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冉消密島
? 這場意外不可避免地對葉氏船隊造成了一定的損失，幾艘裝載了日常用品的小船完全傾翻，要知道這麽多的人員要在孤島上長久安置，許多物資必不可少。
其他戰船因為體型龐大、吃重保證，因此幸免于難。只不過原本陣列整齊、氣勢恢宏的船隊在重新排列前顯得七零八落、歪歪扭扭，還有幾艘由于被海浪掀得太近的緣故，發生了程度不一的碰撞。
不過各個船只應對天災的反應都還算敏捷，略略統計後，共計有三十九名船員落海，而從葉府出來的随侍人員由于出海經驗不足，四個丫鬟和五個小厮不幸淹死。
除此以外，由于湛榕事先安排得當，經過清點，葉欣妍船上物資損失不大，葉大小姐也只是在激烈的搖擺碰撞中略受皮外傷，但事後丫鬟們一個個吐得比往常要厲害的多。初影換了燕瑞的衣服回到船上後，不得不在臉色蒼白的葉大小姐指示下擔當起重任，伺候這群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姐妹們，累得一夜未眠。
再上主船時，初影跟燕瑞自然親密得多，趙燕瑞很夠意思地給她透露了不少內部消息。據說風暴過去的當晚葉紹樊就對着湛榕發了一通火。這也難怪，為避開楚氏眼線，他們從南海折到東海，一路都風平浪靜。
春日本不是風暴多發的季節，先導船本要直接東進，而一位随行的引路建議往南再走一日，偏偏這個人是湛榕出海前最後提議征用的漁民之一。
簡單總結，葉紹樊破天荒對湛榕起了疑心。
初影可以想見湛榕從容應對的模樣：“氣象突變是始料未及的。我們船上有經驗豐富的漁民，何況前面一帶巡邏船繞彎不是一天兩天，這一日繞行雖有風險，這樣龐大的船隊但若是撞上巡邏軍……結果只能是得不償失。”
心有餘悸的初影每每登上主船後仍覺得腳下晃蕩，她原本想要發自肺腑地對不顧自身安危救她一命、且在風暴過後仍保持鎮靜的湛榕表示欽佩和感激。
然而第三日一大早，船上便傳來了湛榕将起居用品和行李搬上這條船上的消息，惹得下人們議論紛紛：湛少爺是将大小姐放在心坎裏了，剛出了士兵管教不嚴和龍卷風突襲的意外，他便親自鎮守大小姐的游船，片刻都不願分離。
但是當晚一個高大的身影鬼祟潛入初影房中後，筋疲力盡的她這才恍然大悟，深深為自己江河日下的智力水平感到擔憂。
“逐螢的房間可就在旁邊，艙房的隔音效果遠不如葉府，你也不怕捉奸在床？”
覆在身上的男人遲遲不願妥協，初影只能有些無奈地咬耳朵。
可惜她忘了湛都尉素來以心思缜密聞名，他一邊身體力行地繼續攪得她心緒不寧的動作，一邊低聲吃吃笑着：“這幾間房裏的丫頭所服的湯藥中，安眠草的劑量都加了十成，莫說隔了幾層木板，即便我們當着她們的面行事都不會引來任何動靜。”
他貼着她的唇角，“要不，我們試試？”
身下的床板頓時發出了幾聲挑釁的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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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要臉了！初影緋紅的面色加深了幾層。她琢磨着湛榕今日興致不錯，趕緊趁勢轉移了話題：“我聽說葉紹樊對你發了脾氣，是真的嗎？”
“那場風暴來得确實太突然，翻了幾條船，老家夥心中不忿，借機發洩也屬正常。沒關系，寶藏近在咫尺，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不能離開我。”
初影察覺到不對：“都說狡兔死走狗烹，怎麽聽起來你倒是比先人們更加自信獨特呢，湛老大？啊嗚——”
湛榕對這一懲罰的反應非常滿意。他并不答話，只是更加賣力了起來。
“對哦，我忘了。”初影把頭埋進被子裏，“他以為你是明氏後人，還等着滿載而歸後舉起你這面大旗讨伐楚皇呢！可是葉欣妍怎麽辦，這麽些年的貼心照料，雖說婚期推了又推，但你不怕她已經對你動了真情？”
許是蒙在被單中的緣故，湛榕的語調聽起來有些發悶：“我原本也沒打算跟欣妍成婚，更沒打算騙她。葉紹樊當我是明氏後人才用我，他遲早會知道我不是，到時候還會把女兒嫁給我嗎？”
初影探出腦袋，只露出一雙媚波流轉的杏眸：“那你自己呢？你想不想娶葉欣妍？你心裏有她嗎？”
微光中初影瞧不見他背着光的表情。可不用他回答，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怎麽會不想呢？
高門女婿，如花美眷，再淡泊名利的人在這樣巨大的誘惑前都要折腰。湛榕常年壓抑在沉重的責任下，對這樣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何做到毫無憧憬？
初影見好就收，不再發問。待湛榕心滿意足地陷入沉睡後，她卻揪着被角瞪大眼睛無法安眠。
現在的狀況與最初的雙重間諜計劃相較，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本她要扮演一位安插在葉紹樊身邊的美人，最後為了一己喜好，不僅跟湛榕滾了床單，還稀裏糊塗地填補了任毓監視葉欣妍的位置。
按理來說，即便這樣殊途同歸，她也基本達成了三王府和冰極門所要求的“步步跟進”，也算有驚無險地為楚軍提供了關鍵的行軍線索。但對于湛榕的這一份仍然稍帶保留的信任，初影在慶幸的同時，心中總有幾分不踏實。
畢竟她已經不太清楚，目前在湛榕的設計中，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她越來越琢磨不透他的真實想法——關于他眼中的她，和他眼中的葉欣妍。
她的存在針對葉紹樊，已然沒有什麽作用可言，可湛榕對她，卻似乎是真的上心了……
————
從這次風暴中僥幸存活後，整支船隊行進更加小心翼翼，行進速度嚴格按照新制定的計劃放緩，原本二十天可以到達的海域，最終足足駛了一個多月。
葉欣妍仍然沉着性子卧床讀書，整整三箱子的書卷到底派上了用場。而初影整日困在這幾條船上，活動範圍十分局限，終于在即将崩潰的邊緣徘徊之際，視線中遠遠出現了一座島嶼。
船隊上的所有人頓時都舒了口氣。
“冉消島。這座島的名字很奇怪啊。”初影趴在護欄上好奇地眺望着，“為何這樣命名呢？”
“既然是海外高人，居所自然卓然于世，哪裏是我們這種俗人可以領會的。”草莺面帶憧憬地一本正經解釋。
初影撇了撇嘴，不打算過多争辯，暗地裏卻對這群單純的仆從産生了同情。此時這群跟船的人們還不清楚他們此行究竟何為，尤其是這幾個一心護主的丫鬟，待她們得知真相後還不知要吓成什麽樣子。
冉消島面積比初影想象中的還要廣闊許多，船隊剛剛靠近海岸線，茂密森林、綿延高山與潺潺瀑流便清晰可辨，果然是個山清水秀的藏寶好地方。
初影沒有見過那張神秘的藏寶圖，也不知葉紹樊下一步計劃是要掘地三尺還是平山填海，不過她自己倒在踏上堅實沙地的第一刻對這個海島産生了強烈的好感。倘若此行不是為了滿足葉紹樊獨吞天下的野心，在此随遇而安、安度一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船隊從南岸上島，全員登陸後第一件事便是安營紮寨，用伐木小分隊領頭人的話來說，“至少把這個地方搞得能住人”。随行的能工巧匠利用島上的資源，以奇跡般的速度在五天內建出了幾棟相當清爽寬敞的林間木屋，葉欣妍終于離開了躺了一個多月的大船，轉移到森林小屋中繼續安歇。
除了葉府原有的護衛外，葉家軍額外抽調了小部分人馬留在南岸，由葉闵洋負責指揮，以保障這片初見規模的海島田園的秩序安全。葉欣妍與四夫人自然包含在內。其餘的大部隊則在稍作休整後繼續背着行囊，跟随葉紹樊和湛榕一道，沿着海岸線向遙遠的北岸進軍。
這一路護航的軍隊可以聲稱是為了保證葉将軍及少爺千金的安全，可登島後的這一系列動作呢？拜訪高人哪裏需要這樣大興土木、開荒屯田？
即便是最遲鈍的随從們也逐漸意識到這樣安置的不妥，而其中最為了然的宋初影，眼下卻急得管不了這些。
他們在冉消島上已經停留了好幾天，海面上依舊沒有楚軍出沒的蹤跡。她知道葉紹樊的尋寶部隊已經集合完畢，待探明地勢後随時可能出發。
這樣大的一座島嶼，葉紹樊的随行人員中又不乏精通奇門遁甲的術士，一旦有心，要藏支規模不大的軍隊并不是件難事。她的手上既沒有地圖有沒有魚石，即便楚軍順利登島，也不見得能夠發現寶藏的蹤跡。
這樣關鍵的時刻，初影卻被下令留在葉欣妍身邊照料。按照事先的約定，她必須等到楚軍大獲全勝後才算功德圓滿。
此刻沒有索皓然在身邊出謀劃策，若要真的做到如此有始有終，她唯有孤注一擲，暗中跟随。
初影欲哭無淚。既然登島後湛榕決定将她留在葉欣妍身邊，而不是繼續前行，說明她于木岚山莊而言已沒有更多的利用價值。即便葉欣妍發現她失蹤，即便心生懷疑也只是後知後覺。
更何況她完全可以制造一場合乎情理的“意外”——這樣神秘而未知的荒島上，什麽可怕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呢？
一向自诩“貪生怕死”的宋初影驚訝地發現，當腦中真的冒出豁出去的念頭後，下這樣的決心，卻比想象中容易。?
