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察覺異樣
正經事都說完了, 剩下的時間裏,就是韓嫣一邊納涼一邊吃着小而精的零嘴兒。旁邊孟庭不嫌累的給韓嫣扇風,間或喝兩口茶解渴。
韓嫣吃了一小會兒, 不忍心再享受孟庭這舍己為人的服侍,遂說道:“我想把零嘴兒拿回房去吃。”
孟庭有瞬間猜測,韓嫣莫不是心疼他勞累, 才借口要回房吧?不過這個念頭只在孟庭心裏一閃而過, 他這種又冷又悶的人是不會問的。
而且,孟庭又一想,覺得韓嫣想回房吃零嘴兒的原因應該是要回去看她的話本子。
于是孟庭道:“我幫你将零嘴兒拿回房中, 随後我去書房看書。”
行吧,又是去書房看書。韓嫣腹诽孟庭的愛好就沒有與書無關的。
韓嫣從孟庭手裏把蒲扇拿回來,邊扇邊說:“我舅舅豫城伯家有個表兄,打小就喜歡看書,跟你一樣。就是他不注意眼睛,現在看東西都不清楚。孟庭,你要注意些。”
善意的提醒, 孟庭還是挺受用的:“我會注意的。”
兩個人端起裝零嘴兒的這些碟子, 一起回房去。
房中,韓嫣在軟榻上放了個小矮桌。她和孟庭将零嘴兒都放在了矮桌上。
韓嫣從前在家就喜歡這樣,坐在軟榻上,架一張矮桌, 一邊吃桌上的零嘴兒, 一邊看話本子。孟庭記得韓嫣嫁過來後便是這樣的。
他随口多說了句:“屋裏光線暗, 你看話本子的時候也注意些,別傷了眼。”
韓嫣一聽孟庭提到“話本子”三字,就想到上次孟庭對她癡迷話本子這事頗有微詞。似乎在孟庭眼裏,話本是低俗且帶壞人的玩意兒。
雖然韓嫣承認,孟庭滿腹詩書的确很有氣質,自己也的确下裏巴人了點。但是,一想到孟庭可能在心裏唾棄她的喜好,她就覺得堵心。
反正就是不想在孟庭心裏落個哪裏不好的定位。
韓嫣這麽想着的同時,也在心裏埋怨自己耍小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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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似有點怏怏,回了孟庭道:“知道了。”
“那我去書房了。”
孟庭說罷轉身而去,他在轉身之際,視線正好從韓嫣那個裝話本的箱子上掠過。
這箱子蓋子是開着的,裏面堆了滿滿的話本。孟庭的确是有點嫌棄話本這種東西,不過他猛然察覺到箱子裏有個不尋常之處,那就是裏面的話本堆砌放置的形狀位置還和幾天前一樣。
也就是說,這幾天韓嫣沒有去動箱子裏的話本。
孟庭觀察力和記憶力都很好,他又多看了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這麽看來,這幾天韓嫣竟是一點沒看話本。那她剛才為何直接就答應了他?
孟庭想了想,估計是韓嫣接下來要繼續看話本了吧。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孟庭輕聲離去。
看着孟庭的身影消失,韓嫣嘟了嘟嘴,一手托腮怏怏的呼了口氣。然後她把手伸到床褥下面,從床褥和床板之間,拿出了一本書。
她在床褥下藏了本書的,赫然就是她從孟庭的書房偷出來的那本詩集,《白鹿青崖》。
這可是她偷的書,既然是偷的,當然要藏好,不能被孟庭發現。
這幾天韓嫣确實沒看話本,她都在看這本詩集。
她沉迷其中,覺得這些詩寫的都很抓心。怎麽說呢?就是正好能敲在她的心坎上,讓她沉溺在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精神世界裏,與詩集的作者思想共鳴,心意相通。
她把話本都給抛諸腦後了。
韓嫣在這本詩集裏放了書簽,眼下她翻到夾書簽那一頁,繼續閱讀。然後很快就沉迷了進去。
韓嫣一邊為這些詩中蘊藏的日月山河而撼動,一邊特別想知道,詩的作者是誰。
說起來這本詩集有點奇怪,只有書名而沒有作者的名字。
韓嫣把書給翻遍了,也沒找到作者是誰。
要不是這書的确是印刷出來的,韓嫣甚至要懷疑這是誰手抄了一本送給孟庭。
算了,先把詩集讀完吧。
韓嫣吃着零嘴兒,愉悅的讀起詩來。
那廂,孟庭也在書房看書。
孟庭重視他的書卷,所以當初在搬進孟府後,他專門挑了這間寬敞的東廂房辟作他的書房。
書房裏的書桌、椅子、書架等等,也全是他親手置辦訂做的。
他更是愛整潔愛幹淨,每天都會打理他的書架。
因此從數日前孟庭就發現,他書架上的書少了一本。
好巧不巧,正是《白鹿青崖》。
孟庭沒有太當回事,在這個家裏,孟祥也是個愛書的人。雖說孟祥每次從孟庭這裏拿書都會和孟庭說一聲,但即便沒說也沒什麽,畢竟那是自己的父親。
還有孟晶清,她也會來孟庭這裏找書看。
就連劉氏也偶爾會來找書。
孟庭猜測大約是他們三個中的誰把《白鹿青崖》拿走了,以後他們會拿回來的。
反正,孟庭就是沒想到韓嫣頭上去。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夫妻兩個各自在房間裏,各自沉浸于手頭的書本中。
劉氏從韓嫣的窗外走過,步子輕輕的沒有驚動韓嫣。
劉氏在窗子外立了一會兒,眼中漸漸凝起些愁雲。她咬了咬唇,又默默的扶着牆走遠了。直到劉氏走到長廊下,找了個地方坐下,她又望向遠處孟庭書房半敞的軒窗。劉氏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劉氏的身體好轉了不少。
她沒有再出去買菜,怕心疾突發給孟庭惹麻煩。她每天都乖乖的服用雪山玄芝。
劉氏一日日不出門,心裏也是發悶的,于是就總在府裏走來走去。也因此,劉氏發覺孟庭和韓嫣之間的氛圍好像有些奇怪。
劉氏是過來人,知道小兩口新婚時是什麽狀态,說句如膠似漆一點不為過。更別說孟庭先前宣稱對韓嫣一見鐘情非卿不娶,那麽終于把人娶回家裏,自然是該成天膩在一起的。
他們青州府臨淄縣那邊的兒郎閨女,新婚後多是恨不得日日賴在床上。哪怕兒郎在外有差事,比較繁忙,也不是像孟庭這般新婚還總待在書房裏。
劉氏也知道孟庭喜歡書,待在書房裏太正常。但孟庭是獨自在書房裏的,而韓嫣卻總是在別的房間裏。
随着時間流逝,劉氏漸漸發現這個情況。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
心思不由沉重下來,劉氏坐在廊下,神色惆悵像是初冬時節的大霧,迷迷茫茫。
她不禁懷疑,她的庭兒不會從一開始就在說謊吧?
可是庭兒這孩子是她看着長大的,他再好不過了,怎麽會拿這種事騙她?
也不對,庭兒分明是那種有什麽事都憋在心裏,為了不讓父母擔心便什麽都肯忍着的孩子。
可是庭兒和嫣兒每天晚上又都是同房而居的,早上庭兒去翰林院,嫣兒都把人送到門口,看起來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樣子。
劉氏不斷天人交戰。一會兒懷疑孟庭和韓嫣,一會兒又安慰自己是多心了。或許孟庭只是單純的保留一個人看書的習慣,而恰好韓嫣也喜歡一個人看書。
劉氏越想越煩憂,整個人都像是走進了死胡同。
最終她想到自己這麽憂慮多思會傷身體,總歸是不願再拖累孟庭,只好硬生生逼迫自己不要再天人交戰下去。
劉氏扶着旁邊的柱子站起身,又嘆了口氣。
她決定還是再觀察一下吧。
同一時間。
和劉氏一樣心煩意亂的人,還有韓茹。
汾陰侯府。
韓茹在為孟庭逃過陷害的事情咬牙切齒。
打從回門那日,董太君告誡了韓茹要盡快毀了孟庭的青雲路後,韓茹上心了。韓茹一回到汾陰侯府,就給曹元亮吹耳邊風,讓曹元亮去勸汾陰侯出手。
曹元亮對汾陰侯說的是,把孟庭弄得身敗名裂。
汾陰侯也的确想打壓孟庭,但只是打壓,倒沒想着不給孟庭留活路。孟庭畢竟是三元及第,人品有目共睹,若是對他出手太過,保不住皇帝還會因此生疑,反過來保孟庭。
父子兩個意見不統一,曹元亮就去磨他娘汾陰侯夫人。
汾陰侯夫人是個無底限溺愛兒子的婦人,兒子說什麽都是對的,兒子想要什麽她都會弄來。
故汾陰侯夫人去了汾陰侯面前撒嬌耍潑,還擺出宗室女的身份,要求汾陰侯整倒孟庭。
汾陰侯雖不是個懼內的,卻也不能不給夫人面子。畢竟他這位夫人是莊敏翁主的女兒、崇靜大長公主的外孫女、當今皇帝的堂表妹。曹家昔日不甚發達時,還是靠着大長公主和翁主的提攜才日漸壯大。
最後汾陰侯退讓了一步,把對付孟庭這事交給侯夫人去做。汾陰侯也留了一手,他讓侯夫人指使張家人先給孟庭設個圈套。若是張家人得手,自然皆大歡喜;若是孟庭有本事保住自己,一來汾陰侯能更清晰的試出孟庭的深淺,二來設圈套的也是張家人,聖上怪罪也怪罪他們。
再者,以張家人的手段,推個替罪羊出來倒也不難。左右汾陰侯府沒什麽損失,孟庭那小子也不會傻到直接去和皇帝告他汾陰侯的狀。
汾陰侯算計得很好,事态的發展也基本符合汾陰侯的預期。但聽說孟庭淡定從容就化解了陷害,汾陰侯還是臉色一沉,心中警鈴大作。
同時,孫典簿的下場也超乎汾陰侯意料。
孟庭這小子可真有手段!保替罪羊一命,換來的必是替罪羊的感恩戴德。這相當于給自己埋下一個忠實的幫手!
汾陰侯立刻讓侯夫人去通知張家和翰林院的掌院學士,從現在起,要在翰林院裏使勁兒打壓孟庭,不給孟庭任何能做出成績的機會!
只要做不出成績,就算皇帝想提拔他,也沒有由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