秦都沒來得及攔他。
摸了摸被花良宗親了一口的臉,段秦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心裏嘲笑花良宗還像個小孩子,總是想盡辦法要占人便宜。
到了晚上回來時,花良宗已然靠着那看似純良的外表與村裏一群年輕人打成一片。他得意洋洋地宣布:“我明天和他們去街上幹活!”
段秦擺放好了碗筷,點點頭:“也好,你先熟悉尋常人家都是怎樣謀生計的,之後的再慢慢來。”
于是第二天一早,花良宗拎着段秦給他準備的幹糧,在一群年輕人的前呼後擁下踏上了進城的路。
段秦照常給村裏人看診,得空時便與坐在門口大樹下休息的老人家閑談。一來二去,便從老人家口中得知這些天家裏的年輕人不知怎麽想的,說是城裏有賺大錢的路子,颠颠地要去城裏謀出路。
段秦口上寬慰了老人家幾句,心中暗道花良宗也去了城裏,莫非與此事有關?
但他現在也走不開,事情究竟如何只看花良宗回來怎麽說了。
好在花良宗沒有在城裏過夜,當天傍晚便帶着一群人回來了。段秦正在家裏忙活着,突然聽見外頭淩亂的腳步聲,便出門來看。卻見一群人身上挂着彩,花良宗站在最前面,身上倒是幹幹淨淨的。
一看見段秦,花良宗便道:“阿秦!傷藥放在哪了?”
段秦從藥櫃上拿了丢給他,問道:“怎麽回事?”
花良宗錯開其他人的目光,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惱怒,咬牙道:“我被人騙了!說什麽進城賺錢,其實就是去當打手,幸好我發現得早把人全給領回來了!”
段秦驚訝道:“當打手?”
花良宗沒立即回答,而是轉頭把坐了一院子的人連着幾瓶傷藥都給趕了出去。等到關上家門,他才細細地跟段秦解釋了一遍。
若論當打手這種事,花良宗之前的行當與之倒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給雇主賣命。但如果單只是他一人被騙過去那也就罷了,反正他要走也沒人攔得住,偏偏這消息他是從村裏人口中知道的,這些人還以為自己是要去城裏做生意呢,沒有絲毫防備之心。也幸虧他跟了過去,一看那些人的氣勢和之後哄着要他們簽的賣身契,他便猜到這是什麽地方,當即把守衛的人打了一頓,帶着人原路返回了。
花良宗雖然出手震懾了一群人,但他還是對自己被騙的事耿耿于懷,嘀嘀咕咕地跟段秦抱怨那些年輕人連個路都跑不好,時不時有人摔一下,耽誤了好多時間。段秦這才明白那坐一院子的人身上的傷都是哪來的,難怪傷得那麽集中,全在胳膊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