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識你其六
一億華幣可是一筆大錢,先不說席清音的畫作到底值不值這個價位,光是這個附贈貓的提議就足夠讓人匪夷所思。
席清音自認為無論是買畫還是賣身都達不到這個價格,怎麽想都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能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面具青年,似乎要将他看出一朵花兒來。
也許是因為他的視線太具有針對性,青年似有所覺的垂下眼睫。沉默幾秒鐘後,他忽然将臂彎中的虛胖喵整個翻過來,修長的手指在貓咪的肚皮上畫圈圈,愉快的開始吸肚皮。
白貓咪一開始還掙紮的頗為厲害,到最後也抵不過種族天性,舒服的直想打呼嚕。
一邊舒服的眯眼,席清音還一邊在心中百般告誡自己:絕對!絕對不可以讓別人知道自己變成了這只會呼嚕嚕叫的喵!高嶺之花的形象千萬要崩住!
另一邊,管家滿臉糾結的說:“您要是真的喜歡小主人的畫作,自然可以賣給您。只是這只貓,不是小主人的貓啊。”
青年的指尖微微一頓。
“呼嚕嚕……?”貓咪疑惑的擡臉,怎麽不繼續摸了,還挺舒服的呀。
對上青年的眼睛,那裏面的笑意宛如月光般溫柔明亮,但他開口說的話偏偏讓席清音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思。
“沒事,席畫師的作品自然值這個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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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器劃破長空,‘嗖’的一下便失去了蹤跡,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線尾。
艙門一關上,某只虛胖喵宛如王者般的待遇消失瞬間,直接被提溜着脖子甩到沙發上。
因為沙發材質太松軟的緣故,貓咪整個栽進沙發縫隙裏,凄慘的嗷嚎半天才重見天日,龇着牙奶兇奶兇的回頭一看,它當即愣在沙發上。
青年正一手扯松領帶,另一手置于後腦勺以後,‘咯噔’一聲輕響,那張覆蓋他整張臉的面具就應聲落下。
面具下膚色極白,不是那種病态的蒼白,而是牛奶白,在一片鋼鐵色的機艙裏簡直能原地發光。除此之外,這人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眼睛裏像是盛滿了春日的溫柔,眼角還有一顆熠熠生輝的褐色淚痣作為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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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與席清音的清冷孤傲完全不同的好看,但是不可否認,‘帝國月光’的這張臉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引得帝國無數少女魂牽夢萦。
只是……他似乎看起來和慣常溫柔親和的形象不大一樣。電視裏的容雲景永遠都是溫潤如玉,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席清音更是對這樣的太子一直抱有微末好感,然而看見現在的容雲景,恕他有些只能想到一個不大好聽的形容詞——花枝招展的金孔雀。
金孔雀解開衣領扣子以後,極其懶散的靠座在沙發上,望着飛行器機頂發了一會呆,他忽然扭頭看向渾身炸毛的白貓咪。
“我還以為你是他養的貓……”
貓咪尾巴不斷的拍打沙發皮,湛藍豎瞳流露出一種蜜汁嫌棄:他從來不養寵物,看來這位號稱粉絲的太子殿下功課做的不太好。
容雲景當然不知道他辛辛苦苦營業許久的溫潤君子形象早就在白月光以及偶像面前整個崩塌,更悲慘的是他還被白月光從頭到腳的給嫌棄了一遍。
他現在腦子裏只有這只虛胖喵,看着貓毛滿天飛的慘狀,容雲景一忍再忍,最後實在忍不住,喚來了機器人女仆。
“既然不是他養的貓,那就趕快送走。宮殿裏絕對、絕對不可能養貓。”
“喵嗚……”
席清音猛的跳躍到高處,湛藍豎瞳俯視着容雲景,心裏默默想着:“我變回人身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把你開除粉籍。”
容雲景忽然頭頂一涼,不過他沒有想太多,而是認真詢問說:“飛行器路程線路有沒有動物保護中心?”
機器人女仆搖頭說:“殿下,貓不隸屬于帝國條例中的保護動物。”
容雲景說:“那流浪動物之家呢?”
“喵~”貓咪的叫聲拖的老長,聽起來它對‘流浪動物’這個形容有些不開心。
女仆恭敬說:“殿下,您才花出去一億星幣,流浪動物之家的案子可能還要往後拖。”
容雲景一愣,珍惜的摸了摸手中的畫框,嘆氣說:“管家再缺錢也不能賣畫啊,一回來就看見整個家都空了的樣子……那樣多讓人寒心。”
貓咪呼嚕嚕的叫聲一頓,忽然直立起身子。
原來是這樣,席清音之前還以為帝國月光人傻錢多揮金如土,沒想到這一億華幣還有這麽一層深意,竟然是為了他在考慮。
想到之前自己還想将這個人開除粉籍,席清音內心深處湧現出一絲抱歉。
剛想着要不要重新給這只金孔雀上一下籍貫,哪知道後者上一秒鐘還在珍惜摸畫,下一秒鐘翻臉無情看向席清音道:“快想其他辦法,反正我不可能養貓。”
席清音:“……”
殿下睜大您那金貴的眼睛好好看看啊!正主就在你面前,你卻棄之如敝履,偏偏對着幾副畫抒發對正主宛如滔滔江水洪厚的喜愛之情,您難道不覺得自己有點秀嗎?!
內心吐槽了9999個字,到最後只能化為渾長的一聲——喵嗚嗚嗚!
容雲景耳朵自動屏蔽貓叫聲,他雙手捧着畫作,感嘆說:“這幅油畫一定廢了他很多心血。”
“喵。”并沒有。
“這次還是慣常的暖色調,色彩主大紅,比之前的油畫作品都要豔麗很多,看來他作畫的時候一定心情不錯。”
“喵喵喵?”畫太陽當然主大紅,這和心情有什麽關系???
“啊!這夕陽的餘晖可真好看!”
“……”大哥,這他喵是日出……
容雲景就像是高考在做理解一樣,閉着眼睛一通亂七八糟的解析與吹捧,聽起來牛逼哄哄的,但實際上一個字也沒有點到點子上。幾乎是他開口說一句,席清音就能默默的在心中反駁十句。
最後兩個人都累了。
容雲景憋了很久,實在憋不出更多誇贊的話,淺褐色瞳孔一眨不眨看着畫,忽然笑了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總是冷着臉。”
席清音內心慣例回一句:“因為想裝逼。”
“但我一直知道。”容雲景将畫作認認真真的用綢緞包起來,放到機器人女仆手捧的精致容器中,“他其實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席清音一愣,緩緩擡眸看向容雲景。
正巧與對上視線,後者淺淺淡淡的笑了笑,笑容裏還有幾分帝國月光的溫潤影子。
機器人女仆适時說:“殿下,您也是一個善良的人。”
容雲景眼角的淚痣像是一下子活了過來,跟随着他眼角彎下去的弧度動彈。頓了頓,他眼睛亮晶晶的說:“這樣想來,如果收養了一只快死的貓,他應該也會感到開心的!”
某席·快死的貓·清音:mmp被收養了還真是開心:)
——今天依然是想把太子殿下開除粉籍的一天呢。
打打鬧鬧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就在席清音心中盤算如何拿到那兩幅畫時,飛行器已經到達了容雲景的金疙瘩寝宮。
真的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席清音自認為自己的住處依山傍水小樓亭榭,已經夠有排場了,然而在面前這只金孔雀的面前,那還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敢問您老是住在金子裏面嗎?
如果席清音以後有機會以人身見到容雲景,他一定不顧高嶺之花形象崩塌的可能性,說什麽也要問出這個問題。
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珠光寶氣……所有有關雍容華貴的形容詞,此刻都可以不要錢一樣砸在眼前的這棟金光閃閃的建築上。
貓咪湛藍色豎瞳一寸一寸移動,最後停在身邊這個白到發光的男人身上。如果靈貓族的瞳孔可以反射出貓咪的內心真實狀态,那麽現在容雲景在他的眼睛裏應該還是在發光,只不過發出來的是金燦燦的光芒。
皇家排場自然極大,兩旁夾道有真人女仆列隊歡迎,彎腰行禮。現在都是高科技膠囊房,越像是這種原生态的居住環境以及真人管家,價格就要越貴,逼格也就越高。
席清音也算是跟着沾了一把光,體會到金字塔頂尖有錢人的感覺。
正想着容雲景這個金孔雀肯定又會露出一幅理所當然的高傲神情,眼睛一轉,這厮竟然面帶親和力十足的笑容,不厭其煩的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角色扮演。
這一瞬間,席清音腦海裏閃過幾個大字。
——遇見對手了!
沒有來得及參觀這個金疙瘩太久,席清音全程被機器人女仆抱着,跟随前方直線而行的容雲景。
他沒有進那座金疙瘩,反倒目标很明确的拐向旁邊一座更加秀雅的閣樓房。道路彎彎繞繞容雲景自始至終都能牢記于心,似乎這條道路,他已經走了很多遍、很多遍。
兩幅畫作被捧在另一個真人女仆的手中,期間席清音一下子盯着那畫,一下子晃着腦袋記複雜的路線。
如果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将畫送往閣樓,那他就必須記住路線,這樣才有微末可能拿到畫作,解封貓貓畫筆開啓傳承。
大約一刻鐘後,容雲景終于停下了步伐。
席清音記路記到滿腦子亂如麻,暈乎乎的擡起腦袋,就看見容雲景從真人女仆手中接過畫,只身一人進入閣樓,其餘人均頓足,看樣子是不打算跟進去了。
這可不行,他還要看看畫被放在哪裏了呢!
貓咪掙紮着落地,不顧衆人的驚呼,一刺溜就沖進了閣樓。仆人們急切的在閣樓外徘徊許久,到底還是沒敢跟進去抓貓。
太子殿下脾性溫潤待人寬厚,這是衆所皆知的事實。但鮮少有人知道,再溫柔的人也會有不容他人觸碰的底線,眼前這座閣樓所包含的一切……就是太子殿下的逆鱗。
小軟梅花墊走在木板上,一丁點聲音也沒有發出。容雲景沒有走太遠,他就站在走廊深處,不知為何停在那裏一動不動。
席清音心焦畫作,悄悄的跟着後頭繞了過去,直到爬到房梁上方才放下心,這才有閑心思透過昏暗的燈光觀察閣樓的內景。
一看清景象,虛胖喵就變成了驚吓喵。
整個閣樓挂滿了畫,光是牆上挂着的粗略數過去就有上幾百幅,地上還擺放着近百幅。雖然看不清畫作內容是什麽,但可以很明确的感受到這些畫作風格單一,落款印章應該為同一人。
席清音眯起眼睛,仔細辨認距離他最近的那副畫。
……嗯?怎麽感覺這些畫的精神力波動有點兒熟悉?
敲!這不是他的畫嗎?!
白貓咪實力cos了一把呆如木貓,杵在房梁上,幾乎要為金孔雀癡心的程度‘啪啪啪’拍起小爪子——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人是他的小粉絲呢?
日落、啊呸,日出的油畫以及微瑕疵的素描都被放在了地上,混入地上百幅畫作中。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牆上挂的應該是已經鑒定過,确認是他真跡的畫作。而地上應該是還沒有來得及鑒定的,中間應該夾雜了不少贗品。
不過……容雲景傻站在那兒幹嘛呢?
席清音好奇的在房梁上踏了兩步,走起路來幾不可聞,換了個角度去看。
容雲景直直的站立,指尖微微蜷縮,眉梢半點溫和也無,眼神裏全是山雨欲來的壓抑。
順着他愠怒的視線向下看,席清音小爪子一滑,整只貓差點從房梁上栽了下去。
這是哪個天殺的……竟然把他的畫給撕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認真思考了一下雀雀為什麽只評價油畫不評價素描。可能是因為誇油畫的話還可以從色彩層次意境之類的瞎瘠薄扯淡,誇素描的話很有可能就是這樣:
雀雀:啊!畫的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